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代不动,嬉皮笑脸道:“表妹要用膳?听说京城聚香楼甚是热闹,今日我做东,不知表妹可否赏光?”
纪初晴委婉拒绝,“不必了,方公子自行去吧。”
“那可不行,来京城这么久,全靠表妹一家照拂,我怎么也得尽尽心意啊。”
这个无赖!
方代巍然不动,将出路牢牢堵住,她根本无法出去。
除非,她能抛却矜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从桌上跳下去。
纪初晴深深吸气,按捺住满腔怒气,强忍着没发怒。正思索对策,忽听萧婧华干脆利落的嗓音。
“行啊。”
萧婧华站起,“既然这位公子想请客,那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走吧。”
方代的视线在萧婧华脸上停留许久,又转过去看纪初晴,“表妹也同意?”
虽不知萧婧华想做什么,但出于对她人品的信任,纪初晴还是点了头。
方代满意笑了,“行,那便走吧。”
一行人移步到聚香楼,正值饭点,楼上楼下皆是忙碌的店小二,掌柜的在柜台后噼里啪啦地算着账,见萧婧华进来,连忙扔下算盘,笑着迎来。
“郡……”
见萧婧华对他摇了下头,掌柜的心领会神,笑道:“您来了。”
萧婧华颔首,“还是那个雅间,不过今日的帐……”
她侧身,葱白玉指指向方代,“都算在这位公子头上。”
难得与纪初晴一同用膳,方代自是满口同意,“成,都算我的。”
掌柜的眼珠子机灵一转,笑呵呵应承,“好。”
亲自送萧婧华上楼进了雅间,掌柜的问:“几位要些什么?”
萧婧华随口道:“店里的招牌都给我来一份,再来六碗燕窝,一份佛跳墙、一份黄焖鱼翅、一份八仙过海闹罗汉、一份炒凤舌,雀舌没有,便要鸽舌吧,不能太老,必须要新鲜的。最后再来一碗竹荪肝膏汤。”
她嘴里吐出的菜肴越多,掌柜的脸上的笑意便越深,乐呵呵道:“好,您稍后。”
“等等,六碗燕窝。”方代指了指几人,“要这么多做什么?”
吃的完么。
“她们几个不吃?”萧婧华指着予安箬兰和纪初晴的侍女,理直气壮让她们坐下,随后对方代挑眉,“这位公子家里的侍女,竟然连碗燕窝都吃不起吗?”
对上那张明媚又高傲的脸,方代咬牙,“自然吃得起。”
萧婧华笑了,“行,暂时就这些,下去吧。”
掌柜的应声,“好,我这就去吩咐厨房。”
纪初晴望了眼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方代,竟对他生出了些许同情。
这一顿,怕是要让他吃吐血。
但又不是她花钱,等菜上来,纪初晴心安理得用膳。
难得的美味佳肴,不吃白不吃。
一顿饭,勉强算是宾主尽欢。
方代的心思更多放在了两位美人身上,并没怎么注意桌上菜肴,因此,等结账的时候,他惊得嗓子都险些喊破了。
“你说什么?两千两?!”
他一拍桌子,怒道:“一桌菜而已,怎么就要我两千两?!你们莫不是看我好欺负讹我吧?”
掌柜的笑意不变,“这位公子,确实是两千两。”
他“啪啪”打着算盘,“一碗燕窝二十两,公子要的是燕窝中的极品血燕,五十两一碗,六碗便是三百两。凤舌用的是顶级鸽舌,一条便是二两银子,一份凤舌五十条,一共一百两。鱼翅海黄瓜等更不必说,那在京城都是稀罕物,皆是从南方运来的,这海运向来不便宜,因此定价也高,还有……”
掌柜的噼里啪啦算着账,最后道:“一共是两千零五两,抹去零头,一共两千,这位公子,请结账吧。”
方代脸色铁青,还想辩驳,旁边一位男子停了半晌,中肯道:“你这顿饭尽是名贵菜肴,可不得要两千两?”
