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莺啼(关山客)

贵妃心中暗忖，回想刚刚虞氏说的那些话，这丫鬟是看出庄美人怀孕，在提醒她什么。
如果她是莽撞之人，虞氏对她评价也不会那么高，她眼神瞄了下碧荷，转而问闻笙：“你说是被人推，可有证据？”
碧荷急忙抢话，声音尖锐：“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踩到石头滑倒，却在这里满口胡言，企图掩饰自己的过错。”
闻笙并未搭理她，而是继续回贵妃的话：“娘娘明鉴，奴婢当时是冲出去的，若真是脚滑，奴婢应是失去平衡，直接跌坐在地上，而非向前冲撞。”
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对虞氏点了点头，又问：“你确定那盒子未曾落地？”
闻笙目光没有丝毫躲闪：“未曾，直到呈给娘娘时奴婢才发现头面已坏。”
“庄美人和当时同行的宫人皆可作证。”闻笙继续道，她和碧荷只有两个人，没人可以作证，“庄美人是主子，不敢求主子为奴婢作证，可今日跟着庄美人的宫女太监，可随便传来几个人问话。”
碧荷有些恐慌，庄美人的出现是意外，她只想将头面损坏之事嫁祸给闻笙，却没想到这丫头竟这般伶牙俐齿。
“来人，去传三个今日和庄美人同行的宫女。”贵妃下令道。
不一会儿，庄美人领着人匆匆赶到。
贵妃看着她，语气染上责备：“本宫没有传召你，你不在寝宫好好养身子，乱跑什么？”
庄美人巧笑嫣然：“贵妃娘娘都亲自派人来传臣妾身边的人了，臣妾心中担忧，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臣妾思来想去还是一同跟着来看看。”
皇上对子嗣尤为看重，贵妃现在也不敢多责怪，直接赐座。
庄美人落座后，她身后的宫女认出闻笙，直接上前，语气带着不满：“贵妃娘娘，就是这个丫鬟冲撞了我们主子，好在主子没事，不然你有几条命可赔。”
她的话直指闻笙，更是坐实了闻笙的话。
贵妃转头问道：“你们当时可看见她手里的盒子了。”
宫女回道：“看见了，她当时还捧在手里。”
这一句对闻笙极为有利，贵妃凤眸一转，冷冷扫向碧荷。
碧荷连忙跪下，嘴唇哆嗦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贵妃不想在庄美人面前训斥，让庄美人先退下了，还赏赐了补药。
闻笙今日帮她揪出一个奸诈狡猾之人，贵妃也赏赐了她一支簪子。
连同又补偿了虞氏，这次是让宫女检查好，直接带着一同将人送出宫去。
贵妃宫里，碧荷还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你在本宫这年头也不久了，还不知道规矩？”
第三十六章 游玩
“娘娘，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这才酿下大错，娘娘恕罪......”说着不断磕着头。
贵妃有些心烦：“那头面究竟怎么回事？”
听见问话，碧荷停了下来：“是奴婢收进库房时不小心摔的。”
“收拾收拾去浣衣局吧。”贵妃扶额，有些累了，“若你再生事，本宫可不会心慈手软。”
贵妃是宫中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碧荷自然牢记这句警告，谢恩退下。
回府后，闻笙将那簪子上交，但虞氏却说：“这是贵妃娘娘赏你的，自然就是你的了。”
“你这丫头聪明伶俐，现在在三公子身边好好伺候，福气还在后头。”
闻笙心中突然冒出出府的念头，高兴谢赏。
贺聿珩直到傍晚才回雪竹苑，直接叫了她去书房伺候。
书房内，墨香淡淡。
贺聿珩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深色的锦带，端坐在书案前，烛火映在身上，为他平添了几分慵懒。
他并未出声招呼，闻笙走到书案前，一手轻轻按在砚台上，另一手执着墨条，缓缓转动。
墨汁在砚台中慢慢铺开，散发出淡淡的墨香。
贺聿珩抬起头，深邃眼眸闪过好奇：“今日母亲带你进宫，都说了些什么？”
