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给谢刺史绣的是虎,虞氏给谢之祈绣的是竹子。
可尤今今不知道谢之骁喜欢什么,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绣株桂树算了。
尤今今最爱桂花,且桂花寓意也吉利,且看谢之骁院子里栽了桂树,想来也是喜欢桂花的,她这样绣应当是不会出什么错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三个女眷围坐一起绣着荷包,时不时地说着一些女人间的体己话。
一个月下来,几人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谢之骁此次随父兄一起平定幽州之乱,不仅生擒了叛军之首张蛎,且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杀得幽州叛军片甲不留。
所以此次战役,整个北方都见识到了这名关东小霸王的厉害。
谢家大郎善谋略,谢家二郎又如此骁勇善战,一时之间,冀州谢家风头无两。
幽州之乱平定后,为了见到爱妻,谢成不敢耽误时间,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半月后抵达了冀州。
抵达冀州城已是夜里。
冀州如今受东魏管辖,上下皆实行宵禁政策,所以此时官道幽静,除了负责巡夜的守卫和打更人,路上并无其他闲杂人等。
而此次谢父为了给萧夫人惊喜,也没提前告知他们具体回府的日子,所以一路上并无多少人知晓。
当三人纵马回到府上,守夜的仆役看到几人后顿时又惊又喜,刚想去跟萧夫人报喜,便被谢成叫住了。
“夜深了,莫要惊扰夫人,我自己悄悄回去便可。”说罢便不顾身后二子,自行奔去了东屋方向。
谢之祈也有爱妻在家,自然也是心有念念,于是本打算去汤泉的念头也瞬时搁置了。
“阿骁,我也先回去休息了,这汤泉你还是自己去吧。”谢之祈说完便也急匆匆地往自己院里奔了。
三人多日征战又连夜赶路,不免有些狼狈,本打算回府后一起去泉汤洗去一身疲乏,稍微体面点再见人,现下倒好,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儿子兄弟。
谢之骁倒是没什么顾及,反正他的院子只有他一人,无需顾忌什么体面与不体面,嗤了二人一声,便大剌剌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可刚到院门外,谢之骁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的屋子里竟然传来了年轻女子的笑声。
谢之骁蹙眉,眼底微疑。
他向来不喜人伺候,所以北屋除了几个管事和小厮外,便没有他人了,更别提会有年轻女眷了。
而正在坐在廊外守夜的长吉,此刻突然见到活生生的谢之骁,顿时激动弹坐起来。
“郎君,你回来了!”
谢之骁看着自己卧房旁那亮着烛火的屋子,还有那时不时传入耳里的欢声笑语,漆黑的眉头紧蹙。
“长吉,里面是谁?”
听到谢之骁的话,长吉摸了摸自己脑袋,最后咧嘴道:“郎君,里头是尤小夫人。”
谢之骁眉头高高挑起,显然在他的记忆里,府中并没有这位尤小夫人的存在。
不过可以猜到的是,他的那位好娘亲,在他离开府上的这几个月,又开始瞎胡闹了。
“谁允许你叫夫人的。”谢之骁只睨了他一眼,漆黑的眼底透着愠意。
长吉一抖,立刻结结巴巴回道:“郎君,你还不知道吗?尤小夫人是大夫人给您找的…找的妾室……”
看着自家郎君的越来越黑的脸色,长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弱弱地补上了几句:
“郎君,这尤小夫人可好了,又温柔又漂亮,还教我们剪……”
长吉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屋门便被人“砰”的一脚踹了开来。
正坐在窗边刺绣的尤今今听到这轰然声响,下了一跳。
慌然抬首,一阵冷风灌进了屋内。
乍然受冻的小女郎不禁冻哆嗦了一下,她理科定睛看了过去。
只见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立在门口,那张脸在晃动的烛火下忽明忽暗,依稀可见其眉眼浓隽深刻,薄唇殷红,而那漆黑的眼底此刻却是带着沉沉戾气。
“啪——”
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尤今今顿时瞠目骇然,手上的绣品“啪嗒”掉在了地上。
谢之骁……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第12章 对峙
蒹葭一行婢女战战兢兢,谢之骁扫了屋内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坐在软榻上的女郎身上,霎时漆黑的眼底划过一丝错愕。
“是你?”
