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Paradoxical)
- 类型:
- 作者:Paradoxical
- 入库:11.26
天一直阴着,她小日子又来了,除了方兰泽生辰那日,便未再出过门,就在房中待着,画画花样子给府里的人准备生辰礼。
写春的风寒好了,和画绿一块儿房中伺候,李砚禧也在房中,坐在圆桌边上看书写字。扶萤叫写春画绿看画时,他总忍不住转头来看。
“祖母喜欢什么花?”
“老夫人喜欢梅花。”
“……”
扶萤一个个问,投其所好,将设计的花样一一收好。
除夕那日,府里张灯结彩,扶萤一早便去了老夫人那伺候,跟着老夫人一起去前厅里,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儿玩牌下棋,品茗闲聊,就连一向极少出现的大舅也一直待着,一直玩到了夜半。
方兰茹闹着要守岁:“今年我们一起守岁吧。”
老夫人赶他们:“你们都是孩子,哪儿能守什么岁,都回去休息。早些休息早些起,明早一早就来给我拜年,若明早瞧不见你们,我的红封可不给了。”
众人笑着应,扶萤不忘叮嘱:“那祖母也早些休息,不要再熬了。”
“知晓了知晓了,我早困了,你们也都早些回去休息。”老夫人牵着她的手拍了拍,吩咐侍女将他们送出去。
她们姊妹几个住得顺路,搭个伴儿,一同便回去了,几个兄弟们和她们不在同一个地方,岔路时便分开了,扶萤正要回院门,方兰漳又不知从何处出现了。
“表兄!”扶萤微惊。
方兰漳笑着从树下阴影处走出:“抱歉,吓到表妹了。”
扶萤垂眸摇摇头:“还好。表兄不是回去了吗?怎的又来了?”
“年前总有些邀约不好推拒,年后也有许多亲戚要走,今日不容易得闲,故而过来。”方兰漳顿了顿,“表妹可否邀我进去坐坐?”
“表兄请。”扶萤让开一步,抬手相邀。
方兰漳缓步走进,跟着她进了正房。
画绿和写春在后对视一眼,皆是忧心忡忡:天这样晚了……
方兰漳和扶萤坐在了罗汉床上,画绿和写春进门送了茶水点心后便站在一旁候着,没打算下去。
“表兄,用些茶。”扶萤将茶盏推近一些,被方兰漳自然而然握住了手。她轻轻挣了挣,未能挣脱,又唤,“表兄……”
方兰漳仍旧未松手,还朝写春和画绿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两人皆是犹豫:“小姐,少爷,天不早了,明日还要去给几位夫人拜年。”
“我知晓天不早了,只是有些话要与扶萤单独说,不会耽搁多久,你们这样防着我做什么?”方兰漳脸色微沉。
扶萤摆摆手:“无碍,你们先下去吧。”
写春和画绿只好退了出去,却迎着寒风站在门口不敢离开一动。
她们走了,方兰漳牵着扶萤的手,又问:“许久未见表妹,表妹这几日在做什么?”
“在做新年礼,我去拿给表兄看。”扶萤顺势抽出手,将放在书桌的画拿来,抽出要送给方兰漳的那一张兰草图,“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些花样,表兄若是喜欢,可以叫人在腰封刺绣。”
“别出心裁,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花样,表妹定是费了一番心思,很贵重,我很喜欢。”方兰漳抬眸看她,又牵住她的手,将她牵到身旁,忽然拉着她在腿上坐下,双手环住了她的腰,下颌也放在了她肩上,“听祖母说,表妹在和二姐她们一起上女红课,不知是否有幸能得一条表妹亲手做的腰封。”
她有些受不了那股酒气,微微避开脸:“表兄若是不嫌弃扶萤女红拙劣,扶萤自然愿意。”
方兰漳将她的脸捏回来,笑着道:“熏着你了?”
