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成熟时(雨后红袍)

温杭站起来打个招呼：“许总。”
轮到许靖安一头雾水，她惊奇地看着两人，何静诗在旁边悄悄跟她提了一嘴，她诧异地挑了挑眉。
“是这样啊，那刚你怎么以为他是我男朋友？”
温杭意识到是乌龙，面露窘态解释：“我那天看见你给他送花。”
许靖安挠挠头：“那是我约的人来不了。”
冯聪饿了，横插一句：“差不多了，我快饿死了，不是说要吃饭。”
许靖安冲温杭眨了一下眼，脆生生问：“这附近有家新开的店不错，正好碰见了，反正都认识，你们一起吗？”
温杭看一眼何静诗，征询她意思。
有饭不蹭白不蹭，何静诗点头答应：“行啊。”
一行人下楼，许靖安问：“开车吗？”
冯聪立刻说：“开什么车，就这两步路，走过去还能免停车费。”
拐到附近商业街，找到那家粤菜馆，他们直接进了包厢。
点完菜，许靖安在烫碗，水温太高，她被烫到，缩了缩手。
冯聪接过来：“我来吧。”
菜还没上，许靖安坐在温杭身边，悄声问：“在我哥手下做事，是不是特别惨？”
温杭一噎：“也没有。”
看眼许柏安，她小声说：“助理岗位要辛苦些。”
许靖安满脸希冀问：“那你们公司还招人吗？我刚好在找工作。”
看她问得真挚，温杭想到人力放出来的几个招聘：“你是什么专业的？”
许靖安莞尔一笑：“会计。”
许柏安听到这，抬起头，语气随意：“转行吧，你只会做错账，小心进去。”
许靖安炸毛，嗓门高一个分贝：“你少抹黑我。”
刚好菜上了，冯聪最会调节气氛，夹只螃蟹到许靖安碗里：“姑奶奶，你找工作还不简单吗？别跟着给你哥添乱了。”
许靖安撇了撇嘴，低头吃饭。
温杭也跟着安静吃东西，中途何静诗拉着她去洗手间。
女厕所刚好高峰期，排着长队伍，她洗完手，在洗手间外等何静诗。
长廊连通，挂了两盏澄黄壁灯，外面是个仿古亭台。
外面有窸窣蝉鸣声，温杭沿着走廊走过去，看见许柏安正在打电话。
他真还是忙得闲不下来一刻。
温杭嘀咕完要走，对面的人看过来，视线对上，她脚步一顿，走过去打声招呼。
“许总。”
许柏安没铺垫，单刀直入：“你下午什么意思？”
温杭迟疑着装傻：“我下午说了什么吗？”
“你是没说什么，”许柏安看她，语调慵懒：“不过我比较好奇，我哪来的女朋友？”
温杭微顿，讪讪半晌：“抱歉，是我误会了。
许柏安猜得出来，脸上淡然：“你脑袋该转的时候跟生锈了一样，不该琢磨的时候想得比谁都多。”
被怼不愉，温杭抬眼，不想兜圈：“那请问什么是该转的时候？”
许柏安清了清嗓子：“要我说？你自己不会想？”
温杭一下哑了，缄默两秒。
等不到关键对白，她索性自己问：“我能问问吗？”
“你是不是……”喜欢两个字，她说不出口，临时换了个词汇：“对我感兴趣？”
他拧了下眉：“我看起来有病？”
“啊？”温杭茫然。
夜晚静谧，许柏安掀起眼皮看她，漆黑的眸像有吸附力，循循善诱地将人挟卷其中。
“不感兴趣，我亲你？”
说得慢且轻，直白又朦胧，像一记钟声敲响心跳。
对视瞬间温杭先缴械投降，闷声嘟哝：“我先回去了。”
刚转身，手腕陡然被困缚。
他攥得紧，力道不可抗拒，却是四两拨千斤的语气：“我还没说完，你跑什么？”
温杭低头，看他微曲的白皙指骨箍住着她脉搏，传来的体温灼烫。
垂坠的长裙摆被热驯夜风吹拂一角，她局促地舔了下唇角，佯装淡然：“你还要说什么吗？”
许柏安薄唇轻抿，不依不饶：“饭你还请不请了？”
那股悸动被话题披裹着，两相沉默半晌。
“请。”
她胸腔有浮震感，抬头迎着他目光，不动声色结束这场拉锯战：“我请。”
许柏安满意地松开手：“行，回去吧。”
温杭表面冷静，内里阵脚大乱，走回洗手间，何静诗刚好从里面出来：“我刚找你呢？你上哪去了？”
