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江的头穴都在隐隐的痛,为何每次碰到这女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得离谱到家。
关于闫小萤假装太子的事情,绝对不能说给这愣货听。
就在他思索如何搪塞了大嘴巴的三皇子时,那闫小萤已经眼角蓄泪,哽咽道:“慕公子说我配不上大皇子,要将我……送回江浙去!”
她可没说谎,慕寒江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搭配她说话的腔调,外加那狰狞的锁链,显得小萤格外凄楚。
什么?虽然慕嫣嫣觉得阿兄的话没错,可是如此对待个柔弱女子,连她都看不下去。
小萤抢着他二人说话前又补充道:“不过慕公子都是为了我好,是我的错,原不该错踏京华,步入这贵胄之地……”
三皇子听得正义感爆棚:“慕公子,还以为你是个方正之人。就算你是龙鳞暗卫,也管不着皇子纳妾的事情啊!更何况人家是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你还用脚镣拷人,这像什么话?难不成你是奉了父皇的旨意,才棒打鸳鸯?”
这都成惯犯了,打完了大皇兄的鸳鸯,又来打他的!
慕公子没有小萤嘴快,可怼三皇子还是富富有余的:“臣委实管不着皇子,可您来我家的院子,与舍妹共处一室,臣是管定了!天色不早了,三殿下请回吧!”
凤栖武自知理亏,冷哼一声转身要走,可走了两步突然醒腔:“不是,封城了!我往哪去啊!最近城郊有狼群,你是想让我喂狼?”
说完之后,他理直气壮道:“在你府上借宿一宿,你总不能赶人吧?还有,你赶紧给萤儿女郎的脚镣解开,她是犯了什么罪,需得你这么对她?”
慕寒江瞟了一眼依旧眼泪汪汪的闫小萤,总算领教了这女郎不说一句谎话,就能颠倒黑白的本事了。
他略微头疼道:“是大皇子锁的她,我没钥匙。”
“对……都是大殿下的错,与慕公子没关系!三殿下你还是别说了,不然我这寄人篱下的日子,更难过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反话。
他又不是没见过大皇兄惯这女郎的样子,来京城的一路上,就是吃个果子,都是大皇兄亲自给她削皮,至于天寒增衣一类的事情,大皇兄也看得特别仔细。
大皇兄会给女郎戴这么重的脚镣,打死他都不信!
所以三皇子的牛眼又瞪了起来:“有我在,何人敢欺负你?明天一早,我就将你送还瑞祥王府,我看哪个敢拦!”
慕寒江冷脸道:“要不要明天顺便去一趟定国公府,将你方才的行事,讲给我母亲听?”
一提安庆公主,三皇子立刻闭嘴。
如今天色已晚,自是各自安歇了。
因为被三皇子他们撞见,慕寒江不好将闫小萤锁在卧房,又看她带着镣铐不方便,就安排了一个侍女,还有两名侍卫把守院子,监管着她,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别的禁锢了。
毕竟凤渊已经毫无人道地给她的脚上加了镣铐,那么沉的镣铐,都将女郎的脚踝磨破了皮,让人看了我见犹怜。
到了第二天一大清早,宫中的暗卫不断飞鸽传来消息。宫里已经开锅了,据说行刺的人已经查出,乃是魏国的高手,而且当时还有个宫里的妃嫔被那些匪人劫走。
若此事宣扬出去,淳德帝的脸算是丢光了。
他身为宗亲子弟时,保护不了爱妻,落入敌手,已经是一生耻辱。
而现在做了皇帝,又在皇城脚下被人劫走妃嫔,叫皇帝的脸往哪里搁?
所以城内外所有的人马暗卫,全都倾巢出动,搜寻刺客余孽。
小萤并不知是哪位嫔妃被劫,不过想起在毓秀村时,那个挟持帝师夫妇的魏国人说,他是想换出皇宫里的一个女人。
不知为何,小萤直觉这次刺杀,就应该是那伙人干的。
那个领头者尽得陈西范弯刀真传,取人头的身手利索极了。依着他的本事,犯下行刺的勾当也不甚奇怪。
早起之后,慕寒江必须与父亲一道入京城。
可因为三皇子也在,他不得不防备三皇子偷偷带走萤儿女郎,于是便将自己的亲信高崎留下。
小萤知道,依着慕寒江的性子,大约要入宫寻机会与皇后细细询问她的事情。
而那时候,从汤皇后嘴里出来的那个工于心计,出手狠厉的闫小萤,可就有点糊弄不过去了!