谢之骁完全没想到他娘给他找的小妾竟是那日在晋安乌篷船上遇到的那个矫情又虚伪的女人。
那日她把他当做世修百般攀附勾引,被戳破后又恼羞成怒,后来又继续对世修勾勾搭搭,简直厚颜无耻。
这种虚与委蛇的女人怎么会进了谢府,竟还成了他的妾室?
谢之骁下意识就想到了什么阴谋诡计,眼皮阴沉一压,“唰”的一声就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指向了眼前的女郎,眼底杀意尽现。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看着指向自己的锋利刀尖,上面似乎还弥漫着点点血腥之气,女郎瞬间就腿软了。
尤今今惊恐,嗓音忍不住发颤:“我是、我是萧夫人安排的,如今是郎君的妾室……”
“妾室?”谢之骁嗤笑一声,狭长的黑眸带着讥讽,“凭你也配?”
说罢,那刀尖又逼近了女郎几寸,嗓音冷冽到了极致。
“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小女郎的身子一颤。
眼前的男人逐渐与前世城楼下那个人影重合起来。
“都杀了,不留活口。”
冷厉的话语在尤今今的耳边重复回荡,霎时一阵寒意袭上身来。
小女郎面色愈发煞白,看着眼前那刺寒刀剑,只觉心t口越来越疼,最后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时北屋内好不热闹。
那厢女郎还昏迷着,这厢萧夫人已经忍不住开骂了。
“你这臭小子!今儿如今是你房里的人,你竟然拿刀吓唬她,你是不是皮痒了啊!是不是皮痒了啊!”萧夫人气得一连捶了一旁的谢之骁好几下。
在得知自家这好小子才回来就拿刀把小女郎给吓晕了后,萧夫人便匆匆赶到了北屋,叫了郎中后,看着院子里跟没事人一样的谢之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谢之骁被捶得面色不变,眼底尽是讥嘲,
“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说完便又扯唇嗤了声,“娘,你别什么女人都往府上接,是人是鬼都还不清楚,你就敢这么向着她了?”
萧夫人一听这话,更是来气了,“还敢顶嘴是吧!”说罢立刻抄起桌子上鸡毛掸子就开打,“我让你顶嘴!让你顶嘴!”
“今儿是你表姨母送来的,就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姑娘,你别给老娘不识好歹!”
后背被抽了好几下鸡毛掸子的谢之骁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微抬起薄薄眼皮,冷眼看着躺在榻上的女郎。
温柔善良?怕是哪个字都和这个虚伪女人不沾边吧。
而尤今今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耳旁吵闹,鼻尖还似乎隐隐充斥着冷冽的薄荷香,惺忪睁眼后便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屋子。
“女郎,女郎你终于醒了!”蒹葭见状立刻上前,眼中又是担忧又是庆幸的。
萧夫人听到后也立刻快步上前来,看着已经睁开眼的女郎,目光关切:“今儿,你感觉怎么样了啊?”
而站在一旁的郎中已经收回提神香,又替尤今今把了把脉。
“李郎中,今儿她怎么样了?”萧夫人看向老郎中。
“夫人不用急,女郎只是受惊过度,待老身开两副安神的药,煎服下,歇息几日便好了。”老郎中说罢便写了药方交给了蒹葭。
萧夫人闻言这才安心下来,提裙坐在了尤今今的床头,紧张地握住了她的手。
“今儿,这两日好好休息,那混小子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往后再不敢欺负你了。”
女郎回忆起自己竟是被吓晕的后,面色有些赫然。
此刻尤今今才有了几分清醒的实感,她看着神色温柔的萧夫人,慌乱的心这才缓了些许。
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了窗边那人的身影,方安下去的心又开始紧张地怦怦跳了起来。
“你这个死小子,还不过来给今今道歉!”觉察到尤今今的心有余悸,萧夫人立刻冲着那头的谢之骁吼了一声,转头看向小女郎时,又立刻换成了一副安抚笑意。
谢之骁并未走上前,而是倚在窗边,脸上依旧带着几分嘲意,此刻扫过来的视线透着阴晦。
见尤今今胆颤地抖了抖,那人才得逞似的扯起唇露出了两颗白森森的尖牙。
“我劝你最好乖乖离开谢府,不然刀剑无眼,我可不会手软。”
恶劣残忍的话语从谢之骁那张薄唇中一字一句地吐出。
对上他黑漆漆的眼,尤今今被他这话吓得猛然哆嗦了一下,因为她知道他真不是在开玩笑。
想到上一世他无情下令射杀她的模样,尤今今便知他定是会说到做到的。
一旁的萧夫人见状忙搂住了小女郎,愠怒地看向了谢之骁,“死小子你又胡说什么呢!给我出去!”