温杭眼神闪躲，瞎掰：“那边风景不错，我在那边逛了逛。”
“什么风景，我也过去看看。”何静诗往那边伸脖子，温杭把人拉住往回走：“别去了。”
她莫名其妙心虚，揪着何静诗衣角：“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
何静诗看见个修长身影，也没拆穿她，揽着她胳膊回席。
吃完饭后跟他们道别，回到租屋，温杭照常进房间拿衣服洗澡。
打开衣柜那刻，视线里最先掠过那件男士外套，几乎是下意识将许靖安的话串联成团，她心神不宁，有什么隐晦情绪在心中迅速膨胀。
高敏感人群容易多思，温杭洗完澡给自己找点事做，窝坐在玄关处拆快递。
她这两个月忙过头了，一直没拆，好些是买的日用品，还有之前唐晓玥寄的小玩具。
她拆开来看，是一个天鹅形状的仪器，像按摩仪，底下的开关摁下去，顶部微微震动。
温杭没懂，又去翻说明书，看到一半，她整张脸热起来，急忙给唐晓玥发消息。
温杭：「拔刀.gif」
温杭：「锤人.gif」
温杭：「你给我寄的什么啊？」
唐晓玥收到消息，一个电话直接打来。
“用过了，感觉如何？你怎么才发现啊？”
她口吻得意：“你上次不是说工作烦闷吗？这给你解决生理需求，放松身心。”
温杭看着手里的东西，一个头两个大：“倒也不用。”
唐晓玥：“怎么不用了，难道你有男人了？”
温杭顿了顿，小声说：“还没有。”
“还没有？”，唐晓玥琢磨着，突然兴奋起来：“那就是快有了？！”
温杭第一个念头想到许柏安，面红耳赤的。
“我不知道。”她亮盈盈的眸里闪过意味不明。
“什么不知道？”唐晓玥听得云里雾里：“是你追人，还是人追你啊？”
温杭卡了壳：“人追你是什么样？”
唐晓玥无奈：“你傻了吗？你没被追过啊，代入一下，当然是没事聊聊天，吃吃饭，关心你的各种生活琐事。”
温杭代入了许柏安，想到他那张不怎么耐烦的脸，怎么揣摩都觉得不太像。
温杭：“那应该不算吧。”暧昧暗示不算明朗，他没说过喜欢。
“奇奇怪怪的，”唐晓玥担忧说：“你别是遇见什么海王，我跟你讲现在的渣男防不胜防，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对方鱼塘里的第几条！”
“他哪有那么闲啊？”温杭抿了抿唇，又说：“不至于吧。”
次日上班，温杭把资料整理好后，抱着文件越过走廊，去找许柏安的办公室。
苏莹看见她说：“温杭，你来送资料吗？”
她伸手要去接温杭怀里的资料：“你给我吧，我替你送进去。”
温杭下意识抱紧了文件：“不用，我自己进去吧，还有点事情要问许总。”
苏莹看她一眼，笑了笑缩回手。
温杭面有心虚，敲了门进去。
许柏安坐在电脑前，神色认真，应该在看什么文档。
温杭把资料放到桌上问：“许总，这是项目近期汇总，陈经理让我送来的。”
许柏安眼都没抬：“嗯。”
温杭想了想问：“你下班有空吗？”
许柏安抬眼看她，乌黑眼眸清明，明知故问：“什么事？”
被他盯住，温杭紧张起来：“就昨天说过的事，还是在之前那家店行吗？”
她补充：“我上回自己去吃过了，味道还不错。”
沉默半晌，许柏安眸色动了动：“行，你安排。”
正说着，苏莹敲门进来：“许总，您让找的资料，陈经理说硬盘放在数据中心了。”
见他们有事聊，温杭自觉退出办公室。
刚回工位，陈国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交代。
“温杭，数据中心那边，四点找了两个人工人来维修，你过去盯着点。”
温杭回头：“好。”
刘嘉最爱摸鱼，这会师出有名，到点的时候拉着温杭：“我跟你一块去。”
数据中心室在左侧最里间。
一过去，两个穿工装的维修工人在门口观察门的破损情况。
温杭想起来：“里面的玻璃好像爆裂了一角。”
工人点头：“知道，一会我们会换的。”