她眉头微蹙,已是有些不耐,轻轻点了点头:“嗯。”
方兰漳抬手,轻轻抚开她蹙起的柳眉,垂眼靠近在她唇上亲了亲,哑声道:“原本盼着时光慢一些,好多留些日子来读书,能充分应对考试,可现下只想时光能快一些,能早些到我们成亲的那一日。”
那股酒气太浓烈,她憋不住呼吸,不慎吸入两口,止不住低咳几声。
方兰漳立即拿了茶水漱口,又道:“其实我平时也不经常饮酒,只是节日或聚会时会喝几杯,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会少饮一些。”
“我不常饮酒,故而不习惯这股气味,还请表兄勿怪。”
“我知晓,我知晓。”方兰漳抚开她脸边的碎发,笑着去亲她,“只是小事而已,又如何会怪你呢?”
他真是有些喝多了,酒意上头,一发不可收拾,抬手已要去推她的衣裙。
扶萤不怕他真做些什么,只怕事发后祖母和大舅母会对自己有看法,便抬手推:“表兄表兄,我们还未成亲,你莫要如此……”
他已然听不进去,只不停唤她:“扶萤扶萤……”
“嘭!”写春和画绿从房门外冲了进来,带进一股寒风,让他清醒不少,骤然松了手,脸上有自责之色。
写春画绿只当做什么也没瞧见,低着头道:“少爷,小姐,天已晚了,该歇息了。”
方兰漳拍拍头,缓缓起身:“抱歉,我喝多了,明日再来与表妹道歉。”
“天黑了,表兄慢行。”扶萤往外送两步,回头整理整理衣衫。
写春见她那样镇定,反倒不镇定了,上前低声规劝:“小姐!您与三少爷毕竟还未成亲,怎能、怎能如此呢?若是传出去,旁人定要在背地里传小姐的闲话了!”
她有些烦躁:“好了,我知晓了,他喝多了,我想推也没推动,况且现下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写春还要说什么,被画绿拽住了:“小姐,水烧好了,要沐浴吗?”
“嗯。”扶萤扶着桌子,疲惫垂着头,捏了捏眉心。
没多久,热水盛满浴桶,她未让人服侍,一个人躺在了水里。
窗子轻响,李砚禧来了。
扶萤朝他看去,轻声道:“到水里来。”
他一怔,三下两下扒了衣裳,欢喜挤进去。
他一日没瞧见她,实在想念,早在窗外等着了,方才若不是写春和画绿冲进门,他便要跳进窗了。
他在她脖颈处嗅了嗅,想指桑骂槐一句:好大的酒味,臭死了。可看见她疲惫的双眼,又什么也没说,也没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在她肩上按摩。
沉默许久,他突然开口:“小姐若是不喜欢三少爷,不如不嫁给他。”
“那我嫁给谁?”扶萤白他一眼, 从水里起来,裹上毛毯钻进帐子。
他吹了灯跟过去,想了想, 没有开口。他自个儿都觉得嫁给他这话可笑。
“我只是觉得,小姐和三少爷相处得不开心, 委屈了自己。”
“也没有不开心, 大多数时候还是挺开心的, 他人不错, 会说话会办事, 脾气也还行。”就是喜欢动手动脚的。
李砚禧嘴一撇,扔了帕子, 道:“身上一股酒味, 难闻得要死。”
扶萤瞅他一眼,抬着手臂左右闻闻,狐疑道:“方才不是洗过了吗?还有酒味?你胡扯的吧?”
“就是有。”李砚禧往被子里一躺,背对着她。
她对着他的光裸的后背便是一脚:“将这里当你的狗窝了是吧?本小姐都还未睡,你这样快就躺下了?”
“这样晚了, 小姐不睡还想做什么?”李砚禧坐起,没好气看她。
“你怎么回事?我最近又给你好脸了是吧?敢对我这副语气?”她有些气了。
李砚禧咬了咬牙,低声道:“没有,我只是担心小姐睡得晚了,明日起不来。”
扶萤脸色稍霁:“抹香膏, 前两日来月事没抹,身上又多了好些干皮。”
李砚禧挖了坨香膏,抹着抹着, 手便往不该去的地方去了。
扶萤重重拍他一下:“你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小姐不知晓吗?”他偏头一口叼住她的耳垂。
扶萤推他一把:“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一副色鬼模样?动不动就要动手动脚?将你手砍了就老实了!”
