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数字跳动一下,黎应晨低头一看:
【怨恶值80】
降了好多!真的有效!黎应晨惊喜不已,又哭笑不得。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相机,对准了黑影和梁绛。
现实之中是黑暗的墓室,但是在镜头里,午后的阳光正洒落在她们身上。花瓶里的牡丹开的姹紫嫣红,女兵梁绛闯入这个精致的闺房中,手忙脚乱的捧着黑发。
【存储空间已满】的提示符号不知何时消失了。
众人惊呼一声。
黎应晨面前,镜头笼罩的锥形范围内,苍白的石质墓室突然变成了一片彩色。青砖木桌椅,铜镜泛着阳光。
吊树影站在黎应晨身侧:“宇国规制,正经人家三进往上的院落,小姐闺房朝西开。如果这屋子是西向,那这就是下午的光。与我们进来的时刻相符。”
黎应晨眼前一亮。
【怨恶值65】
黑影发多,好在梁绛也手大。三两下盘完了。就一个简单的发髻。有点巨大。不是很好看。黑影坐在铜镜前瞅着,众人皆有些冷汗。
“这样就好了!”梁绛硬着头皮道,“现在你要练武,骑马,都不碍事。”
【怨恶值60】
因为这句话下降了一点?
黎应晨看一眼妆奁,那里面仍散发着阵阵恶味。她突然明白了。这代表了一种对于妆饰的厌恶。脂粉花钿,在黑影眼里,是恶臭不堪的东西。女子秀发顺滑如瀑,本是美谈,却成了黑影最讨厌的,仿佛长满了她整个人,头脸灵魂皆是模糊,只剩下了美丽的秀发。
黎应晨又想起来邪祟志上的提示。
【接纳她。】
黎应晨突然笑起来。怪不得黑影会喜欢梁绛。
她像是没事人一样扒开众人,走上前去,道:“您这样方便爽利,那可是干什么也使得了。读书写字,骑马练武,都是一把好手。以后都这样也好。”
黎应晨举起相机:“为了纪念下这一刻,不如我们自拍一张吧?”
没有人知道她在说什么。大家都一脸茫然。梁绛还不甚确定地伸出手,放在脸颊上空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自拍”一下:“……拍轻点作数吗?”
除了一个东西。
黑影站起身来,慢慢挪过来,在黎应晨身旁站定。
她听得懂!
黎应晨握紧相机,心下五内杂陈,面上笑得灿烂。
她贴住黑影,努力忽视它身上的寒意,笑道:“过来,大家过来,站在一起。把我们围在
中间。往里走走,站密一些。”
“对,就是这样,笑一笑~”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看着镜头的眼神充满恐惧。但还是强行扯起笑容。
半按对焦,全按快门。
滴…滴…咔嚓!
伴随着一声快门,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石质的苍白色像是潮水一样褪去,灿烂的阳光一下子涌进来。牡丹花香弥散开来,就连那妆奁的恶臭都淡了一些。
这里变回了那个洒满阳光的闺房。
墓室深处雕成的木门石雕,也变成了一扇有合页的木门。
众人一时愣住。
“今天天气好像不错啊。外面的阳光真好。”黎应晨笑道,“天地广阔,我们不如出去看看。”
“你也别闷在这里了,我们一起。好不好?”
她的身侧,响起一个英气低沉的陌生女声:
“嗯。”
黎应晨指尖轻微颤了一下。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就这样,黎应晨带着大家,推开了那扇本来封死的石门。
嘎吱——
声音响起,白光闪亮。外面的阳光吞没了所有人。
黎应晨在黑暗里走得久了,被阳光刺得满是眼泪,不得不闭上眼睛,眼前还是一片红。
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渐渐暗去。
黎应晨睁开酸痛的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开始的石质大厅中。手中握着那部CCD相机。
石质院落,石草桌椅,一切都无比熟悉。连下来的盗洞也还在自己的身侧。雅舞的火光照亮这片黑暗宽广的墓室。
梁绛惊喜道:“我们回来了!”
吊树影松了口气:“尚可尚可。大家可都来了?点个名。梁绛!”