她们杵在门口，许柏安和苏莹也坐电梯上来。
苏莹解释：“过来找个硬盘。”
许柏安先进去，苏莹回头看：“着急要，温杭你能过来帮忙找吗？”
温杭点头：“好。”
温杭是第一次进来，数据中心比想象中的要大，最里面放的是机密数据，许柏安摁了密码进去。
她跟苏莹在外面找硬盘，这里平时很少人来，里面东西放得杂乱。
“是不是在上面，”苏莹指了指柜子上方：“我去搬梯子。”
温杭衡量了一下高度，踩椅子上去，她注意力都集中在柜子上方。
没注意工人们搬着块玻璃进来，而她的位置在门后，从外面往里面看是视野死角。
够到箱子刚要拿下来，一脚踩地的同时，撞到什么东西，余光中，看见一块玻璃朝她的方向倾斜。
懵然瞬间，有人抓住她胳膊，把她往里面的方向扯。
玻璃碎地的泠泠声响彻室内。
温杭大脑宕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安然无恙地护在许柏安身前。
苏莹从里面出来，刚好目睹，控制不住尖叫，眼睛因震惊而瞪得浑圆。
听到动静，刘嘉从外面跑进来。
许柏安缓了缓说：“都先别过来，地上都是玻璃渣。”
温杭回头一看，心脏猛缩，许柏安肩胛处被划伤，鲜血淋淋。
他拽人的时候，用背挡了下，一道怵目深红往下延伸，有血汨汨涌出，带出浓厚血腥味的同时洇湿他咖色短袖。

顾不得现场狼藉, 一群人着急忙慌把许柏安送医院。
把人送进急诊室，刘嘉松了口气，回头看：“温杭你怎么了？”
她全身在发抖, 额头上布满汗珠, 眼角处浸了道浅红。
苏莹看她：“是吓到了吧？”
温杭低头看地板, 周遭虚化成黯淡的冷调, 她眼晕起来，人有站不稳的迹象。
刘嘉赶紧扶她过去椅子上坐, 打量她全身：“你身上没受伤吧？”
温杭摇头, 睫毛扑簌：“我想去洗手间。”
刘嘉不放心, 陪她过去。
温杭一进厕所，就呕了出来，不停地干咳，感觉五脏六腑都在不适。
“我的妈呀，”刘嘉被她吓坏了，拍着她背：“你怎么吓成这样。”
“有没有水。”她口渴。
刘嘉赶紧说：“你等着，我出去给你买。”
温杭从厕所隔间走出来时身上还在颤栗, 她打开水龙头漱口, 洗脸, 再看镜子里的人，无血色的一张脸惨白。
她抽纸巾慢慢擦干, 等出去的时候，刘嘉已经回来了。
把水递过去，刘嘉越看越觉得她不对劲：“你平时胆子也没那么小啊？用不用去挂个号？”
“不用，”温杭提了个笑：“就是被吓到了。”
她喝了半瓶水, 压下不适后回到急诊室。
苏莹还在外面等着，医生在处理伤口, 打了麻药，取玻璃碎片，加上缝合手术。
几个人在外面等着，等医生出来温杭着急询问情况，医生建议住院再观察两天。
送到病房，苏莹进去问：“许总还好吗？”
许柏安在吊液，颔了颔首，面色如常：“挺好的，你们没事就先回去吧。”
外面天已经黑了，刘嘉早想走了：“那您先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
许柏安点头，没看见温杭，又问：“另外一个人去哪？”
“是说温杭吗？”刘嘉走上前解释：“医生说建议您住院，她去办住院手续了。”
温杭拿好单据过来病房的时候，正好遇见苏莹和刘嘉回去。
刘嘉看她急匆匆的，忙说：“没事了，许总让我们先回去。”
温杭看了眼病房的方向：“我进去看看。”
刘嘉问：“那我等你。”
看她没什么精神，应该是累的，温杭冲她笑了笑：“不用，你们先回去吧。”
病房门虚掩着，温杭敲门进去。
许柏安坐在病床上，手臂肌肉微微隆起，缠肩膀的纱布从短袖袖口中露出一小部分，灯光润在脸上，显得唇色白，疏冷的脸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温杭站在门边，满脸愧疚。
许柏安任她看，过了会开口：“你打算站在那里多久？”
