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镣铐下马车时,她还有闲情逸致点评院落风景。
“早听闻慕家别院清雅,当真如此,这些山石构造,竟然比御花园的还有些风情。”
慕寒江看着她好似莅临别院游玩的架势,也是气得一笑:“女郎当真是好心态,难怪在宫里数月不露破绽。”
小萤拖着镣铐坐在庭院一块假石上,笑着回击:“跟慕公子没法比,龙鳞暗卫都漏成了筛子,还有闲心跟我这等无足轻重的小女子消磨光阴。”
慕寒江一时无法反驳。
凤渊今日所言其实句句属实,龙鳞暗卫在父亲手中的时候还好,可落到母亲手中,经营了这么十余年后,早就不是当年的光景。
偏偏母亲刚愎自用,又不肯放权给他,长此以往下去,龙鳞暗卫名不副实。
所以他四年前去魏国的的时候,重新布局将养人才,就是准备将母亲的亲信一点点替换出去。
而这次王府母亲的衣袍被人下毒,差点被利用,更是让慕寒江惊醒,同时警惕这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
小萤自然知道他在闹心着什么,毕竟凤渊那边是不会压着他中毒的事情的。
所以她闲适道:“慕公子,别怪我多言,儿子尽孝与公务尽忠,乃是两回事。可你慕家将这两件搅到一起,就大是不妙了。若是我,不妨以大皇子中毒的事情为契机,让安庆公主歇一歇。”
慕寒江走到小萤的跟前,冷冷道:“搅和了宫里,又想来搅我慕家?”
小萤无辜眨眼,浑然似邻家娇媚无害的小妹妹:“我哪有公子说得这么坏,只是不想下次你挨打时,没人砸花瓶给你解围!”
她说的是上次公主在驿馆旁林中训子的事情。
慕寒江想到自己被母亲抽打的窘态被闫小萤尽收眼底,便有面皮发紧。
就在这时,别院外突然传来了车马喧嚣的声响。
不一会,高崎前来禀报:“公子,定国公看病归来,时间略晚,不及进城,大概要在别院歇宿。”
慕寒江方才领小萤进来,走的是别院后门,直接入了内院,是以前面的门房也不知慕公子来了别院。
所以高崎特意来告知公子一声,看看公子要不要去见父亲。
慕甚长年生病,安庆公主为慕甚寻的名医,特意在临县寻了一处适合慕甚将养的温泉,调配药浴,所以慕甚在天寒时节,数月不在京城也是常态。
不过现在天变得愈加寒冷,而慕甚却早早归来,又来了别院,也是出乎慕寒江预料。
就在高崎刚刚说完,内院外的路上就传来了人语声。
慕寒江知道是父亲来了,不由得看向小萤。
小萤知道,假太子的事情不能张扬,慕寒江大约也不愿病重的父亲劳心,便问他:“哪个房里不常住人,我去避一避。”
慕寒江指了指右手边的一处偏房,小萤便拖着脚镣去了那边房中。
等合上门时,小萤搬了椅子,靠坐在窗侧,正好顺着窗缝看见屋外园子的清醒。
不多时,一个身穿月白长跑,长相清瘦的中年俊朗男子,出现在了月门处。
小萤知道,这位应该就是那个常年生病的定国公慕甚了。
因为知道慕家的家事,小萤原以为这位绿帽国公应该是个为人懦弱,不甚清明的长相。
谁想到,却是个不输淳德帝的中年美髯公,修剪整齐的胡须,搭配飘逸长衫,再加上舒朗的眉眼,甚是有种世外文墨大家的气质。
慕寒江虽然长得不像慕甚,可他穿衣打扮,甚至气质上都随了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小萤不禁暗自感慨,安庆公主吃得都这么好了,为何还要偷吃淳德帝?