尤今今身子发颤,埋在萧夫人的肩膀上再不敢抬头去看。
谢之骁并不身动,锐利的目光依旧紧盯着女郎不放,漆黑长眉高高挑起,深色眼底带着隐隐挑衅。
“不愿走,那便试试我的手段好了。”
“谢之骁!”萧夫人怒了,起身就赶人。
谢之骁嗤笑一声,不屑地睨了榻上的女郎一眼后,随即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赶走了人,萧夫人忙回头温声安慰尤今今:“今儿啊,他就那个臭脾气,你别怕,可千万别怕他啊。”
耳边是萧夫人温柔的安慰,但尤今今却心如死灰,因为她相信谢之骁是绝对会说到做到的那类人。
前世谢之骁与她不相识,都能下令射杀她,而这一世他早已对她心生厌恶,那必然会有更厉害的手段折磨她。
尤今今越想越心惧,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绝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思及此处,面色有些苍白的小女郎抓住了萧夫人的手,低声哀求道:“夫人,郎君既然如此厌恶我,还是不要强求他才好,今今愿意出府去,或是您发发慈悲,让今今成为你院子里的婢女一辈子伺候您都行!”
尤今今已经想好了,萧夫人为人豪爽耿直,她就算是出不了府,待在她身边做个侍女也比由谢之骁欺凌,亦或是又随意被人送去当他人妾室好。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阿骁那孩子脾气虽差了些,但绝不会欺负你这样的小女郎的,若是他日后再敢吓唬你,阿娘给你撑腰!”
萧夫人只当尤今今是在生孩子气,毕竟她如今还是很满意尤今今的,若是尤今今也走了,她还去哪里寻上这么好的小女郎给自家二郎做妾呢。
“阿骁这死小子,就是脾气倔,这会子是在气我不提前告诉他就给他纳妾呢,想来并不是真的厌恶你,待日后你们相处的时日长了,他知道了你的好,定会喜欢上你的。”萧夫人摸了摸委屈的小女郎,温声抚慰。
“你就安心地歇息,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尤今今无奈苦笑,若是她与谢之骁从未遇见过那还好些,彼时还能装一装温柔淑女讨好他。可那日乌篷船上,他都已经看透了她要攀附阮裕的心思,早就将她当做趋炎附势之人,哪里还会喜欢她。
夜已深,萧夫人本就是临时起夜来的,又为了这对小夫妻操心劳力,此刻已觉身子困乏了,于是安抚了几句尤今今后便回院休息了。
而尤今今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现下的处境,说到底,如今萧夫人是不愿放她走的。
一来,萧夫人只当是谢之骁是小打小闹,并不知他们二人之间还有段不愉往事。
二来,毕竟谢之骁才是他亲生儿子,她左右不过一个小小妾室,身份卑微,就算真的受委屈了,那也不是什么值得追究的要紧事。
而尤今今来府中几月,也从下人嘴中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
据说谢之骁在冀州横行霸道,人人畏之,无一家敢将闺女嫁与他,所以萧夫人一直都为其婚事头疼。
本想着既无合适人家女郎做正妻,那在清贫百姓家挑个清秀女郎做妾也可,谁知找了几个月也没找到满意的。
如今她送上门来,正是各方面都合了萧夫人的心意,萧夫人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躺在榻上的尤今今越想越心凉,就连自己何时迷糊睡去了都不知道,再醒来已是翌日晌午。
此刻看着窗外天光大亮,尤今今坐了起来。及腰青丝柔顺地垂落,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懵然。
一直守在外头的蒹葭听到动静便后从进了内室,准备了热水给尤今今梳洗。
尤今今任由蒹葭给她梳着头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下淡淡黑青,人都有些惆怅了。
小女郎微微垂睫,随口问了两句:“蒹葭,谢之骁他已经走了吗?”
