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还不断传来殷平的呼喊,闻笙绞着手指,浑身发冷。
她心一横,伏在地上:“求三爷救救奴婢。”
“你不是好好在这儿,何来救你一说。”贺聿珩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话音刚落,假山内的声音也消失了,难道殷平跑了?
“奴婢......奴婢刚刚好像见到鬼了,一时害怕,这才冲撞了三爷,请三爷恕罪。”
她不敢抬头,生怕贺聿珩看出她的不安。
耳边扑通一声,不断传来呜呜的声音,闻笙侧头看去。
殷平被子墨押着,嘴角全是血,死死盯着闻笙。
“爷嫌吵,找人割了他的舌头。”贺聿珩眼中闪过厌恶,开口问道,“你说的鬼可是他?”
她咽了咽口水,紧咬着下唇,声音细若蚊吟,几不可闻:“奴婢......天太黑了,奴婢没看清。”
“没看清?”贺聿珩目光在她身上流转,缓声道:“子墨,你看清了吧,你来说。”
子墨将刚刚两人在假山里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就连殷平对她做了什么也细节得很。
闻笙每听一句,脸色就白一分,贺聿珩不会也把她舌头割了吧。
“你觉得你配不上他?”贺聿珩蹲在她面前,挑起她的下巴,轻佻眉梢。
她闻言,面色微变,随即头颅轻摇,却又觉不对,点头应是。
见她这副模样,他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霾,声音低沉:“你这身子都被爷用过了,还想着配别人?”
闻笙身躯微颤,如风中残叶,目光缓缓移向殷平,果然他面露惊恐,双眼猩红,贺聿珩不会留下他的命。
指尖因力道过猛而泛白,她看向贺聿珩,眸中水光潋滟,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主人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唇瓣微动:“奴婢不敢。”
贺聿珩摩挲着她的下巴,声音冷如寒冰,令人不寒而栗:“殷平偷了爷的东西,断其手脚扔进马厩,与马同吃同住。”
“祖父明日回京,府中不宜死人,命人看好了他。”
闻笙心中惊惧不已,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她了。
“你还挺招人的。”见她这般模样,贺聿珩缓缓起身,“不过,爷的东西不喜同别人分享。”
闻笙只觉他的目光似一股无形的束缚,他所言的“东西”,指的便是她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却难以掩饰声音中的颤抖:“三爷……的意思是?”
贺聿珩将她扶起,伸手轻抚她的发丝,动作温柔,语气却冷硬如铁:“你的答复,想好了吗?”
她站在他面前,身姿柔弱,脸上满是抗拒与不甘。
贺聿珩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你要是不愿,爷便砍了你的双脚,把你强行留在房里。”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却是实实在在的恐吓。
闻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迎上他的目光:“奴婢愿意。”
她的回答虽微弱,却透着一股坚定。
他微微颔首,似乎对她的回答感到满意,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却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子墨很快就回来了,靠在贺聿珩身边悄声说了什么。
很快,贺聿珩便道:“走吧,送你回去。”
闻笙却拒绝:“不麻烦三爷了,奴婢自己回去就好。”
“这是命令,走前面。”
闻笙不再说话,而是快步走了出去。
月华如练,将几人的影子拖长,子墨觉得三爷真是别扭,明明关心闻笙姑娘,话说得却那么僵硬。
走到院门口,闻笙转身道:“今晚多谢三爷。”
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
她疑惑抬头,只见贺聿珩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直接抛向她。
闻笙伸手接住,一个精致的小瓷罐子落在她的手心。
第二十八章 再吵爷割了你的舌头
不等她问,贺聿珩声色平淡:“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腰上的伤用它好得快些。”
闻笙脸颊染上淡淡红晕,刚刚那一切他都看到了:“多谢三爷。”
贺聿珩瞧着她眼眸低垂,睫羽轻颤,心情大好:“明日一早爷要在雪竹苑见到你。”
“可奴婢还没和大夫人说,怕是不妥。”闻笙不想让虞氏觉得她不守规矩。
贺聿珩摆手:“爷已经说过了。”
闻笙怔愣之际,贺聿珩已经带着子墨走了。
回到房间,桌上是琳琅给自己留的晚饭。
为了不吵到同住的丫鬟,她把饭端到外面,坐在台阶上,拿出刚刚捡起的纸条。
上面的地址在城北,离侯府不算近,来回路程怕是要一天,下次出府再去打听。
她心中默默祈祷,盼望这次是妹妹。
与从同时,梁氏院子内,贺玄知与梁氏坐在桌旁,轻声交谈。
梁氏面容温和,眸中却带着几分冷冽,她看着贺玄知,缓声道:“玄知,你今天可看到贺聿珩身边那个丫鬟了?”
