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试玉(驰驰响当当)


顾哲源见那酒家女漂亮,追求对方,碰了两次软钉子。在一个雨夜,趁那老板外出送酒,迷奸了小姑娘。顾哲源自诩颇有几分魅力,许诺了会抬人进府做妾便万事大吉,恶事做完一撩衣服就走了,也没料到小姑娘留下绝命书来给她老父,自己跳河寻了短见。
那酒庐老板也算有血性,说不怕顾家势大,告到了官府,若本地官府不做主,他就拼了一条老命层层上告。
阳朔说到这里,也颇有几分郁卒:“明明是苦主,却要做好拼了命的准备才能讨个说法。这是什么世道呢?”
无非是因为顾家势大,不好得罪。就算案情明确事实清楚,此地官府也根本不敢判,只能先把顾哲源抓了进去,怕他被酒庐老板私下寻仇打死,然后战战兢兢等着上峰能有什么指示。
毕竟是去了一条人命,顾哲源的父母这回不敢托大,要上陵阳去搬救兵。想写书信,怕中途寄丢,事关儿子命运,他们非得亲眼见到顾禹柏求一求才放心。
戴珺听了也是凝眉,世家宗族便是如此,势大的少不了拉拔一下族人。旁人敬你,是敬这份势,这份势还要能“为我所用”。如果有钱有权但见死不救,就……总之这种事很考验应对。
“这是燕安多大的时候?我不记得顾太尉有帮族人活动过这样的事。”
“十三岁,”阳朔说,“确实没有活动,因为那顾哲源的父母还未到陵阳,顾哲源已经在狱中被烧死了。”
戴珺眉头微微一动,他好像明白了。
话说那顾哲源的父母来求顾禹柏,顾禹柏先一步收到乐临来的飞鸽传书,只能眼带遗憾地告诉二位,事情官府还没来得及调查清楚,那狱中便走了水,顾哲源不幸殒命。他送了许多银钱安抚这二位,失子已成既定事实,顾哲源父母在族中地位也不错,由顾禹柏主持,有旁支愿意过继个孩子给他们养老,事情就这么被撂下了。
“顾哲源的父母虽然明面上接受了此事,心中一直未曾放下,其父也是那次在酒馆里喝多了失言,才说出他们心里一直的怀疑,认定那火是顾三公子授意人放的。因为有人在失火前一天看到顾三公子从县令郭大人的府上出来。”
戴珺陷入短暂的沉默,他此刻终于明白阳朔讲述时的踌躇从何而来。虽说十三岁也算初步长成的年纪,商人的孩子跟着家人出远门、做生意的大有人在,武将世家的后代跟着出入军中受些历练的也常有,但似这样的事情……听来着实是,不该由一个孩子去做。
他看阳朔神色,开口问:“想说什么?”
阳朔道其实这事他听了倒有几分痛快,只是不晓得顾三公子跟那表兄是不是有私仇,不然他其实只要让父亲不必求情,官府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也算伸张正义。总觉得这里有些私愤。
戴珺轻轻摇头,神色淡淡:“按照大庆律法,顾哲源这桩事若被坐实,最多被关五年,或者服个五年苦役。再有原籍服役的规定,他在乐临地界上,只怕这五年就算关足了,也不会吃多少苦头。按律赔足银钱,只怕也不疼不痒。倒是那小姑娘一条性命,依然无人偿还。”
阳朔又不懂了,难不成,顾衍誉还是个疾恶如仇的人吗?
这比那个十三岁就知道教唆朝廷命官杀人灭口的顾罗刹,更使他诧异。
戴珺转过来,看他一眼:“你若是顾太尉,愿意帮那混帐一把么?”