闻笙目不斜视，手依旧转着墨条，慢慢叙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两人一站一坐，颇为和谐，贺聿珩目光不时移开，投向闻笙。
等闻笙说完，他眼中充满赞许：“你做的不错，今日也忙了一天，先退下歇息去吧。”
他顿了顿又道：“明日跟在爷身边，出府一趟，就戴贵妃赏的簪子，好好打扮一番，别给爷丢脸。”
她恭敬应下，慢慢退出书房。
回到房里，桌子上摆着几件衣裳和首饰，还有脂粉，闻笙心中微起波澜，但很快按下。
她自知身为贺聿珩唯一的婢女，无形中会影响他的声望，贺聿珩一定是怕她给他丢脸。
沐浴一番后她便早早睡下了，自从闻初出事后，她睡得就不多。
卯时初她便醒了，想到贺聿珩的忠告，她仔细梳洗打扮了番。
到了时辰她端着洗漱用具，敲了几声房门，接着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听见声响，贺聿珩斜倚在榻上，一支胳膊撑着头，姿态慵懒。
他目光随着闻笙，她今日穿着一袭浅粉色衣衫，衣料轻柔，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娇嫩而不失清新。
衣衫颜色并不张扬，恰到好处衬托出她的肤色，使她的面庞更加白皙细腻。
贺聿珩喉头一滚，移开视线，极力克制心中想法。
闻笙伺候他起身洗漱，这次没有让她挑衣裳，但她看着贺聿珩穿上那件衣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怎么感觉有点相似。
“一会儿和爷一起用膳。”贺聿珩突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闻笙道：“三爷，这样不妥。”
贺聿珩将玉佩挂到腰间后，满不在乎：“你嫌弃爷？”
闻笙连忙解释：“奴婢不敢。”
他放缓语气：“那你什么意思？”
闻笙摇头不敢再有言语，只能应道：“奴婢听三爷的。”
“你别多想，爷是怕你耽误时间。”贺聿珩稍抬眉角，多说了一句。
用完早膳后，闻笙去收拾了点吃食，又沏了壶茶。
子墨以保护之职站在马车旁边。
等她出来时，贺聿珩已端坐在马车内，轻握折扇，悠然自得地煽动着。
她将东西放好后，刚准备下去，就被拉住。
“留在这伺候。”
闻笙将车帘放下，坐到贺聿珩旁边。
马车内静谧无声，车辘滚滚，渐渐驶离京/城。
到了约定的亭台，马车停下，贺聿珩直接跃下，然后冲马车伸出手。
闻笙愣住，撑着他下了马车。
两人刚刚站好，福康公主已在亭中等候，她身着鲜艳的骑装，英姿飒爽。
她的身边站着一位公子，闻笙看去，竟是李玉安，他今日穿着的正是自己的做的那件衣裳。
贺聿珩斜眼看了下闻笙，见她慌乱低下头，看向福康：“不是只约了你一人？”
福康还未开口，李玉安已抢先一步，满面笑容对他说道：“是方某觉得贺三公子卓尔不群，福康也甚是喜欢，这才有意结交。”
福康听他还在隐藏身份，转了转眼珠，应道：“是本宫和堂兄提起了珩哥哥。”
贺聿珩闻言，只轻蔑一笑，福康见到闻笙，心中不悦，有些埋怨说道：“这丫头怎么也跟着来了。”
李玉安对闻笙目光实在炙热，让贺聿珩有些不舒服，他竟有些后悔让闻笙穿成这样。
他扫了眼闻笙，道：“出门在外，总要有个心细的跟着伺候。”
几人走向亭子，见闻笙站在贺聿珩身后，李玉安直接说道：“今日/本就是出来放松的，闻笙姑娘也坐吧。”
闻笙并未坐下，而是看向贺聿珩，他才是自己的主子。
果然贺聿珩什么也没说，倒是福康出声：“就算放松，也不能让一个丫鬟和本宫同席，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公主说的是。”贺聿珩颔首。
闻笙并未在意他们说什么，神色也未有波动。
而贺聿珩自然是看出李玉安的心思，占有欲作祟，他生出不安，担心失去对闻笙的控制。
见闻笙还是在乎他的意见，心中舒畅不少。
福康看出贺聿珩对闻笙并未有什么优待，不悦顿时消散，她拉着贺聿珩的衣袖，娇声道：“走，我们去骑马。”
不远处，有三匹马在悠哉吃草。
贺聿珩对闻笙说道：“你留在这儿。”
李玉安不时回头，几人骑马跑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公主与贺公子先行，方某不善骑马，怕扰了二位雅兴。”