所以当三皇子临出发前来看她时,小萤趁侍卫不注意,将一张纸条交给了三皇子,然后小声道:“你将这字条送到城西的永祥饼铺,交给掌柜的即可。三皇子可愿帮这个小忙?”
凤栖武拍了拍胸脯:“放心,我一定将字条带到。用不用我通知大皇兄一声?”
小萤笑着摇了摇头。
待三皇子走后,小萤便老实呆在了屋子里。
等一天过去,正值夜深,小萤慢慢睁开了眼睛,听着外屋侍女沉沉的鼾声,起身坐起,然后撩开了被子。
她一边探看着屋外动静,一边迅速从衣袖里褪出了一把钥匙,利索解开了镣铐。
前日,她与凤渊演得双簧还不错。
那凤渊虽然当着慕寒江的面,将钥匙扔在了湖中,可钥匙并非只有一把,而趁着她要走的功夫,凤渊拽着她的胳膊说话,便将另一把钥匙塞到了小萤的手心里。
这疯子倒是将童年小友慕卿的心思拿捏得透透的。
慕寒江一向为人还算君子,若是小萤被重镣加身,他必定会放松些警惕,不好再在女郎身上加重枷锁刑罚。
等小萤解了枷锁,活动一下腿脚,便按照昨日来时勘察的线路,轻巧绕过侍卫,翻身越墙。
毕竟慕寒江也好,高崎和那些侍卫也罢,谁也想不到,一个身负沉重镣铐的柔弱女子会独自翻身跃出高墙。
当她跳下宫墙,往前走一段时,夜色愈加漆黑,小萤简单依着天上的星芒分辨方向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与京城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给永祥饼铺的字条上有暗语,约好了和义父他们在城郊的五里坡汇合。
就在这时,一旁林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出手快捷朝着小萤袭来。
小萤一惊伸手想要格挡,可是一团漆黑只听到了伶俐拳风,看不清招式路数。那人身材高大,当她被人拧住了手臂按在一棵粗壮的树干时,整个人都悬空而起,脚尖堪堪离地。
虽然看不清人,可扑鼻而来的熟悉幽兰冷香却让小萤迅速放缓了紧绷的神经。
不过小萤故意假装不知,还颤着音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的呼吸一紧,似乎因为女郎认不出自己而有些嗔怒,手上的劲儿又略大了些。
小萤顺势疼得微哼,靠入了男子的怀中,还故意用脸颊往他的脖子上蹭:“这位郎君,还请怜惜,我不过是个弱女子,您是要劫财还是劫色,自管拿去受用,
只要留小女子的性命便好!”
那人没料到遇到这么识相顺从的女郎,手臂的筋肉紧绷起来了,手上的劲儿也略发大了些。
小萤依旧绵软趴在他的怀里,主送相迎,磨蹭着软语道:“还请好汉怜惜,莫要用太大气力……”
既然如此相邀,若不恭从,岂不是不解风情木头一根?
所以男人毫不客气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凶狠地吻住了她的唇,静待她出手发难。
可谁想到,这女郎竟然食髓知味,主动与他唇舌相缠,毫无反抗,压根没有麻痹他再出手的意思。
似乎在这旷野之外,女郎比往常还要热情一些……
男人有些不信邪,于是大掌顺着软嫩的脸颊渐渐下移,只听女郎在他的耳畔绵软惊喘:“哎呀,好汉你竟这般坏……”
低低说完,又是主动相迎,就好像她以前的男人没有喂饱过她似的。
这下,女郎还没玩够,男人却先受不住了。
女郎太顺从了,无论他怎么放肆,她都不抵触,甚至连片刻肌肉的不适僵硬都没有。
就算现在钳住女郎腰肢的是自己,可一想到这女郎对别人如此施展美人计,还施展得没完没了,他的牙根就止不住地泛酸,后脑如被针刺般疼,动作也略显粗鲁了起来。
跟男人的愤怒纠结相比,小萤的心思就单纯多了。
她心想难怪都叫野鸳鸯,这荒郊旷野的作鸳鸯,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若是不急,她真是舍不得喊停,可是若再气这郎君,他大约真是要弄得自己全身无力,走不得路。
所以她略是恋恋不舍擒住了那男人放肆手腕:“天冷寒凉,郎君可愿带我去个温暖之处,再续露水姻缘?”
