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颜六色的剑光爆闪,她的昆仑剑君们动手还击,艰难地支撑着。
黎应晨的心脏忽然坠了一下,几乎要吐出来了。她死死地掐着梁绛的手,全都在发抖。
是了。她怎么忘了这件事。
地方豪强的下一步,该皇帝了。
不管是政变篡位,还是开国之君,每一具从平民中诞生的龙椅,都是一寸山河一寸血,打杀出来的!
无尽的尸骨如潮水涌来。在视线的尽头,大几百米开外的地方,几乎目之不及的尸骨山顶,有一扇金黄色的大门。
咚咚咚!咚咚咚!
身后的大门又开始震动了。
上一个房间,除了大门,根本没有任何能够阻拦的东西。
前有狼,后有虎。
昆仑剑君们已然陷入了苦战,这些人骨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东西!
“快,门口堵个冰墙!”黎应晨抓紧梁绛的衣袖,“然后向前走!”
“是!”梁绛应道。她将黎应晨交给吊树影抱着,自己七霜一舞,冰墙竖起,堵住了门口。
队伍开始缓缓推进。
谈何容易呢?
他们攀爬在尸山上,举步维艰。有时甚至需要手脚并用。
尸骸从四面八方涌来。金黄色的大门没有一点打开的意思。不知道还要再杀多少尸骨才作数。又或者金门其实不关心。它只看谁能爬到尸骨累出的最顶峰。
冰霜,剑雨,气旋滚起千层的尸体,杀完一批,还有一批。
他们走出的距离还不到四分之一,有些爆发型的剑君不善久战,脸色已经渐渐苍白。更有许多人被密集的刀剑戳进血肉,痛呼一声,怒而甩开。
“我受不了了!”有人怒吼一声,手指一勾,护臂的机关打开,露出一块森森人骨。
【火骨】开!
以他为中
心,面前炸出一片凄厉的火光。
“笨蛋!这里人太多了!会烧到我们的!”络腮胡道,“我们还要往上走呢!”
“你来想个别的办法?”那人无奈道。
当然,没有别的办法。众人逼不得已,纷纷打开了火骨。周遭火焰爆燃,热浪滚滚升腾。
尸骨们不再能造成威胁,但是,四面八方都是涌来的火浪,他们也很难继续前行了。
咚咚咚!咚咚咚!!
一声巨响,身后的朱门被突破了。
怪物来到了梁绛的冰墙之前。一下一下敲击着冰墙。
肉眼可见的,冰墙上开始出现不祥的裂隙。
嗡!那些裂隙又修复如初。
黎应晨猛地回头,发现梁绛七霜拄地,死死地咬着牙,腮帮子鼓出一截来,汗如雨下。显然正在竭尽全力和那东西对抗。
这回下来的人,只有梁绛一个有冰霜的力量。可是梁绛在努力维持着冰墙,再也没有余力灭火。
他们…没法再继续向上爬了。
荒水,红绫,风系的剑君。
每个人都在尝试,但是都没有用。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这是……不折不扣的,绝境。
黎应晨站在火场中央,热浪滚滚而来,蒸的她双目肿痛,嘴里一片血腥味。
她想:这些人都是为她而来的,他们是看在她的份上才走进了圣女墓。
是她把他们带进绝境的。
恍惚间,黎应晨抬起头,看向来路。那是一座由人骨垒出的城墙,上面镶嵌着大门和梁绛的冰墙。这里很高,看不见天顶,几乎不像一个墓室,墙也一路延伸到视线尽头。人骨根根突出,将那面墙弄的枝枝叉叉,凹凸不平。
他们走得太慢了,还没有离墙太远。
黎应晨突然明白了什么。异瞳映着人骨墙,也映着燃烧中的火光。
有那么一瞬间,黎应晨有点想笑。她发出了一声有点像笑,也有点像哭的模糊鼻音,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
周围太过嘈杂,大家都在浴血死战,没有人听见这一声。黎应晨抓住吊树影:“看见那面墙了吗?”