他不问,阳朔就不会多想,问了之后,阳朔觉得顾太尉是不会想帮的。顾家势大不假,因此盯着顾家的人也多,这种罔顾律法的事,顾太尉仗一时势大想要压下去,或许可行。但迟早会被人翻出来,到时候就是一条有罪的铁证。顾太尉没必要为这么个不成器的子侄辈给自己埋个大雷。
但如果顾禹柏对亲族见死不救,对顾姓族人又显得缺交待。细想一番,顾哲源不明不白死了个干净,竟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真是顾衍誉做的,“这个人……”
戴珺的脑子没有主动回忆今日发生的一幕,手指却记得那花瓣一样的嘴唇的触感和顾衍誉一瞬间失措的眼睛。
顾家人的相貌特征明显,应当是祖上有些外族血统,鼻梁比普通人要高一点,五官更为挺括,这相貌表现在顾衍铭身上极为周正英俊,顾衍誉作为一个男人,本该更像他兄长,但实际是跟顾衍慈像了八分。只是这好相貌在顾衍慈身上是端方雍容、名花倾国,生在顾衍誉脸上,平素被他不怎么正经的行径掩盖,叫人关注重点不在此处,若细细端详,却有种说不清的妖异意味,就在眼前却看不穿,自诩看穿了又想看得再明白一点。
他强迫自己把神思转回来,让阳朔接着往下说。
阳朔一股脑倒出来,说总之顾衍誉在乐临的表现,使得那些人对顾衍誉又恨又怕。比如旁支的长辈生辰,顾衍誉还大闹过现场。不出去吓人的时候,都只待在祖宅里,早先请过一个先生,待的时间挺长,教他读书识字。后面陆续又换过不少先生。
如今顾衍誉养在“在水一方”的那位令狐玉是被顾太尉收养的,也放在祖宅里生活过。
戴珺见过顾衍誉躺在令狐怀里,令狐喂他吃果子的情景,两人的关系不言自明。如果令狐玉是个姑娘,这件事会好理解一点。但令狐玉是个男人……“通房男丫鬟”这个词冒出的瞬间,戴珺被自己的思路惊了一惊,不敢再深想下去。
其他关于顾衍誉的信息就不具体了,无非是懒、挑剔、喜怒无常这些词儿,也不新鲜。
“不过对最早那位这教书先生有印象的人还不少。”
阳朔说着掏出一个卷轴来:“依公子所言,找不到顾三公子相关的消息就打听他身边的人。据说教他识字的先生喜欢与人结交,还经常帮附近村民农户代写家信、对联,他们只知姓吴,早在七年前离开了乐临。”
戴珺将时间一对比:“那他确实教了燕安很久。”
阳朔把卷轴展开:“这是乐临一个农户挂在家中的字,说是那位教书先生的手笔,看起来很像大家之作,去打听的人就买下带回了。”
写的就是一般吉祥话,倒是这个笔迹,隐隐让他有些熟悉……戴珺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爹督促他练字练的也是横平竖直的无趣字,说写字就像做人,不要他学那些花哨做法。唯独有一个人写得也豪放不拘,他爹却很赏识,戴珺问这个为什么例外,他爹说狂放之中自有风骨。那人是多年前才惊朝堂的状元郎,吴三思。戴文嵩的书房里还挂着一副他的字。
戴珺心中微震,二十多年前大庆朝堂由盛转衰,聂弘盛似乎做累了开明皇帝,从为自己的长生祭坛放逐言官开始,朝廷气氛陡变。吴三思据说因为当朝顶撞皇帝而被厌弃,将他放到一个小城去做县令,赴任途中遭抢匪劫道,从此不知下落。戴文嵩还很为此唏嘘,但他当时自身难保,对此也有心无力。
没有人会把吴三思跟顾衍誉联系在一起,只要开了这个口子,很多细节都能被他对上。比如说顾衍誉的字,无论写得有多潦草……也隐隐能看出吴三思的风骨。但所有人只会认为这是这个纨绔子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戴珺确信顾衍誉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毕竟若能得吴三思隐姓埋名数载光阴,难道只为教出一个不成器的世家子?
他在乐临长大这件事就很蹊跷。当时戴珺年纪还小,他隐约记得那时顾禹柏成了一个鳏夫,对外说家里没有女眷照顾孩子所以把他送去乐临。可这说法细究站不住脚,本身照顾孩子也有府上侍从代劳,一个三岁小儿,如果亲爹不在眼前看着,送出去受了委屈都没人知道。
戴珺甚至疑心过从乐临回来的顾衍誉不是顾禹柏当初送走的那个,但顾衍誉长相倒是原原本本的顾家人。他这身份再高贵,也只是个朝臣的儿子,似乎也没换子的必要。
那就使得戴珺更加困惑,有什么理由要让一个幼子离开父亲的视线,离开陵阳十年,有吴三思教导,却长成了一个败家子回来?