闻言，贺聿珩眉宇间微蹙，没等他细想，福康便在前面喊着。
“珩哥哥，我们来比赛。”
福康也想与贺聿珩单独相处，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贺聿珩回神，很快跟上福康，李玉安速度降了下来。
闻笙和子墨站在马车旁，等着他们回来。
却只见李玉安一人骑了回来。
第三十七章 自找的
李玉安下马，见闻笙身边还有一人，他开口喊道：“闻笙姑娘，方某有事想要麻烦下你，可否过来一下。”
闻笙连忙小跑过去，子墨虽然想叫她，但又想不出理由。
李玉安眼底满是欢喜，直接道：“这衣服很是合身，你的手艺当真了得。”
“公子过誉了。”闻笙问道，“公子叫奴婢来是？”
见她神色平平，李玉安担忧问道：“我见你神色不佳，可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闻笙眼底的光微微黯淡，摇摇头。
她不愿说，李玉安也没继续追问，而是问道：“可会骑马？”
闻笙再次摇头，目露不解。
两人目光相撞，李玉安笑道：“骑马可以让人心情畅快，不如试试，我教你。”
说着就要拉起闻笙的手。
闻笙后退两步：“奴婢不敢麻烦公子。”
“无妨。”李玉安说道，“方某在上京谋了个差事，就是教公子小姐骑马，不如闻笙姑娘帮方某一个忙，看看用什么办法教的比较好。”
听此，闻笙没再推脱。
李玉安站在她旁边，指导她如何踩着马镫上马。
闻笙左手握住马鞍前的扶手，右脚踏入马鞍，借着力道轻盈地跨上了马背。
忽然离了地面，她不免有些紧张。
随着李玉安的指导，闻笙逐渐放松了身体，开始尝试让马匹慢慢走动。
李玉安紧随其侧，防止意外。
感受到马背的起伏，她随着马的步调轻轻摇摆，竟真的有些放松。
李玉安看着她逐渐进入状态，面露赞许：“怎么样？”
“方公子教的很好。”闻笙侧头回道。
子墨离得远，也不知道二人在干什么，又不敢上前打扰。
过了许久，贺聿珩见身后已没了李玉安的身影，心中笃地升起一丝异样。
他叫住了福康：“公主，咱们跑的太远了，不如往回走吧。”
福康有些不舍，她还没和他相处多久呢，但还是应了男主：“都听珩哥哥的。”
不出他所料，李玉安果然回来了。
他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紧紧攥紧了缰绳。
福康注意到了贺聿珩的反常，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下一惊，连忙出声叫住了他们：“哥哥！”
忽然听见有人叫喊，闻笙不由得夹紧马腹，马竟开始跑了起来。
她只是刚刚学会，此时开始手忙脚乱了起来，李玉安见状立刻跑过去翻身上马。
等闻笙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竟斜靠在他的怀里。
李玉安轻轻一拉缰绳，马匹顺从停下脚步。
闻笙赶忙道：“多谢方公子。”
李玉安先下去，朝闻笙伸出手，语气平淡：“下来吧。”
闻笙刚刚已经看见贺聿珩了，忽觉有些不妥，但自己下去没准又要出意外。
她想了想，还是抿唇，俯下身子将胳膊放在他的掌心，想借力下马。
就在她脚翻过来的时候，忽然感觉腰间被人环住，接着整个人被稳稳放在地上。
她站稳后，又道了声谢。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嗤：“你倒是有闲情雅致。”
贺聿珩与福康走了过来，闻笙转身行礼：“是奴婢失了规矩。”
李玉安上前：“是方某想让闻笙姑娘帮忙，贺公子不要多想。”
福康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忽然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太子哥哥听她应了贺聿珩的邀约也要跟着来，还有百花宴那天，两人应是早就认识了。
福康走过来，将李玉安拽走，两人远离了他们。
贺聿珩嘴角紧抿，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闻笙想是不是自己刚刚给他丢脸了，他竟这么生气。
可自己的身份不会骑马不是正常。