吊树影回头望去,仿佛明白了什么,看着黎应晨,不说话。
黎应晨说:“那面墙离我们还不远。一会儿你抱好梁绛,带着大家,飞着藤蔓和红纱卷上去。直接在上面一勾,挂在半空中。有多高就挂多高,多往上走走。这里大部分都是昴宿星选,不会太难的。”
吊树影深深地看着她:“小主公,小生并不认同,那东西没能力够到高处的敌人。”
黎应晨深呼吸一下,听见自己平静而理性的声音:“没关系。”
“它是冲我来的。只要把我留在这里,你们就是安全的。”
吊树影还没来得及讲话,旁边传出一声怒吼:“不行!”
黎应晨回身看去,是梁绛。冰墙压力太大,梁绛的脸已经憋成了紫红色,死死的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不行,我不同意!”
门口传来一声巨响,梁绛整个人都颤了一下,身形摇摇欲坠,险些倒在地上。吊树影赶忙上去扶住她。
黎应晨心脏一阵抽痛:“好了,别任性。”
梁绛浑身发抖,死死地攥着吊树影的胳膊,低吼道:“我没有!”
黎应晨深呼吸一下:“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梁绛,别耽误时间……”
梁绛大声道:“这算哪门子办法!”
大概是梁绛这句话吼得着实是有点凶了。外面敲得越来越急,黎应晨心里的烦躁终于爆发了,怒喝一声:“梁绛!!你当我特么活腻歪了,非得回坟墓里找死?”
梁绛从来没听过黎应晨这么说话,一下子止住声音。
黎应晨声色俱厉,每个字都渗着血:“我把你们带下来的,我要你们来帮我,我得保证你们的安全!”
“已经死过一个人了!但凡能想出别的办法,我非要这么干做什么?”
豆大的汗珠从梁绛脑门上滑下来:“您真的试过吗?”
黎应晨差点气笑了:“我现在没在试么?”
梁绛毫不示弱:“我是指,试着相信我们!”
黎应晨突然一愣。
梁绛龇着牙,露出尖尖的犬齿,一字一顿道:“请不要将我们当做累赘和等您拯救的无辜者,我们是来帮您的!”
“您总是说些什么,您只是为了图一乐,只是兴趣使然……但是每一次,您还是会为了我们站出来,以身犯险。那么,我们为您而站出来,不也是天经地义么!”
“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相信您!不是为了感恩,而是为了我们所有人一起活下去!”
“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梁绛发着抖,声音颤得厉害,“在您来到之前,我们已经在末日里活了五年了。每一天都有新的亲人死去。今天晚上睡去了,没有人能确定第二天自己还能睁开眼睛。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一路死一路撑,直到您的到来。”
“下墓以来,您一直都很难受。偶尔还会很担心地看着我。却什么都不与我们说。我们不问,但是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您的身体快到极限了,而我们也从脚底开始产生了某种异变,对不对?”
黎应晨怔怔地看着她。
黎应晨突然想起了梁绛那么多次的欲言又止。
黎应晨殚精竭虑开辟前路,而梁绛带着大家,站在她身侧半步,亦步亦趋,一向如此。
黎应晨享受大家的爱护和崇敬,骄傲于梁绛的令行禁止,又自觉负担着每一个人的生死性命。
她真的,从未关注过,那总是凝在自己脊背上的目光。
毕竟梁绛一向是个很好懂的人。
见黎应晨不说话,梁绛一下子明白了:“既然这样,那金门我们就非去不可了。”
梁绛深呼吸一下,努力控制自己的哽咽:“我们没有那么娇气,不是您的掌上明珠。”
“您是我们重要的家人,也是我们的理想和希望。我们想追随着您收复洛阳,我们想开辟前路,我们想创造一个,人人安居乐业,依靠双手劳作而过上好日子的世界!”
“张庭不是为您而死的,他是为了我们的理想而死。”
梁绛一字一顿道:
“为了我们的家乡,为了人类的存亡,我们流得起血,牺牲的起人命!”
“这一次,请您好好地,看着我们!”
“所有人听命,火骨,灭!”
张庭牺牲,一位战士送郁青上地面。剩下的昆仑剑君,不算梁绛,还有五人。他们早已等待多时,咔得一声,整齐划一地收起了火骨。
尸山血海顿时涌上来。
与此同时,火焰屏障撤销!
