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焰火(帘十里)

段焰朝他放冷箭，“别逼我扇你。”
孙毅坚：“呐呐呐，弟妹，你都听见了，我跟了他十几年，他对我一直这个死样子。我受够了。”
吱啦一声，孙毅坚猛地灌完一瓶酒站起身，椅子和地摩擦。
他脸有点红了，看起来一点都经不起酒精的入侵，很容易上脸。
孙毅坚朝周意伸出手，周意没明白。
孙毅坚说：“你站起来。”
周意犹犹豫豫的站起来，刚伸出点手，孙毅坚就一把握住，像领导人会面似的，郑重的抖了抖。
他字正腔圆的说：“从今以后我把我老公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珍惜他，他虽然有很多缺点，也改不掉，但是他有钱啊，为了钱忍忍，我这些年就是这么忍过来的。”
话音刚落，段焰拉回周意，把周意的手抽出来握在自己手里。
他看着有点上头的孙毅坚说：“他就这样，喝点酒就飘，偏偏还爱喝，不过酒品还行，不会疯，就是嘴不把门。”
孙毅坚伸出食指摇了摇，“才一瓶啤酒，哪儿到哪儿。”
四个人笑，暖色灯光下，淡淡的笑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眼神都被灌了温柔月色。
天南海北的聊。
聊南城的发展，聊各自工作遇到的傻逼事，聊算不上未来的未来计划，聊他们共同拥有过的青春。
什么是青春。
对孙毅坚而言是偷偷打游戏，段位一天比一天高，是课堂上的昏昏欲睡，是一场大汗淋漓的篮球。
对陈佳琪而言是无数个梦幻的言情故事，是女生结伴一起手拉手去厕所，是不断变美的过程。
对周意而言是干枯迷茫生活里突然出现的段焰，因为这个人自己拥有过的各种心情，还有因为这份感情衍生出的勇气。
对段焰而言是彼时尚在的外婆，灯火温馨的家，没有自我放弃的叛逆，还有那个像玫瑰骄阳般的姑娘。
是一回想起来，扑面而来的蓝天阳光，篮球在操场上掷地有声，林荫道下学生三两成群，日复一日却每天有着热烈的喜怒哀乐。
是以为少年会永不平庸。
喝醉了，又或许没有。
往事总是让人笑中带着沉默。
孙毅坚想到那个早逝的兄弟，眼角沁出眼泪，感慨了一句。
说赵纪如果还在就好了。
他和段焰私下聚餐两个人都会尽量避开深入赵纪的话题，但是他也是他们的青春。
都说每个人的青春有遗憾，他们的这份遗憾会不会太沉重了点。
段焰滚了下喉结，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悄无声息的把剩余的酒喝完了。
孙毅坚摸了把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啊，对了，我看赵嘉朋友圈，好像最近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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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段焰没什么反应, 周意和陈佳琪对视了一眼，在陈佳琪要吐槽时周意抢先一步问道：“她之前一直在国外？”
周意对赵嘉，各种情感揉在一起, 奇怪到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没人会喜欢青春里那个情敌, 哪怕段焰从未喜欢过她。
却又有点心疼她一路走来的坎坷, 人生有太多不公平，他们的不公平还有挽回的余地，赵嘉没有。
与此同时，周意还对她有点好奇。
曾在她的想象中，那个可爱好看的女孩会和段焰这样的人如书中结尾那样, 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当初听了段焰说的以后, 她又想，赵嘉会不会在外面的世界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如果再年轻一点，她听到赵嘉过得不错, 心里可能并不会太好受, 她的心底住着位卑劣小人，不希望情敌比她好太多。
