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小跑到了这一处墓室前。雅舞在门口照亮,向里一看,黎应晨呼吸顿时一停滞。
这间墓室,和之前的那间,完全一致。
石雕小屋,梳妆台,石质镜子与妆奁。就连那角落的石雕牡丹花都一模一样。
在梳妆台上,静静地放着一台CCD相机。
黎应晨:“……”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这东西绝不可能是量产的。
正在几人犹豫之时,突然,有人惊呼一声:“那…!”
梁绛一把捂住他的嘴,满脸冷汗。
在黑暗的深处,赫然有一个黑影!
它通体瘦长,身体折叠起来,蹲在墓室角落,面冲着墙壁,更像是蜷缩。
“……看样子好像没有发现我们?”黎应晨不确定道。
身后的声音突然变快了一点,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走!”
梁绛上前两步,一把背起黎应晨。
这一次,大家都要小跑起来,才能保持和那东西的距离。
纷杂的脚步声混着咔咔的不明声响,在墓道中回响。
黎应晨趴在梁绛的背上,节省了体力。她说:“这里人很多,我们未必敌不过后面那东西,你要不要放我下来,我们等它追上来,和它打一……嘶!”
是乌龟。许久不见的乌龟又出现了。这一次,它咬黎应晨的力度几乎是下了死力气。宛如在天池那次一样。
【大凶】!
近乎即死级别的【大凶】。
张庭应该已经没救了。黎应晨指尖微微抖着,满脑子都是那不太熟悉的军士。他怎么就忘了呢?自己若是再提醒一下…
不过黎应晨知道,这不是悲伤的时候。
她必须当机立断:“当我没说,快跑!”
这种程度的小跑,还在众人体力的承受范围内。
不远处,前方又有一点微光。
这条墓道,根本没有别的岔路可走。梁绛打头,大家涌上前去。
墓道左侧,又是那个石质闺房。
梳妆台,椅子,镜子,散发着幽光的照相机。
以及……
那个黑影。
这一次,它站起来了。背对着众人,黑发如瀑。
手腕轻轻地勾一勾。
黎应晨毛骨悚然:“这是在要求我们进去的意思吗?”
吊树影道:“恐怕是的。”
黎应晨一咬牙:“不行,这里头是死路,而且限制很大!太冒险了。”
“继续,向前!”
那声音的速度好像又变快一点。这一次,众人不得不小步快跑了。
黎应晨头皮发麻的意识到一点:张庭被拖走后,咔咔声立马变成了两组。
面前再一次出现了那样的微光。
不祥的预感产生,但是没有回头路可走。
果然,仍然是那石质闺房一样的墓室。
这一次,黑影从墙边出来了一点。
它站在房间正中央,仍然背对着门口。
梳妆台上的微光照在它的黑发上。
它再一次,对众人招招手。
自然没人敢进去。有人的腿已经在抖了。
络腮胡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是……可是我们这一路根本没有走过回头路啊!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吗?!”
果不其然,身后的声音,再次快了一步。
这一次的速度算是很快了。前有狼后有虎,众人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不得不继续向墓道深处跑去。
听不出身后那声音具体距离,谁也不敢冒险。
这一次,大家几乎要全速奔跑了。
黎应晨趴在梁绛背上,在颠簸中闭上眼睛,深呼吸。
在下一次路过墓室门口前,她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黎应晨手里死死捏着相机。
既然是要自己【回家】的,那这里一定不会有死局。一定有破解的方法。
什么东西?上台阶,鬼打墙?
不,总觉得不一样……那个石室又意味着什么呢?
虽然知道谭星在古墓中不一定有用,但黎应晨还是在颠簸中掏一掏衣襟,抽出【邪祟志】来。
翻开,那上面写着三个血红的大字。
【接-纳-她】
黎应晨微微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她?哪位?