看到慕寒江,慕甚倒是一笑,温和道:“寒江也在,门房倒是没跟我说。”
慕寒江赶紧给父亲施礼,只说自己是突然想来京郊散心,看着天黑,就没回城,因为是从后门入园,也没跟门房打招呼。
慕甚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道:“又瘦了些,公务之余,也要注意身体,莫要像我,累垮了为之晚矣。”
说着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便举步前往与小萤相邻的房间。
慕寒江有心阻拦,可是那房间是父亲存放收藏金石的所在,若开口阻拦略显刻意,便闭嘴跟着父亲入了房间。
小萤只听到慕甚边走便问慕寒江家里的情形,还有昨日安庆公主的生辰宴是否顺利。
那不急不缓的语调透着慈父仁爱,与安庆公主张嘴规矩,闭嘴礼法完全不同。
现在她总算知道慕嫣嫣那等无法无天的性子是如何来的了,大约是慕甚这样的慈父,娇宠出来的。
若是没有安庆公主当年偷人的事情,慕家也原该是父慈子孝的一家人。
想到这,闫小萤不禁替慕寒江再次感慨了一下。
等那父子二人入了隔壁,小萤都不用挪位置,拿起个茶杯扣在墙壁上继续听。
只听慕寒江询问父亲,既然已经到了京城,为何不会慕府,而到别院停留。
慕甚叹气道:“本已经到了城门口,可今日城门落锁甚早,没有进去。”
慕寒江听了一愣,他并没有听说今日要早关城门,现在时辰未到,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
慕甚道:“我只听守城的将军说,皇城里似乎捉拿要犯,所以全城搜捕,紧急关闭了城门。怎么,你没有得到消息?”
慕寒江顿了一下道:“我并不知情,因为凤尾坡的官司,陛下勒令我赋闲在家,只能让母亲做些散碎事务,大约母亲那边得了消息吧。”
慕甚似乎也才想起这点,依旧温言道:“如此也不错,你之前去了魏国四年,日日操劳不得休息,正好借着这机会修整身心,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为父有一家事想不明白,慕家的家训,就是不涉皇嗣党争,可你这次为何如此偏帮太子,陷入党争?”
若是几日前,慕寒江还能与父亲辩驳,太子乃藏拙守成的明主,是大奉未来的希望。
可是现在,事实证明他居然蠢得差点拥立了个大奉首位女太子,面对父亲温言问询,变得无话可说,只能认错道:“父亲,是儿子的错,不该违背您的教诲。”
慕甚笑了笑:“你既然知道错了,不妨做个教训。记
住,龙鳞暗卫只认皇座上的那个,这才是慕家安身立命之本啊……”
接下来,父子俩又聊了聊昨日公主生辰宴的事情,慕甚问都来了哪些客人呢,招待得如何一类闲谈之语。
就在这时,高崎过来禀报,说是成城中的暗卫传出了消息,告知皇宫那边情况。
原来今日是陛下生母忌辰,所以陛下依照往年惯例,带着妃嫔,还有几名亲信大臣前往皇庙龙泉寺烧香为母亲祈福。
可就在皇寺,陛下遭遇了乔装成僧侣的刺客高手偷袭。
若非叶重将军也在场,及时出手,替陛下挡住了致命一剑,今日皇城就不是早早落锁那么简单,而是要大敲丧钟,办起国丧了!
幸好那日皇庙的布防,乃是安庆公主交给了慕寒江过目排布,派出的龙鳞暗卫得力,当场扑杀了数十个刺客,可还是侥幸逃脱了几个。
听到这,闫小萤则收回了杯子,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几天的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可若串联起来,却好似都互有联系。
先说昨日的公主府生辰宴,若是没有意外,本该发生的皇子屠戮皇姑姑的血腥案件,因为她及时发现了疯药气味,而宣告失败。
可是细细想来,若这起血腥命案真的发生了呢?会导致什么样连环结果?
第88章
凤渊要是被药性所控,一时失智出手的话,依着他的身手,安庆公主必定丧命或者重伤。
作为她的儿子,慕寒江应该忙得一团乱,龙鳞暗卫群龙无首,无暇细致顾及陛下出宫布防,必会留下破绽。
而凤渊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叶重作为他的舅舅,必定要被大皇子波及,为他善后,哪里还有脸陪着陛下烧香还愿?