但是人就是这么矛盾和奇怪, 到了某个年纪, 会不在乎很多事情。
有时候会觉得, ‘得’比‘失’更需要被记住，平静的接受别人的优秀和好。
心平气和, 坦然接受, 顾好眼下，是这一两年周意悟出的心得。
这个时代有太多声音, 太容易激起一个人的情绪, 人可以为天感动为地流泪, 唯独不能让自己的情绪成为伤害别人的利剑。
陈佳琪这些年没太变化，但她的情绪不会刺伤别人。
周意时常觉得，所谓真性情，大概就是如此，有话直说，同时温柔善良。
陈佳琪不喜欢赵嘉，再提起赵嘉的话题，难免要唠叨几句。
但周意知道，对孙毅坚和段焰而言，赵嘉不是敏感的话题，他们和她有着一层特殊的关系。
哪怕她拿从前的事情假装生气质问段焰，两个人说笑着玩，她也能理解赵嘉的特殊。
孙毅坚喝了四五瓶啤酒，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想了好半天，回答说：“对，她去了后就没回来过，我觉得挺好的，对我来说是个很靠谱的代购，价格贼便宜，还不要我运费。”
清奇的脑回路让三个人同时愣了一下。
孙毅坚接着说：“不过弟妹，别误会，只有我还和她联系，你老公没和她联系过的。”
喝醉了终于说了句人话。
段焰看他顺眼了点，贴心地给他又开了一瓶啤酒，推到他眼前，“喝吧，多喝酒，少说话。”
周意笑笑说：“那怎么突然回来了？”
孙毅坚：“你们不知道？”
周意和段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明白。
孙毅坚说：“国庆后，正仁要举办校庆，建校几十年，头一回呢，给一些以前的学生发了邀请函，搞得贼偶像剧，听说还有礼堂致辞。”
说着，孙毅坚好奇道：“你们两个至今分数都无人超过的大学霸没收到？赵嘉都收到了。”
陈佳琪吃得打了个饱嗝，懒洋洋问道：“她为什么会收到？她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
孙毅坚：“那啥，人在美国嫁了个有钱人，做慈善，很体面，懂吧。”
又正常。
陈佳琪愣在那儿，周意也微微一顿。
转念一想，确实，这样的背景邀请过来很合适。
但周意想，除了正好有这个契机回来，赵嘉应该也同他们一样，怀念那个时候吧，那个时候有一段时间，父母哥哥都还在，她也有大好的年华。
周意问段焰：“你没收到吗？”
段焰回忆了一番，他平常不怎么网购，近期确实没快递，两个邮箱也没新邮件。
他笑，“请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人物。”
周意也笑，靠近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在我心里很了不起。”
男人总是很容易被鼓舞膨胀，他咳了声，神情肉眼可见的骄傲起来。
“怎么了不起？”他低声问。
周意说：“你读书很好，职业很好，满身正气，是可以给学生带来正面影响的人。”
段焰听得舒服极了，握住周意的手，放在自个手里揉搓，淡声笑道：“人家不请我，我也没办法。”
孙毅坚瞧着两个人腻歪的样子，之前的恶寒又来了。
他摆摆手，“人家发的邀请函是请人来做演讲致辞的，像我们，只要是正仁毕业的，都可以去逛逛。”
说到回母校，陈佳琪忽然兴奋起来，摇着孙毅坚的手臂问：“国庆后的哪天？你们去吗？我想去诶，我毕业后都没回去过，明明那么近，想回去，却找不到理由回去。总觉得自己一个走到学校那边很傻，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演伤感青春电影呢。”
这话没什么好笑的，但戳中了周意的笑点，她看着身边的段焰，眼神意有所指。
憋了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他之前回去过，说是，经常回去。”
不用解释陈佳琪也能想到段焰回去干什么。
她看着段焰，啧啧两声，说：“没看出来，你还挺文艺的，考什么军校，当初应该去上戏北影，堕胎文学男主就找你演。”
段焰：“......”