还没等她想明白,在梁绛的微乱的喘息声中,前方的微光又至。
黎应晨偏头一看,顿时骇然。
这一回,那黑影已经堵在了墓室门口。
它的黑发死死地贴在门口,就像是糊在透明的墙壁上,被挤压的肢体变形。只露出一点缝隙来,伸出手,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黎应晨突然发现,其实它没有背对门口。
它一直都在看着他们。
这就是它的正面。它的头颅两侧,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发。
这个循环是没有尽头的,咔咔声的速度早晚会超过他们。
黎应晨往下扫了一眼,把心一横,直接跳下梁绛的背,一个侧身,直接挤进了墓室!
“黎小姐!”梁绛一惊,就要上前。
“往前跑!”黎应晨一把将梁绛推开,厉声道,“下个循环,如果我没异常,你们再进来!”
“如果我死了,去给我想其他的办法!听见没有,吊树影!”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唯有吊树影镇定的声音从所有人身后传来:“明白。”
“黎小姐!”梁绛声音都在发抖,又想去抓黎应晨。
吊树影却没有二话,红纱一卷就将她扯了回来:“别浪费时间,跑!”
梁绛一把扯住他的红纱,狠狠拽开。
吊树影面色一凛,正要发力,梁绛却没有不理智地往里冲,而是低吼道:
“张庭的死不是您的错!”
这一句话像一记铁锤一样,重重砸在黎应晨的心脏上,让她的肩膀都颤了一下。
时间紧迫,梁绛深深地看一眼黎应晨,双目含泪,扭头就跑。
黎应晨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但没有时间给她舒缓。
随着大家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追逐着众人的声音却逐渐逼近了门口。
……到底是什么在追杀我们?
黎应晨缩在墓室内,屏住呼吸,侧身斜眼,紧紧盯着门口。
在黑影与石门的缝隙间,黎应晨看见了……
两张纸。
准确的来说,是两具纸一样的尸体。
他们整个人都被展平了,像是被擀面杖碾过去一般,呈现出一种极度扁平而延伸的状态。头骨碎成片片粉末,脑浆从里面炸出来,凝固成了片状。五脏六腑混合着搅在一起的肠团,爆浆出来,也一样展成纸片。
他们跑的很快,畸形的手脚横向轮动,破碎的骨骼一次次砸在地上。
其中一个人,穿着土黄色的布衣皮甲,眼球爆裂开来,干涸在鲜血淋漓的脸颊上。
正是张庭。
他历劫拿来的昆仑剑还握在手里,成为了这张纸片唯一的厚度。
黎应晨闭上眼睛,蜷缩在门内,嘴唇抖得厉害。
……如果没带他们来就好了。
黑凤村的村民,都只是普通人。干嘛要把他们卷进来呢?
纸片像是没有看到黎应晨一样,扭曲的疾驰而去。速度再一次加快了。
黎应晨用力抹一把脸,把多余的念头压下去。悲春伤秋是胜利者的特权,现在她没这种余裕。
然后,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满是密密麻麻的黑发。
那黑影不知何时已经来了。它悄无声息,就蹲在黎应晨眼前咫尺,一直盯着她!
黎应晨心跳加速一下,慢慢平复下去。
然后大着胆子,扯出一个笑容:“……嗨?”
黑影不做声。
黎应晨等了一会儿,默默向旁边挪了一下,想从黑影身旁挤出去。
黑影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
那是一双女子的手,漆黑如墨,却戴着精致繁复的珠宝首饰,金链挂满了手指,像网一样。细瘦的指尖像是铁钳一样嵌进黎应晨的血肉里,力气之大,让人疼得发抖。
黎应晨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生生被它拎了起来。
黎应晨本能地想要发动荒水,却生生忍住了。
这圣女墓中的东西极其邪门,强行对抗并不明智,不如看看它要做什么。
邪祟的行动与其生前遭遇息息相关,她也想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然后,一股巨力传来。
黎应晨被黑影按着,坐在了梳妆台前的石凳上。
眼前的一切都是惨白色的。石桌,石镜。在她的左手边,石质妆奁微微打开一道小缝。从那小缝里,散发出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气息。
破旧的CCD相机,在面前发着幽光。
“什么意思?”黎应晨的尾音微微发着抖,“你这是……要我看这个吗?”
