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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她幡然醒悟了(折枝一桂)


视线一转瞥到宁拓,她惊讶道:“宁表哥就这么站了一下午?”
扫了眼宁拓隐在衣袍下的双腿,她眨巴眨巴眼,“腿不酸吗?”
宁拓笑笑,“我自幼习武,又随老师离京游历多年,站一下午不算什么。”
谢瑛好奇站起身,走到宁拓身边,拍拍他的肩,感受到掌下骤然绷紧的肌肉,眼前一亮,“表哥,咱们切磋两下?”
敬国公府都是些文弱书生,就连她亲哥也受不了她两拳,之前的“沙包”金盆洗手,这几个月她都闷坏了。
再不松动松动,等回了边关,她怎么打得过家里那几个大老爷们。
宁拓苦笑,“瑛表妹,我还得参加秋闱呢。”
谢瑛重重拍他一下,朗声道:“没关系,我等你!”
她力道大,这一下真挺疼的,宁拓暗暗皱眉。
一转眼,对上萧婧华的笑眼,他立马挺直肩背。
“好了阿瑛,别闹表哥了。”
云慕筱道:“下头开始热闹了,去看看吗?”
温婵姿和谢瑛异口同声,“去。”
萧婧华没意见,于是一群人移步到了护城河畔。
他们到的早,河边人并不多,一去便占据了好位置。
天色微暗,画舫已亮起了灯,灯光映照河面,似天河倒映,繁星落于人间。
人影渐多,几名盛装打扮的女子在四方楼管事的带领下步入画舫。
萧婧华道:“走吧。”
谢瑛不解,“去哪儿?”
“上去啊,在这儿能看见什么。”萧婧华指着一艘正向他们靠近的画舫。
谢瑛惊喜,“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早就让箬兰去了。”萧婧华无奈。
“那个……”
见众人的视线齐齐看来,宁拓弱弱出声,“我已经买好了船票。”
不等萧婧华开口,箬兰已道:“我家郡主不喜外人近身,包下了整艘画舫。”
云慕筱闻言,看了眼宁拓。
后者懊恼道:“是我思虑不周,郡主既然已有安排,那我就厚着脸皮跟上了。”
他脸上丝毫没有勉强之意,萧婧华略有满意,矜傲点头。
宁拓笑容扩大。“郡主,好巧。”
身后一道惊喜嗓音传来,众人齐齐转身。
几步之外立着一名男子,锦衣玉面,笑容温润。
他大步而来,含着笑音,“郡主也是来看曲艺表演的?”
萧婧华:“邵世子怎么也在?”
邵嘉远笑容和煦,“这次秋闱,家里人催我下场,我天资有限,便想与诸位学子交流一二。”
萧婧华淡淡颔首。
她没有向众人介绍邵嘉远的意思,邵嘉远便自报家门。
“宣远伯府邵嘉远,见过诸位。”
宁拓还记得他,眉心一皱,又很快散开,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宁国公府,宁拓。”
云慕筱微一福身,“敬国公府云慕筱。”
谢瑛抱拳,“敬国公府,谢瑛。”
温婵姿柔声笑道:“我姓温,邵世子唤我姿娘便好。”
邵嘉远看她一眼,浅浅一笑,旋即道:“相逢即是有缘,不知邵某可否与诸位同行?”
虽是这么问,但他却看着萧婧华。
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萧婧华没什么意见,随意点头。
“世子自便。”
画舫已在岸边停泊,她率先上去。
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萧婧华微闭了下眼。
适应后,她靠着栏杆落座。
邵嘉远上来时,目光扫了一圈,略过温婵姿旁边的空位,他与宁拓坐在了一处。
“上次匆忙一见,未曾想公子竟是宁国公府的小公爷。”
他笑道。
宁拓淡淡笑着没说话。
上次一见,让他对邵嘉远印象不佳。
邵嘉远也不在意,摇头轻笑。
四方楼的管事领着人上了酒菜。
萧婧华尝了一口翡翠珍珠丸子,对云慕筱几人道:“这个不错,你们尝尝。”
谢瑛咬了一口,眼睛一亮,赞道:“好吃!”
