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绾绾吃了药丸,过约摸一刻钟就能擦药膏了。
江诀挪了张凳子,再次坐到程绾绾跟前,将她的脚放到膝头,准备给她擦药膏。
擦药膏的时候,江诀低下头去,手上的动作很轻、很慢。
还是有点疼的,但是那药丸的确有效用,也没太疼,程绾绾适应了一下,很快就能忽略掉了。
江诀一边给她按着脚踝,揉搓药膏,一边突然间出声道:“孤没有不准你吃糖。”
他声音很低,程绾绾愣了一下,抬眼看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江诀垂着头,手上动作不停,慢慢把头抬起来。
又重复了一遍:“孤没有不喜欢你吃糖。”
程绾绾莫名,微微愣住。
今日所有关于糖的一切,都让她莫名其妙。
但是,被男人直直地看着,她好像隐隐知道男人要说什么了,心跳莫名加快了些。
程绾绾不自在地低下头避开视线去,只低低地“哦”了一声。
什么别的话也没说。
江诀:“……”
就只是“哦”?
江诀动作停下来:“……绾绾,把脸抬起来,看着孤。”
程绾绾心头莫名慌乱,但还是听话抬起脸来。
江诀认真看她:“孤不是不喜欢你吃糖,孤只是……不喜欢你吃别人的糖。”
殿里安静。
程绾绾承接着男人赤/裸/裸、满是侵占意味的目光,乌亮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半晌没作声。
江诀等了半刻,小太子妃只晓得圆鼓鼓的眼睛瞪着他,他没忍住笑了:“这是什么反应?没明白?”
程绾绾明白,当然明白了。
要是没明白的话,她就不会这么无措了。
虽然程绾绾还明白得不是很彻底,但是她本能地已经要逃避了。
她赶紧道:“我明白的!”
说完,立马又低下头去。
江诀:“……”
江诀没好气:“抬头。”
程绾绾没动静。
江诀盯着小太子妃怂兮兮的脑袋顶看了片刻,又改了好声好气:“乖,绾绾就没什么想和孤说的?”
程绾绾闷头没动,想了一会儿,终于轻声细语道:“那绾绾以后……不吃别人的糖。”
她声音很轻,江诀勉强才听清。
他先是顿了一下,随即轻声笑了。
江诀亲自给程绾绾上了药。
揉了一刻钟,药效都揉进去了,程绾绾的脚踝果然消肿了大半,也不觉得怎么疼了。
程绾绾要在宫里侍疾,就要在宫里住几日,皇后去安排住处了。
江诀没催小太子妃过去,让程绾绾在殿中再歇息片刻,他自己出去了。
江诀出了福荫殿,没走多远,就在不远处的宫道上。
早朝路上,他命甬道值守的小太监叫来管事,那管事这时候寻过来了,正和那小太监一起,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很有些暖和了,又是临近午时,日头越来越晒。
二人跪在地上,又是心惊胆战,又是被晒着,江诀来的时候,二人已经满头大汗了。
江诀一来,没二话,直接问:“那石子是怎么冒出来的。”
管事用力磕了两个头,慌乱道:“是前些日子宫里修整甬道,那石子路上的鹅卵石有些缺坏的重新铺过,许是那时候有人不当心……落下的……”
江诀冷笑了声:“那你们在值守些什么?这么多日,甬道不曾清扫过么?一落就是这么多日,你们倒是日子清闲。”
管事和小太监连连磕头请罪。
江诀懒得听:“当日修整甬道的,还有这几日值守的,以及他们头上的管事,通通打发了去做半年苦役,再各领十戒尺,罚俸三月。”
戒尺和俸禄都好说,但半年苦役,确实是重罚了。
邹吉面色一凛:“是!”