战士们的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神情却统一的肃穆刚毅,铁壁一样围在黎应晨身侧,半步不退,长剑再起!
没有一人愿意走。事已至此,再挣扎已无意义。
总有些东西,比我们的一切都重要。
黎应晨此时才第一次认真看清这些人。
她带下来的五个昆仑剑君,一个用雷,一个用火,两个人刀锋成浪剑气如风,还有一个舞起剑来飞肉摘血,点点鲜血如同泼墨一般飞溅,每一滴血都能带走一具尸首。
第一个倒下的,就是那位血剑剑君。
他的剑需要靠血液支撑,全能攻防,几乎没有短板,只求一个速战速决。他的身体经过昆仑剑改造,愈合能力异于常人,但终归是有极限的。极限到来,他的身体一软,就这样倒了下去。
两侧的雷剑君和火剑君迅速接上,补上了他的位置。而吊树影则接住了倒下的他。红纱一
卷,将他扛在肩上。
“我的血…”血剑君一身是伤,抓着吊树影的衣袍,声音细弱而坚定,“我的血…还有用!”
吊树影微微点头,纱布抵住他的伤口,不多时,血液就浸透了红纱。随即,向外一扬!
唰啦!——
鲜血如雾般飞扬,高速贯穿了一批尸体,像是麦子一样倒下了。余下的人压力骤减。
鲜红的血幕映在黎应晨眼底。
恍惚间,吊树影突然停滞一下。黎应晨还没来得及问,眼前就天旋地转。原是吊树影向旁边一扑一卷,从人骨堆中扯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一把塞给黎应晨。
那依旧是一张储存卡。照片里,圣女双手持枪,位于两军阵前,直面对手千军万马,护着她最好的朋友。照片是从銮舆上拍的,女帝坐在车辇之上看着她,微笑着拍下这张照片。
哪怕兵力悬殊,千夫所指,我仍然相信你,相信我们的理想。
你的背后,你的身前,交给我吧。
总有些东西,比我的一切都重要。
黎应晨握着相机的手在颤抖。
不知不觉间,泪水模糊了眼眶。
她狠狠一擦眼睛。在这一刻,神女的余裕随着天选之子的傲慢一同摔落在尸山上,碎成晶莹的水珠。黎应晨捧着照相机,站在漫天的尸骨中央,再没有任何一瞬间,有过能够媲美此刻的归属感。
这是一条鲜血铺成的路。
为了让剩余的鲜血发挥作用,无皮婴没有为血剑君止血。很快,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直至此时,无皮婴才封住了他的血管。
第二个倒下的是络腮胡。他是走在最前方开路的那个。络腮胡是个使双轮弯刀的剑君,弯刀下回旋的罡风终于渐渐熄灭。随着逐渐脱力,一杆枪尖没入他的肚皮,他鱼一般抽搐一下,倒在了尸山血海上。
一辈子胆小怕死的络腮胡,在倒下之时,面冲着最前方,一步未退。
实在是没人能接应他了。黎应晨冲上前去,用荒水和身体替他挡了一刀,将他拖进怀里。正值她低头查看时,当头一杆马刀劈下,就要劈碎黎应晨的额头!
突然,一个血红色的身影闪过去。
嚓!无皮血婴被刀锋撕成了两半。黎应晨一个激灵,滚回阵中。
模糊的身影挣扎一下,想要像往常一般融进身下的地面里。但是这地方的尸山,哪里是随便融的。很快,鲜血融合的身影就就渐渐消逝,被吞没了。临走前,留下最后一句稚嫩的声音:“圣女姊姊…”
黎应晨的指尖冰凉,用力拖着络腮胡,死咬着牙,退回阵中。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咿呀!”
黎应晨猛地回头,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无皮血婴,不知何时从地上冒了出来,开心地拍着手。
[能力-不尽]
你永远数不尽有多少婴孩于此蒸发。
无皮婴的怨气不尽,肢体不朽。
放置不管的话,数量会越来越多。
时间过去太久了。在悄无声息间,血婴竟然早已完成了一次增值。
“你没事,太好了!”黎应晨一把抱过血婴,来不及多说什么,迅速道,“谢谢!还有,先替他止血!”