“到!”
点名很快结束。
吊树影回头,对黎应晨汇报:“除了张庭,所有人都在这里。您也拿到那个法宝了吧?万幸。”
又感慨道:“这圣女墓中真是凶险。”
黎应晨却没有理他。她怔怔的看着大厅,冷汗浸湿了脊背的衣物,风一吹,彻骨的冷。
“这里……这里……”
“不是已经塌陷了吗?”
圣女墓里,风声如旧。
黎应晨这话一出,所有人顿时一愣。
吊树影和梁绛对视一眼,哭笑不得:“哦,对,这茬您还没过去呢。”
“什么叫这茬没过去啊!”黎应晨怒道,一把抓住吊树影的衣袖,“刚才这个大厅明明就震塌了啊!”
黎应晨回过头去。古墓墙上积灰厚重,仔细找一找,果然发现了熟悉的指印,便指着它说:“梁绛,你还被震得晃了一下,扶住了墙,记得吗?”
梁绛挠挠头:“啊……那是我去扶您的时候,您拽了我一下,我下盘没稳住……”
黎应晨懵了一下,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回事,自己被震倒时拉了她一下。随即又上前两步,扯过络腮胡,让大家看他额头干涸的血迹:“震动时天花板掉下石块,你脑袋被砸伤了,可还记得?”
络腮胡“呃”一声,不好意思道:“这是方才盗洞里磕的,我手脚长些,撞了几次头。”
旁人也道:“他出来时就一头血了。”
黎应晨:“你还讲话?!刚才我叫你走时,你本来坐得好好地,是不是被震得摔在地上了?”
那人干笑:“却是不好意思,爬了许久,有些累了,我躺着休息会儿…”
风声呜咽如旧,黎应晨大脑一片混乱,几乎有点崩溃:“可…可我们刚进左边那墓道,这里塌陷的石头就将来路堵死了!梁绛还撞上去了,这总没错吧?!”
吊树影拍拍黎应晨的肩膀。黎应晨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左边的洞口处,赫然是一块方正的门封。那石门是端端正正闭起来的。
吊树影扶住黎应晨,低声道:“您指出之后,我们才发现石门无声无息关上了。”
黎应晨还欲再说,吊树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压住她颤抖的唇:“小主公,小生知您委屈。您来看,这里石砖接缝如旧;墙上积灰厚重,若是震动塌陷过,梁绛的手印不会清晰留存;向前三步,是有人进洞时没带走的汗巾,上面光洁,没有积灰。这里一切完好,不是塌后重建的样子。”
吊树影的指尖微凉,指腹是半僵半软的触感。邪祟特有的寒意激来,黎应晨轻轻抖了一下,慢慢冷静下来。
吊树影轻声说:“我知您也在我们身上看到了异状。我们所有人的五感俱蒙,皆不可信,对不对?”