萧婧华幽幽道:“怎么,方公子付不出这笔钱?若是不成,还是我来吧。”
“不、用。”
方代咬牙,忍痛道:“区区两千两,小数而已。不过我今日并未带那么多……”
掌柜的将他打断,“公子,本店不可赊账。”
方代脸色阴沉,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数了数,心一狠拍在掌柜的面前,“你点。”
掌柜的指尖飞速翻动,笑道:“正好两千,多谢公子。”
方代沉着脸转身就走。
萧婧华目光与纪初晴交汇,无声嘲笑,走出聚香楼。
原想让方代知难后退,出乎意料的是,都坑了他两千两,竟还跟着两人不放。
这是哪儿来的钱多事多的莽汉。
见他不死心,萧婧华拉着纪初晴去了灵翠阁。
望着鎏金牌匾,她道:“怎么,公子是见纪姑娘衣着素净,想为她添些首饰?”
方代痛快道:“成,表妹今儿个无论看上了什么,都算我的。”
他半垂着眼,眸底晦暗。
今日出了这么大的血,这两个小娘皮必须得付出点什么。
萧婧华蹙眉望方代一眼,拉着纪初晴进了灵翠阁。
这方代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唇角扬起笑,掏钱掏得很是爽快。
临近日落,纪初晴准备回府,“今日多谢你,这个人情我欠下了。”
萧婧华觑着一旁的方代,“你和他一起回去?”
纪初晴淡淡点头,“就一段路而已,回府我就回后院,他在我爹娘面前不敢放肆。”
因着方代是孙半夏的夫家表哥,且他在纪丞相面前不敢放肆,因此二人虽对他并不满意,但也当寻常亲戚看待。
她这般说,萧婧华便不再多言,“好。”
目送纪初晴登上马车,方代朝萧婧华挥了挥手,悠悠跟在马车后。
箬兰在一侧道:“郡主,我们也回吧。”
萧婧华还是不太放心。方代那个眼神,令她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闭了闭酸涩的眼,她道:“算了,跟上去看看。”
予安驾着马车追上去。
行人归家,街上人影稀少,没走多久,便见到丞相府的马车停在路旁。
不见方代身影。
萧婧华暗道不妙,催促予安,“快去看看。”
予安足下用力一蹬跃至相府马车车辕,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马夫,猛地推开车门。
“郡主,没人。”
“快去找。”萧婧华急声。
箬兰慌了,“奴婢也去。”
正要下去,忽然一声尖叫响起,接着声音便落下了。
予安眼尾一动,身形敏捷似燕,迅捷往某个方向掠去。
打斗声传来,萧婧华拉住害怕又好奇的箬兰,摇摇头道:“别去。”
箬兰“嗯嗯”两声,不动了。
片刻后,予安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方代被她拎着拖出来。
头上大红牡丹不知掉去了哪儿,鼻青脸肿的,脸上痕迹看得出是下了死手。
“咦,予安手里那人是谁?”箬兰疑惑出声。
随着予安走近,萧婧华这才发现她另一只手还抱了一人,墨发将整张脸挡住,看不清模样,从虚软无力的手看应是陷入了昏迷。
绿衫侍女搀扶着纪初晴跟在最后头。
萧婧华连忙下车,快速端详她一眼。
衣衫略有凌乱,发髻松散,但精神劲还不错,眼里似装了刀子,锋锐眼风一个劲往方代身上扎。
“没事吧?”
“你来的及时,我没出什么事。”
纪初晴摇头,深吸口气,“我要回府禀报我爹,不把此人投入天牢,我出不了这气!”
“那这是……”
萧婧华指着予安手上另一名男子。
纪初晴道:“他方才想救我。”
萧婧华懂了,英雄救美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郡主,此人怎么办?”
予安重重扔下方代。
灰尘散开,萧婧华蹙眉撇脸,扬起袖子遮挡,嫌弃道:“送到京兆府去吧。”
予安:“好。”
纪初晴忙道:“不知我家马夫如何了?”
萧婧华看向予安。
后者道:“方才没细看,但尚有呼吸,应当没什么大碍。”
她放下手里的男人走向马车。
车夫倒在车辕上,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予安伸手检查一番,忽听身后惊呼声骤起。
她猛地回头,只见躺在地上的方代不知何时醒来,撒腿就跑,转眼就没了影子。
予安没追,跳下车辕行至萧婧华身旁。
“车夫是被打晕的,睡一觉就好。”
纪初晴松了口气,“没事便好。方代做下这般龌。龊之事,定不敢再回相府,我现在就回去,让我爹捉拿他。”
她显然气极,眸里染着烈烈怒火。
萧婧华瞥了眼地上的男人,对予安道:“你送纪姑娘回去。”
予安不动,“郡主,属下的职责是保护您。”
“纪姑娘带着马夫和这男子回不去,万一方代半路折回来怎么办?”