被催促，温杭慢腾腾走过去。
“你还好吧？”她眉头拧得紧，记忆闪过什么，音腔有微不可察的颤意：“还疼吗？”
许柏安扯了扯唇，凛声：“你说呢？”
怀疑无论她答什么，许柏安下一秒都能拿话呛她，温杭想了下：“打了麻药，应该不太疼吧。”
许柏安压低眉眼看她：“麻药能管一辈子？”
“……”
她默了会看向许柏安，郑重其事说：“许总，今天真是谢谢您了。”
许柏安脸上没什么温度：“嗯。”
看他下床，温杭立刻跑过去扶他胳膊，紧张道：“你别动，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许柏安指了指桌面：“我手机拿来。”
他打了个电话，应该是让谁送东西过来。
等他挂完电话，温杭思忖说：“我给你请个看护吧，费用我来出。”
许柏安这罪是替她受的，于情于理她应该有所表示。
许柏安漠然：“没必要，我不习惯身边有人。”
温杭敛起神色：“那你这两天怎么办？你自己不方便吧。”
“小事，”他扶着手臂朝自己肩胛处看一眼：“死不了。”
温杭过意不去，出于报答心理问：“那你饿吗？我出去给你买个粥？”
许柏安抬眼注视她：“行。”
温杭下楼，在医院附近逛了圈，买了点用得上的日用品，想到高蛋白的食物有助于伤口愈合，买了鱼片粥。
等回去的时候，病房里有人在，冯聪替他拿来了电脑。
他这会坐在病床上办公。
冯聪在一旁摇头纳闷：“你怎么搞成这样？”
一回头，看温杭提着几袋东西进来，他面有意外，过去帮忙拎：“你怎么也在？”
话出口，他后知后觉：“哦对，你们一个公司的，这买的什么？”
温杭说：“鱼片粥。”
冯聪笑了笑：“有得吃就行，我本来还打算给他叫外卖。”
许柏安没理他们，自顾忙手里的工作。
温杭看了他一眼，拿过去：“你要现在吃吗？一会冷了。”
许柏安合上电脑：“吃。”
冯聪低头看腕表：“我等会有事走先，你自己一个人好好休息。”
许柏安眼尾抬起来递过去一个眼神，冯聪会意，回头看温杭：“一起走啊，我送你。”
温杭不放心，想也没想就说：“要不我留下来陪床吧。”
“你给他陪床？”冯聪看她，脸上带揶揄的笑：“难道你是能半夜扶他起来上厕所？”
“特殊时期，要有需要的话也不是不行。”她一本正经回答。
“回去，”许柏安盯她，声线慵懒：“你行，我可不行。”
“……”跟她占多大便宜似的，温杭纯良得很，没想过别的。
冯聪见状，忙说：“你放心吧他没事。”
温杭没再坚持：“那你有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我明天再来看你。”
许柏安扯了扯嘴角：“行。”
坐上冯聪的车回去。
冯聪早想问了：“他受伤你那么紧张干嘛？”
温杭一顿，把今天的意外陈述一次。
冯聪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我是真没想到啊，许柏安还能干这种事？”
他调侃意味明显，温杭招架不住，开始胡说八道：“许总人挺好的。”
冯聪笑死了，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她一眼：“你还发起好人卡了，要不要干脆明天送他面锦旗，印三个666。”
“……”
隔天上班，温杭刚到工位把清单的优先级标好。
刘嘉叹气：“这个数据太奇怪了，数据分析平台出来的结果还是不准。”
温杭凑进看一眼：“你导给我，我用SQL试试。”
闷头工作两小时，温杭把情况列好发给刘嘉。
刘嘉看完，冲她竖大拇指：“姐妹，你进步不是一点点啊，看来报班有用，还好你给我找出来了，不然我今晚肯定得加班。”
温杭移动鼠标：“这个不难，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