“女郎,二郎君昨夜已经离开谢府了,听长吉说好像是去了校场,何时回来他也不知晓。”蒹葭闻言立刻回道。
尤今今闻言定定看着铜镜中面色微白的女郎,心中自嘲。
何时回来?想必只有她离开谢府了,谢之骁才肯回来吧。
不过他不在府中也好,省得她每日提心吊胆了。
第13章 寻他
尤今今认清了现实,昨夜也亦是思考了良久。既然萧夫人说了会替她撑腰,那谢之骁必是要顾及他母亲一些,总不会真的取她性命,最多是吓吓她,折辱折辱她罢了。
有了前世下场的对比,如今只是折辱的话,尤今今已经觉得不算什么了。还有什么比保住性命还重要的事呢?
不过尤今今打心里还是希望谢之骁离自己越远越好的。
他既是那般厌恶她,那离她远远的便最好了,这样两人互不打扰,她也不用真的当妾室去伺候他,何乐而不为呢。
想通了后,尤今今便有胃口用膳了。
蒹葭将萧夫人特意送过来的奶酥甜糕端上来,配上一盏玫瑰牛乳,二者相融格外香甜可口,很是合尤今今的口味,于是这日早膳她竟是比平日还多用了些。
而在远在城北校场的谢之骁可就没那么好心情了。
校场条件比不上谢府,住处都简陋的很。
一小间屋子里只有张能容得下一人的木榻,还有一张破旧的小木桌,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而谢之骁又来的突然,屋里更是一床被子子都没准备。
严寒的夜,硬生生睡了一晚上的硬板床,又冻了一夜,谢之骁愈发气不过。
明明是他的家,怎么最后离开的竟然是他?早t知道,他昨夜就该将那个虚伪的女人赶出府去的。
一想到此刻自己在这里受罪,而那个女人却在自己的院子里悠闲自在,谢之骁更是气得心肝痛。
而接连几日宿在校场,不免就传开了些风言风语。
若是在校场待一日还尚可找点借口解释,可刺史家的二郎君有家不回,接连在校场待了好几日后终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于是便有一些有心人联想到了前些日子萧夫人给谢家二郎纳妾的事。
私下讨论着是不是谢家二郎新纳的妾貌若无盐,所以才逼得其有家不回。
而这日到了早上操练的时候,平日里几个好兄弟终于都察觉出了这位谢家二郎的不对劲。
这二郎虽以前也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总归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可这次去雍州打了胜仗回来,本来声名鹊起,正应该是得意之时,竟每日冷冰冰的,一张俊脸也黑的像锅底,像别人欠了他十万八千似的。
明明还听闻其娶了一位美妾,怎么如今还这样一副做派。
于是这日训练完,秦信便揽住了谢之骁的肩膀,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怎么了,打了胜仗还冷着脸,莫不是被你那个新纳的小夫人给榨干了?”
孙逊闻言也是一脸好奇,探头道:“阿骁,你那小夫人长得如何啊?听我娘说,她长得貌似天仙啊,真的和天仙一样吗?”
谢之骁被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心烦,推开二人的脸不耐烦斥道:
“闲得慌就去治治脑子,少来烦我。”说罢甩开秦言的胳膊,径直就走了,背影似乎都带着怒气。
“他怎么了?怎么这般生气?”秦言歪着脑袋不解。
孙逊托腮思考:“难道我娘骗我的?其实谢之骁的小夫人是个丑八怪?”
二人面面相觑,心中更是好奇了。
那厢谢之骁在校场里待了快半月,而尤今今也在府中悠闲了半月。
和往常一样,除了在自己屋子里待着烤火赏雪,便是每日去东屋陪萧夫人聊天。
萧夫人先前虽说不用管谢之骁着不着家,但再过几日便是小年,这日子一天天的更是将近除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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