萧婧华道:“去吧,你快去快回,我就在此处等候。”
予安蹙着眉头,无奈妥协,“那郡主不可乱走。”
萧婧华点头。
纪初晴郑重道谢,“今日当真是要多谢你了。”
萧婧华摆摆手,不欲与她多说,“快回吧。”
予安二话不说,拎起男子上了马车,将马夫踢向一旁。等纪初晴主仆也上去,她甩着马鞭,“驾”一声,马车疾速冲了出去。
马车眨眼就没影了,箬兰抱怨,“早知道就让觅真也跟着出门了。”
“觅真走了,箬竹怎么办?”
前几日恭亲王得了个庄子,因主家犯事,庄子上的奴仆颇有些刁恶,他原想让汤正德去处理,正好被去请安的萧婧华撞上。见那庄子有温泉,萧婧华来了兴,便讨要了来。
今日箬竹替她去巡视,怕她压不住,萧婧华不仅让她带了一队护卫,还让觅真也跟去了。
“好了,我们在这儿等着就是了。”
萧婧华走向马车。
进了车厢,她从暗格里取了本书,刚翻开一页,余光忽地瞥见角落里的纸鸢。
一直被她忽略的事终于涌上心头。
萧婧华问:“箬兰,我们今日出门,原打算做什么来着?”
箬兰不假思索道:“放纸鸢啊。”
此话一出,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看向萧婧华。
主仆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不约而同看向窗外。
夕阳西下,已是黄昏。
萧婧华咳一声,“这个时候,阿旸他们应该都已经回府了吧?”
箬兰赞同点头,“说不准旸少爷已经将云六姑娘送回去了。”
话落,主仆二人纷纷缄默。
“算了。”
萧婧华扔下书,扶额道:“还是去看一眼吧。”
箬兰默默道:“可是郡主,咱们不会驾车啊。”
萧婧华:“……走着去。”
箬兰“哦”声,先行下车,反身牵了萧婧华下来。
两人往护城河的方向走了一小段。
“罢了。”
萧婧华驻足,望着几乎看不见尽头的长街,当即放弃,“这么远,咱们俩就算是走到天黑也到不了,明日去和阿旸说一声赔个礼吧。”
箬兰点头。
主仆俩灰溜溜转身。
“郡主。”
身后男声猝不及防落下。
萧婧华回头。
陆埕站在五丈远的柏树下。枝叶葱绿,他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发上未簪玉饰,而是配着同色的发带。
风过树梢,他迎风而立,发带飘扬,似要乘风而去。
玉似的长指拿着一只纸鸢,那纸鸢配色极为鲜艳,双翅绘有牡丹,风过时纸鸢轻晃,那牡丹似活了过来,层层绽放。
萧婧华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她往前一步。
陆埕薄唇微张,话未出口,瞳孔一颤,清冷眉眼刹那破碎。
他丢下纸鸢,风一样跑向萧婧华。
“小心!”
“什么?”
萧婧华蹙眉不解。
后颈处倏然发凉,地面落下阴影。
她猛地转身。
身后悄无声息站了一人。
见她忽然回头,方代明显有些慌乱,双手滞在空中。
箬兰急急张开双臂,将萧婧华护在身后,“你想做什么?”
她警惕地盯着方代,威胁道:“我警告你,纪大人马上便会来抓捕你这罪犯,你最好给我安分些,说不定还能少受些牢狱之灾。”
一听这话,方代眼里的犹豫瞬间湮灭,凶恶的目光射向萧婧华。
他这次上京就是奔着丞相女婿的身份来的,可这小娘皮硬生生将事给他毁了!
若非她故意坑他两千两银子,他至于不甘心到想讨些好处,冲动之下对纪初晴下手吗?
若是成了也罢,说不准能拿纪初晴的清白逼迫纪丞相将嫡女下嫁于他。
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文弱书生!
