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恨人类,你只是嫉妒,嫉妒得发狂。”
“你闭嘴!”
衣着华丽的领主突然暴起,掏出刀冲向弗洛拉。
既然不愿意听从他的指令,那就由他来夺走母株的身份!
弗洛拉根本无处可逃。
“这回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时间此时好像突然慢了下来。
贝尔眼前的弗洛拉慢动作似的收缩起了瞳孔,他还没来得及欣赏对方惊恐的表情,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就挡住了他的视线。
伴随着一声巨响,无数土块和石头应声砸落,一阵天旋地转,贝尔惨叫一声,背部传来一阵剧痛伴随着骨头破裂的咔擦声——他被人重重踩在了地上。
血液从他的脑袋上涌出,流进眼睛,一片猩红。他勉强抬头,眼前的世界仿佛带上了红色滤镜。
他视线中央的蔚摇蒙着一层红雾,咧着嘴冲他露出了一个残忍而美丽的笑。
她用冰凉的斧面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
“呦,说什么悄悄话呢,能不能让我也听听?”
蔚摇把力气集中在前臂,再次结结实实向下压了一把。
那斧面紧紧贴着贝尔的脸,斧柄则倾斜着架过肩膀,死死按在他脖子上方。
贝尔被压得直翻白眼,嘴巴艰难张开,发出濒死的喘气声。
借此机会,姜烟时冲上前夺下他手里的刀,顺势在男人身上摸了一把,确认他衣服口袋里没有藏着别的利器。
弗洛拉惊魂未定,但还是在安定下来的第一时间挣扎着滚到边上,把包在花藤里的伊莲娜搂进怀里。
蔚摇察觉到对方的动静,手上压力不减,微微偏头:“没事吧?”
“……没事。”弗洛拉看着蔚摇沾染血迹的脸,感谢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张口吐出的却只有正事:“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蔚摇此时正盯着纪本深掏出的束缚类道具,手微松,确保贝尔身上留有余地来放绳子。
见眼前人已经被捆好,她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手腕,转身面对弗洛拉:“猜的。”
她解释道:“就你们这主要依赖马车的运输方式,几个小时不可能跑太远,大概率还是在这块儿打转。”
“营养师小镇被炸得差不多了,要有什么隐藏的地方肯定早就被我们发现了。育种师石屋周边,我们在刚来副本那几天就翻遍了,所以只可能是花田里有些我们不知道的角落。”
蔚摇手中的斧头一转,指向他们头顶的那个破洞:“我们昨天刚好在花田里发现了一口枯井。”
弗洛拉顺着她的动作抬头望去,圆形的井口截出一块饱满的天空,中间悬着赤日。阳光顺着井壁流淌进逼仄的地窖,竟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的感觉。
“然后呢?”她闭着眼问道。
“丽娜在以前你还是花的时候做过一些算不上好的举动。”蔚摇盯着弗洛拉的脸,无法确认她是不是真的看不见,“这些举动构成了你对人类最早的认识,所以自己翻身做主人后,你就把这些曾经受过的苦都还了回去。”
“她仗着你动不了,试图铲你根,踩你的茎,所以现在,纵使营养师们本来可以像你一样拖着根到处乱走,最后却被迫埋进土里,动弹不得。”
“同理,没水喝应当不是此副本的客观设计,而是你本人为了报复人类作出的主观举动。这么看来,你肯定在这口井上做过文章,下面有东西也不足为奇。”
弗洛拉不说话,但表情明显是默认了。
众人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们全是听蔚摇说自己猜到弗洛拉藏身之地后稀里糊涂跟过来的,这会儿听了解释才有了些头绪。姜烟时更是直接吐槽:“我早就奇怪了,这个副本设定明明只有植物瘟疫没有干旱,怎么会一点水都找不到,最后居然真是你们的手笔。”
见众人都认可自己的逻辑,蔚摇放松了紧握斧柄的手,暗暗松了口气。
这么解释多少还是有点牵强。
询问丽娜只是为了进一步确认。能确认弗洛拉他们在这里,本质上还是因为昨天下井时自己看到了井底的花纹。
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它明显和福顺客栈那口井里的花纹同出一源。
只是这个理由不能说罢了。
她甩开脑中思绪,拎着绳子把地上的贝尔拉起来,揪住他的头发向后拉。
男人艰难睁开眼睛,反着对上了蔚摇的双眼。
“事到如今,你还是打算一个人硬着头皮处理事情吗?”蔚摇瞥了一眼满脸是血的贝尔,有些嫌弃地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弗洛拉,“你们的谈话我听了一半,大致了解了一些事情原貌。”
“虚的我也不多说,我们玩家任务期限快到了,为了活下去绝对会付出十二分的努力来帮你。你刚差点被人家杀了,接下来很有可能继续碰到类似的危机,你一个人对付得过来?”
她阐明了利害关系,见弗洛拉面上还有犹豫,话锋一转,阴测测地看向伊莲娜的方向:“……或者你希望我们狗急跳墙,本着黄泉路上一定要拉个垫背的的原则,拼尽全力去弄死你——或是弄死她?”