他舔了舔唇, 退开一些,心想:你千万莫有求我的时候。
扶萤只当他老实了,往被子一钻,睡着了。
天不亮外面便一阵鞭炮声接着一阵鞭炮声,扶萤蔫蔫儿地起了,出门吹了冷风,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许多,抬步往祖母那儿去,路上刚巧遇到二姐兰芸,两人结了伴,一起给各个长辈拜了年,收了一堆红封,其余人才姗姗来迟。
扶萤出门透气,正巧撞见方兰漳,稍稍垂了垂眼。
方兰漳脸上有一瞬的不自在,和她走远了一些,低声道歉:“昨日我喝多了,吓到表妹了。”
“无妨。”她垂着眼,脸颊有浅浅红晕。
方兰漳牵住她的手:“我这几日要出门走动,不能常在府中,待外面的事忙完,你去我那里坐坐,如何?”
“好。”
“昨日说的腰封……”
“我记着呢。”
方兰漳垂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去给祖母拜年了。你在外面走走便进屋去吧,外面冷,当心着凉。”
她点点头,看人走远,转身也要离开时,却瞧见长廊尽头的方兰茹。
方兰茹笑着道:“三哥和三姐感情真好!三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转头,方兰茹便告诉了方兰泽:“你猜我瞧见什么了?”
“能瞧见什么?神秘兮兮的。”方兰泽往嘴里扔了个果子,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方兰茹靠近,用手挡着唇,在他耳旁悄声道:“我瞧见三哥亲三姐的额头,就在院子里那棵灌木后面。”
他皱了皱眉,脸色有些僵硬:“哦,那又如何?他们本就是未婚夫妻,亲一下也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三姐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这样大胆奔放。”
“不许这样说她!”方兰泽腾一下起身。
方兰茹瞥他一眼:“我说什么了?大胆奔放又不是什么坏词,你这样激动做什么?”
他认真道:“扶萤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子,你将那样的词用在她身上,本就是污蔑。况且,定不是她要如此,是三哥,三哥要这样,她又不好拒绝。”
“她若是不愿,三哥又不会胡来,定是她自愿的。”
“扶萤已许给三哥了,难道有什么拒绝的权力?即便不喜欢,也得装作喜欢的样子来,否则往后哪儿有好日子过?你同为女子,难道不知晓其中苦楚吗?”
方兰茹被他那句同为女子激怒,口不择言斥:“苦楚?我看他们俩都是乐意,有苦楚的是你这个小叔子吧!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她上心得早已过了头,你这个平时只会吃喝玩乐的人,往常哪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不是因为她要嫁的是三哥,不是你!”
他慌张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训:“方兰茹!你不要胡说八道!毁人清白!”
“毁谁的清白?你的还是她的?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三哥!”方兰茹一跺脚,噘着嘴跑远了。
“方兰茹,你不要乱说!”方兰泽急忙在后追。
老夫人正好瞧见他们跑出去的样子,嘀咕一声:“大过年的,吵什么呢?老三和青青和好了,这两个又吵起来了,真是没个消停。”
方兰茹已一路找见方兰漳了,只是方兰漳正在和舅舅说话,她没敢过去,方兰泽见机,一下捂住她的嘴,将她拽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方兰茹,你疯了!你没想过,三哥若是知晓此事,我和他以后还如何面对彼此?”
“方兰泽,你敢做不敢当?”
“我做什么了?我就敢做不敢了?我是喜欢她,可我又未作出什么逾矩的事,亲她额头的又不是我,感情之事,也不是我说不喜欢便能不喜欢的。”方兰泽沉下来,松开了她。
她看着要哭了:“她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她?”
