“或者你更喜欢伊莲娜这个名字?”
对方平静的眼底泛起一丝波澜。
她主动低下了头,避开蔚摇的视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团花藤从侧边探出,捂在了她的脸上。女人的语气里难得有了一丝波动。
“你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用原身份当营养师,所以顶替了她的身份。”蔚摇不打算给对方喘息的空间,话接得很密,“还以她的名义和周围人交流,甚至蒙骗了她的好友。我说得对吗?”
对方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伊莲娜的事,我很抱歉。”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不符合营养师的要求,但我实在太想获得安稳的生活了,最后没办法才顶替了她的身份。”
“我把她留在了我的家乡,我没有伤害她。和她的朋友交流也是因为害怕被发现身份。”
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能理解我的吧,我们都是被饥饿压迫的普通人啊!”
蔚摇点点头:“说的真好听,再多说点。”
“你还演上瘾了。我们早两天还互通过信息,你知道我们是玩家,又不是本地人,哪来的饥饿?”
刚刚沉浸进npc悲情故事的众人猛地一顿,有些尴尬地四处张望。
靠,他们怎么把这茬忘了。
那团包裹起来的绿色听着蔚摇的话逐渐停止了颤抖。层层叠叠的它一下子重新展开,弗洛拉的脸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面无表情,眼底平静地如一片死水。
很难想象她刚刚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讲出了那么真切的话语。
“哭腔……也是演的?”老实人纪本深大受震撼。
“丽娜和伊莲娜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我不觉得仅凭不见面,通过文字交流就能让她相信好友是本人。语气,口头禅,还有共同的回忆……这些不是一个顶替者能模仿得来的。”蔚摇见弗洛拉不说话,干脆自己开头。
“你顶替伊莲娜的身份,那为啥还能被唤作弗洛拉?”
“名字可以改,负责人不会管那么多。”弗洛拉答得很快。
“哦。”蔚摇冷漠回应,“那为什么负责人现在不敢进来?”
她刷一下拉开窗帘,刺眼的自然光一下晃了众人的眼睛。待他们习惯光线看向窗外,只看见愤怒的负责人正徘徊在大门口,不断地咒骂着,却没有对房子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
“我去,这房子隔音够好的,我还以为他早就走了。”姜烟时惊讶道。
“他很怕你。”蔚摇不顾旁人的窃窃私语,持续向弗洛拉施压,“算不上尊敬,但绝对惧怕。”
到这一步了,弗洛拉还是不打算开口。
她用手搅动着自己的头发,侧边的花藤漫不经心地拍打着地面,就是不正眼看别人。
咚,咚,咚……
气氛逐渐压抑起来。张孔退后两步,决定还是把主战场留给大佬们。
单调的氛围持续了一阵子,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打破僵局的时机。
突然,敲击地面的沉闷声响中混进了一串不和谐的鼓点。
它速度很快,声音清脆,一听就不是弗洛拉能发出来的声。
众人向声音来源处望去。那是石屋大门对面的墙壁,一扇小小的窗户镶嵌在上面。
透过浑浊的玻璃,隐隐能看见一团绿色的影子在上面耸动着。
它是那么急迫,却又在拍打时轻轻落下,显出几分犹豫。
弗洛拉面色一变:“不要!”
她伸出花藤去拦,却碰到一团无形的墙壁。姜烟时适时举起手中显示正在使用的防御类道具,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弗洛拉眼睁睁看着蔚摇走到墙边,伸手打开年久失修的窗,从绿色藤蔓的尖端摘出一团揉皱的纸。
她假装惊讶道:“哟,居然是丽娜送来的信,要听吗?”
弗洛拉面色阴沉地要滴水。她双手撑在空气墙上,明明有防护罩挡着,却依旧让人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
她手一挥,那看不见的防护罩表面就延伸出了蛛网似的裂纹。她用力一推,那东西轰然倒地,碎成了一地的渣滓。
她再次伸出藤蔓,却又被一片空气墙挡了回来。
她蓦然抬头,看见蔚摇正笑眯眯地冲她摆手。
蔚摇在姜烟时掏道具的时候留意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真不错,这道具原材料就是空气,都不用另找,随便抓一把就是。
她在对方想刀人的目光中展开了纸团,面不改色地读出声来。
说是信,上面其实也不过短短两句话。
“你们在伊莲娜那里吗?”