恩威并用,弗洛拉终于点了头,下一秒,看向前方的她面色一滞,一向冷漠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惊慌与呆愣来。
她的面前,那些脸上一直挂着甜美微笑的人类玩家们看见她的点头后明显一致松了口气,有的人甚至夸张地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他们默契地将藏在外套、后背等地的手收了回来,一时间,火炮剐蹭的声音,手枪卸下弹夹的声音和刀棒碰撞的声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此起彼伏地响起。
众玩家们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上下摆弄着武器,眼神闪躲,甚至有人吹着口哨,就是没人敢直视弗洛拉。
“……所以,你本来打算说不服我就武力镇压我?”弗洛拉沉默半晌,艰难开口。
她很难想象面前这个看起来老实文静的女子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蔚摇轻咳一声,也把手头的斧子收回了系统背包;“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人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
她摊开手,展示自己现在真的没有携带任何违禁物品,之后顺势伸了出去,握住了弗洛拉悬浮在半空中的手。
“合作愉快。”,,,,,,两年前。贝尔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诞生了思维。
它好像做了一个长久的,浑浑噩噩的梦。刚开始,它被紧紧包裹在一片黑暗中,只有一些触感,时不时能体验到水的清凉与滋润。
它没在这种状态下保持多久,在某一天突然被一股劲儿托着上升,接着全身都松弛下来。除了底下的支撑感,周围接触到的皆是一片虚无。
它从这时候起产生了模糊的听觉。
黑暗总是让人倍感无聊,周围又没有什么能供人触碰到东西,它便开始如饥似渴地接收着身边一切声音,很快就能听懂那些来来往往人所说的语言。
他们重复着“又一株发芽了”“长得不错”“土有点干了,补点水”之类的话,没什么新意。不过在它逐渐厌烦之际,几个新词突然高频次出现在了它的耳边。
他们说:“花开了。”
终于有一天,这句话在它正前方响起。它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周围的桎梏仿佛在被人一层层地拨开。
它睁开了眼。
黑暗终于从它眼前消散,面前穿着园丁服的男人正满意地盯着它,开口对边上人夸耀道“瞧瞧,它开得多好。”……
玫瑰园被打理得很好,很快,它的周围就被一片热情的火红占领,一派欣欣向荣。
无数衣着华丽的人涌了进来。他们在草地上跳舞、喝酒,品尝佳肴,嘴里不断吐出花园舞会之类他没听过的字样。
它没花太多心思在别人身上,只是用眼神紧紧跟随着人群中心那位穿着华贵礼服的男士。
那个被周围人称为贝尔领主的男人向每一位经过者举起了酒杯,也接受着每一个人的赞美。他的举止是那样的大气优雅,好像天生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太阳落下,夜晚将至。花园里的人们纷纷转着圈离开了这里,跳进了室内的舞厅。
只剩它和一地沉默的玫瑰留在原地。
它嫉妒得快要发疯。
它不理解凭什么那些人身来能拥有一切,而自己只能一辈子与泥土相伴。不知道是不是这份执着太过浓烈,当天晚上,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家伙突然出现在了它的身边。
那人沉默地站了整夜,在天快放亮时对着虚空开口:“想取代他吗。”
那人正对着前方开口,他面前没有东西,但不知为什么,处于后方的它很确定对方在和自己讲话,也完全明白对方话中的“他”指代的是谁。
一朵花突然在一瞬间拥有了说话的能力。
“我想。”他说道。
“后来我才知道,那对贝尔说话的玩意儿就是系统。”弗洛拉看向一旁被捆的严严实实的男人,按了按眉心继续道:“同一时间,我也产生了模糊的意识,还阴差阳错地链接上了伊莲娜的灵魂,在没搞清楚这么做是在干什么的时候吸取了她的灵魂。不知道系统怎么找上我的,反正在他得到贝尔的回应后,我和贝尔之间被人为地建立了一条精神沟通渠道,系统在那头要求我教贝尔究竟要怎么吸收别人的灵魂,塑造出属于自己的躯体。”
“我当时没答应他,毕竟完全不知道对面是什么家伙。但这该死的精神频道居然开了后就无法自主关闭。接下来的日子里贝尔一直在频道那头喋喋不休,不断跟我诉说自己的苦难,讲身边的玫瑰同类们是如何被人类无情剪掉,也讲自己每天被人围观是多么的痛苦,人类是多么的冷酷无情。”
“所以你就答应了?”蔚摇问道。
“那时候还没有。”弗洛拉情绪不是很高,“但后来有一天他突然问我,为什么情愿帮外人也不愿意帮和自己同一个种族的同胞。”
“我知道这挺可笑的,但我就是被这一句话给击中了。”
她突然停住了嘴,话卡在这里不上不下,众人被勾得心痒难耐,姜烟时更是直接攀上了她的手臂:“击中了,然后呢?”
