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夜又问:“还伤了哪?”
云箬直觉他现在有些不对,勉强笑了一下抬起,没事的那只手扭了扭手腕,用口型说:没事,你不要担心。
百里夜目光瞥见什么,拉住她的手,将她的袖子捋了起来。
只见她手臂皮肤完好无损,手臂内侧的皮肤下却出现了几道暗红色的痕迹,从衣袖下延伸出来,一直到手腕处消失。
这是什么?云箬没看出来,也不像是被捏红的。
“能站稳吗?”百里夜问她。
云箬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靠在百里夜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刚才看见他来下意识地松懈了力气,全身重量几乎都压在他身上了。
百里夜没动,等云箬慢慢的挪开,身上力气回来了一些,自己小心的站稳了。
“手。”百里夜看着她受伤那只手,“谁弄断的?”
云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和关胜业一起跟院长们打斗的黑袍长老。
百里夜瞥了一眼没说什么,从腰间的储物囊里翻出糖盒,倒出一把喂进嘴里,剩下的递给云箬:“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吃一颗。”
云箬不由得有些想笑。
又把她当小孩儿哄。
她捏了一颗糖含在嘴里,不知道是不是甜味抚慰了神经,她觉得身体里刚被修复的灵脉都舒缓了不少。
关胜业那边本来和院长们打的寸步不让,看到云箬被百里夜救了下来,还废了他手下的长老一只手,暂时停了下来,见他停下,段在青他们也停下了。
段在青深吸一口气才稳住了作为院长的修养:“关宗主,让我们去中院谈……”
“谈?”关胜业怒道,“伤了我宗长老,还指望我坐下来谈?”
段在青陪着好脸:“现下只能如此,还望……”
话未说完,他身后的百里夜二话不说就动手了,谁也没看到他用什么身法攻上来的,明仪宗的长老只觉得视线里黑色身影一闪,银色的剑光就从眼前划过,和他的老搭档一样,无知无觉就被挑断了手筋。
百里夜起身上前,手中灵剑反手一挽就要往他手腕剁下去。
“住手!”段在青怒喝道,“百里夜!”
百里夜根本不听他的,剑刃下压,要不是在旁边的关胜业及时出手阻止,那长老的整个手腕都要被剁下来。
被关胜业挡了下来,百里夜往后退了一步并不跟他缠斗,手中灵剑调转剑刃,朝着明仪宗另外那位长老而去,他刚才被百里夜挑断一边手筋,又怒又惧,以为来的是五大宗门的宗主,现下看见只是个年轻后生,咬牙凝出灵剑,拖着另一只手上前迎战。
然而才过了几招,他心中就只剩惊讶。
对方的身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看不清他的剑招,也破不了他的剑势。
错愕间,百里夜的剑已经到了眼前,他避无可避,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刺入皮肉的剧痛,然后他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抬手一模,脖子上被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阵法。
他摸出是什么阵法,比起屈辱,心下更是骇然,他给云箬脖子上打上这个阵法用了法器辅助,眼前这小子却是瞬间刻在他脖子上的。
是了,他肯定也有灵器在手!不然绝对做不到。
“百里夜!给我住手!你怎么回事?”段在青喊了两次都不见他停,顿时也怒了,好不容易让关胜业停下来了,现在百里夜又给他添乱。
万知闲呢?关键时候不在!
但凡万知闲现在在段在青面前,他都想把灵剑直接甩他身上。
能不能管好你徒弟!
眼看百里夜在黑袍长老身上刻了阵法,其他人和这长老想的一样,都以为他手中有法器辅助,除了段在青。
等看清他刻了什么阵法在人脖子上,在场所有人都短暂的静了一瞬。
这是很久以前在修者界存在过的一种阵法,专门刻在那些作奸犯科的修士身上,这些人往往罪大恶极,仙门百家定了罪行,就会在其脖子上刻上这个阵法让他们不能说话,送到妖兽频出的地方去守界直到死,基本被刻上这个印,这个人就是该受千夫所指的畜生。
又叫哑奴印。
后来三大世家之一的庚桑世家制作出了结界玉,各大州城都有了结界防护,守界的惩罚也就慢慢被废止了,哑奴印因为侮辱性极强,后来也渐渐地无人再用,现在也很少见到了。
关胜业怒不可遏:“竖子!你怎么敢!”