远处，福康低声提醒道：“太子哥哥，虽然你隐藏了身份，可你毕竟是太子，怎么能跟一个丫鬟拉拉扯扯。”
李玉安却说：“我只有在宫外活得像个人，福康，你就当帮帮太子哥哥，不要告诉任何人。”
福康见他这样，感触极深，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他了，但还是说道：“你注意分寸。”
两人回来后，贺聿珩直接说道：“公主，方公子，今日时辰不早了，在下先回了。”
还不等福康回答，他转身就走，闻笙匆匆行了一礼，赶忙跟了上去。
贺聿珩上了马车，就将帘子甩下。
闻笙刚要上去，就见贺聿珩挑开帘子，语气嘲讽：“还跟着爷做什么，不如你去求求那个姓方的，让他把你买到他府里去。”
闻笙怔住，刚想开口，贺聿珩就下令：“子墨，回府。”
子墨讪笑一声，给闻笙使了个眼色，让她跟在旁边，自己特意放慢了速度。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声音：“照你这速度，天黑也回不去。”
子墨闻言，回头看了眼闻笙，见她对自己点头，扬起马鞭加快了速度。
闻笙只能小跑跟着，眼看她落得远了，子墨轻声说道：“三爷，闻笙姑娘有点跟不上了。”
“她自找的。”贺聿珩轻哼，“你也想下去？”
子墨不敢再出声，只能暗自为闻笙祈祷。
他们这种习武之人倒是没事，只是闻笙若是跟这一路，明日怕是干不了活了。
少顷，贺聿珩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子墨，你要颠死爷啊，慢点。”
外面的子墨瘪瘪嘴，三爷真是别扭，他赶忙放缓了速度，让闻笙能追上来。
这一晚，闻笙睡得很沉，第二日竟没起来。
她惊醒后快速收拾了一下，立马来到贺聿珩房外。
门口子墨站在那儿，看见她来便道：“三爷已经出去了，留话说等闻笙姑娘醒后将这个盒子送到城外的马场。”
侯府在城外有马场，闻笙只知道地址但从未去过。
“这是三爷留给姑娘的骑装。”
子墨从房里拿出，递给她。
闻笙疑惑开口：“这是？”
“三爷让姑娘骑马去送。”子墨补充道。
“骑马？可奴婢不会啊。”闻笙将视线从骑装上挪开，甚是不解。
子墨平静道：“三爷说昨日姑娘已经学会了。”
不至于这么记仇吧，昨日不是已经罚过她了。
第三十八章 还是三爷厉害
马场离得远，她要是走过去，那这双脚怕是真的要废。
她无奈接过裙子，痛快的换上。
心中一直回想昨日骑马时的场景。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闻笙顿觉有些新奇，竟盖过了那点惧意。
直到见到那匹马，眼底的光暗了下来。
子墨看她有些迟疑，轻声说道：“姑娘不用怕，我会在后面跟着。”
闻笙苦笑道了声谢。
这匹马倒是温顺，她磕磕绊绊终于上去了。
上马后她拽紧缰绳，生怕一个不注意马就跑了起来。
她速度不快，子墨也不急，就这么在后面跟着。
一个时辰她才赶到马场，远远看到贺聿珩正在和几个公子哥坐在马上交谈。
她其实还没学会怎么下马，便直接骑了过去。
门口的侍卫看到子墨也没拦着她。
闻笙刚到入口处贺聿珩就看见她了。
一身棕色骑装，完美地贴合着她的身形，腰间镶嵌的几颗铜扣，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平常只见她梳双螺髻，今日只一根简单的丝带将头发随意束起，平添了几分野性美。
本以为她会下马，没成想竟直接这么过来了。
他细细瞧着，心中不断冷哼，学的倒是不错。
在他身边的几位公子自然也瞧见了闻笙，有人开口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姐，三爷你约的？”
这是侯府的马场，能这么直接过来肯定是打了招呼。
“爷房里的丫鬟。”贺聿珩正在气头上，调转了个方向，没再去看她。
倒是有人认出了闻笙：“这就是百花宴上伺候你那个，叫什么来着。”
“闻笙。”
贺聿珩多瞧了眼叫出她名字的公子，以后不叫他出来了。
他们话音刚落，闻笙骑着马来到贺聿珩旁边，把背后的东西拿下来递给他：“三爷，您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