黎应晨慢慢点头,低头去找大家石化的痕迹。
已经不需要再让人脱鞋了。除吊树影之外,所有人的石化都已经蔓延到了小腿。触目惊心。
那灰白色的无机感,让黎应晨心脏都掐紧了。
吊树影微微颔首,说:“那我们就信客观存在的事物。”
“从我们所见之物中寻找矛盾。就像墙上梁绛的手印。还留在那里,说明这里没有塌陷过。没有矛盾的事实,才是真相。”
黎应晨深深地出一口气:“……了解。”
“你说得对。老余。是我有点慌了。”
吊树影说:“这古墓中,好像有一个只有您能理解的世界。我们信任客观事物,也信任您。”
是的,只有黎应晨理解的世界。
黎应晨低头,手里的CASIO相机沉重而斑驳,仿佛真的经历了几千年漫长的岁月。
墓室中的生路,要求闯入者在极短时间内理解相机的功能和使用方法,并且提出和黑影合影。这绝对是只有她能做到的事。
就好像前辈将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等着三千年后,黎应晨来取。
她靠坐在石壁上,重新打开了相机。
存储空间里的第一张照片,赫然就是那闺房中所拍摄的。
那时候的阳光灿烂,牡丹开得正旺。檀木梳妆台上妆奁半开,散落着许多华丽发饰。在画面中央,是两个笑着倚靠在一起的女孩子。其中一个身形与黑影相仿,穿着迤逦长裙,黑发盘起,梳成一个简单朴素的发髻。她脸上带着一些惊慌,眼睛却亮晶晶的。
在她的眉心中央,点着一滴鲜红色的朱砂。
而另一个女孩,则穿着一身白色布裙,外面套着一件半透明的防晒衣,笑得灿烂漂亮,像是阳光一样。
那赫然是黎应晨自己的脸。
准确的来说,是【圣女】的脸。
低像素的噪点和偏色,让这张照片微微泛黄,显得暖融融的。
黎应晨低声呢喃:“…是圣女和女帝。”
怪不得,那黑影的声音十分耳熟。
黎应晨在万钟阵中听过女帝的声音。
圣女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穿越者。她带着现代社会的衣物和背包来到这里,遇到了周元奕。
彼时的周元奕,还是一个被困在华服重饰之间的公主。她有意报国,立誓济民,却只能每日坐在梳妆台前,望着琳琅满目的妆奁。大家把她高高地供在公主宅间里,当一个漂亮又尊贵的装饰。
直到圣女闯进了她的世界。
黎应晨开口呼叫搜索引擎:“吊树影,史书上是如何记载周元奕的?”
吊树影沉吟道:“圣武德皇帝周元奕,景帝长女,及笄之年受封长宁公主。她的童年完整经历了前宇皇室由盛转衰的过程。十六岁时七王之乱爆发,宇周王室彻底被奸相架空。周元奕和其它王室贵女一同被软禁在玄宫中。同年,周元奕结识一位假造身份的侍女,为其瞒下身份,正是后来的圣女。与此同时,无数天灾四起,外敌入侵,民不聊生。史书上记载,天幕有倾颓之势。”
“周元奕获得了圣女的帮助,一路收拢人心,团结各方力量。三年后发动政变,扶持时年七岁的亲弟弟仁宗登基,实际掌握朝政。之后的几十年里,又征战四方,平叛救灾,最终得以收回大宇全境,平乱治世。圣女也在她的帮助下扶住将倾之天。二人情谊成为一段佳话。”
“周元奕终身未嫁,以长宁长公主的身份开疆拓土。直至周元奕五十七岁时,仁宗驾崩,周元奕登基称帝,正式成为大宇的中兴之君。二十年后在洛阳驾崩。侄子依照她的遗言,将遗体焚烧成灰,撒入洛阳土地中,衣冠葬入皇陵。”
短短几句话,几十年乱世风雨匆匆而过。
但是,黎应晨还是意识到了一件事:“对圣女的描述就这点吗?”
吊树影道:“没错。圣女的神话与美名流传千古,但是真正的史书里,反而没有多少对圣女的记载。”
天有倾颓之势,这话是什么意思?圣女做了什么,才扶住将倾之天?
答案,恐怕就在这圣女
墓的更深处。
黎应晨又看了相机里剩余的照片。相机三百张照片的容量,竟然只有三张照片。一张是圣女和周元奕的合照,剩下的就是黎应晨刚刚自己在墓室里拍的照片了。
……只有这么点照片吗?