血婴咿呀笑着,将络腮胡的伤口止住。
只剩下三个人了。
剩下的剑君组成三角之势,将黎梁二人并着一鬼围在中间,手脚并用,拼命向上爬着。
尸潮如波涛海浪滚滚,单是保护大家不死,就已经左支右绌。
淋漓的鲜血淌过来时的路。距离尸山顶上的金门,还剩下五分之一的路程。
明明就在咫尺,只有几十米了。
“你们想过没有?”吊树影问,“若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到,单是白白死在了这里,诸位,会后悔吗?”
“不会!”黎应晨和梁绛异口同声。
吊树影诧异低头。黎应晨和梁绛对视一眼,看到彼此都已经近乎脱力了。二人有气无力地趴在红绫里,眼瞳里有一模一样的血丝,也有一模一样的眼神。
黎应晨微微合目,代替梁绛回答:“至少,我们试过,而且竭尽全力。”
吊树影大笑起来:“你俩现在倒是心有灵犀了?”
咚!!!
第二声巨响传来。
“呜呕!”梁绛捂住嘴,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身后,喀拉拉啦的声音已经响彻云霄。
冰墙轰然倒塌,彻底碎成一片一片。
风声啸起。
那东西,终于来了。
刺骨的寒风生生扎进人们的骨头里,所有人都在发抖。就连漫山遍野的尸骸,动作都停滞了一瞬间。
黎应晨几乎想笑了。事已至此,胆怯毫无意义。她在红绫里翻了个身,直面那追逐自己一路的恐惧。
黑洞洞的门框里,它探出了一个触角,然后是一片躯体。
那是一只……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流淌着的生物。
它好像是一团巨大的肉块,又好像是一团流淌的液体。由多种不同的生物拼凑而成,身上有无数张脸和早已膨胀糜烂的头颅。黎应晨看到一张惊恐嚎叫的人脸镶嵌在那腐烂的肉壁上,和半块鹿头融在一起,女人的臂膊从那流淌的液体中突起,鼓胀,冒着泡泡破裂,又融化回去。它的体表流转的五彩色,就像是一层血肉油膜。
它身上无数张脸,一起哭嚎喘息着,吐出寒风的声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梁绛脱口而出。
黎应晨扶着梁绛,怔怔地看着这杂糅的怪物。那些头颅和面孔映在她异色的瞳孔里,左眼突然开始隐隐作痛。她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脑袋,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怎么了?!”梁绛紧张地抓住她
“这是……”黎应晨面如土色,“这是……”
黎应晨的胸腔里涌动着不知名的浪潮。左眼和大脑都在隐隐作痛。沸腾的鲜血在她的耳边低语,向她如是诉说道:“……这是,粮食。”
这个结论把所有人都听愣了一下。
“是粮食。是食物。是绝对安全的,能够给我能量的东西……”
黎应晨死死地望着那怪物。那怪物也在凝视她。
血液在对她低语。大脑在对她吟唱。左眼在她的颅腔中跳动,抚摸她的眼眶。它们说:过去吧,没关系的。
黎应晨回过头,用非常困惑的语气问:“这东西很少见呀,你们都不吃么?”
众人却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她。
不吃就不吃吧。黎应晨摇摇头,向它走去。
“别傻了!”吊树影毫不犹豫,红纱一抽,狠狠的把黎应晨拉回来。黎应晨撞在他单薄的胸膛上,邪祟刺骨的阴气狠狠一激,顿时哆嗦一下,一个激灵清醒了点,顿时骇然:我在做什么?!
黎应晨脑子还有点昏沉,还是很饿,想吃东西。她挣扎起来,吊树影一把扣住她的后脑,把她死死地按进怀里:“小丫头,别动!”
黎应晨继续挣扎两下,但她现在力气小的出奇。吊树影这一次无比坚定,五指冰凉细瘦,铁钳一样死死地控制住她。宽袍大袖整个拢在黎应晨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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