那么这次寺庙的行刺,若无叶重在场,更无龙鳞暗卫的暗桩布防,又会是什么结果?
小萤真的越想越心惊。
所以这次行刺,会不会也跟那位主上大有干系?
只要陛下身负重伤,那么太子“病危”,大皇子身负命案,老三不在朝堂争斗的中心,能监国的皇子,便只剩下二皇子了。
就算他并非陛下属意的人选,也可直达九五至尊的皇座!
这计划虽然周详,却在第一关卡就出了错漏。
凤渊并没有如人预料的那般落入陷阱,所以之后的事情,便也不随背后人的心意了。
看来那些刺客,未必是主上的人,只是他惯常所用的借刀杀人罢了,所以就算第一步计划生变,那些人还是随了自己的目的去刺杀了淳德帝。
隔壁的父子二人相谈完毕,慕寒江便出了屋子。
他路过小萤的屋子时,冲着她使了使眼色,大概意思应该是老实呆着,等一会隔壁定国公离开了她再出来。
小萤心知脚上有镣铐,一碰就哗啦响,所以干脆不动,无聊打量着房间摆设。
这里好似当做了书画仓库,里面放置了许多装书画的盒子。
因为许久不曾动过,盒子上落满了灰尘,从小萤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架子的最下方,有一个压放在架子下层的盒子,似乎有人新近碰过,略微拽出一点,上面并没有太多灰尘。
小萤起了好奇心,弯腰将那盒子拿出来并打开,里面是一副卷宗,徐徐展开,便发现是一副画作。
只是这泛黄画上的美人,看着怎么有些眼熟?
小萤眯眼定睛去看,只见一个美人在瀑布下舞剑,而那瀑布……怎么都像是秋暝山的瀑布,画上之人,也跟观心园里叶王妃画像有些肖似。
不过这画卷上的女子,看上去年龄更小些,充满烂漫少女气息……
小萤低头看向落款,空空如也,并无落款盖章。
若真是叶王妃画像,出现在臣子的屋舍里,本身就是大不敬,自然也不会留有落款了。
至于画上之人,总会跟真人六分相近,四份模糊,就算被人发现,倒是也能糊弄过去……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这画像应该不会是慕寒江藏的,既然隔壁是慕甚的金石收藏的屋宅,此处留存的也应该是他收藏的书画了!
不过这画像,难道是安庆公主的旧物,将自己闺蜜画作当纪念,留在这里?
小萤觉得自己似乎挖出了什么陈年往事,便蹑手蹑脚将盒子放回原处。
过了一会,隔壁又传来有人入内的动静,然后就是定国公的声音:“暗狱那边落了新人,是什么情形?”
只听有人禀报:“是公主亲自下令扣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个曾在江浙任武将的莽夫,叫付安生!”
“付安生?公主因何扣住了他?”
“这……”那人似有迟疑。
慕甚还是不急不慢的语气:“但说无妨,不必顾忌我的身体。她总是瞒着我,却又总摁不住事情,难道要等到无法收拾,才告知我吗?”
看来慕甚这个挂名的龙鳞暗卫都统,并非全然不管事情,倒是在隐隐操控,掌握全局。
那人终于如实吐出:“这付安生在七年前曾经做过公主在江浙的护卫。他偷听了公主与人私下闲谈的机密,却让了同僚孟准顶班……结果公主为了防止机密外泄……杀错了孟家满门……”
听到这,小萤的瞳孔微微一缩,而隔壁也是沉静了好一会,才爆出一声低喝:“真是胡闹!什么机密值得她如此大动干戈!难怪孟准叛逃了七年,如此冤情哪个人能忍!”
说到这,慕甚顿了顿,又问:“那你知,公主当时是与谁相谈,所谈内容又是什么?”
“公主审问付安生时,属下躲在一旁偷听到几句,似乎提到叶王妃,好像与当年叶王妃被俘有关……”
慕甚应该是听不下去了,似乎在隔壁不断踱步:“她怎么敢如此?都是我的错,当初我负伤后,就不该随着她的心性,将龙鳞暗卫交到她的手中!一步错,步步错!”