正是吃藕的季节,邵嘉远将一盘素藕推到萧婧华面前,笑道:“他们家的藕做得不错。”
宁拓不甘示弱,推了道炙鸡过去,“郡主尝尝这个。”
云慕筱下意识皱眉。
她和萧婧华认识的时日不算长,但却细心地发现,每次同她用饭,她吃的全是素,就算是荤,也只是吃些鱼虾,鸡鸭之类的,她几乎不碰。
正要出声,温婵姿已经将炙鸡接了过去,真诚笑道:“郡主近日胃口不好,不沾荤腥,但我就好这一口,宁小公爷不介意吧?”
宁拓看了萧婧华一眼,忙道:“是我的错,温姑娘若是喜欢,我这儿还有。”
温婵姿笑容温柔,“多谢宁小公爷。”
云慕筱的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垂眸思量。
姿娘明显知道婧华是怎么一回事,是之前……的原因吗?
她忙打住,方抬头,碗里落下一颗翡翠珍珠丸子。
萧婧华笑着问她,“想什么呢,快吃。”
云慕筱眉目温和,浅浅一笑,“好。”
热闹夜中响起悦耳丝竹声。
姑娘歌声缠绵悱恻,似月下探出海面的魅妖,迎着月色展露歌喉,尽显魅惑。
邵嘉远皱眉,“不是为了鼓励学子?怎的唱些靡靡之音。”
宁拓道:“尽兴即可,管他唱的什么曲子,若是想探讨课业,回书院就好了,还出来找什么乐子。”
邵嘉远嘴角下撇,尽量笑得温和,“郡主觉得呢?”
萧婧华托腮,指尖轻点侧脸,“我觉得还挺好听的。”
邵嘉远当即道:“能令郡主欢欣,这曲子还有可取之处。”
谢瑛凑到云慕筱耳边,极小声道:“他好谄媚啊。”
云慕筱拍了下她手背,“别乱说话。”
同样极小声地补充一句,“当心被人听见。”
谢瑛嘿嘿笑。
温婵姿转着酒杯,看似在听曲,余光却将在场的两个男人扫了一圈。
落在邵嘉远身上时微微一顿。
画舫上歌声不停,学子们的欢呼声散开,其间夹杂着朗朗诵读声。
歌声与诵声意味不同,却莫名和谐。
萧婧华倚栏听着,心情逐渐舒朗。
对面四方楼。
陆埕在窗边站了许久,抓着窗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指甲缝里扎入木屑,他似无所觉,就这么一直看着,仿若自虐。
那二人蜂似的围着萧婧华打转,皆被他收入眼底。
他妒,他嫉,却没资格去恨。
那是他自找的,合该受着。
可是郡主。
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不愿放手。

“邵世子不是来与学子交流学问的吗?怎的不去?”
听着隔壁画舫上的交谈声,宁拓偏头看身侧的邵嘉远。
邵嘉远笑着摇头,“诸位兄台兴致正盛,我就不去打扰了。”
宁拓挑眉,笑意温和,“下回世子可得提前弄清楚,找人交流学问,最好上别处去,以免扫兴。”
二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邵嘉远分明笑着,眼中却毫无笑意,语气温和道:“多谢小公爷关怀,有郡主在,如何能扫兴?”
他望着萧婧华,眼里蕴着星光,“我分明高兴还来不及。”
宁拓:“……”
他慌忙解释,“郡主,我没有说你扫兴,不是,我、我没有……”
重重打了下嘴,他眉头皱起,表情懊丧,“是我嘴笨不会说话,郡主,今日见你,我很是心喜。”
谢瑛和温婵姿齐齐打了个哆嗦。
两人不约而同向云慕筱靠近,谢瑛悄咪咪道:“我怎么感觉,我们有点多余啊?”
温婵姿煞有其事点头,“我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云慕筱给两人斟了茶,淡声道:“喝茶吧,别说话。”
萧婧华听曲儿听得正入迷,忽然被人打断,不悦地微拧着眉心,看向罪魁祸首,“你说什么?”