这句话后有一大段涂抹的痕迹,看得出写信人内心的挣扎。
信纸的最末,只剩一行潦草的字。
“——为什么,我听见负责人喊她弗洛拉呢?”
弗洛拉面色一变。
蔚摇看她一眼,低头掏出笔,匆匆在下面回了一句,再问了下丽娜认不认识弗洛拉,把纸团交给了外面的花藤。
不一会儿回复就到了。
“也许只是重名。”
“但是……我和伊莲娜曾经一起在她家门口种过一枝花。”
“我们当时管它叫弗洛拉。”
“你想把它浇死吗?”
丽娜正费劲地提着水桶往下倒,突然感到头上挨了一下。她哎哟一声,抱着脑袋急吼吼地站起来,结果直接磕到了伊莲娜的下巴上。
伊莲娜被撞得一个踉跄,和蹲久了头晕目眩的丽娜双双坠入边上的小河沟。
“哗——”
幸好水比较浅,伊莲娜很快挣扎起身,拽着丽娜的衣领拉她上岸。两人浑身湿透地站在河边,互相看着对方不断往下滴水的狼狈相笑出了声。
“花浇没浇死不知道,我俩绝对被浇透了。”丽娜随手解下头绳,让头发披散在肩上,能最大面积地浸泡在阳光之下。
伊莲娜从门上挂的篮子里扯出一块毛巾,熟练裹住对方的脑袋揉搓起来。丽娜难得安静下来,眯着眼享受专人服务。
“你怎么就和一朵花过不去了呢?”伊莲娜细致地拧干丽娜发尾的水分,顺势用毛巾一角抹一把对方的脸。
丽娜被毛巾粗糙的表面磨得吱哇乱叫,“好痛!我怀疑你在公报私仇,别擦了!”
她有些不满地将毛巾向上推了推,收获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脑瓜崩。
“别乱动,一会儿吹风感冒了。”
丽娜安静不到两秒,嘴皮子又痒起来,开始碎碎念:“我那是对它好!”
“对她好?”伊莲娜失笑,“你是指每隔五分钟浇一瓢水,每半天铲一次根声称松土,每次经过都假装绊倒试图踩烂她?”
丽娜双手捧脸,悻悻道:“那是因为你对它太好啦!一天天守在这破花前面,什么也不干,哪也不去,都快成一个废人了。”
“她不叫破花,她叫弗洛拉。”伊莲娜纠正她。
“好好好弗洛拉。”丽娜敷衍地应了几声,“怎么会有人给花取名字啊!”
伊莲娜弯了弯眼角,没有回应她。
“我老是看见你和它聊天。”丽娜突然道。
“嗯。”伊莲娜接话,“我感觉弗洛拉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明明昨天还是紧缩的花苞,就因为我说了句想看花开,今早起来就看见她这样了。”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花瓣,“我都没见过这种花……也不知道风是从哪里把这种子带来的。”
“肯定是从哪个贵族的花园里来的呗,这种纯粹的红色,哪是我们贫民能养得起的。”丽娜不忘阴阳怪气一番,接着语气转向担忧:
“你别是寂寞出病了。”她把手贴在伊莲娜额头上,被对方一把拍开,“说真的,要么你来我家住吧,我爸妈老早就让我邀请你了,女孩子一个人还是太不安全。”
“我没事。”伊莲娜摇摇头,“都习惯了。”
她撤下毛巾,拍了拍还赖在地上的丽娜:“回去换件衣服,你家可没钱给你买药。”
丽娜吐了吐舌头,麻利跑回家。
伊莲娜这才有功夫收拾自己。她低着头,慢慢绞干垂下的头发,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弗洛拉的身边。
丽娜倒的水没能完全被土地吸收。大部分都还积蓄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气泡缓慢地从地下冒出,浮到水面。弗洛拉正可怜兮兮地在泡泡里晃动。
伊莲娜蹲下身,用铲子将多余的水拨到边上,稍微夯实花茎外面那一圈土。
做完这些,她才扶着墙慢慢坐下。
“好奇怪,怎么你一难受,我也变得难受起来了。”她捂着胸口,微微皱眉,但还是以轻快的语气和花朵调笑道。
“不过这两天确实感觉经常喘不上来气……”
她逐渐闭上了眼睛,失去支撑的头滑到一边,轻轻挨上了那玫瑰的花瓣。
“呼!”