看在周意的面子上，他忍了。
孙毅坚趁着这空档的功夫，翻出正仁的官方微博，置顶是校庆相关通知，10月12日，周日。
陈佳琪垮脸：“那天好像要调休吧。”
孙毅坚：“无所谓啦，我到时候停播一天，去瞅瞅，你们俩去吗？”
周意说：“想去。”
段焰说：“我陪她去。”
孙毅坚：“回头碰见赵嘉不尴尬啊？”
周意笑着轻轻摇头。
陈佳琪苦恼了一番，“诶，我到时候也和单位请个假吧，多难得的热闹机会，而且好浪漫啊。”
段焰对这个还好，但陈佳琪的一句好浪漫让他缓缓抬起眼皮，脑海中一个想法骤然闪过。
......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到最后酒饮料喝饱了，鸡汤没人动。
段焰把孙毅坚这个酒鬼扶到沙发那边休息后，问陈佳琪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陈佳琪说都行。
吃饱了犯困，她也想打盹，问能不能给她在客厅铺个瑜伽垫。
好歹是姑娘，段焰指了指卧室说：“你和周意去里头休息吧，我和他在外面。”
陈佳琪点点头，低头笑了会，难得认真的说：“谢谢了。”
段焰看她一眼，“怎么，不讨厌我了？”
陈佳琪叹口气，“以后指望你对周意好点呢，我待你好，你们感情才能和谐。就和丈母娘对女婿一个道理。”
段焰没说什么了，扭头去收拾餐桌上的残渣，周意把吃剩的骨头收得差不多了。
陈佳琪干站着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洗碗。
整理得差不多，陈佳琪先一步去房间休息。
成年人的体力啊，一顿饭就累了。
她忽然有点能理解周意了，她今天这么虚是应该的。
但是这么一想，她躺在这张床上开始不自在了。
陈佳琪心中默念三遍不搞黄色不搞黄色不搞黄色，拉过周意的抱枕很快睡了过去。
客厅里头，周意双手环抱趴在桌上，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软。
她看着段焰还在厨房那头忙东忙西，心里感慨经常锻炼的人体力就是好。
段焰尝了尝鸡汤，盛了小半碗，撇去油花，加了点盐调味，端到周意面前。
他说：“喝几口？”
“肚子撑。”
“乖，就喝几口，刚刚你饭没吃，菜就动了几口。”段焰摸着她的头，弯腰低声笑道：“汤就是熬给你喝的，喝了就有力气了。”
周意脑袋枕在臂弯上，浅笑看着他，说他像老一辈人。
只有那辈人才会有一点点这种强制却温暖的爱。
段焰说：“我外婆就这样，她要是还在，见到你，一定把你当亲孙女疼。”
周意想起爷爷，爷爷也疼她，悲伤藏在心底，关心夹在玩笑话中，同时内敛而深沉。
所以，他们也不是完全的苦难者。
只是年轻气盛，习惯忽略爱放大不被爱，非要声嘶力竭呐喊一场，企图找到自己缺失的一角。
长大后才发现，根本不能用缺失来形容，而是人拥有的只是一角。
周意喝完了汤，牛仔裤很撑，她说要去换裙子睡觉。
段焰抱着她，逗她，摸她肚子，说：“跟怀了个宝宝似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下次真的不能多吃。”
段焰心思不在吃的上，他看了睡得沉的孙毅坚，然后快速亲了下周意的脸颊，目光灼灼，带着点不冒犯的试探问道：“你说，我们年纪也不小了，要生宝宝的话还是早点好，你有想过生孩子吗？”
这个时代，人们习惯把不婚不育挂嘴上，他都能理解，只是他还挺喜欢小孩的，如果是和周意的孩子，他一定会喜欢得疯掉。
不过如果周意是个丁克，那未来生活就得做点其余计划。
话题来得突然，周意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她反问段焰：“你想要？”
“只是觉得该做点计划。”
“什么计划？”
“假如我们今年结婚，那么就得养身体，备孕，过完年你28了，我们奋斗一年争取怀上，29岁你就能生，趁着身体年轻，恢复会比较快，就不会那么吃力，我也努力赚点钱。假如没有要孩子的计划，那么可以把这两年的重心放在别处，嗯......比如我们可以多出去旅行，虽然我不太方便老出去，不过有机会的。”
周意想了想，“会要的吧，我挺喜欢小孩的。”
“真的？”
看他的反应，周意知道他也喜欢小孩。