贺玄知没有回答,而是闭眼沉思片刻。
笃地,他开口道:“母亲,那丫鬟我那晚也见过。”
“哦?”梁氏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真的是她?”
“母亲也怀疑了?”
梁氏没有立刻回答,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那丫头是个伶俐的,找个机会将人带过来。”
贺玄知当即会意应下。
翌日,闻笙还是去和王嬷嬷说了此事,果真如贺聿珩所说,虞氏早已同意了。
来到雪竹苑,子墨亲自来接她,领她去了房间。
子墨在前引路,满脸笑容:“闻笙姑娘,雪竹苑就只有你一个丫鬟,所以三爷便拨了一个房间给你用。”
闻笙点头道谢,踏入房内,四壁挂着精致的绣帘,随风轻轻摇曳,映出淡淡光影。
“子墨小哥,这儿......”
“闻笙姑娘,你安心住下,三爷对下人还是很好的。”子墨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接着又道,“昨晚三爷吩咐,闻笙姑娘以后负责唤早。”
闻笙应后端着一盆清水,轻手轻脚走近房里,将水盆放下,来到内室掀开床帷。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洒在贺聿珩脸上,映出淡淡金辉。
贺聿珩似乎感受到了,不满地皱起眉头。
“三爷,辰时末了,您该起了。”闻笙跪在榻边,声音柔和而恭敬,生怕稍有不慎惹他不快。
子墨在外面听着,替闻笙捏一把汗,三爷有起床气,以往有公事都是他负责唤早,但难免要承受一番三爷的怒气。
一道柔声入耳,贺聿珩直接伸手将人拉进怀里。
闻笙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只听贺聿珩声音沙哑:“再吵爷割了你的舌头。”
登时脑海中浮现昨日殷平之相,她头皮发紧。
但闻笙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有些为难道:“三爷,今日老侯爷回京,奴婢不想头一日当值就被责罚。”
贺聿珩缓缓睁眼,眼眸深邃如墨,夹杂着未褪的睡意。
只瞧一眼,闻笙立马觉得不妥,挣脱后低头恭顺地等着贺聿珩起床。
听见贺聿珩起身,她才走过去将铜盆端了过来。
洗漱过后,闻笙本该退下,却被贺聿珩叫住。
“看看爷今日穿哪身合适。”
闻笙抬头瞧了一眼,恭敬回道:“回三爷,依奴婢之见,今日宜庄重,那件靛蓝色最佳。”
她一顿,又看了眼挂着的那三件,说道:“但三爷年少,穿茶白色比较合适。”
“是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玩味,“可爷觉得这件青衫好,与你今日穿着甚配。”
闻笙颔首,放下铜盆,走过去将青衫取下,伺候贺聿珩更衣。
见状,贺聿珩不禁失笑,声音温和:“腰上的伤如何了?”
闻笙轻声回答:“多亏了三爷,奴婢已经无碍。”
贺聿珩点点头,继续道:“你今天留在院子里做事。”
雪竹苑活计轻松,并没有什么需要费神的,若是完事的早,她是不是可以去打听下妹妹。
想到这儿,她开口请示:“三爷,奴婢午后能不能出府一趟?”
贺聿珩挑眉,眼神微凝,带着探究问道:“出府?你有何事?”