慕甚似乎再也坐不住了,只吩咐人备好车马,明天天一亮,他就要进城。
然后定国公与那名手下便出了房间,没有再回来。
闫小萤安静消化着方才听到的消息。
看来她以前的猜测竟然都是真的。义父果然是替付安生背负了黑锅。
当年的孟家灭门惨案,就是安庆公主犯下的!
想到这,小萤的拳头微微攥紧,当年孟府一夜凄厉惨叫,还有两个囡囡无助哭喊又在她的耳边回荡。
若不能手刃仇人,她与义父此生都不得安生!
就在小萤陷入沉思之际,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听着并不像慕寒江,小萤怕是定国公的仆役,连忙拎着脚镣转到了书架后。
当门被推开,似乎有一前一后两个人的脚步声进来。
然后便听到有女子小声说话道:“这个屋子不常来人,你且在这里躲着,等寻机会,我再带你出去。”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嫣嫣。
而另一个声音则也小声说道:“我也没做什么错事,为何要这么偷偷摸摸背着你哥?”
小萤不用看都知道,另一个说话的是三皇子。
看来她肖似太子的事情传扬开了后,这一对小儿女便解开了心结,忘记了毒誓,又凑到一起去了。
听三皇子疑问,慕嫣嫣有些无奈:“母亲就是不准我跟宫里的皇子往来,偏巧今日阿兄和父亲都来了别院,撞见你岂不是要传到我母亲耳里?”
三皇子听了这话,忍不住提高音量:“为何不准?我又不是老二那种贪慕女色之辈,与你从小玩到大,凭什么现在就不待见我!”
慕嫣嫣哼了一声:“谁知你们郎君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大皇子从小也是秉正的人,可你看他纳的那个侍妾……算了,不说了。”
“为什么不说?我又不是大皇兄,在你眼里,我就连他半分都不如?”
今日慕嫣嫣好不容易主动约他去郊外秋游,谁知回去时却进不去城,她又不愿意三皇子跟城门表明皇子身份闹得满城皆知,于是便转到了京郊别院。
谁知在门房处,便听说慕公子和慕甚都回来了。
慕嫣嫣缠着门房说话,让三皇子溜了进来,她便打算将三皇子藏好,再去见父亲和兄长。
谁知三皇子说话嗓门这么大,话喊到一半,似乎被慕嫣嫣捂了嘴:“小点声,别把人召来!
好了,你比他强,总行了吧!”
接下来便是慕嫣嫣哎呀一声,然后是令人尴尬的安静。
小萤作为过来人琢磨着两个人都不说话,三皇子应该是贪慕女色了。
这个时候,她更不好突然出现,只是方才躲起来的姿势不好,这么蹲得有些双腿发麻。
就在这时,那门突然被推来了,有人进来低声道:“出来吧,我父亲已经……”
原来是慕寒江回来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这书画室里一阵慌乱,慕嫣嫣紧张说到舌头打结:“阿……阿兄……”
慕寒江没有料到一开门,便看见妹妹被三皇子搂着腰抱在了一处又慌乱弹开,一时他脸色铁青,又下意识地四处搜寻,想看看闫小萤还在不在。
慕嫣嫣以为兄长要找趁手工具打三皇子,便带着哭腔道:“阿兄,我……我们真没做什么。”
就在这时,小萤想要站起来,奈何方才蹲得太久,脚镣坠得腿都酸了。她想了想,故意往后一栽,将书架给撞倒了。
于是慕嫣嫣和三皇子半张着嘴,看着书架大变出个活人来。
两个刚刚不规矩的小儿女,面皮都是红中隐隐透黑。
小萤坐在地上揉腿道:“那个……我为二位作证,他们什么都没做,就是屋子太冷,所以靠近些取暖……”
慕嫣嫣就算再粗枝大叶,此时也羞涩得快要去世了。
而三皇子则惊异道:“萤儿女郎你为何在此?你的脚上……怎么有脚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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