皇后给程绾绾安排的住处在曲春宫。
曲春宫离后宫不算远,只隔着几道宫墙,但也是个安静却不偏僻的所在了。
可见皇后安排得周到。
江诀带程绾绾去正式拜见过帝后,又在皇后的昭仁宫里一道用过午膳,然后就带着程绾绾去了曲春宫。
程绾绾小住几日需要的衣物用物,已经都有宫女送来了。宫女不好乱动,只放在了寝殿中,晴云带了几个宫女,将东西都拿出来放好。
江诀就带着程绾绾在曲春宫外头里头转了一圈,问她还有没有什么缺漏和需要的。
程绾绾摇头,说没有。
江诀也看了,皇后准备得齐全,不差什么。
曲春宫和西宫比起来,并不算大,但里外的布置都精致奢华了许多。
程绾绾初来乍到,还有一点不太习惯。
但江诀没太多时间陪她适应,他今日还有不少政务。
“你脚伤着,坐下歇息,别送了。”江诀要走,程绾绾紧跟他脚步也要出去,被男人给按回了凳子上。
江诀手还按在程绾绾肩上,要收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太子妃仰着脸,眼巴巴地瞧着他。
那乌亮的眼睛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看起来好像有点湿润。
又好像是有一根什么线,从小太子妃眸底伸引出来,牵动着他的心。
江诀一时不舍得走了,嗓音不觉低软下来:“怎么?”
程绾绾也不知道怎么,就是偌大的皇宫,让她忽然有点不安。以前她明明那么怕太子的,现在却觉得,太子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安心许多。
但程绾绾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委屈又隐忍地看了江诀一眼,垂下眼帘,摇了摇头:“没什么……殿下要回东宫了吗?”
江诀看着她。
小太子妃的眼神,让他再挪不动一点脚步。
江诀心底叹息,无奈的同时,满腔都是柔软。
他拿了张凳子坐下,低声哄小妻子:“现在还不回去,先去奉德殿。”
“哦。”程绾绾小声应了声,并不怎么高兴。
太子去了奉德殿,处理完政务,还是要回东宫去的。
不过早几个时辰和晚几个时辰的区别。
江诀看出来:“舍不得孤了?”
程绾绾正郁郁,闻言兀地愣了一下。
她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这种感觉……是舍不得……
程绾绾有点惊奇,抬眼讶然看男人,脸颊微微有些烫了。
她看了看男人,羞赧又要低头。
江诀抬手轻轻抬她下巴,迫使她继续看他,轻声:“孤也舍不得绾绾。”
男人在笑,似乎是有些高兴,但目光里都是柔软。
程绾绾脸更红了一层。
殿内的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都退了出去,连晴云也不在了。
程绾绾又羞又耻,想要别开脸去,下巴却被男人捏着,男人没怎么用力,却叫她动弹不得。
“那孤处理完政务,晚些时候陪绾绾用了晚膳再回去,嗯?”江诀说,凑得越来越近。
程绾绾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听男人在说什么,只看见男人俊逸的五官在眼前越放越大。
绯色的朝服分明已经换下,但男人的薄唇像是染了那艳色似的,直晃人眼睛,灼灼逼近。
最后,肆无忌惮覆了下来。
江诀说话算话,在奉德殿和几个大臣议完事,处置完要紧的政务,到晚膳时,就来了曲春宫陪程绾绾用晚膳。
晚膳时候,程绾绾一直低着头,都没怎么抬头。
江诀问:“怎么,东西不合胃口?”
程绾绾抬起头一点,赶紧摇了摇头后,又低头。
江诀莫名。
其实,程绾绾是不好意思。
今日太子送她来曲春宫的时候,在寝宫里亲了她……亲了许久。
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宫人看见……
她才刚进宫,又不是久别重逢什么的,更不是要生离死别,而且,当时还是大白日,乾坤朗朗。
她被亲得晕晕乎乎,脚底下直发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伸手去抓了男人的领口。
天气热,本来领口就松,她被亲着亲着,抓着领口的手情不自禁一用力,当时就把男人的领口给抓开了……
而且当时……她还没控制住,眼神直往男人胸口瞟。
简直是、简直是丢死人了!