凤渊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很少能气到指尖微颤的地步,听了她的话,他忍不住再次将她抵在了树干上,冷飕飕道:“闫小萤,你要干嘛?”
闫小萤却故意泄气道:“怎么还是你啊!还以为能换换人呢!”
话音刚落,她的内脏就要被铁钳大掌挤压出来了。
小萤只能识趣告饶,亲了亲他的下巴:“好了,你一挨过来我就闻出是你,若是旁人,我岂会让他?好好的郎君,偏爱拈酸吃醋!”
可让凤渊愤怒的,却不光是她故意认错人这一关节。
“你方才朝西,是准备去哪?”
小萤道:“五里坡有盐行分号,我总得寻个地方落脚啊!”
“然后呢?”凤渊嘲讽一笑,“你跟你义父的人马汇合之后,打算去哪?总之是不再回京城了是吧?”
小萤沉默了一下:“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只会拖累你。慕寒江这次不发难,只是以为我是个无害,救兄心切的女郎。若是他知我底细,岂能如此相容?到时候,你岂不是还要受牵连?假太子的事情,始终是个炸雷,会炸得你一同倾覆,再难翻身。”
说到最后,小萤的鼻子有些止不住的酸意,伸手搂住他的腰杆:“我……也舍不得你,所以让我抱抱,一会便好……”
凤渊没有动,任着小萤抱了一会。
小萤闭眼正在伤感,只听咔嚓一声,她突然抬头冷冷问:“你又给我拷了什么?”
此时她的腕子上又多了一副镣铐,就算想松开他的腰都不能了。
这厮还真是上瘾了,居然带着这个来接她。
凤渊像抱起婴孩般,就这么一把抱起了她,一路上了林子里早就等好的马车。
因着镣铐,小萤只能婴孩一样挂在他的身上,等入了马车,她挑眉问:“钥匙呢?不会又扔到湖里去了吧?”
凤渊垂眸看着她,然后将手伸到两侧,将她胳膊举高抬起又放下。
“女郎不是怕冷,要来个温暖所在吗?这里够不够暖?若女郎还冷,我这个童子身定也会叫女郎热起来!”
凤渊显然记着她在慕公子面前跟自己撇清关系的话,冷冷讽着。
小萤低头看腕子上的镣铐,不像犯人用的粗糙之物,乃是镶着金玉宝石的细致玩意儿,挨着肌肤的一圈,居然还有丝绸包棉的衬子。
倒像是奇巧工匠做出来床帏之用的奢靡之物。
他是从哪里弄来这东西的?慕嫣嫣说得真没错,郎君一长大,坏起来就有些无师自通!
小萤眼睛微微晶亮,想要张嘴说些不正经的,却被凤渊用嘴堵住,压根说不出话来。
当着慕寒江的面前唱双簧是假,可凤渊想要一辈子将这女郎锁死的阴暗心思却是真!
从女郎被带离王府的那一刻,他的人就跟踪监视,知道了慕寒江将她带到了别院。
本以为这女郎会当天夜里就逃出来,谁知她竟然在慕家呆了近两个晚上。
依着她的本事,岂有当天不能逃出的道理,那慕家到底有什么绊住了她的脚?
想到慕寒江含而不露看向小萤的眼神,凤渊这两夜已经被酸意泡透。加上他又担心小萤一个人真出了意外,一时间便是水火煎熬,差一点就闯入慕家,不管不顾地将她带走了。
如今这女郎又重新回到他的怀中,纤细的腕子衬着铁包银的链子,更显白皙纤柔,微微敞开的衣领子蕴着让人欲罢不能的奇巧风景。
奇峰秀美就在眼前,如何不能让人领略攀登一番?