百里夜缓缓收回剑,提在手里抖了抖上面的血,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眸色漆黑,透着腾腾杀意:“不才正好在古卷上看过,还是第一次用,你喜欢?可以免费帮你也刻一个。”
“嚣张至极。”关胜业咬牙切齿道,“段在青,他伤了我宗门的长老还如此侮辱,你要怎么和我交代?我儿子也死在学院,你又怎么和我交代?我听你的劝说停手,得到的就是你这样的交代吗!”
“关宗主,冷静下来……”段在青连忙劝说,只觉焦头烂额,心中大骂关胜业,堂堂一宗之主,出事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凭着自己的武断对学生用私刑,还企图把人带回明仪宗,分明就是不把学院放在眼里,但他现在也没办法,只想在惊动各大宗门前先去看看关述的情况,才好追查凶手。
学院的学生死在学院,这绝对不是明仪宗自己的事,学院也必须查个所以然来才能和仙门百家交代。
主要是百里夜看上去已经冷静下来了,段在青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关胜业身上,谁想到百里夜垂眸抖落了剑上的血,完全当他这个拼命在维持场面秩序的人不存在,绕过他就朝关胜业杀了过去。
关胜业被段在青挡了视线,居然没看到百里夜的剑是怎么到的眼前,闪身避过,想要回击却发现百里夜的剑法诡异至极,他被逼得节节后退就算了,居然想回击都做不到?甚至连剑式都使不出来。
关胜业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后退,却发现连后退的路都被剑光封得严严实实,心下悚然,不过几招的功夫,百里夜手中的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森寒的剑气还没逼近就在他脖子上削出一道口子。
他觉得惊悚,旁边的院长们心下亦是骇然,换了是自己,他们也未必能接下百里夜几招。
这后生究竟什么来头?
“阿夜!住手!”
万知闲的声音响起,百里夜手下不停,剑刃已经切进了关胜业的脖子。
“阿夜!”万知闲身法不停,直接插进来伸手就去抓百里夜的剑刃,他眸光动了动,在万知闲的手要碰到之前散了手中的灵剑。
关胜业捡回一条命,忙不迭的从百里夜剑下退开了。
百里夜喘了口气,咽下一口喉中涌上来血,低声道:“师父,他废了云箬的灵脉。”
“瞎说。”万知闲道,“云丫头的灵脉好好的,你不要乌鸦嘴!不信你回头看看!”
百里夜呼吸顿了顿,转头朝云箬看去。
云箬斜倚着道旁的古树,白皙的脖子上缠着黑色腕带,手中一枚三棱锥银光粲然,还有些站不稳,但看她凝出灵器的架势就是想要上去给百里夜帮忙的。
看到他看过去,云箬把三棱锥散去,张口努力从嗓子里发出一点气音:“我灵脉没事……”
百里夜这才吐出一口气,胸中血气翻涌,万知闲不动声色的扶了他一把。
段在青听到了百里夜的话,走过去查看云箬的手臂,眉头深锁,对关胜业道:“关宗主,事情还有待查明,你居然想要私下毁掉学生的灵脉?”
云箬手臂上的痕迹分明就是灵脉被重创后留下的,但是看她此时凝出三棱锥的样子又实在轻巧,就和她每次都凭借神灵脉一阶轻轻松松凝出灵剑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来灵脉受损的样子。
所以真的像百里夜说的,御灵塔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云箬的神灵脉?
段在青心中思绪掠过,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清关述的死是怎么回事。
他上前一步试图再次说服关胜业,关胜业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一个无名小辈逼到还不了手,这次不等段在青开口就先说话了:“不带她走可以,等你们查明真相,我自会亲手杀了她给我儿报仇!”
说完拂袖而去。
中院院长徐平赶快跟了上去,清警堂的孙老看着胡子花白,步伐却很矫健,也跟了上去,起码要先去确认关述的死因,顺便查访明仪宗的人,关胜业说有学生出入关述的屋子,最近进出西院的学生多了,也得去一一核实。
其他院长要去各宗门说清情况,段在青和连泗留在东院修复学院阵法,万知闲先带着云箬和百里夜去药堂。
他们走后没多久,沈苍一和南宫少尘来了。
“段院长。”沈苍一拱手见礼,“发生了什么事?”
