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气息不稳的轻颤,云挽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挣扎,她心便又传来了钝钝的痛。
“......师兄是在把我当外人吗?”
“不是。”他摇头,却并未将目光看向她。
有苏濯灵终于从那穿肩而过的一剑中缓过了神,她知晓沈鹤之已不能再为她所用,当即御起遁光便要冲入天际。
可她刚腾空,一道金色龙影就环绕她身周而生,似一条困住她的锁链,令她的身形为之一顿,而伴随其中的,是阵阵传来的龙啸之声。
在那如锁链般的金色龙影的另一头,一名白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他单手抓握,似是在用力拽着什么。
那少年,正是姗姗来迟的谢玉舟。
他仰头看着半空张牙舞爪的赤狐,面容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小师叔!”云挽露出惊喜之色,“你怎么现在才来!”
谢玉舟听罢却很恼怒:“你当我不想赶紧过来!”
他忍不住对着沈鹤之翻白眼:“谁知道他在发什么疯,把湖水冻起来不说,还将此处空间封进了他的冰霜之气中,我和崔见山几个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硬是闯不进来,一靠近便会被剑气攻击,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刚刚估摸着沈鹤之是受伤了,那层寒气也碎掉了,我就顺利闯进来了!”
他的话让云挽有些吃惊,她原以为自己能第一个赶到是因为她是最早察觉异常之人,但如今看来,似乎是因为......她这一路走来,并未被寒气拦下,那些剑气也没有攻击她。
可是......为什么?
云挽看向沈鹤之,沈鹤之却仍垂着头,并未出声,也没做出任何反应,更无主动解释之意。
而恰在此时,半空中竟传来了锁链断裂之声,沈鹤之也终是有了反应,他抿着唇抬头望去,正看见了强行挣断了螭龙链的有苏濯灵。
她此举太过决绝,就连谢玉舟都未能反应过来,竟直接顺着惯性,后仰着摔在了地上,脸上甚至闪过了几分茫然。
疼痛令有苏濯灵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八条赤尾却不停鼓动着,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眼见她转身便要继续逃脱,云挽连忙握紧手中的剑,可身旁那柄无霜剑却先一步斩出,截住了有苏濯灵面前的路。
沈鹤之紧盯着她,那双因魔气而变得赤红的眼眸带着隐忍不发的情绪:“你若强行离开望仙道,螭龙链会勒断你的灵骨。”
有苏濯灵却笑了起来,她卸去伪装的模样妩媚艳丽,如此笑时,便格外浓艳:“你能为你的师妹忍受螭龙链勒断灵骨之苦,你又怎知我不愿为我的爱人忍受这份疼痛?”
第085章
“沈鹤之, 你与她废什么话!”谢玉舟从地上跳了起来,怒斥道,“她都把你的琉璃骨抢了, 你还担心她会不会被螭龙链伤, 你有病吧!”
沈鹤之没理会谢玉舟,只紧盯着有苏濯灵, 她刚刚那番话, 似是当真将他刺伤了。
“有本事就杀了我。”有苏濯灵握紧手中的琉璃骨, 扔下这句话后便径直从沈鹤之身旁掠过, 朝他身后而去。
沈鹤之骤然出手, 反手扣住她的肩, 她便一掌重重拍在了他的胸膛上,出手狠戾、毫不留情。
他没有躲闪, 那一掌之下, 他的身形虽纹丝不动,脸色却变得愈发苍白,可他还是没放开按在她肩上的手,也并未移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云挽仰头看着空中的两人,她突然就意识到, 沈鹤之提剑去阻拦,并非是要对有苏濯灵出手,而是担心她强行离开望仙道会被螭龙链所伤;担心她要忍受螭龙链碎灵骨之苦。
即使到了此时,他心中依旧放不下她, 这种放不下,是一种爱恨交织的痛苦, 是被爱人伤害后,却又不忍怨恨的痛苦, 是自愿剜出血淋淋的心脏,吞下那份苦果的炙热爱意。
所以他才不愿让她插手,因他二人之间,不管是爱抑或是恨,都容不下她这个外人......