可是小萤真的有许多话要与凤渊讲,只能翻身摁住了郎君,故意撒娇道:“好了,知道你在外面等得甚久,可是我两夜未见你,也是想得睡不着,你看我的眼睛,长黑眼圈了!”
就着车窗边悬着的马灯,凤渊只看到一张白嫩可爱的脸蛋,还真没看出她因为离了自己而变得憔悴。
小萤将脸蛋在凤渊结实的胸膛上又滚了滚,软语道:“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想离开京城。我偷听到了定国公和他属下的谈话,说是付安生当年听到了安庆公主与人密谋叶王妃遭埋伏之事。”
她提起这事,果然转移了凤渊的注意力,他慢慢坐直了身子,抱着小萤,听她讲述听到的事情。
“若真是安庆公主所为,不取她首级,我怎会离京?”
小萤说这话时,脸上带笑,笑意却不及眼底,带着腾腾杀意。小阎王的账簿记上人名,怎能不索命就轻易离开?
凤渊从来都不认为安庆的人品高尚,听了之后也无太多意外,只是伸手摸着她的秀发,淡淡道:“所以不离京,也不是因为我?”
这一页便怎么也翻不过去了?
小萤无奈道:“那你要怎样?我若当你侍妾,慕寒江是要掀我老底的!到时候你如何能在你父皇和朝臣面前自处?”
“嫁给我,别的都不用你管!”凤渊似乎早就想好了,眼睛都不眨地说出这话。
闫小萤真是要被他气笑了,若不是知他为人城府,当真以为他是牛头三皇子那等为爱昏头的莽撞儿郎了!
“行啊,你若能让陛下答应你娶一个长得像太子,名不见经传,出身卑贱,私下里还干着杀人越货勾当的女贼子,那我就嫁!”
小萤应下这话并不走心。凤渊不是堵着这口气过不去吗?她应下了又如何?
身为凤家子弟,从小到大,哪一样是由着他的?都是身不由己,在一盘富贵棋局里的棋子罢了。
不过偶尔奢梦,人人都会做得,他现在想做这种与她鸳鸯双宿双飞的美梦,她成全就是了。
甚至他想与她夜里做真的夫妻,她也不抵触。
总归这辈子,她还没遇到过像凤渊如此让她心动,又合胃口的野性郎君。
虽然他又疯又坏,被世人误解唾弃,觉得他不是良人,还总与她闹脾气。
可是跟他在一起,小萤能
真切体会到,他是从头到脚地爱着她闫小萤的——无论她做什么,变成什么样子,这份爱也是深沉不变。
哪怕她不像别的女郎那么循规蹈矩,甚至偶尔言语粗鲁,凤渊的眉眼里从来没有流露过一丝一毫的诧异嫌弃。
关于这点,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
可在王府里,她当着慕寒江的面大骂凤渊时,看着慕公子震惊得瞳孔骤然放大的样子,小萤才有所醒悟。
凤渊虽然有时会不咸不淡地嘲讽她不像女郎,却从来不会因为她的举动流露出半分的惊讶,而是沉默而坦率地接受她的一切。
就像她跳崖失败,第一次附在他的耳边,百无禁忌地大骂他时,凤渊也是波澜不兴,甚至眼中含笑……
不管她懂不懂闺阁礼法,会不会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凤渊这份看向她永远不变的稳定,却让从小漂泊无依,风餐露宿长大的小萤有种肆无忌惮的安稳感。
深有自知之明,并不打算爱人的小萤一不小心落下颗种子,待发现时,这份好感已经破土发芽。遇风狂长……
让她想要连根拔起,相忘江湖时,也略略有些费劲儿。
凤渊听了小萤不走心的承诺,倒是微微歇了癫劲,用高挺的鼻尖蹭着她的脸颊道:“这是你说的,别到时候不认。”
小萤心说,我拿捏不住你的心思,还拿捏不住你老子的?
让淳德帝答应?做什么春秋大梦?
不过表面上,她却甜甜一笑:我岂是随便撒谎诓骗人的?乖,快帮我解开,人家还想好好抱一抱你呢!
总之一通不走心的花言巧语,凤渊总算解了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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