他回到陵阳之后的事,其实都在眼皮底下,但杂得让人一时捋不出头绪,一个没个正经事做的纨绔,三教九流都认识,赌坊青楼画室书院,哪里都去。
阳朔:“他身上查不出更多事,但身边有个人的身份清楚了。那个叫杜衡的大夫是真的杜衡。”
戴珺微微一怔,杜衡,杜大夫,神医妙手,对疑难杂症颇有心得。几年前赶上水患之后瘟疫横行,他一张方子救了一方百姓,但权贵征召都不去,使得他这个“神医”的名头更添几分传奇。以至于天下姓杜的大夫不少改名叫了杜衡,不姓杜的也改名叫杜衡,什么李杜衡,张杜衡,遍地都是,俨然成了大夫的代名词。最初他也以为顾衍誉身边的杜衡是这么来的,谁能想到真的杜衡,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待在他的别苑里。
戴珺深吸一口气:“他在乐临的事继续查,所有接触过的仆从都要盘仔细,仆从有家眷,家眷还有家眷,只要发生过的事,不会没有一点风声透出来。”
他不禁开始回忆从认识顾衍誉起发生的一点一滴,不愿错过任何蛛丝马迹。戴珺试图拆分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可他发现这些真真假假毫无痕迹,浑然一体地变成了顾衍誉这个人。
他情不自禁拈了拈自己的手指,那里还有一点停留在对方嘴唇上的触感,柔软而温热。

第20章 人们头顶的青天好像不爱管闲事
顾衍誉在等消息,这是她近段时间唯一该做的正事——等贪墨案的审判后续,好保证所有前期努力都能稳稳落地。
主审大臣自打接过这顶大锅,整日战战兢兢,等着看各派势力下菜。轻易不敢得罪严家和背后的建安侯,又知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有心人捅出来就是为了搞垮严家,想判不知道该判到什么程度,想高拿轻放,又怕把自己放倒了霉,于是遵循上意,打着彻查的旗号能拖则拖,盼哪尊大佛能先给个明示。
贪墨案牵连甚广,压已经压不下去了,严家是准备断尾求生还是能捞的尽量捞出来暂时不好说。太尉让顾衍誉盯着,适时给严家或者建安侯再扎上一刀,叫他们无法伸手才好。
不过机会是要等的,顾衍誉也就懒洋洋地做,没有主动想干活儿。
她真正在等的是秦绝的回话,她在意那位谢大人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谢为良被牵连不会是巧合。淮山在庆国版图中地位特殊,无论商贸还是军事方面都很要紧。这么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能被放任到吏治稀烂、遍地饥民也是奇闻,直到前几年谢为良升任要职后,治理才见起色。
朝廷不是没想过要治,但治标不治本,根上烂掉的地方,清官比贪官难做。如果要从头到尾地清理,往上不知道要拔到哪一层,皇帝本人大概都下不了这个决心。于是那就成了一套过于强大的系统,任何人进去了,都只能按照它原有的方式运转,除了谢为良。
谢大人难得的能屈能伸,顾衍誉探听得他在淮山做的那些事,愿把他悄么声刻在自己心里的英雄榜上。谁都没能料到,这么个皱巴巴的文人真能把淮山撑起一片天。
顾禹柏曾属意顾衍誉在这里安进去可信的人,不过顾衍誉塞的都是边角料位置。她倒是想把人塞在重要的位置上,可谢为良能做的事旁人做不到,当“能臣”是白菜,到处都有的么?不能的也不会因为效忠顾家就能。
谢为良这回被揪住小辫子看起来解决了她的问题,空出了一个位置。
可她不想解决谢为良。甚至怕没轻重的真把谢大人弄死了,淮山再烂回去,这里生活的人可又怎么办呢。
她一时没控制住的愤怒有点坏事,使得这事不便再拿到令狐跟前议,恐引他生疑。此刻被动等着秦绝消息,顾衍誉忽然觉得……顾家的“顾”,可真不是顾衍誉的顾。无处不在的“耳朵”和“眼睛”都是顾太尉的,明里暗里做事的“手”也是顾太尉的。
这个念头一出,顾衍誉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危险了,好好地当着顾家三公子,享受着陵阳顾家的泼天富贵,她应该有什么不满足么?