周意问他：“你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段焰又亲了她一口。“女孩可爱，男孩抗揍。”
周意找回刚才他话里的另一个重点，“所以......你想今年就和我结婚？”
“嗯，你愿意吗？”
周意不回答，推开他，眉眼含笑，只说：“我去休息了，你也休息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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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九月中旬, 段焰的邮箱跳出一封校庆邀请。
那天他正在组装床头柜，装好摆好，把三盒东西放进去后试了试抽屉, 顺畅便捷。周意正在开车回去接林淮过来补课。
他拍了个照给周意, 巧好, 邮件这时候挑出来。
有点意外，又不怎么意外。
他截图给了周意，周意很快发来语音，开玩笑说他得准备点致辞了。
段焰高中毕业后就没怎么写过东西了，唐诗三百首能记得十首就不错了, 他让周意当幕后笔手，帮他写一份, 毕竟她是干这行的。
周意说得付费。
段焰说能和你做点付费才能看的事情。
那头的周意没回他了。
才在一起多久，本性就暴露了，两个人在一起, 语言越来越放荡, 偏偏下了床出了门要多正人君子就多正人君子。
于此同时，周意发现段焰把和林淮的关系处理得很好, 也许是解开了小少年的心结, 林淮来补课时神态总是很轻松, 自然热切地和段焰打招呼，仿佛不存在十来年的年龄差。
补习完, 四个人吃个饭聊个天, 好的亲情同样治愈人心。
他们两个聊篮球，聊游戏, 聊赛车, 对于天生热忱的东西, 人谈起时眉眼会放光。
或许这也是人生意义的一种。
除开娱乐，段焰给林淮推荐了一些书，都是小说。
林淮怕分散精力，段焰却笑着说：“有恒心做好一件事就不会被分散精力，随便看看，指不定有用。也不用硬是从书中学到什么道理，有时候人生有什么道理可言，人的一生最后概括起来就只是一段故事罢了，但体会体会别人的人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精神支柱和世界，会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林淮认真点头，看段焰的眼神带着点崇拜，仿佛是他的信徒。
当时于烟和周意在坐在餐桌那边吃西瓜，段焰则和林淮倚坐在沙发地毯上闲聊。
听到段焰的话周意还稍稍思考了一下，牙签在一块西瓜上插了又插。
于烟被西瓜甜得眯眼，她扬起笑容说：“哥哥他从小就看很多书，很多，什么都有。小时候有一回他看金瓶梅还被打了一顿。”
周意笑了下，“他自己爱看书还是家长强制的？”
“他妈妈鼓励的，嗯......姑姑是个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很通透的人，没有她哥哥也不会这么优秀，没有她也没有现在的我。”于烟在机构见过各色家长，她说：“好的父母太重要了，他们的爱也太重要了，虽然谁也说不准到底什么是好的父母。”
周意轻轻附和说对啊。
被爱包围长大的话一定是很自信的，就像陈佳琪。
那她呢，她以后会成为好的母亲吗？
也许总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看着段焰和林淮的相处，周意觉得段焰一定能承担孩子的教育，把他教得很好。
除了这方面，这段时间的同居给了周意很多很好的感受。
有人接她下班，或者等她回家，吃饭时互相聊聊生活琐事，上映什么新电影一起去看个夜场，偶尔因为都不想刷碗，互相猜拳，然而只要她稍微撒撒娇她就能不用洗碗。
他的爱足够坚定和包容，原来，一个人，真的能撑起一道屏障，创造出一个理想国度。
查普曼说爱是自然界的第二个太阳。
所以周意偶尔觉得，27岁也许才是她人生真正的开始。
当然生活在一起也有不太好的地方，比如段焰在试着让她晨练，每次他早起锻炼就会叫醒她。
周意跟着跑了两三天，累得不行，晚上一回家几乎是倒头就睡，他精力充沛，还想继续摸索床上那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