而最令云挽感到痛苦的是,她其实能够理解这份爱而不得带来的难耐。
“沈鹤之!你出剑啊!”谢玉舟急了,“你杵在那是等着被她打死吗?人家根本不在乎你,也不可能手下留情!你在那深情给谁看呢!”
“放开我!”有苏濯灵的肩向后挣,手掌也再次拍出,重重击在了沈鹤之的胳膊上,可她这一掌竟未能令那只擒住她的手松开分毫。
眼见着谢玉舟已提剑追了过来,有苏濯灵的神情也阴沉了下来。
她是一定要将琉璃骨带走的!
又一次的,有苏濯灵一掌拍出,却打在了自己的臂膀上,那一掌极为凶狠,将她自己的整个左肩都卸下,她的身体也随之做了一个扭曲的拧转,竟真将被扣住的肩挣了下来。
沈鹤之微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想到有苏濯灵为了逃离他的掌控,居然不惜伤害自己,断尾求生。
有苏濯灵没有丝毫停留,兀一脱身,便一头向望仙道外逃去。
这处山中湖距离望仙道的出口并不远,而妖族又极擅逃遁,一旦让有苏濯灵离开,便再难追捕到她。
可就在这时,另一道金色遁光却从斜下方击射而来,速度奇快,又来势汹汹,只一眨眼的功夫,便重重撞上了那片赤色。
赤红光芒散开,在有苏濯灵诧异的目光下,血线自她那只握着琉璃骨的手腕上炸开,竟险些硬生生将她的手腕彻底斩断。
她连忙用手压住伤口,扶着手腕惊恐向后望去。
白衣少女执剑立于空中,血顺着她的剑尖滴下,见她望来,那剑尖就指在了她的咽喉处。
“将琉璃骨交出来。”
云挽的声音很冷,而随着她话音的落下,空气中便隐约窜起了锋利的剑气,宛如渔网丝线,束缚而来,令有苏濯灵的面容愈发凝重。
她不明白为何祝云挽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但现在的她的确不是她的对手,并且此处是太虚剑川,耽误的时间越久,她逃脱的可能就越小。
此时谢玉舟也已从后方赶来,与云挽一同隐隐将她包围。
更令她感到绝望的是,此时沈鹤之架起的那片寒气已完全散去,而不远处正有数道身影迅速靠近。
太虚剑川的三峰长老很快显出身形,为首的崔见山怒瞪着她:“凌苏苏!你这孽畜要做什么?”
他见了她此时的模样,自已知晓他们这群人被凌苏苏欺骗已久,如今想起崔檀昭的死状,他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有苏濯灵却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她根本不欲与崔见山多争辩,这个所谓的太虚剑川大长老,在她看来,只能用“愚蠢至极”来形容,而他那个死在她手上的女儿,也是与他一般的愚蠢,愚蠢又讨厌,就像一直嗡嗡叫的苍蝇。
当初若不是崔檀昭一直找她麻烦,她也不会借着那次机会将她一剑斩杀。
只是......
有苏濯灵又颇为忌惮地看向了云挽,她手中的剑,让她感到恐惧,甚至于,在周围这一众人中,唯有云挽的剑令她如此畏惧。
她卧薪尝胆了这么久,难道真的要死在了吗?
有苏濯灵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受伤的手腕上,也落在了掌心的琉璃骨上,她心底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悲愤,那悲愤中还参杂着浓烈的怨恨。
她如今已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可她还是恨这世道不公,恨她不能与爱人相守。
凭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与她的爱人忍受这份苦楚?