程绾绾根本不能想,一想起白日的场面,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下她是谁的眼神也不想对上,实在太尴尬了。
江诀没弄懂,白日还好端端的,亲她的时候,她乖得很,还知道小舌头跟着他动。
怎么晚上突然这么沉默少言,也不肯看他。
江诀盯小太子妃盯了半刻,直到看见程绾绾烫得通红的耳朵,他才隐隐明白过来什么。
江诀若有所思收回视线。
过了半刻,江诀突然“嘶”了声。
像是被什么突然弄疼了似的。
程绾绾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男人修长的手指扯动着领口,眉头紧蹙。
领口这个位置,现在有点敏感。
程绾绾飞快看了一眼,又立即飞快地移开了视线。等缓了缓,她才勉强又看过去,视线落在男人领口的位置稍稍下移。
“殿下怎么了?”程绾绾问,语气有点担心。
江诀垂眸,睨着小太子妃欲盖弥彰的眼神。
他微微勾唇,嗓音却紧绷,继续扯了扯领口:“这里有点痛,像是……白日被你抓伤了。”
“怎么会?!”程绾绾发誓!她明明只抓着衣裳,绝没有抓伤太子的!
顾不得什么不好意思,程绾绾赶紧去看。
江诀很配合地仰起头:“这里,你自己看。”
程绾绾心下有点紧张和不安,赶紧顺着男人的手指看。
入目是男人凸起明显的喉结,缓慢又蛊惑地滚动了一下。
程绾绾赶紧掠过视线,继续往下搜寻。
但是看了半天,程绾绾也没找到男人有哪里受伤。
程绾绾正狐疑,江诀又“嘶”了声。
程绾绾正拨着男人领口,赶紧放轻了动作:“对不起,殿下!”
“没事。”江诀沉着嗓音,“找到了么?”
程绾绾:“……还没有。”
“……孤真的疼。”江诀道,“看仔细些。”
他一边说,一边离程绾绾近了些。
他声音很低沉,听起来十分稳重又可靠。
程绾绾赶紧仔细看,可还是没有看到有什么抓伤,连一点破皮都没有。
程绾绾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对。
江诀已经离她很近,咫尺之间:“找到了?”
程绾绾:“……”
男人说话的时候,喉结在她面前滚动,几乎快要碰到她的眼睫。
程绾绾默了默,声音低了些,再不那么着急了:“……没有。”
江诀没说话。
程绾绾终于知道自己被男人给骗了。她慢慢抬头,意图探究男人为什么骗她。
没等程绾绾完全抬起头来,江诀突然低低道:“这不是敢看么?”
程绾绾动作一僵,整个人顿住。
江诀低头,话音轻笑:“方才一直埋着头,孤还道绾绾再也不看孤了。”
回应江诀的只有沉默。程绾绾没动,也没说话。
江诀慢声,慢悠悠又道:“好看么?”
程绾绾:“……”
她才冷却下来一点的耳朵,一下子又烫了起来,简直像是要烧起来了。
江诀笑,自问自答:“应当是还行。不然绾绾才懒得再看一回。”
程绾绾彻底没声儿了,连呼吸声都藏起来了。
江诀低笑出声。
他抬手,大掌落在小太子妃后脑勺上,将人轻轻按进怀里,让她滚烫通红的脸颊,都埋进他颈间。
程绾绾没有抗拒。
她整个脑袋塞在男人怀前。他低笑的时候,她听见他整个胸腔都在愉悦的震动。
江诀回到东宫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东宫门外,站着个人,焦急地踱步,走来走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程绾绾的父亲程秉融。
程秉融一下朝,回府换了官服,就立马过来东宫了。
早朝他被太子贬了官职,他一直莫名其妙的,所以立马来东宫找自己的女儿,一来看看是不是程绾绾出了什么问题牵连到了他,二来如果不是,也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让程绾绾帮他说几句好话,好官复原职。
可程秉融没想到,他在东宫等了一整日,都没见到女儿一面。
之前为了程湘湘的婚事嫁妆的事情来过一回后,他之后又来了两回,但是一个东宫的正经主子甚至管事都没见着,就被东宫的守卫给打发了。
程秉融也知道,嫁妆那事,他的确是有些不妥,想是女儿当上了太子妃,气性也大了,不如以前那么懂事听话了,竟故意拿乔不见他。
程秉融就想着,那就等过一段时日再来。横竖程绾绾做这个太子妃,日后定要仰仗程家才能站稳脚跟。
程秉融这样想,就没再来。
谁知,没等到他再来东宫说嫁妆的事,就突然出了今日这么一档子的事!
