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苏应寒也随之开口:“九尾赤狐,依附神树青狐神丘而生,狐族子民出生后,需受到神树洗礼,方能觉醒九尾血脉。”
“所以有苏氏今日来太虚剑川,其实是想聘请云挽姑娘当我们的赤狐圣女,过后每隔十年,我们便会将赤狐族的幼童送来请云挽姑娘开蒙,相应的,我们也会为云挽姑娘提供报酬,灵石俸禄、丹药法宝,皆按十二宗掌门的规格来。”
云挽微微瞪大了眼睛,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些赤狐族人,不应该找些冠冕堂皇的话,对她道德绑架一番,好让她自愿献出神树吗?
这怎么还要给她送灵石了?
那有苏应寒很快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玺,恭敬地放在了云挽面前的桌子上。
“此物乃是赤狐翎印,只要向其内注入灵气,便能号令方圆百里的赤狐族人,若云挽姑娘在外遇险,就可通过此物来求救,赤狐族人亦不可违背手持翎印者的命令,此乃赤狐祖训。”
他说完后,竟还老老实实地跪了回去,一副小心翼翼等待云挽做出决断的模样,姿态放得极低。
这......
云挽一时有些狐疑,她的目光环绕一周,就发现太虚剑川那几个掌门长老和一旁的沈鹤之都未流露出任何吃惊之色。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结果,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
果然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
她思量之际,身旁的青年竟低声对她说了句:“若是嫌麻烦,可以直接拒绝。”
他说得轻描淡写,声音也不大,但玉清殿内的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这显然是完全未将赤狐族放在眼里。
有苏应寒听到后也没有恼怒,只是有些不安地捏紧了拳头,反而是他身后的那个二当家很是沉不住气地露出了些许隐忍之色,想来如此低声下气,他们心底应还是不愿的。
云挽皱起眉头,她小声向沈鹤之问道:“听他们的意思,这个神树好像是赤狐族的根基,若我拒绝了,他们会如何?”
“灭族。”
很简短的两个字,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
云挽“啊”了一声:“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她跟这赤狐族也无冤无仇的,他们若是因为她就灭族了,总感觉她的罪过有些大。
“没什么好不好的,”沈鹤之道,“这是他们自己种下的因,自当由他们自己来承担果。”
“真要怪的话,就怪他们选了一个这样傲慢自私的家主吧,傲慢又不自量力。”
这相当于是指着有苏应寒的鼻子在骂了,但有苏应寒却一声不吭,竟将这些话都应下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忌惮沈鹤之。
云挽心中觉得奇怪,又隐隐猜测,沈鹤之搞不好原本就和有苏氏有什么恩怨,如此看来,外界传闻的那些沈剑君与赤狐圣女的故事应当都是假的了。
不过她突然又发现,好像赤狐圣女这个名号,马上就要落在她身上了。
云挽的神情愈发古怪,她此行是第一次离开掖星洲,原也只是想探明自己的身世,没想到一切竟会如此的轻而易举,昨日她才知道了谢姨和扶叔的身份,今日她就被赤狐族如此跪拜奉承,硬要她当他们的圣女。
过去谢姨和扶叔总说掖星洲外危险重重,云挽现在倒觉得,这昆仑墟中的好人好像还挺多的。
她又想着,人家赤狐族都没想强行取出神树令她丧命了,她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灭族。
云挽便伸手将那枚玉玺拿了起来,可在她开口之前,玉清殿外却传来了吵闹声。
“喂!你们不能进来!此乃太虚剑川玉清殿,乃是掌门办公会客之处!”是守门弟子在呵斥。
“我爹在里面,我为何不能进!”
紧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最先闯入众人视线的是一名鹅黄衣裙的少女。
紧随其后的少年扛着大刀。
“濯灵姑娘!”他焦急喊道,“等一下!你不是说你只是想远远看你爹一眼吗?”
云挽看到那少年后,明显怔了怔,那竟是燕少慈。
玉清殿外的守门弟子慌慌张张地追了进来, 那突然闯入的两人便被猛地压倒在了殿前。
燕少慈一眼就看到了与沈鹤之坐在一起的云挽,他显然也愣住了,竟恍惚着忘了做出反应。
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同样摔倒在地, 她修为低微, 根本不是守门弟子的对手,可她却仿佛并不在意, 只仰起头, 紧盯着有苏应寒。
“爹, 你疯了吗?你竟要将神树拱手相让!我有苏氏难不成要做旁人的奴才?!”