她羡慕祝云挽,也痛恨沈鹤之,每每看到他二人在一起时,每每看到沈鹤之即使身中移情蛊,也掩不住对祝云挽流露而出的爱意时,她便愈发地恨。
凭什么他们能如此恩爱,而她的爱人,却要生生世世受着枯骨症的诅咒。
“少慈,少慈,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有苏濯灵反复念着那个少年的名字,她眼眶已有些湿润,而这时,她却突见一道人影正向她缓步而来。
无霜剑被他提在手中,寒气环绕在他身周,阴郁冰冷,连带着他的面容都好似在冰霜之下变得模糊。
有苏濯灵突然便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
“沈鹤之!”她大声道,“你不是爱我吗?你帮我将这些人拦下来,然后与我一起走!我们离开太虚剑川,从此隐居,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云挽心中一惊,她回头看去,恰看到了向他们这边靠近的沈鹤之。
青年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将他眼尾的赤红魔纹都遮得朦胧,云挽却生出了一种极不详的预感。
沈鹤之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对,她自悟出斩魔剑后,眼睛便能格外清晰地捕捉到魔气,如今自也能看到那股逆行之气正暴戾地乱窜,透出猩红的血色。
她仍记得,在不久之前,她原想一剑斩杀有苏濯灵,却被沈鹤之突然挡下攻击。
难道他现在......也是来阻拦他们的?
这念头产生的瞬间,一片冰寒的剑气就突然以沈鹤之为中心荡开,如将石子投入水面后荡开的涟漪,看似速度不快,却根本无处可躲,转瞬就到了眼前,云挽的心也随之沉了下来。
电光火石的恍惚下,那水纹般的剑气就从她身上荡过,但古怪的是,那股蔓延的剑气却当真如水波般的柔软,轻轻触上她的皮肤,甚至于她指缝间穿梭,好似落下的一道缠绵的吻,未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云挽正满面茫然时,附近的其他人竟齐齐面色大变,一个个的宛若遭到了巨力的攻击,纷纷被击飞了出去。
谢玉舟反应不慢,但饶是他已横剑去挡,却还是被震得闷咳了一声,直接跌了下去。
三峰长老更是狼狈,挡在最前方的崔见山甚至吐出了一口血。
就连被包围在中间的有苏濯灵也未能幸免遇难,事实上她也是伤得最重的,因众人本就是悬在半空,在这份冲击之下,所有人皆被打落了下去,但其他人还有余力做一个缓冲,她因本就受了重伤,如今更是直直被拍落在了下方的空地上。
一时之间,还如常立于半空的,竟就只剩下毫发无伤的云挽,和一步步走来的沈鹤之。
云挽蹙眉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红衣身影,仍未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转眼间,沈鹤之便已到了她面前。
他比她高出许多,她只堪堪到他肩膀的位置,如此近的距离,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
垂下的发丝被风吹起,拂上她的脸颊,他身上带着一股很重的血腥气,混杂在幽萃竹的冷木香中,好像带上了一股很强烈的攻击性,侵入她的鼻息,令她觉得陌生。
她看着他,只觉他的面容也是那般的陌生。
生在他眼尾的赤红魔纹好似更加浓郁,甚至隐隐有向侧颈攀爬之意,他的双眸已完全被猩红占据,沉淀着污秽的红黑之色,其内又倒映出了她的面庞。
云挽分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心跳却突然变得剧烈,她下意识想向后退,可这个动作未能完整做出,她便被猛地拉入了面前之人怀中。
他一只手握着她的肩,另一手禁锢在她腰间,臂膀不住收紧着,像是恨不得将她揉碎在骨血之中。
紧密到没有丝毫缝隙,连每一寸呼吸都被压在了一起,心跳也在一呼一吸间交织,极具侵略性。
这个拥抱实在是太......
云挽有些僵硬,她想挣扎,但他抱得太紧了,紧到她使不上任何力气,宛如置身于最浓稠的沼泽中,越是想挣扎,便陷得越深。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仿佛是将他那颗跳动着的心脏挤入了她怀中,她抬起胳膊轻搂住了他的腰,便好像是捧起了他那颗炙热又脆弱的心脏。
云挽突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她想,若是她愿意的话,此时此刻,她其实可以轻易杀死他,他在她面前,根本没设防。
她很快又发现,此时两人身周竟缠绕着肆虐的剑气,将四周封得密不透风,谢玉舟几人皆被拦在外面,一旦想要靠近,剑气便会带着凛冽的杀意袭去。
这是......怎么回事?
