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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玉(驰驰响当当)


“哦,为何?”
顾衍慈示意,太监上前,夹起一块放在皇帝碗中。
“上次吃来觉得滋味是极好的,但原来的做法肉烹制时间过长,臣妾让人用肉糜替换了鸭肉,”她以手掩口,带着笑意道,“否则还有些为难牙齿呢。”
“你这年纪,竟也觉得费牙么?”
顾衍慈很认真地“嗯”了一声:“陛下尝尝?”
聂弘盛一口咬下去,汤汁就是他最惦记的味道,保留了脆香流油的鸭皮,而肉的部分竟嫩得入口即化。他的眼中一亮:“恐怕整个宫中也只有你,能有如此巧思。”
顾衍慈一笑,并不多言。
他吃得高兴了,说话也和气:“朕今日来,是听说妹妹来找过你。她在御书房中与朕据理力争,要自己去寻戴珺。朕没答应,想必她是找你哭来了。”
顾衍慈执杯的手没有半分波动,涉及到戴家,她总是显得兴趣不多,说话淡淡地,偶尔关心一下也关心不到点子上去:“臣妾对阿誉难免生出几分儿女心。眼看着她出息,又蒙圣恩得以踏入金殿,心中欢喜。只是她年纪小,成亲又早,约摸跟戴家那位相处不错,便总是记挂着。人之常情,这也是没办法的。”
聂弘盛若有所思:“那你如何与她说的?”
顾衍慈放了杯子,垂眸,一时未开言。
聂弘盛:“怎么?还有不方便跟朕说的?”
“臣妾劝她,看得开一些。”顾衍慈目光掠过他,“若将与妹妹说的和盘托出,恐怕失言,皇上可事先饶恕臣妾么?”
“你先说来。”
顾衍慈朝他行了个礼:“臣妾小人之心,只觉戴家公子已足够小心,路线亦是绝密。羌虞与我们隔海,羌虞王若想阻止这次会面,先拦自己人不是更方便?为何大费周章潜入大庆杀害朝廷重臣?若他们真有这样的本事,还需要防着一场小小的会面么?”
不需要顾衍慈再挑明,聂弘盛的多疑已自动发作。那就是庆国内部有人想要破坏他们和那图的结盟。有内鬼的话,戴珺的遇袭就更合理起来。
顾衍慈敛着眉,叹息道:“若真如此,以有心算无心,戴家公子只怕在劫难逃。”
她看到聂弘盛的眼神渐渐起了变化。
倘若如此,他再派去找戴珺的人,又可信么?谁知道会不会混入别有用心者?
“皇上恕罪,臣妾知道您对他看重。在不知内鬼是谁的情况下,能救他的也或许只有真正想他活着的人。”她说着声音哽咽,“可臣妾只有一个妹妹。她再怎么伶俐能干,是后面的事。臣妾……希望她好好活着在先。”
聂弘盛说他知道了。
顾衍慈宫中没人会劝他爱吃的也要适量,他吃完了整盘红皮鸭子,心满意足。
紧接着,便召了顾衍誉进宫。

顾衍誉领受皇命出发在即,消息一出,顾衍慈在宫中垂泪不止。
荣顺将贵妃的反应传到皇帝耳朵中。聂弘盛沉吟片刻,开口问他的却是:“朕的儿子们,你也都看了这么多年,你看,谁像是将来能承继大统的样子?”
荣顺吓得连忙跪下:“陛下恕罪,这不是老奴可置喙之事。”
聂弘盛轻嗤一声:“不,你都明白,只是不敢说。”
荣顺低着头,听得聂弘盛的声音响起,很慢,好像说出一个字,都要再下一次决心:“聂锦,对么?朕的儿子们都是你的主子,但你对那么个小娃娃的态度最为恭顺。”
他见荣顺已然恐惧到极致,自己却笑了:“他有一个很好的外祖,离开得都那么是时候。锦儿就是太小了,但小也有小的好处。”
聂弘盛又召了居斯彦来:“朕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的神能不能给出答案。”
宫室中没有旁人,这位已至暮年的皇帝就这么把心中盘算已久的事说出口:“那就问一问,若是朕做出这样的选择,大庆会千秋万代么?”