守门弟子便恼怒地斥她:“掌门长老正在议事!哪轮得到你插言!”
只是话音刚落, 那位一直都表现得温和有礼的有苏氏家主竟抬起脚将本就趴在地上的少女踹翻了出去。
“你不想活了就自己去死!别拉着整个赤狐族和你陪葬!”
这一脚的力道很重, 少女直接咳出了一口血, 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近前的燕少慈被吓了一跳,他有些吃惊, 又有些茫然, 他似是想上前阻拦,脑海中却又止不住地反复浮现出了云挽与沈鹤之并排坐在一起的模样。
他在阳炎洞内隐约听到了赤狐族神树之事,但他并不了解,而当他主动向云挽询问时,云挽却又支支吾吾的不肯透露太多。
昨晚他听闻云挽要和沈剑君一同商议此事, 心中就生出了些许别扭,恰逢他重伤大愈,他便干脆在今日独自外出,想在太虚剑川内好好逛逛, 顺便散散心。
谁知他逛着逛着竟遇上了有苏濯灵,因二人也算一起遇过难, 他就和她攀谈了几句,也从她嘴中知晓了不少事。
比如今日云挽和沈剑君是在玉清殿会见赤狐家主有苏应寒, 为的就是那赤狐族的神树;再比如有苏濯灵作为赤狐圣女,已不知多少年未见过她爹了......
她便求他,希望他能带她去玉清殿,让她看她爹一眼。
燕少慈起初很犹豫,但他心底的别扭却不停地发酵,让他也想跟过来看看,看看云挽到底在和那位沈剑君做什么,为何一定要将他撇下。
只是他没想到,他二人刚一来,就听到了有苏应寒扬言要聘请云挽做赤狐圣女之事,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有苏濯灵就已经激动地冲了出去,他没办法,只好一路跟随。
有苏濯灵的举动其实让他很不安,但当他和她一同被狼狈地压至殿前时;当他匍匐在地上,仰头就看见高高在上的沈鹤之,和坐在他身旁的云挽时,那份担忧又变成了某种不知名的恼怒,却好似并非是在恼有苏濯灵,反而更像是在恼他自己。
他知道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比不过沈剑君,甚至他孤身跑来蜀月洲,也并非是云挽所以为的那般是专程来为她报仇的,他是想得到沈剑君的琉璃骨,治好自己的枯骨症,从而永远地摆脱掉厄骨。
云挽当着沈鹤之的面坚定地选择他一事,原本已让他暂时将那些痛楚忘却,可此时此刻,他再一次清晰地明白了他与沈鹤之的云泥之别。
他发现他仍是嫉妒他的,嫉妒他能永远那般高高在上、光鲜亮丽;嫉妒他可以在此时此刻让云挽坐在身旁,看着他如此狼狈地被压在地上......
燕少慈攥紧了拳头,这份强烈的嫉妒之心,让他既因云挽选择了他而沾沾自喜,又让他不可抑制地陷入了某种愧疚自厌的情绪中,仿佛他在那位沈剑君面前,变得愈发的面目丑陋。
他煎熬着,甚至害怕被他心爱的姑娘窥探到他这丑陋的一面。
有苏应寒这时总算注意到了燕少慈,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后,就面色一沉。
“原来是你。”
有苏应寒认出了他,他神色一阵变化,心底生出一份狐疑来,他分明给燕少慈下过枯骨症,可眼前这少年却是个已经入道的修士,且修为放在他这个年纪来看并不算低。
燕少慈不明白他是何意,有苏应寒已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斥责了起来:“濯灵原本被关押在梨庭峰,受太虚剑川的看管,你这没规矩的小贼到底是从哪来的,竟将她带出,又帮她闯入了玉清殿!”