这下好了,程秉融可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见到程绾绾!
可是这不孝女!居然让自己的亲爹在大门外苦等了一整日,莫说露面见他,连大门都没让他进!
程秉融气得不轻,但碍于这是在东宫门外,他也不好发作,只好又去问守卫。
“劳烦,再帮忙通传太子妃一声吧。”程秉融拱手道。
守卫面无表情道:“大人,卑职已经说过了,太子妃并不在东宫。太子妃一早进宫去了。”
程秉融坚信这是托辞,焦急道:“就算进宫去了,这个时辰,也早该回来了!劳驾帮忙通传一声吧!”
守卫继续面无表情:“大人,卑职说过了,太子妃进宫去了。卑职并未接到太子妃回驾的消息。”
江诀回来的时候,程秉融还在和守卫磨。
听见车马声,程秉融回头见是太子车驾,这才赶紧滚下台阶,到马车前参拜。
江诀下马车,睨了地上的人一眼,也没叫程秉融起身,径直掠过去。
邹吉随后,才搀了程秉融起身:“哎哟,程少卿,这么晚了,程少卿来东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邹吉满面笑容,说的话,却叫程秉融笑不出来。
本来,叫程大人就行,非叫什么程少卿,这不是故意往程秉融心口扎刀子么。
程秉融却不敢不笑,只得硬挤出来一个苦笑:“邹公公,下官前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只是来看一看太子妃……”
邹吉笑着打断道:“原是来看太子妃,那怎么不是夫人前来?程少卿身居要职,前朝事忙,夫人真是有些疏忽了。”
程秉融:“……”
程秉融干笑了笑,只得揭过话茬:“不知,太子妃……”
邹吉笑道:“太子妃在宫里呢。太子妃难得进宫,陛下欢喜得很,留太子妃多宿宫中几日。这十天半月的,太子妃怕是不得机会和程少卿团聚了。”
程秉融:“……”
那守卫说的,竟然是真的!
程绾绾真的进宫去了!还要住在宫里,住十天半月?!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官复原职!
程秉融心下惶急,目光一转,看向太子。
江诀若有所感,正进了大门,脚步停下来,慢慢转过身来。
程秉融一肚子要诉的委屈,在看见江诀冰冷如锥的眼神时,顿时全咽了回去。
程秉融屏住气。
江诀本就高大,又站在阶上,居高临下看着程秉融。
“程爱卿,”江诀语气阴冷,“朝中事,朝中议。四处钻营的官,只怕做不得孤的属臣。”
他一字一句,说得阴沉缓慢。
程秉融听完,冷汗出了一后背。
完了,太子这是看出来他此行的目的了!
程秉融惊惶回过神,再看的时候,太子已经阔步而去,东宫大门“砰”一声关上了。
程秉融在东宫门外僵站了半刻,原本要说的话,俱都烂在了肚子里。
太子最后那句话,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他要是再来试图通过女儿复职,恐怕就连这个少卿都做不了了。
程秉融心下又不甘又害怕,当下只得赶紧离开。
更不知,远在天边的豫州,与此同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程绾绾想要进宫,是为了给太子准备生辰礼。但是太子让她进宫,是为了侍疾。
当然侍疾要比生辰礼重要一些。
太医开的药膏很好,睡前晴云帮程绾绾又按了一回,第二日起来,程绾绾就觉得脚不怎么疼了,只要不用力就好。
程绾绾昨日进宫后,把曲春宫的住处安置好,就去了昭仁宫拜谢皇后。
今日一早,程绾绾还是打算去昭仁宫问安一趟。
不过,许是程绾绾头回住在宫里的缘故,她睡得浅,也醒得早。她又怕自己脚没好全走得慢,专门又提前出发了一刻钟,结果到昭仁宫的时候,皇后还未起身。
皇后身边的方霞得了消息,赶紧出来,请程绾绾进昭仁宫稍坐,说是喝盏茶皇后娘娘就出来了。
程绾绾没有进去,很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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