居斯彦暗忖,当他这样问出口的时候,心中应当已有决断。
白袍的神使恍若不知自己方才听到的是怎样一件大事,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耀着神性的光芒,平静地一撩袍角,席坐在地,点燃卜筮的草——
蒲良来取顾衍誉随身的佩剑,她远行在即,他该把兵器拿去做好养护。
这位老管家什么都会,点心做得好,也很会磨刀。
顾衍誉说不必了,她早已安排过。
“小小姐……”
她静静瞧着眼前的老人,眼中是不起风的湖,她突兀地开口:“顾禹柏是不是恨死我了?”
蒲良一惊。
顾衍誉眼中除了愤怒,还有藏不住的失望:“他这么多年是不是没有一刻不在想,如果没有我,我娘亲就不会出事?而你作为我娘的忠仆,在这件事上与顾禹柏是一伙儿的,对么?”
“不,小小姐……”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他看向顾衍誉的目光变得悲伤,又带着哀求。
顾衍誉生气的时候往往说明事情还有余地,她变得淡漠时,则意味着她已翻来覆去想过,有了不容更改的定论:“你明知玉珩对我而言有多重要,在他临行前演那么一出,除了叫我时时悬心,夜难成寐,还有什么意义?”
“小小姐,姑爷……不会有事,只要他晚一点,不要去跟那图联络。”
顾衍誉并不看他,沉默地盯着地面许久。
“蒲叔,你该明白,你能知道在别苑里我和他的对话,知道他走哪条路,是因为我们曾经有信任。而你……辜负了它。”
她说着像是觉得荒谬至极:“你要对我娘亲忠诚,却这样折磨她的孩子。在你心里,她和顾禹柏是同一种人么?”
蒲良双手捂住了眼睛,他终于不可自抑地难过起来。
顾衍誉:“你还知道什么,现在尽可与我说实话了吧?”
顾衍誉在马车上坐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她闭着眼,把自己念过的所有经都在脑中过了一遍,这一通杂经念完,不仅没有静下心,反而焦灼更甚。
离开前戴珺便察觉蒲良有异,早在追踪顾太尉无果之后,他把目标转向了这个老管家。
深夜,在只有他和顾衍誉的房中:“还记得我们曾说过的么?蒲良很可能还跟你爹一直有联系。”
顾衍誉马上反应过来:“那他最近的反常是不是也有顾禹柏授意?”
年纪大了怕寂寞不足以解释蒲良总想跟在她身边的举动。他平素不爱给人添麻烦,只会默默打理好家事,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近乎于无。
戴珺:“我们已经有察觉,他还不知道。这是我们的机会。”
她和戴珺之间有了一个秘密约定,在明处被人一直追杀不是个办法,若路上遇到截杀,戴珺会利用他们的突袭制造一次“金蝉脱壳”。即便他平安无事,也会让自己“失踪”,对自己人和敌人都是,然后悄无声息地抵达合芜。
顾衍誉相信他有准备在先,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可谁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在接连的意外面前,她并不敢认为那就万无一失。不过几日与戴珺失去联系,她却觉得一颗心已经悬了很久。
顾衍誉要去的地方也是合芜,同样是两人先前的约定。
如果戴珺在一次次截杀中脱身成功,他会简装快马按照原计划去跟那图会面。
如果他不幸……
那么顾衍誉要去完成这件事。
顾衍誉有那么一个瞬间产生了幻想——她在途中“捡到”奄奄一息的戴珺,将他抱上马车,然后他们就这样一直跑,跑进色彩沉郁的夕阳里,再也不要回头。
她甚至自暴自弃地产生些糟糕的念头,比如就这么算了,让皇帝的禁军“霸占”所有的天铁军刀好了,然后羌虞就可以在杀完东南七镇的抵抗者之后一路高举他们的神兵再杀入大庆的土地。直到皇城被破,手握天铁的禁军因武器数量差距还是不敌,被屠戮殆尽。
聂弘盛在那个瞬间,或许会生出悔意?