顾衍誉换好衣裳,出门直奔聚贤阁,等会不会有人过来。
算日子怎么着都应该有长治的回信,如果秦绝的小脑袋瓜够灵光,现在应该已经把她要求的事情办妥。到了那儿枯坐片刻,她开始郁闷地想,秦绝这个狗东西,拿了她那么多钱和人,总不会抠搜到让人传信都不舍得用快马吧。
她只能要了香茶和点心,心不在焉地在聚贤阁听说书人说书。
被顾衍誉在心里翻来覆去骂的秦绝有点冤枉,他半点不敢怠慢,一回长治就立马跟吴行之商量了顾衍誉吩咐的事,吴行之似乎并不意外,让秦绝点了脑子和身手都很不错的分坛坛主苗驰去淮山。有顾家帮助,官府不再为难,青帮得以喘息,收复起原来的势力只是时间的事。吴行之说自己能稳得住局面,去陵阳回话的事,让秦绝不要假以他人,自己快马出发。
秦少帮主路上捎带手救了个人再把人送到安全地界,耽误了一点时间,紧赶慢赶到陵阳。结果不巧在城门口撞上一个人,是个会武的青年,长得也正派。秦绝勒住马绳将人拉起,他已经算是反应快的,奈何那武人还是撞了上来。秦绝问他情况如何,那人捂着心口说问题应该不大,就是走路困难,得难为侠士送自己一程。
阳朔不太会演戏,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他的极限,好在秦绝眼拙,也没察觉什么端倪。想着人是自己撞的,这武人明理没有纠缠,只要求送他回主人那里,还有什么可拒绝的。路上阳朔随口问:“我见少侠身手不凡,怎么称呼?”
秦绝观他打扮,像个大户人家的护卫,未必会有交集,就以真名相告。
阳朔立马说:“秦绝……再观少侠手里这把刀,可是青帮的少帮主?”
秦绝:“……”
秦绝愣住。他没想到陵阳城内一个护卫都这么有见识。
阳朔一脸诚恳:“我跟着公子也听了不少江湖故事,你们在长治的义举人人皆知。”秦绝心下微微一热,阳朔又问他来陵阳做什么,秦绝这次终于保持了警惕,寡淡地说只是来找人办些事情。
他照着阳朔指的路把人送到戴府,正要出门的那位公子他见过,当日在倚翠楼下,这位仙气飘飘的公子让人给顾衍誉递过靴子。
阳朔见了主人,三两句把秦绝身份交待得清清楚楚。秦绝在一边默默无言,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希望不要生出什么波折才好。那公子倒是斯文有礼,对他微微点头,打量他片刻之后道:“少侠这一身衣裳怎么脏了,都到门口了,跟阳朔回府上换了吧,如果要办事见人也方便些。”
秦绝这才打量自己,他一路风尘仆仆过来,衣服本就沾了灰尘,一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利器破开两条口子。想起顾衍誉曾经说过的,下次见他换一身好衣裳,秦绝稍作犹豫便答应,跟着阳朔进了戴府,而那公子抬脚出门去。
另一边顾衍誉听书听得有些入神,这说书人讲的是跟於镜庭有关的一段野史,俨然把皇帝的鹰犬都说成了江湖侠客,千里之外取贪官首级,雷霆手段,手眼通天。
要顾衍誉说,监察机构自古以来都不好做。若真的上监皇帝、下管百官那是开玩笑,跟谁都不站在一起,很快就得被弄死。
如果这种机构替皇帝监察百官,说穿了是私兵,皇帝也是人,说法再怎么大义凛然,只怕私底下黑白不分的事也要做;
只监察百官,不背靠皇帝是更不好做的,总要选一派投个诚。监察不是自立一国,自己不能从查案、抓人到审判做全了,若真是自成一体,又有谁能保证监察的立场不偏不倚,谁又来监管监察呢?
顾衍誉听闻漠北那边的雅克苏部族是最后一种,他们信奉草原上的神,代表神的意志的长老权力也是天授,并不比部落首领地位低下,亦有监察之职。
但无论哪一种,都是个直接在别人切身利益上动刀子的危险位置,越有用则越凶险。
百姓乐于听这种故事,愿意相信有这么一把看不见的剑,大概它切中了百姓的某种期待——手握尚方宝剑,内藏侠义之心,就算吏治浑浊、圣上昏聩时,也有人能替天行道。又像一双暗处的眼,盯着芸芸众生,叫作恶的伸手前都要多想一想,是不是今天多做了两件亏心事,明天睡梦里就会被摘了脑袋。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