云挽再一转头,就见有苏濯灵已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全身都是血,狼狈不堪,却还是撑着一口气,再次御起遁光,向外逃去。
云挽情急之下,下意识便又挣了挣,可这轻微的动作却让那环着她的怀抱又收紧了几分,几乎让她觉得有些窒息。
他抱得太紧了,紧到透着某种令她无法理解的疯狂之意,就连他腹部的伤口都避无可避地压上了她,他却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任血污弄脏了她的衣衫。
“是魔气!”崔见山的怒吼声传来,“沈鹤之如今被魔气所控!他的剑气失控了!”
云挽目光闪烁了一下,就听谢玉舟大声叫她。
“云挽!”他道,“你赶紧带沈鹤之回飞泠涧,我与其余几位长老去捉拿赤狐!”
云挽向他看去,他便又提醒道:“你手上不是有掌门令吗?”
“以你如今的修为已能控制此物,万不得已之时,你就自己从飞泠涧中退出!再将外围的封魔大阵全部打开,把沈鹤之关在里面!”
“飞泠涧的阵法是你父亲设下的,足以困住瞬间失控的厄骨!”
沈鹤之抱得太紧了, 紧到都有些妨碍到了云挽御剑。
她向飞泠涧而去的路上,他的胳膊就一直紧紧缠着她,下巴也顺势压在了她的肩上, 整个人的重力的往她身上靠, 她不得不反搂着他,将他撑起, 才不至于与他一同跌下去。
他却又得寸进尺般地埋入了她的颈窝, 鼻尖也总不经意地蹭上她的侧颈耳垂, 气息在一呼一吸间喷吐而出, 带着温热的痒意。
太紧了, 甚至并不能单单只用一个“紧”字来形容。
从前云挽与沈ῳ*鹤之日日生活在一处, 他教授她仙术,指点她剑法, 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他自也是抱过她的, 但那些拥抱,都与此时的不同。
以往的他,即使抱她,也是带着师兄对师妹的照拂之意,并无任何越界的触碰, 而如今这般,却是一种强势的侵略和挣不脱的缠绵,仿佛每一处都被他紧缠着,每一寸皮肤都被迫染上了他的呼吸。
他的胸膛压在她心脏处, 温热的心跳便也一下下地传来,亲密到令她有些窘迫, 但她最终并未推开他,也未曾出言阻止。
云挽知晓现在的沈鹤之因受到了魔气的影响, 是不清醒的,与他说什么他也听不见。
只是她仍有些无法理解,为何被魔气影响的沈鹤之,会突然穿过人群,跑来抱住她?又为什么,那些失控乱窜的剑气,将旁人都击飞了,却唯独不伤她?甚至连他深爱着有苏濯灵也未能幸免遇难。
在片刻的疑惑后,她又好像找到了答案,她想,他会对她这般,应当是与那枚缠魂扣有关。
缠魂扣本就是用他的魂他的骨制成,其内自也包含着他的气息。
云挽一时觉得庆幸,一时又莫名怅惘,眼见着飞泠涧终于出现在了下方,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以前都是沈鹤之带着她御剑,这还是她第一次用飞剑载着他,却没想到会是在这般情况下。
她已有许久未回到飞泠涧的竹屋了,屋内的陈设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她原本想扶着沈鹤之躺下,再为他包扎伤口,但他却根本没有放开她之意,踉跄几步后,他竟抱着她一同摔在了榻上。
“师兄,你的伤......”云挽焦急地伸手推他的肩,想从下方逃出来,可他的力道却大得出奇,她顾及着他的伤不敢挣得太用力,便不出意外地被牢牢禁锢在了他的臂膀之间。
沈鹤之周身的气息很混乱,丝丝缕缕的灵气与魔气交织着,又相互抗衡着,时而冰冷柔和,时而炙热暴戾。
云挽自习得斩魔剑后,便对魔气格外敏感,如今这般近距离接触,只觉全身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她最终只得用手肘撑着向后挪,可她这个举动却又好像令沈鹤之变得格外激动。
肩上传来了很强的压迫力,她被身前那股力道逼迫得向后跌去,又一路躲闪,直至后背“砰”地撞在了墙上,她终是被彻底挤压围困在了一方狭窄的天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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