顾衍誉甩甩脑袋,她发现这个糟糕念头的结局一点儿也不令人痛快,聂弘盛有愧疚的一闪念又如何呢?在此之前,是会死掉很多、很多的人。她的兄长、姬雪照、严柯、蔡莘……陵阳的守卫,她熟悉的守城人,禁军的统领刘理……想象中的死亡变得具体时,一切就沉重了起来。
然后呢?在这样的死亡之后,还是会有人迅速占据有利的位置,他们会把既得利益者的席位迅猛地瓜分掉,像秃鹫分食尸体,然后他们制定规则,这个规则里,有人源源不断给他们上贡,他们封妻荫子,他们世代相传,普通人再一次失去机会——
该死的!
她不能走,甚至不能置身之外,还因为她的生身父亲在这一切中扮演了推手的角色,她天然对所有人有愧。
顾衍誉没觉得自己的道德水平高出旁人多少,她只是觉得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一家一姓的天下,也不该是吃饱了饭的人想从穷人口中抢走更多。
她还想过会跟戴珺有孩子呢,她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个正常的世界里——
在正常的世界里,她不会因为是女孩儿而失去继承家产的资格;
她不会因为宗族被人把持,无论做得有多好也难以出头;
如果她获得了军功,她不必因为将军的儿子更需要这个功劳而将自己出生入死换来的一切拱手让人;
如果她弹得一手好琴,她有权得到公允的赞赏,而不是评价琴艺的标准在少数人手里,获得不了他们的肯定就被钉死在“下九流”;
如果她是个普通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不必因为有人在人间当了“龙王”,而被榨干辛辛苦苦劳作得来的果实……
顾衍誉有时愤愤地想,这到底有什么好难的呢?
这不应该是,最基本、最正常的世界的样子吗!
她奇异地想起了创世神古尔加留下的谶语——
其下无下,其上无上。
哎,试问这个世界上有谁真的需要踩在所有人的脑袋顶上才能活得下去么?
居高位者只拿自己那一份,不多抢别人的,也是不会饿死的吧?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最初是否因为神的恩赐而存在,但凭顾衍誉对山川风物的了解,她知道“其下无下”是真的,这片土地足够很多人好好地生活下去。
前提是,没有人始终想着占有更多。
她在颠簸的马车里,颓废并冷静地接受了眼下正在发生的一切。
她可以愤怒,也可以想逃走,不过都对局势毫无帮助。而她理想中的那个世界,永远无法凭空得来。她已经是“顾大人”了,如果她也要逃走的话,指望谁去改变呢?靠平民一次又一次地,以自己的性命去控诉不公么?
顾大人囫囵睡了一觉醒,就这么让自己想通了。
人终其一生能做完的事其实很少,人命也很脆弱。在有一口气的时候,去做点什么,让世界往“正常”的方向多走一步。或许她也走不了多远。可是如果很多人都这样想,应该终有一天,作为集体而存在的人类,会看到那个世界。
旅途漫漫,她从随身的行李中抽出一本小册子。
只看她认真专注的模样,旁人或许以为在看什么正经书。
实际那是,唔,顾戴二人的一点小秘密——
两人尽管日日常相见,还是架不住年轻的那种腻乎劲儿,对爱人极有倾诉欲。同居一室也乐于给对方留个只言片语,或者将重要的事记下两笔。
什么今日跟燕安一起赏花,得诗一首啦。什么今日上朝又被某某大人气了个够呛,两人背后说人坏话时忽然觉得有一句阴阳得极妙,得记下来。
再来就是些生活小事,比如有一日顾衍誉心情极好,戴珺走在回廊上,忽见她双脚勾在梁上,整个人倒挂下来,险些把戴珺吓了个够呛,却见顾衍誉笑眯眯从背后变出一捧花递给他。
再好比顾衍誉哪天惹了戴珺,自己先写些怂话认错,再模仿戴珺的字迹给她自己回话,“得夫人如此,小生怎会介怀?”,戴珺见了便会忍俊不禁,在后面添上两笔黏糊糊的情话。
顾衍誉翻了一会儿又合上,仔仔细细收好。
她重新闭上眼,开始认真想下一个问题:如果她真的就快要死了,是应该抱着这本小册子一起魂归九泉,还是把它留在人间?至少它可以作为他们存在过、相爱过的证明。

第192章 秦绝忽然想到四个字——我见犹怜
云渡传回消息,庆国军队不敌云渡叛军,后撤三十里,闭门锁城。
起因是顾衍铭指挥精锐迅速突入东南七镇,他们想要抢在羌虞之前,也抢在胡青反应过来之前夺得这几处的控制权。
不料,胡青的军队竟掌握了天铁打造的兵刃。