几息前他在住所听到了防护阵破损的鸣响,之后又感受到一阵极强的剑意,本想即刻过来,却担心庚桑箬一个人在住所不安全,是以等到这边剑意平息,确认玄阳宗的住所安全无虞才赶了过来。
出门的时候发现南宫少尘也要过来,两人就一起过来了。
“寝舍阵法被破,学生可还都安好?”沈苍一问。
南宫少尘朝寝舍的方向看了看:“只破了两层阵法,想来是没事。”
他精通阵法,既然他说无事,那就是真的无事,沈苍一便不再问,换了个问题:“发生何事?”
这事本就没打算瞒着各宗门,就算想瞒也瞒不住,段在青简单和他们解释,只说了关述的死和关胜业因丧子之痛破坏了阵法,跳过了刚才这里发生的事以及关胜业对云箬的怀疑,起码给明仪宗留了点颜面。
沈苍一听得皱眉:“这事段院长还是尽早查明的好,如若有我们帮得上地方的还请告知。”
“多谢。”段在青知道这是场面话,没指望他们真的插手帮忙,要不是这件事是在学院发生的,明仪宗的人死了和玄阳宗有甚干系呢,大概连问都不会问一句。
沈苍一不再多话,南宫少尘也没有过多过问的意思,淡淡点了点头:“既然无事,那我们就走了。”
他转身要走,听沈苍一忽而问道:“今日与明仪宗少宗主决斗的那位新生没事吧?”
段在青不动声色道:“自然是无事。”
“那就好。”沈苍一这才转身离开。
师兄弟二人穿过灯盏明亮的道路,离开东院范围,周围再次被黑夜笼罩,沈苍一一言不发走在前,南宫少尘稍微落后,快要到西院,南宫少尘开口:“师兄对那位新生很感兴趣?”
沈苍一没说话。
南宫少尘悠悠地开口:“你不说,那我就自己猜了,是因为她和明仪宗那位决斗的时候,师兄看到了什么吗?”
沈苍一这才停下脚步,回首看过来。
南宫少尘正中下怀地一笑:“我也看到了。”
他本就长相俊逸非凡,在玄阳宗也是师弟师妹们心目中谪仙一般的师兄,时常闭关,甚少在宗门中走动,浑身都带着股不染世俗的气质,只有沈苍一才知道他这个师弟执念有多深。
“巧合而已。”沈苍一道。
“既然是巧合,师兄刚才又为何要特意问起?”南宫少尘笑道。
两人都没在说话,心里却都清楚两人想的是同一件事。
那日关述和那名新生决斗,对方逼着他求饶的那一招,让对手以为剑刃下一秒就要刺进心口,却在最后极快的收剑,那个收剑的剑式,他们都见过。
曾经小师妹想要练剑,这招式还是他们教她的,不过是个基础的剑式,她却觉得学来有趣,练得很认真,只是她没灵力,练出来的剑式有些钝,最后收式也总是太慢。
那位新生的收式几乎和小师妹一模一样,架势却很是利落漂亮。
沈苍一淡淡开口:“不过是个寻常的剑式,谁都能学会。”
“师兄说的是。”南宫少尘道。
两人没再互相继续试探,进了住所正要各自回屋,忽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出门时庚桑箬要跟出来,被他们阻止了,答应她会很快回来,让她留一盏灯在屋里等,要是平时,庚桑箬在就跑出来问他们发生什么事了,此刻整个住所里却安静得有些过分。
两人脸色都变了,沈苍一足尖一点直接跃起落在二楼屋檐,庚桑箬房间的窗户还开着,亮着一盏灯,屋里却空无一人。
他进屋搜寻了一圈,确定不是庚桑箬躲起来和他们玩闹。
“阿箬不见了。”沈苍一沉着脸纵身跃下。
他们出门时特意在她屋里设了防护阵法,南宫少尘检查了法阵,确定庚桑箬没有出去,屋内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桌上的茶盏还温着,就好像她前一秒还好好的在屋子里喝着茶,下一秒就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
南院药堂。
医师给云箬医了手, 把错位的骨头接回去,敷了药,缠上厚厚的纱布, 期间云箬一声不吭,倒是万知闲一直在旁边问她疼不疼, 疼了不要忍,可以喊出来的不丢人。
医师把云箬的其他手和脚都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事就要去解她脖子上的绑带,想看看她说话沙哑是不是伤了咽喉。
百里夜挡住医师的手:“不用。”
医师不解:“不拿下来我怎么给她看嗓子?”