黎应晨看不见,但她知道,它就站在她身后。它的指尖搭在黎应晨的双肩上,弯下腰来,长满黑发的头颅靠在黎应晨的颈侧,阴冷潮湿的气息喷洒在衣领里,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黎应晨不能回头。
她缓慢地伸出手,握住了那个相机。
同上次一样,屏幕上是惨白色的雪花噪点。
这一次,黎应晨坐在墓室里,慢慢拨动了开机键。
淡黄色的指示灯闪烁,镜头打开,屏幕里映出了这个墓室的景象。
在镜头之下,黎应晨的面前,赫然是一张油润亮华,成色极佳的小叶紫檀木桌!
突然,黎应晨心猛跳了一下。
自己怎么没意识到呢。
从门口看进墓室,这里一切与正常世界无异。
定格在同一个角度,无法改变的光线,带着石质特有的粗糙杂质,黑白色,不停重复的同一个画面,无法拿走其中的东西。
——这个墓室,是一张照片啊!
被抓到的话,会被碾成薄片。
咔咔声,既是碎骨敲击墓道墙壁的声音,也像是对焦和快门的声音。
如果不停循环的墓室是一张张相片,那么墓室外的墓道就像是照片产生的过程本身。
拍照之时,自然不能回头了。
黎应晨又想到了郁青说的话——圣女墓是有生命的。
这条墓道,就是在做着这样“生产相片”的活动。
在现实中活着的人被压扁到相片的厚度,自然活不了。
若是想逃避那东西,要么离开这里,要么,就要主动进入相机中的世界。
黎应晨握住相机,慢慢抬头。面前是一张石质的镜子,椭圆形,很大,罩住了她的整张脸。
如果这面镜子是真的的话,一定能映出整个房间的景象。
包括……自己身后的黑发鬼。
黎应晨吸一口气,CCD相机的镜头缓缓上抬,让镜子慢慢出现在屏幕里。
那是一面雕花铜镜,模糊的映出黎应晨的脸。
在她的肩膀上,趴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少女。
铜镜的影像多少有些失真,CCD相机又会增加噪点,使得整个画面昏暗不已,几乎被黑暗完全吞没。只能依稀看见黑影的面容。她仍然是有五官的,只是整张脸都被密密麻麻的黑发吞没,脸上的每一处都生长着毛囊与头发。双眼瞪得极大,眼球长满发根,死死地盯着黎应晨。
哪怕是如此模糊的画面,也能感受到那凄厉的怨气。
黎应晨低下头,看一眼邪祟志。没有出现介绍与问题,说明圣女墓中的邪祟不能正常收服。
但是,上面仍然尽职地多出了一个数据——
【怨恶值96】
96的怨恶值!黎应晨手微微一抖。
怨恶值通常只在S级及以上的邪祟身上出现,数值达到100将进入猎杀模式。
这个初始怨恶值也太高了!怪不得会贴在门口。
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正在激怒这个邪祟。
——他们拿走相机,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过门不入!
黎应晨一个激灵,正值大家纷乱的脚步声接近,立马高声喊话:“进来!都进来!”
她听见梁绛踩着布鞋冲进来的声音。众人紧随其后。然后是梁绛倒吸一口凉气,惊怒的呵斥黑影:“你…!”
黎应晨冷汗一下出来了,当即抢道:“不得无礼!”
梁绛立马止住了声音。
好姑娘。黎应晨恨不得拍大腿。虽然并不那么聪明,但是令行禁止。
黎应晨低头,呼吸顿时停了。
【怨恶值98】
必须说点什么!必须说点什么把她稳下来!
黎应晨努力忽视肩膀上铁钳一样的手:“对不起。她没有恶意的,只是在担心我。”
黑影没有任何反应。
没反应!怨恶值也没有降低!黎应晨的冷汗顺着脖颈流下去。
但她仰起头来,还是笑脸盈盈的:“这是你的房间吗?很漂亮。这个镜子值不少钱吧?”