“我我我,没说什么。”宁拓支支吾吾地红了脸。
邵嘉远微笑接话,“郡主喜欢听曲?教坊里有位姓杨的乐人,声似黄鹂,余音绕梁,令人回味,郡主若喜欢,改日我请她专门为郡主唱曲儿。”
“你说的是那个叫杨柔的乐人?”萧婧华手臂放在栏杆上。
风吹起发间流苏,发出叮当脆响。
“郡主也知道她?”邵嘉远意外。
萧婧华轻点下巴,“好几年前,我在宫宴上听过她唱曲,此后经常请她入府,只是再好听的曲子,听多了也腻。”
邵嘉远笑意不变,“郡主说的是。”
“不过这两年,好似没听到她的消息。”萧婧华回忆着,“好像听说,她嫁了人,随夫离开了。”
“是吗?”邵嘉远意外,“我也是几年前府中摆宴时听她唱过,原来她竟离开了教坊?”
萧婧华耸肩,“道听途说而已,邵世子若感兴趣,可自去打听。”
邵嘉远摇头,“一个乐人而已,何须这么费功夫。”
他们二人有应有答,看样子相谈甚欢,宁拓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
夜里风大,萧婧华吹得头疼,有些恹恹地问云慕筱几人,“回吗?”
云慕筱看了眼漆黑夜空,面色微变,“该回了。”
温婵姿:“那就走吧。”
萧婧华要走,宁拓和邵嘉远自然告辞。
下了画舫,邵嘉远抢在宁拓之前道:“不知邵某可有荣幸送郡主回去?”
“谢过邵世子好心,不过王府的人又不是不认识回去的路,便不劳烦世子了。”
萧婧华随口应,先对温婵姿道:“我送你回去。”
随后又笑着对云慕筱姐妹说:“改日再约。”
谢瑛笑眯眯的,“好啊。”
萧婧华回之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郡主。”
等她站上车辕,宁拓在背后道:“答应我的东西,你可别忘了。”
萧婧华背对着他懒洋洋挥手,“放心,明日一定送到。”
进入车厢之前,目光不其然与二楼一双暗色涌动的凤眸对上。
她若无其事挪开视线。
等温婵姿也上了马车,予安一挥马鞭,驱车离开。
邵嘉远试探性问:“郡主答应了小公爷什么?”
宁拓笑笑,“秘密。”
他侧过头,不再搭理邵嘉远,“二位表妹,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多谢宁表哥。”
谢瑛尚未回答,云慕筱便拉着她回了自家马车。
怎么急匆匆的。
宁拓摸不着头脑。
他对明显还想再打探的邵嘉远微一颔首,“邵世子,再会。”
身后,邵嘉远凝视他潇洒的背影,眸色微暗。
高楼之上,陆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们都是谁?”……
云慕筱和谢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府,然而还是晚了。
“去哪儿了?”
敬国公夫人一脸阴沉地站在院子门口,身后奴仆提灯而立,伴随着晚风,在浓重夜色下有种诡异的萧肃感。
谢瑛正欲解释,敬国公夫人怒喝一声,“给我跪下!”
云慕筱立即下跪,顺手拉了下身旁衣摆。
谢瑛一脸不情不愿地跪下。
“夜不归宿,你们是要气死我不成?教养都被狗吃到肚子里去了?”
谢瑛反驳,“子时未到,不算夜不归宿。”
“你还敢顶嘴!”
敬国公夫人指着谢瑛,气得发抖,“你看看你,都被姓谢的教成什么样了!目无尊长,粗鲁无礼,整日只知舞刀弄枪,半点没有姑娘家的样子,怎么配做我的女儿,做国公府的嫡出姑娘!”
“我非要去信问问那对夫妻不可,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谢瑛被激出了火,恶声道:“我爹娘好得很,与其问他们,不如问问你自己。”
“你嫌我上不了台面,这些年来每次回来,你给过我好脸色吗?就连筱筱,你扪心自问,真的把她当成女儿疼爱吗?自小。逼着她学什么琴棋书画不说,稍有懈怠就是关禁闭饿肚子,比不过宁妙云更要被你哭诉打压,逼着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随后又要遭受你更为严厉的逼迫。”
“你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工具而已,一个你攀比炫耀的工具!”
“放肆!反了天了你!”
敬国公夫人气得双目通红,猛地扬起巴掌。
敬国公刚赶来便见到这一幕,大喝一声,“住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谢瑛没感觉到痛,眼皮颤动,悄悄睁开眼。
少女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夜风吹起她鸦羽似的长发,单薄的肩在轻轻发抖。
谢瑛急了,握住少女的肩把她转过来,着急去看她的脸色。
“你傻不傻,我皮糙肉厚的又打不疼。”
她伸出一根手指,心疼地触碰云慕筱红肿的侧脸,“疼不疼啊?”