丽娜突然从梦中惊醒。她摸了一把满是冷汗的额头,上面似乎还有友人指尖触碰留下的余温。
她沉默地坐着,思维还有些混乱。
怎么会突然梦到过去的事……
更奇怪的是,这好像不是她的记忆。她完全是站在上帝视角,静静看着“丽娜”和“伊莲娜”之间的互动。
这究竟是谁的记忆?
她按了按涨得生疼的太阳穴,转头看向窗外。
天漆黑一片,已经是深夜了。
她大概是白天受到刺激了吧。
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伫立着密密麻麻的带刺花藤,头疼得更厉害了。
下午自己传信过去时直接被负责人看见了。
负责人当即放弃守着大门,恶狠狠地朝她这里扑来。
后来……
丽娜又看向远处的石屋。
过去一年里,她曾无数次看向那个方向,以此为自己积攒力量。
负责人冲过来后,那间屋子突然爆炸,无数巨大的花藤从地底下伸了出来,直接将那人在半空中捏碎。
她看见一个身影站在废墟中。
那不是伊莲娜。
那个负责人死后,又来了一大帮子人守在小镇门口,但这些花藤就像守护神一样守在每一间屋前,那些人也就只是在门口徘徊,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
伊莲娜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没这样的本事。
那那间屋子里住的究竟是谁?
姜烟时睡得不是很安稳。
弗洛拉小屋崩塌后,他们这一帮子人回不去自己的石屋,只能在丽娜那打个地铺讲究下。
她搬了一块巨石垫在脑下,主要是为了让脖子离地面远一点,不然那已经成型的花杆会戳得人喘不过气来。
迷迷糊糊之际,她突然感到身边的地面传来一阵颤抖,瞬间惊醒,坐直了身朝边上望去。
丽娜坐在月光中,正捂着脸抽泣着,连带着花藤和地面都在颤抖。
众人纷纷被吵醒,揉着眼睛看向丽娜。
“睡觉。”蔚摇冷不丁在众人背后出声。众人和丽娜同时看向她。
她看起来不太高兴,睡眼惺忪,但声音依旧沉稳:“你们这帮家伙本来早上就起不来,现在还搞这一出。”
她看向坐在花藤中央的丽娜,出声道:“顺利的话,明天我们就能把这里爆破。”
“等你重获自由,可以亲自去那里问问弗洛拉。”
第二天。
纪本深坐在丽娜的花藤上,由她托举着到了半空。
他拿着望远镜,实时观测门口的负责人们。
“太阳出来了,那些负责人从僵直状态逐渐恢复过来了。”他汇报道。
那些负责人自太阳一落山就停滞不动了。所以昨晚他们猜测负责人也像植物一样需要阳光进行光合作用,白天才会恢复行动能力。
蔚摇看着姜烟时提供的炸弹,用昨天一晚的空闲时间复刻了二十个长得不同的爆破类装置,和剩下众人自带的凑在一起,勉强做到每间房子分一个。
他们负责在房前把东西埋好,房内的营养师则在自己和炸弹之间竖起一道绿墙,用来抵御爆破的余威。
弗洛拉的花藤迷宫一般穿梭在大地上,却又留了通向各个小屋的缝隙,作为引诱负责人的陷阱。
太阳越升越高,负责人们的动作也逐渐流畅起来。弗洛拉撤掉了大门口的花藤,他们总算敢进到小镇里,摇摇晃晃地往众人家门口走。
蔚摇和剩下的人此时被花藤紧紧捆绑在墙面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负责人们的一举一动。
“三,二,一!”