“不用看了,劳烦给我些快速愈合伤痕的药就好。”
百里夜坚持不给摘, 医师没办法,只好找了药膏给他, 告诉他直接涂在伤口上就好, 百里夜道了谢, 等医师从隔间里出去, 才取下了缠在云箬脖子上的绑带给她涂药。
明仪宗的法器烙上的印痕不深, 而且他发现的早立刻就解开了,涂上了药, 阵法残留的痕迹很快消了红肿,明日之前所有的痕迹应该都能消失。
“这是什么?”云箬忍着没有伸手去摸。哑声问道。
居然还有直接刻印在人身上的法阵,实在残酷。
“没什么。”百里夜淡淡道,脸色有些不好, “我的糖盒呢?”
云箬从怀里摸出来递给他。
百里夜吃了几颗糖, 在云箬旁边坐了下来,又不放心的看了看她脖子上的伤口:“等林望来了用他的药, 愈合的效果更好些。”
“哦。”云箬其实有些困,“万师父呢?”
“我用传呼鸡去叫林望过来, 师父等不及,去南院外等着了。”百里夜说。
云箬努力打起精神,她得等着段院长他们回来,关述的死还没调查清楚,大概还要找她问话,她可不想背着一个杀人犯的嫌疑在身上。
而且她到现在都有些没缓过劲来,关述居然死了。
虽然云箬很讨厌他,但听到他的死讯还是觉得世事无常。
为了不睡着,她只好和百里夜说话。
“百里夜,你的剑法好厉害。”云箬由衷地说到。
“只是快而已。”百里夜嘴里含着糖,声音有些含混。
“很厉害。”云箬认真说。
百里夜笑了笑:“是吗,想学的话以后教你。”
云箬忽然想起来这话他和自己说过好几次。
觉得他刻阵法厉害,他说以后教你,说他做法器厉害,他说以后教你,现在夸他剑法厉害,他也表示以后教你,如此慷慨,如此诲人不倦,而且说到做到,也确实教她刻法阵了,是她没学会。
“你刚才很生气。”云箬说。
“唔。”百里夜没否认。
“你生气的时候好帅。”云箬又说。
“……”百里夜咕咚把含着的糖咽下去了,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来,看着她的笑有些无奈,“说什么胡话。”
云箬觉得自己像是泡在温水里,浑身的灵力像温柔的浪潮在她身体里缓慢翻涌,手臂上、衣服下,那些因为灵脉被摧毁而蔓延到皮肤下的红痕在一点一点褪去,消失无踪。
百里夜时不时检查她的手臂,发现红痕越来越淡,总算是相信她的灵脉确实无碍。
但关胜业想要毁了云箬的灵脉这件事不假,如果不是万知闲阻拦,他现在已经杀了关胜业了,灵脉被封都会损伤身体,如果灵脉被废,再被带回明仪宗,不知道会遭到什么对待,只怕云箬也活不了多久。
何况灵脉被毁时有多痛苦他很清楚。
还好云箬没事。
百里夜不太想探究云箬为什么没事,总之她没事就好,从他把她从闲云宗那间小屋里带出来的那个晚上他就知道,云箬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经历,有她不愿意提起的过去,他并不想去触及她那些无论怎么看都不愉快的过往,反而希望她能忘记,往前看,往前走,不要回头。
因为背负太多的人总会不快乐。
他希望云箬可以活得很好。
“百里夜。”云箬手肘杵在桌上,努力托着自己越垂越低的脑袋,为了保持清醒开始没话找话,“林望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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