不对吧。
既然存储空间足够,黎应晨试探性地举起相机,对准面前的石院。滴,滴,咔嚓——
闪光灯闪烁一下。面前一片锥形区域,一下子绽开青草绿树,鸟语花香。
“哎呦!”躺在石地板上休息的络腮胡吓一大跳,“这,这是……”
十秒钟后,这些颜色渐渐褪去,变回了正常的墓室。
黎应晨放下相机:“相机能让墓室暂时变成非石质的样子,但是时间很短。”
之后可能有用。
黎应晨想了想,在地上鼓捣两下,站起身来,叫来梁绛:“过来。”
“哎,黎小姐?”梁绛颠颠地跑过来了。
“郁青估计短期内起不来了。你差一个人,背郁青上去,仔细那些禁忌。”黎应晨说。
“是。”梁绛道,回头去安排了。
梁绛走后,黎应晨盯着地面。她刚刚在面前放了一块尖锐的骨块,由沙堡系统所建。梁绛穿的是布鞋,若她的腿脚仍是肉长的,一定会被扎痛一下,或者避开这里。但此刻那尖锐的骨块已然被踩碎了。
【大家正在逐渐石化】是事实。
“走吧。”黎应晨深呼吸一下,抓紧向前走去,“事不宜迟。”
只剩下中间那条墓道了。
也就是风声的来处。
这条墓道比左边的墓道开阔许多,容得下三人并行。每隔几步,就有一架灯台一样的铁质器具,只是年代久远,皆已锈蚀了。
这墓道是一条向下走的路,却无台阶,只是坡道。站在道口,就听得潮湿的风声呜咽。
照例,还是黎应晨打头,梁绛持剑护卫在黎应晨身前,众人紧随身后。雅舞的小虫飞舞在众人周边,负责照明。
墓室宽了一些,脚步声就格外的明显,还有轻微的回音,叠在一起,更显得动静大了。
踏踏踏踏……
黎应晨心里焦急,一路小步快走,不几下就走到了看不见来路的深处。一路都没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发生。沿途路过几个空荡的墓室,显然是郁青上次前来所探过的。
说来这里脚步声的回音是真的大……
突然,黎应晨心头一跳。
等等。她瞳孔一缩,猛然意识到。
她可能…忽视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黎应晨自己的脚步不停,却突然竖起手臂,手指一勾。是一个林济海所规定的“立定”的手势。
嚓!黑凤村众人纷纷站定。经过林济海的训练,队列战阵已经刻进他们的骨子里了。
踏踏踏…
唯有一个多余的脚步声,多响了三下,方才停下来。
“刚刚,你们有谁停慢了吗?”
没有人回答。
黎应晨面色惨白。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三人不计数】。
由于禁忌的存在,他们不能点人数。
不知何时,在他们的队伍中间,已经多了一个人。
呜呜——
风中的哭声,愈发的大了。
络腮胡颤抖着问。他磕磕巴巴,腿抖得像筛糠一样。
就在你身后。就在你身旁。就在你面前。这个背影真的是你的朋友吗?身旁的人影真的是人类吗?
他快要被逼疯了。
黎应晨也没有什么思路。想起在这个墓道还没看过,她慢慢打开邪祟志。
上面是一行字:
【接-纳-他-们。】
咦?黎应晨微微一愣。
有变化,但是不多。
她沉思两秒,摇摇头:“不。不怎么办。”
络腮胡都要破音了,一把搂住旁边的战友:“不…不怎么办吗?!”
战友:“……”
那个小战士颇为受不了地把他扒拉下去。
亲娘啊。这人到底是怎么通过的昆仑试炼啊?
“不管是什么混入了我们之中,它暂时没伤害过任何人。”黎应晨缓慢道,“……再看看吧。走,继续向前。”
梁绛也有疑虑:“如果想要将那些东西分出来,总会有办法的……”
黎应晨沉吟一下,放出荒水来,无差别在每个人脚腕上绕了一圈。然后道:“先放放,相信我。如果有什么事发生,荒水来得及救人。”
或者杀鬼。
话音未落,吊树影却轻轻笑了一声。
黎应晨看过去,吊树影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小生只是想到了……第一次用原身走进黑凤村的那天。”
那时候的吊树影自觉是一个深浅莫测的恶鬼,不招人待见惯了。他站在黎应晨身后,为自己套上枷锁,算作纳了投名状。黎应晨却回过头来,对他说:邪祟有邪祟自己的生活。我不是为了让你们做我的家犬的。
她总是那么大胆。
保留兜底的能力,然后放手去给他们信任。
或是信任,或者不赞同,众人最终还是听从黎应晨的指示,一起继续向前走。
再走了一段时间,面前出现了一堵墙,将整个墓道堵死了。
那石墙通体白石构成,雕成了藤萝地锦交错纠缠的样子,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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