一场本该是出其不意的突袭,变成了令顾衍铭出其不意。
情报漏了最关键的一环,将军帐中的人也因胡青表现得太符合预期,被整个绕了进去,以为他会把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而死不悔改。
胡青在这场必败的豪赌中确实输急了眼,但他还不想认输。
他加码了。
他有很多的钱。朝廷多年来给云渡的抚恤、胡青克扣下的税银……这一笔财富惊人。
他以此给自己换来了天铁。
幸而严柯当日带出去的俱是精锐,凭借高超的武艺,还有半数逃回。
如果普通战士遇到,他们的武器在如此神兵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们的性命也是。
羌虞非常乐意向胡青售卖武器,哈泰穷兵黩武之后,他们急需充实国库。而拿到天铁,胡青在仇恨的浸泡之下,会首先将它们对准同胞。羌虞只需退回海上,就能免于卷入战争。
曾被顾衍铭否定的鹬蚌相争之计,现在换了人来做“渔翁”。
顾衍铭在得到武器支援之前,不愿再做无谓的牺牲,只好先再退一步,转攻为守。
另一边顾衍誉带着高手出发,秦小侯爷请旨同她一起上路。
然后他就开始了操心得头发快变白的旅程。
顾衍誉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迟钝如他,都能看出顾衍誉根本已经失了魂。
而她的这些个手下——秦绝发现这些人对顾衍誉有种盲目的信任和忠诚,好像她无论变成什么样儿,哪怕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清醒了,只要一声令下,这些人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命令。
比如那个叫沈迁的姑娘,瞧着也不笨,看顾衍誉的目光亮灼灼的,但仿佛完全看不出她的异常。
秦绝深受他义父影响,自从他把顾衍誉当个“人”看,而不是当个怪物之后,他不再觉得她一举一动都有目的,有时能从中读出一些属于人类的情感。
戴珺路遇意外,她想必是急坏了,可除了他之外,没人看出她这一点。
秦绝惊觉,自己竟可能是这一行人当中最机灵、最通人性的,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
“前面有能歇脚的地方,我们也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对他的提议,顾衍誉没意见,其他人当然也不会有意见。如果有需要,这些人可以星夜兼程地赶路,但不要一开始就拼命显然更好。
顾衍誉走下马车,拂面的风很清爽,她微微闭目,定了一会儿神。
接着目不斜视走到被拉开的竹椅上坐下。
秦绝自然地在她身边落座。
她是顺着秦绝的目光才注意到旁边这一桌。那里有个相当惹眼的小公子,穿一身青色衣裳。
顾衍誉一路都对观察环境缺乏兴致,她带了顶尖的高手,有这些人在身边,她不必分出太多注意力。所以进来时她只在意眼前这张椅子,完全忽略了因那位小公子而起的骚动。
这么一看,她还发现了一件更奇妙的事——他很像戴珺。
那人坐在一张木制轮椅上,看上去身体不大好,肤色比一般人更白。身后跟着两个纤长清秀的仆人,乍一看像书童,但顾衍誉细看来,哪怕沈迁出手,恐怕也只能跟一个人堪堪打平。
从顾衍誉的角度其实没能看到他全脸,说“像”并非在容貌上,而是那种模糊给人的感受,以及行止间的小动作。
茶桌的高度不大方便,一个仆人在他身后为他正了正轮椅,发现依然不合适,便将他抱到竹椅上。
他似乎为在人前展露的缺陷感到羞耻,微垂着脑袋,耳朵尖微微泛着粉,十分惹人怜爱。
秦绝只是习惯性地观察完环境,收回目光时却看到顾衍誉依然专注地在打量对方。
这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观察,还是对着一个不良于行的人。
他试图用眼神提示,但顾衍誉没接收到。
她专注而平静,没有带着猎奇或者冒犯,也没有明显的同情,仿佛是刚修炼出人形不久,意识不到过长的注视有多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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