蔚摇确认所有人都进了爆破范围,迅速吹响了哨子,分布在别的地方的队友听闻同时按下了爆破键。时间似乎变得慢起来。蔚摇看见一道亮光在眼前闪过,接着是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浪。声音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后知后觉地席卷了所有人的耳朵。
“砰——”
丽娜默默收紧了花藤,将蔚摇的耳朵包裹起来。
烟雾散去,被花藤保护得好好的的众人被一下子放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沾染一身猩红。
负责人倒在路旁血肉模糊,尸块零碎地落在地上,溅起一地血花。
蔚摇一时只能听见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她看见丽娜摇摇晃晃地从花藤中抽出身,因为太久没走路,只是迈开一步就倒在了地上;她看到许许多多的绿色从营养师们的身上剥离开,离开了根茎的支持,她们大多七扭八歪,但都眼角含笑,歇斯底里地发出自由后的呐喊。
一切都很美好。
如果那些零碎的人没从血泊里站起来的话。
负责人们的肉块在地上蠕动一会儿,逐渐停了下来。那些仍残留在身体上的部分却开始大面积脱落。
他们彻底抛开了人的外皮,随着鲜红**的剥离,一具骨骼从里面探了出来。
那本应是雪白脊柱的地方,伸出来的却是一条绿色的花茎,代替头骨的是一朵头大的,含苞待放的玫瑰。
鲜艳欲滴。
“我说了,你们这点手段最多分离营养师和花,但绝对杀不死他们。”弗洛拉的声音透过花藤传来,带着几分早已洞察一切的高高在上,“你们只能杀死他们人类的皮囊,只要身体里的母株还在,他们就能无限再生。”
蔚摇无视了弗洛拉的声音,她吹了声口哨,偏了偏头,看向面前众人。
“走?去看他们怎么个再生法。”
第024章 人体育种师(十三)
脱离了人皮的“负责人”没有五官和手臂,最上头顶着一朵硕大的花,下面仅靠一根茎竖到底,最底下长了一排细细的根,蠕动着推着自己向前。
比起原来人类的样貌,现在的它们居然算不上可怕,甚至有几分滑稽。
蔚摇感觉它们像长了脑袋的拖把。
刚搞完一个大的,结果却不是很好,众人多少有些失落,漫无目的地跟在蔚摇后面。
正前方的玫瑰人们僵直着身,慢悠悠晃到花田,穿过花间小路来到一片空地。
这和负责人之前带他们去看的不太一样。
同样是花田深处的空地,这儿明显没有浮于表面的尸体,取而代之的是中央的一个深坑。
边上几块地也是一样。
蔚摇伸手拦下木讷向前的众人,站在空地边看这些玫瑰人要怎么做。。
为首的那个呆愣地走到面前孔洞边上,果决地向下一跳。
四周的泥土迅速涌上前,牢牢包裹住中心的花茎。
那玫瑰人的身子与泥土完美契合,乍一看只剩一朵巨型的玫瑰立在地上。
它露在地上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起来,无数细丝从花心抽出,最终织成一张人皮大网,覆上了植被表面。
那张空白的脸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捏一般揪出了鼻梁,凹陷了眼眶,定格成一个成年男子的形象。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蔚摇,伸出手,撑住洞边爬了出来,一下被守在背后的姜烟时踢倒在地,踩住脑袋。
此刻,走向远一点坑洞的另一个人正准备往下跳。
蔚摇眼疾手快,用赶末班车的速度冲到了对面,一个滑铲与那人擦肩而过,刺溜一声滑进了洞里。
正准备跳的玫瑰人:“……”
刚控制住新负责人的众人:“……”
姐你在干什么啊姐!
蔚摇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任由泥土从四面过来包裹住她的身子。她抬头,面无表情地对上面前玫瑰中心的旋。
玫瑰没有五官,但蔚摇能感受到它从心底泛上来的迷茫。
面面相觑。
在还不清楚接下来要干什么的时候,蔚摇选择先阻止对方队伍的壮大。
姜烟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定不做点评。
算了,大佬的做法总没错。
她瞥向后头。
身边所有人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顿悟一般各自找了个洞跳,把所有试图重生的玫瑰人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人在下,玫瑰在上,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姜烟时和边上因为脚慢没抢到洞而郁郁寡欢的纪本深一起环顾四周,居然在右后方看到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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