闻笙并不想隐瞒,眼神坦然,语气平静:“回三爷,奴婢妹妹幼时走散了,昨日得到消息城东的一处宅子有个女子与奴婢妹妹有几分相像,奴婢想去看看。”
贺聿珩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既如此,你便去吧,带上子枫。”
子枫是雪竹苑其中一个小厮,只是不经常跟在贺聿珩身边,她也是今早才见过一面。
“奴婢谢过三爷。”伺候完之后闻笙就退了下去。
因为贺聿珩一直起得都很晚,所以雪竹苑从未有过早膳。
贺聿珩收拾妥当后就去了正堂。
侯府三房全部都到了,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家人闻声纷纷起身,快步迎上。
侯夫人站在最前面,眼中闪着泪花,嘴里呢喃着:“终于回来了......”
“父亲。”
三个儿子异口同声,老侯爷“欸”了一声,径直进了府门。
贺家开国时有功,故被封侯,只是老侯爷因打仗落下隐疾,后追求道法,皇帝也允了他常年在外游历。
他每次回京都会和皇帝分享所见所闻,能帮助皇帝了解民情,也算另一种建功。
各房与夫人坐在两侧,气氛有些沉重。
老侯爷沉声道:“人都齐了?”
“都在这儿了。”侯夫人应道。
老侯爷深吸一口气,扫过堂内,眼中闪过失望,缓缓开口:“陛下召我归京是为了袭爵一事。”
“可你们三个到如今还没什么建业,叫我如何向陛下请旨,将这爵位传下去!”
侯夫人语气带着一丝埋怨:“自古以来嫡庶有别,这爵位本就该是瑞林的。”
老侯爷不满地扫了一眼她,继续道:“侯府没有这规矩,能者居之。”
“若是你们不行,那就叫你们的儿子来。”
侯夫人转头将矛头对准虞氏:“瑞林,泉儿已经四岁了,该启蒙了,虽然记在虞氏名下,可她尽不到做母亲的责任,就由我这个祖母来,明日你将泉儿抱到松涛堂。”
第二十九章 妹妹被罚
贺瑞林闻言,心中不愿:“母亲,这孩子终究是儿子的骨肉,怎能......”
话音未落,虞氏冷笑一声打断:“母亲,您这是何意?您觉得儿媳尽不到母亲的责任,难不成珩儿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还有脸说!”侯夫人冷哼一声,“珩儿被你教的整日流连赌坊,全上京谁人不知侯府嫡孙是个纨绔。”
虞氏不甘示弱:“我儿尚未弱冠,母亲现在定论是不是太早。”
老侯爷清清嗓子,打断她们:“我入京后听民间传言,福康公主喜欢珩儿,可有此事?”
“没有的事。”虞氏很快回道。
但一旁的梁氏却道:“也不全是捕风捉影,福康公主确实和珩儿走得近些。”
老侯爷点点头,一眼扫过,目光停在贺聿珩身上,问道:“珩儿也喜欢福康公主?”
虞氏狠狠捏着扶手,脸色沉了下来。
贺聿珩不紧不慢回道:“孙儿的意愿不重要,若天子下令,怎敢违抗。”
“怎地不重要?你若不愿,娘就是拼了命也要拦下。”虞氏作势掩面,“那福康性子泼辣不说,难道要珩儿要就此葬送前程。”
话音刚落,侯夫人就厉声道:“哭哭啼啼做什么样子,珩儿都比你这当娘的懂事。”
不等虞氏再反驳,老侯爷就出言结束了这一话题:“眼下尚未定论,若珩儿是要袭爵的,那福康公主也不可强人所难。”
听此,堂内所有人纷纷变了脸色,梁氏沉不住气,直言道:“父亲这是已经定好了不成。”
老侯爷一记冷眼扫过梁氏,看向她旁边的两个孙儿,放缓语气:“玄知和远儿若有能力,也有机会。”
梁氏闻言一怔,她的文远也有机会,她脸色稍缓,没再言语。
老侯爷这次留京半年,就是为了定好承袭之人。
用过午膳,他遣散众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三房贺嘉诚走在路上,脸色沉重,摇了摇头:“侯府这半年不会太平了。”
“只要我们看好自己院子里的,不会有事的。”夫人柳氏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咱们三房只有女儿,他们不会对咱们下手的。”
“但愿吧。”
贺嘉诚叹息一声,看了看身后两个女儿,大女儿马上就要议亲,不免担心起来。
闻笙带着子枫出府,城东离得不近,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到。
她找到府邸的后门,抬手敲了敲。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来人见闻笙不眼熟,开口问道:“二位有什么事?”