“我不知她有什么好的,我只知晓,她站在那儿,我看着就喜欢。”
“还不是她生得好看?”方兰茹瘪着嘴,擦了把眼泪。
“那又如何?我又不是不敢承认,她就是长得好看,我就是喜欢她好看!”方兰泽仰首挺胸,理直气壮。
“喜欢谁?”方兰漳突然在灌木丛边出现。
“三、三哥……”方兰泽喃喃一声,如霜打过的茄子般又缩了回去。
方兰漳看他们一眼:“方才便发觉你们在后面鬼鬼祟祟的,说吧,有什么事寻我?”
“三哥,方兰泽他……”
方兰泽一把又捂住方兰茹的嘴:“她、她失心疯了,三哥不要理会她,我这就带她回去治治。”
方兰漳皱了眉:“我不知你们又在闹什么,但你们都到了要成亲的年龄了,即便是亲兄妹也得多注意些,否则让人看了像什么样子?兰泽,你也是,作为兄长,应当爱护弟弟妹妹,做好榜样,成天追逐打闹,成何体统?”
“不用三哥说。”方兰泽不服气,又挺直了腰背,“我以后会好好读书的,这次科考,我不说名列前茅,但必定名列榜中。”
方兰漳只道:“你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便好。”
“三哥还说我们,三哥不也在外面和三姐亲亲我我吗?”方兰茹得了自由,小声嘀咕一句。
方兰漳看她一眼,却道:“你说得对,我是不该在外面如此,以后不会了,你们也不要再追来赶去了。”
他说罢便走了,方兰茹没有在意,只朝方兰泽道:“你又说大话啊,你书本都没看过几次,还想考名次呢?不是痴人说梦吗?”
方兰泽瞪她一眼,转身离去:“我说了,我能考上便是能考上。”
“你去哪儿?”她在后问。
方兰泽头也未回:“回去看书。”
方兰茹仰头看了看天:“见鬼了?他都要好好读书了?莫真不是我方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扶萤对此全然不知,她也就是初一那日跟着他们热闹了一日,其余大多时光都待在家里。
方家在京中多年,几个夫人都有自己的好友,少爷小姐们自然要跟着出门去熟悉熟悉,扶萤却什么也没有,也无须走动,虽是过年,与平常也差不了多少。
她已在家中看了好几日的书了,外面的鞭炮声越是热闹,正房里就越是寂寥。李家人丁凋零,年年都是如此,她习惯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写春和画绿却总忍不住要找话说,不想让屋里太冷清。
夜里,李砚禧斜卧在她身旁,指尖来回缠绕她的发丝,被她拍开。
“小姐,这几日京城很热闹,小姐想出去逛逛吗?”
“如何出去?现下又不在婺州了。”就是婺州,她也没这样恣意的时候。
“明晚。”李砚禧垂首在她嘴角亲了下,“等天黑了,我带小姐偷偷出府,在天亮之前回来就成,晚上也没谁来咱们这儿。”
她佯装不感兴趣:“外面不都那样?有什么好玩的?”
李砚禧又去缠她的发:“有花灯,画舫,表演,烟火,还有很多。”
“你如何知晓的?你背着我出门了?”
“我听别人说的。”他其实出门看过一回,路线都谋划好了,就等着扶萤同意。
扶萤想了想,闭了眼:“行吧,那出去看看也行。”
李砚禧扬起唇:“明日时辰可能不够,小姐最想去哪儿?我们可以直接去。”
“我想去看过烟火,我还未看过烟火呢。”她看着床顶,没再拍他的手了,自己也不觉缠着发丝在手中,“我还想去看表演,上一回看表演还是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去的……”
李砚禧自然都乐意,扶萤去哪儿,他便去哪儿。
夜里黑得早,扶萤特意叮嘱了,不必多加炭火,写春和画绿退下后,她便穿好了衣裳,和李砚禧往外去。
府中的墙都不矮,她踩在李砚禧的肩上勉强能爬上去,就是要在墙上等着,待李砚禧轻松翻过后,再跳下去,让他接着。
这几日过年,外面夜市开着,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人声鞭炮声,他们轻而易举躲过了府中的护卫,往夜市的方向去。
扶萤走了一段,还未到街上,便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李砚禧弯背:“我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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