那书生纸人一个,根本受不了他两拳。关键是这小娘皮的奴才!竟然将他打成这般模样,硬是坏了他的好事!
方代知道,纪初晴回府后定会向纪丞相告他一状。京城他是待不下去了,趁人没反应过来,走才是上策。
可半路上,他越想越不甘心。
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了甘州,他岂不是要被笑话一辈子?
离开之时,他可是信誓旦旦地发过誓,此次上京,定会抱得相府美人归。
脑海里不断出现萧婧华那张漂亮到不可一世的脸。
若没有她,他此刻说不准已是纪丞相的乘龙快婿!
在不甘的驱使下,方代又折了回来。
他本想给萧婧华一些教训,却无意间听见她和婢女谈话。
郡主,她竟然是个郡主。
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勋贵之家的虚名封号,高低都是个郡主。
比起纪初晴这个相府千金,娶她回去,岂不是更有面?
在虚荣心的驱使下,方代悄悄跟上了萧婧华主仆。
他身上剩下不少迷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而已,能奈他何?
可箬兰此刻的话却将他激怒。
方代一巴掌朝箬兰扇了过去。
“小贱。人,你说是老子先入狱,还是你先死?”
箬兰被这一巴掌扇得摔倒在地,雪白侧脸立即肿起,膝盖撞在粗糙石阶上,疼得她半晌起不了身。
萧婧华压下对她的担心,目光冷冽,脚下后退。
方代伸手抓她,“给老子过来!”
“别碰她!”
喝声乍响,方代被一拳打在侧脸。
本就红肿的脸传来一阵剧痛,他怒喝,“谁他娘敢打老子!”
陆埕抓住萧婧华的肩,将她护在身后。
两人举止有种说不出的亲密,方代咧起嘴,“你谁啊,该不会是这女人的姘头吧?”
萧婧华忍无可忍,“你……”
陆埕握住她的手收紧,侧着脸对她摇头。“此人冲动易怒,应是横行霸道惯了,别激怒他。”
萧婧华咬唇。
陆埕冷冷睨着方代,“我是她的丈夫。”
“管你是谁,给老子滚!”
方代听不进话,冲上去和他扭打。
“郡主。”
女声微弱,含着痛楚,萧婧华连忙将箬兰扶起,轻轻触碰她肿起来的侧脸,“疼吗?”
箬兰含泪摇头,“不疼。”
萧婧华咬牙,扭头瞪着方代。
方代看着壮硕,但实际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陆埕这阵子并未疏于锻炼,没费多少功夫便反剪住他双手,将他制服。
方代不服气,疯狂挣扎,嘴里吐出一连串的怒骂。
马蹄声靠近,予安骑着马往这边而来。
萧婧华松了口气,放开箬兰走向陆埕,“把他交给予安,送去京兆府。”
陆埕蹙眉望她,手下一松,“你可有……”
话音未落,底下挣扎的方代猛地挣脱开,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奋力扎下。
萧婧华瞪大眼,失声道:“陆埕!”
雪亮匕首刺入陆埕的腿,他单膝跪地,面露痛楚。
匕首拔出时带出一连串的血珠,沿着刀身淌下,汇聚在地。他急声道:“快躲开!”
萧婧华往后退一步,“予安!”
予安远远瞧见这边出了事,直接踩着马镫跃起,足下在马背上用力一蹬,借力飞跃而来。
身影似鹰,目光如电,冷冷看着方代。
方代见了她,只觉脸上隐隐作痛,脑子轰然一声,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哆哆嗦嗦扔下带血的匕首,撒腿就跑。
“别让他跑了!”
“是。”予安应声,稳稳落地。
转身看着面带惊恐的方代,她并未出剑,长腿一踢,在方代格挡时立掌为刀,劈在他脖颈上。
方代尖叫一声,捂着脖子喊疼。
予安一脚直接将他踹得双膝跪地,反剪双手,稳稳将他制住。
萧婧华喊:“箬兰。”
“郡主,奴婢在。”
箬兰眼泪汪汪地捂着脸上前。
“他方才怎么打的你,现在给本郡主打回去。”萧婧华声线冷冽。
箬兰愣了瞬息,眼里瞬间有笑蔓延,点头点得极为爽快。她走到方代面前,搓了搓手,目光陡然一厉,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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