闻笙拿出荷包,塞了点铜板给那人,恭敬地说道:“我家妹妹写信说是在这里做工,今日来是家里有事,劳烦姐姐传个话,她叫闻初,这是我妹妹的画像。”
说完闻笙从袖口拿出一张纸,这也是她根据父母和她的样貌猜测画出来的。
女子见那画眸色稍变,摆了摆手:“府里没有叫闻初的,你那妹妹应该是记错了。”
说罢就要关门,闻笙有些失望,难不成又找错了。
她转身要走,里面却传来一道男声:“桑枝,什么人啊?”
“张管事,问路的。”
门还未关严,叫张管事的男人就快步走了过来。
他打开门,直勾勾地盯着闻笙:“姑娘要去哪啊?”
他身后名叫桑枝的女子不断给他们使眼色。
子枫奉命监视闻笙,也有保护之责,看张管事不坏好意的眼神,他将闻笙护到后面,冷声道:“不劳费心。”
说着就要扯闻笙走。
张管事却出来拦住两人,脸色有些阴沉,显然有些不悦,他的目光在闻笙和子枫身上来回打量。
“二位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哪是能随便问路的。”
说完他就伸手要拉闻笙。
闻笙作势一躲,那画像落在地上,引起张管事的注意。
张管事眼疾手快捡起画,眯眸问道:“你与画上之人是什么关系?”
听他这样问,闻笙觉得他应该见过妹妹,如实回道:“这是我妹妹,闻初,张管事可曾见过?”
“桑枝。”张管家招手将桑枝叫过来,“这是小初吧?”
桑枝摇摇头:“小初说她没有家人,也许只是相似。”
“张管事可否让我见见这位小初?”
闻笙眼中都闪过一丝希望,或许,这次真的是妹妹。
张管事脸上堆起了笑容:“好说好说,你随我进去看看就好了。”
他伸手试图拉住闻笙,想把她拉进府里。
闻笙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子枫挡在两人中间:“有劳张管事将小初叫出来。”
张管事手停在半空,干笑两声:“小初她昨日犯了错,被主子罚了,如今正在养伤,怕是不便出来。”
闻笙看向桑枝,她说不准张管事是不是再骗她,但看桑枝脸上闪过涩意,受罚应是不假。
张管事的样子实在不像好人,可她如果不和张管事进去,就没办法见到小初。
这里是有官职的府邸,只是她没有身份正大光明拜访。
她将子枫拽到一旁:“子枫小哥,我先进去看看,如果一刻钟我还没有出来,只能劳烦小哥回去找三爷,这样可行?”
有些人该用就得用,她现在只能求助贺聿珩了。
子枫犹豫,但看着闻笙一脸坚定,终是点头同意。
看着闻笙跟着张管家进去,桑枝跟在后面有些为难。
张管家果真领着闻笙来见小初。
闻笙的目光在房内搜寻,床榻上趴着一个面色苍白,神态憔悴的女子。
她心猛地一震,快步走到床前,眼中泛起泪花:“阿初......”
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眼神迷茫,待看清眼前人时生出一丝惊慌。
就在这时,张管家被人匆匆叫走。
桑枝趁机上前,焦急地对闻笙说:“姑娘,你快走吧,张管家是有意留下你,他......他不怀好意。”
闻笙回头望向她,眼中满是不解:“阿初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桑枝看着闻笙,知道她并无敌意,便低声解释:“这家少爷自幼患有隐疾,不能人道,府中女子皆是他的出气筒,张管家是府里唯一的男子,他留下你就是为了少爷。”
第三十章 妹妹不愿相认
说完她又看了眼门外,“你还是赶紧走吧,等张管家回来你就走不了了。”
闻笙心中一痛,她紧紧握住妹妹的手:“我要带她一起。”
“没用的,我们卖身契都在少爷手里。”
“我不认识你。”
两人一同开口,闻笙听到妹妹这样说一怔,但她很快回神,将荷包留给桑枝:“有劳桑姑娘照拂阿初,我会尽快回来赎回她。”
妹妹受伤,那她近日就是安全的,她回府后尽快凑够赎金,妹妹就可以和她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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