这句话一出口,肩膀上的手顿时紧一分。指尖掐进肩膀的肉里,一阵剧痛传来,黎应晨险些叫出声来,死死一咬舌头,硬生生忍下去了。
【怨恶值99】
不对,这句话踩雷了!
黎应晨的舌尖冒血,浸得她满嘴血腥味,脑子一嗡一嗡的,心跳声快要震出体外了。
为什么?怎么个情况?这到底是什么邪祟?
随着现场的沉默,掐在黎应晨肩膀上的手越来越紧。阴冷寒意一直触达骨头里,彻骨的疼。
黎应晨疼得发抖,死死地咬着牙,大脑飞速运转。不能提房间?可是这家伙的首饰量绝对是一个大家闺秀,这应当就是她的房间没错。那她是讨厌镜子吗?
黎应晨一向自诩是个聪明人,可是现在,知道的信息实在是实在太少了!
盲目示好没有用,她只有最后一句话的机会了!
大家的目光凝在她的背上,似有千斤重。
都是因为对她黎应晨的信任,他们才追随她来到这里的。九个人,每个人她都认识。他们的老父老母,妻子家人,她也都认识。他们将自己年轻的性命交给了她……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打断了黎应晨纷乱的思绪:“呃……这位朋友,你的头发好长啊!”
这声音小心翼翼,又透着一股愣头愣脑的味道,是梁绛!
说什么呢这是!黎应晨浑身一震,连忙低头看一眼怨恶值。还好,暂时没有变化。
别没话找话瞎讲啊!!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黎应晨恨不得砸墙,但是她没法说出口,也没法回头眼神示意,只能眼睁睁地听着梁绛吐出下一句话——
“平常会不会挡视线?要不要我帮你梳起来啊?”
梁绛还生怕自己说话太体面似的,又慌乱地补了一句:“但我不怎么会梳头啊!小姐太太那种发我盘不来的。”
“啊,额,你想团个发髻不?高辫也可以,很方便,你看我。”
空气中传来一点微风,应该是梁绛在甩头。
黎应晨一下子明白过来:她想骗黑影回头…
场面陷入沉默。
显然,黑影没有中计。
黎应晨的血都凉了。
就在黎应晨的呼吸都快停止的时候,身上的黑影动了。
它慢慢直起了腰,手指一根根松开,放开黎应晨。
接着,它冰凉的手指插到腋下,像是抱小孩一样,把黎应晨拖起来,放到了侧边。然后自己坐在了凳子上。
这是……
同意了的意思?
黎应晨:……
这也行?
大家赶忙涌上来。
有人抱着血婴,替黎应晨止住血,简单包了一下伤口。
黎应晨终于能看到梁绛了。梁绛的脸色惨白,但还算镇定,抿着唇从腰带里抽出备用的发簪。她的发簪向来就是一根毫无装饰的木棍。
梁绛和黎应晨对视一眼,指尖微微发抖,昭示着她也很恐惧。但她没等黎应晨阻止她。重重地握了一下黎应晨的手,就走上去了。
梁绛站在石凳后,拢住了黑影瀑布般的黑发。
“我下手没轻没重,疼…疼了的话要和我说。”
黑影没有动静。
那妆奁内的恶臭太强烈了,想也知道动不得。梁绛连梳子也没有,硬着头皮,指节插进黑影的头发,一下一下梳着。
众人把黎应晨护在中间,黎应晨站在这一群孔武有力的军士里,显得有点矮,只能看到一个一个被汗浸湿的背影。有人很坚定,也有人在发抖,但没有人后退一步。没有东西能在他们死光之前伤害到黎应晨。
黎应晨不得不把大家扒拉开一点,才能继续看到梁绛和黑影。
梁绛没谦虚,她是真的不怎么会梳头,时不时拽断几根头发,吓得冷汗都下来了。但是黑影一直很安静的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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