弗洛拉无法面对面前这么多人炯炯的目光,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边的伊莲娜,突然转开了话题。
“知道吗,我们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融合灵魂的。选中的人类必须和自己性格,思想等等相近而契合,不然灵魂和躯体会相互排斥。”
“贝尔和原来那个领主一样,好大喜功,铺张浪费,享受权力,所以他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塑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躯壳,轻而易举的夺走了领主的身份。我取代伊莲娜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们都不属于那个村庄,被迫成为人群中的异类,”
“不论伊莲娜原来是什么身份,至少一个识字的小姐不应当流落农家。而我则是一枝本该呆在贵族花园里的花,种子意外随候鸟落在这里,最后在乡野间长大,身边只有野花野草,看不见所谓的同类。我们一样渴望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也是一样的孤独。”
“所以孤独的你就被贝尔口中‘群体’的概念打动了,为了融入集体,你最后还是告诉了他吸收灵魂塑造躯体的方法。”蔚摇打断对方带着青春伤痛意味的感怀,简单粗暴地总结道。
弗洛拉默认。
“等等,这不对吧。”纪本深没忍住提出了质疑:“你说只有性格思想契合的人和花才会出现吸收灵魂的情况,那花田里那些洞怎么解释?我们推了十几个玫瑰人下去,他们可全部长出了同一个形象。”
“但那里面只有潘西一个是地下那人灵魂的继承者,剩下那些人过两天会恢复回玫瑰的样子。”弗洛拉解释道。
“这样就更奇怪了。”蔚摇接话;“一个两个人契合就算了,哪找来这么多性格和花一样的人啊。”
弗洛拉叹口气,手臂一挥指向边上的贝尔;“他搞出来的。”
男人呜呜地叫了起来。
弗洛拉若无其事地和着这个音解释道:“别说找和花性格契合的人了,找两朵诞生思维的花也不容易。但贝尔这个怂包上任后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是冒牌货,急需人手来帮助自己,哪里等得及让同类自己慢慢诞生意志。他直接搞出了一套揠苗助长的方子,弄一群穷人来当啥育种师,直接将幼年状态的种子种进去,相当于直接借人身子孕育种子,种出来花结出的种子自然吸收了培育它育种师的内在特质,最后和人一起埋到土里,塑造躯壳时再嘱咐他们外形捏得不一样一点,一个人加一块田能出四五十个同类来。”
“这可比人类繁衍快多了。”姜烟时叹为观止。
弗洛拉点头赞同;“照这个架势下去,这片土地用不了多久就会只剩下玫瑰和传粉虫两种生物了。”
蔚摇却听出了些别的东西。她扬了扬眉,走到贝尔身边,不顾对方明显增加的抖动频率,再次扯着他的头发把他人提了起来:“把育种师和种子一起埋喽?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打算让玩家通关啊。”
弗洛拉面无表情地补充道:“系统和他对接后给了他许多权力,前提是他要在一年后开放世界作为‘游戏副本’,他答应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先是用系统道具消灭了领地内的所有植物,防止还有种子留存,他杀死了除玫瑰传粉虫外的一切传粉生物,接着大规模招纳育种师,培育出大片即将成熟的玫瑰人。”
“贝尔,你当初打着人类残忍,要保护其他生物权利的旗号把我骗到这里软禁起来,最后又当着我的面断送了其他生命的未来。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蔚摇从刚刚那段话里捕捉到了不少信息。比如土地其实还能正常长出植物,只是一没人试,二没有种子和传粉生物,表现出来的结果才是土地“坏死”,无法长出植被。又比如这个世界在作为副本存在前是独立存在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玩家和系统都是侵入者。
不过见弗洛拉情绪逐渐变得激动,她没工夫考虑别的,赶紧把话题拉回正事。
“不说这个,你接下来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蔚摇挡在两人中间,面朝弗洛拉严肃开口,“你究竟定了什么计划,恢复生态吗,怎么做?”
弗洛拉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下自己情绪:“原定计划是利用你们搅乱小镇的节奏,看看你们能不能兑换点种子出来改善环境。后来才知道你们的系统商城和贝尔手里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你们的限制要大得多。”
“我手头那个简易版的系统商城比你们还不如,不如说我账户里的积分除了看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那现在怎么办?”姜烟时开口问道。
她声音突然一顿,接着,她的头和包括弗洛拉在内的其他人朝着蔚摇的方向缓缓转来。
蔚摇默默把手放到脖子后那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花上来。
来这之前不知道这边具体什么情况,怕被不熟的副本npc发现不对,她特地把那向日葵包得看不出形状来。
众人的目光是如此的炙热,凸显得她解布包的动作都热血了起来。
贝尔不知什么时候吐掉了口中的布,阴狠地盯着蔚摇的动作。一抹黄色逐渐在他眼前显现,他眯着眼注视一会儿,猛地舒了一口气。
向日葵啊,那没事了。
人放松后总想多说两句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贝尔气还没喘匀就急着给大家泼冷水:“我是看出来了,藏了一株向日葵是吧,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玩意儿没法自己传粉,得至少两株才能结出种子来。”
弗洛拉听这话脸色也变得不好了起来,对方的态度固然可恨,但说的问题确实在点上。
姜烟时默默戳了戳纪本深的背,对方把头侧倒一边,给她科普了自花传粉和异花传粉的区别。
“所以魏姐脖子后的这花没办法结果?”姜烟时嘴巴张得老大,“那怎么办,我们还有第三条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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