云慕筱倒吸一口凉气,摇摇头,长睫低垂,轻声道:“不疼。”
“她又不是你亲生的,你凭什么打她?”谢瑛气疯了,“谢春!现在就传信回去告诉爹娘,他们的女儿被人打了,让他们来接她回去!”
武婢谢春冷漠道:“是。”
眼看着女儿在自己面前挨打,敬国公气得火冒三丈,大步跨到敬国公夫人面前,指着她刚要怒骂。
“你——”
敬国公夫人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着扑进敬国公怀里,“国公爷,您听见这孽障说什么了吗?一个是我险些去见阎王,用再也不能生育的代价,拼死拼活也要生下来的亲生女儿,一个是我养了十多年,不是亲生更似亲生的女儿,可她们竟然都不认我,都不认我啊!”
“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她们吗?哪家大家闺秀自小不是这般长大的,她们生来便礼数周到,腹有诗书吗?还不都是练的,学的,可她们竟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妾身心里苦啊!我的女儿,怎么能不认我啊!”
哭声凄婉哀切,一声比一声悲伤。
身后奴仆跪了一地,一个个的恨不得把耳朵捂上。
敬国公头疼欲裂。
当初妻子和他发生争吵,一气之下大着肚子回娘家,谁知竟在驿馆发动,险些丧命。
他为此对妻子愧疚不已,平时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竟闹到了今日这般。
母不似母,女不像女。
眼看谢春已走出几步,他忙把人叫住,“回来!还嫌不够乱吗?”
谢春驻足,回头看主子。
谢瑛垂着头,上齿紧紧咬着下唇,直咬到充血。
云慕筱垂着头,神色淡漠。
她只好停下。
敬国公夫人埋进敬国公怀里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她忽然眼睛一闭,厥了过去。
敬国公察觉到了不对,垂首看去,顿时脸色大变。
“夫人!”
他拦腰抱起敬国公夫人,对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儿道:“你们俩,这几日给我待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一切等你们娘醒来再说。”
谢瑛松开牙齿,闷闷点头。
云慕筱垂首,“女儿知晓。”
送完温婵姿回府,萧婧华顺道去了正院。
她本想和父王问个安,可只有院门口和檐下点着几盏灯,里边明显没人。
萧婧华意外,“父王还没回?”
守门的小厮恭声道:“没。”
“父王最近怎么这么忙?”
这一想,她都有好几日没看见他了。
东西她还没给父王呢。
回了琳琅阁,萧婧华对箬竹道:“明日。你早些叫我起来,我去正院和父王一起用早膳。”
箬竹记下了。
隔日,天还没亮萧婧华就去了正院。
她到时恭亲王正在用膳,闻声讶异道:“怎么醒这么早?”
“为了特意和父王一起用膳啊。”
萧婧华笑着坐到恭亲王身旁。
一侧的侍女忙为她摆上碗筷。
恭亲王心里熨帖,庆幸今日早膳用得清淡,亲自给女儿夹了个水晶饺子。
萧婧华乖巧地吃了。
用完膳,恭亲王匆匆忙忙便要离开,萧婧华将他唤住,抱怨道:“父王这几日怎么这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恭亲王无奈,“下月是你皇伯父圣诞,北夷派了使臣来祝寿,此次他们三王子也会上京,想必要不了几日就能到,这段时日父王自然忙碌些。”
萧婧华“哦”了一声。
往常皇伯父过寿,北夷也会派遣使臣,她没放在心上,让箬竹把东西呈上来。
“这是什么?”恭亲王好奇。
“我为父王搜寻的软甲啊。”萧婧华把东西展开。
恭亲王上手摸了摸。
质地冰凉,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瞧着倒是挺结实。
他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送父王这个做什么?”
“父王不用管,只管穿就是。”萧婧华笑,“每日都要穿,不许脱。”
“好好。”恭亲王着急走,随口应。
萧婧华不准,偏要看着他把软甲换上,才放他走。
恭亲王无奈,只要依言换上。
目睹父王匆忙的背影离去,萧婧华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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