他声如洪钟,散发而出的威压立时令燕少慈脸色苍白。
云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其实也不明白燕少慈为何会突然和有苏濯灵出现在此,甚至于燕少慈此举让她隐有些不舒服,毕竟他也算是跟着她一起来的太虚剑川,他们都是被请来的客,如此大闹玉清殿的行径实在有些无礼。
但燕少慈好歹也是跟她一路的,她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责骂。
她想去阻拦,可她刚要起身,手就被人猛地攥住了,紧到让她都生出了轻微的疼痛。
她吃惊地转头看去,就见身旁的青年正用一双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她,而那般幽深之色下,则藏着某种极度压抑的情绪。
“别去......”
很低的两个字,轻到仿佛只是动了动唇,并未真正发出声音。
云挽有些愕然,她应是第一次在沈鹤之身上察觉到了如此强烈的侵略之意,却又像是在苦苦地哀求着她,莫名到令她不解。
但一瞬之后,那紧攥着她的手就松了,青年的目光也随之移开,之后他主动开口,对有苏应寒道:“他是我的客人。”
沈鹤之的解围让有苏应寒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就换了一副面孔,露出了虚伪的笑:“原来这位公子是沈剑君的客人,是老夫不识抬举了。”
那些压着他的守门弟子闻言也赶忙将他放开,燕少慈一时便从“没规矩的小贼”,变成了需礼貌相待的“客人”。
可他本人却并不觉得轻松,他甚至愈发的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他知道,若非是沈鹤之,若非是这个被他深深嫉妒着的人出言维护他,他根本不会有这般的礼遇。
他在他面前,始终是要矮上一头的,他又忍不住想,云挽会如何看待他呢,她也会觉得他不如沈鹤之吗?
燕少慈便抿着唇,向那上方的少女看去,可云挽并未看他,她甚至未将一丝一毫的视线分给他,她只是无比专注地望着身旁的青年,望着那面容俊朗、衣不染尘的身影,那是一种燕少慈从未见过的神情,也是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情绪,像是有些小心翼翼,又带着某种莫名的疑虑和患得患失。
燕少慈突然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与云挽自幼相识,自诩自己是最了解她之人,他知晓,那是......只有在爱慕一个人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他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吗?是因为沈剑君才是她的命定红鸾,所以她一定会爱上他吗?即使她与他一同长大,相伴多年,但他在她心里还是比不过那位沈剑君吗?
另一边的有苏濯灵缓了好半晌,终是艰难地擦掉了唇角的血,她像是厌恶极了有苏应寒此时的模样:“你能不能不要再露出那副假惺惺的样子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又打又骂?难不成神树丢了全是我的错?若非你当初那般对我,我又怎会被逼得走上这条路!”
她如此说着,眼眶中也滚出了泪水,有苏应寒似是被她的话戳痛了,神情变得很不自然。
但很快的,他又扬手重重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直扇得有苏濯灵一个趔趄。
在她跌下去之前,有苏应寒已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让各位见笑了,”他拽着那已使不出太多力气的少女,冲着玉清殿中的其他人赔着小心,“是我管教不严,让我这糊涂女儿做了这些混账事,我定要好好教训她!”
云挽也再次看向了殿中的混乱,她能看出来,这个有苏应寒其实并非是真的想打骂他的女儿,他反而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她。
有苏濯灵,她是认得的,之前在阳炎洞时便见过,后来她又跟着他们一行人回了太虚剑川。
只不过那时她被地火灼伤,满身焦黑,云挽便并未能看清她的面容,也没有机会与她交谈。
如今在这敞亮的玉清殿中,她倒是将那少女看了个分明。
模样很俏丽,可惜鬓角凌乱,面容也太过狰狞,又被有苏应寒扇得半边脸肿起,看起来就有些过于疯癫且不体面。
而此时的有苏濯灵,正在无声地落泪,哭得很是绝望无助。
云挽不禁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听过的那些关于这位赤狐圣女的传闻。
外界每每提及她时,便会一同提起沈鹤之,那些措辞也总是暧昧缠绵,令人浮想联翩。
云挽后来也向妙安问过,许是因妙安毕竟是沈鹤之的女儿,她对于这个与她爹传出了许多故事的赤狐圣女很是厌恶,那份厌恶之中,甚至还带着某种隐隐的忌惮,像是生怕有苏濯灵会跳出来作恶似的,云挽便也下意识生出了几分警惕。
但如今真见了这圣女的真容,她不免有些失望。
这般撒泼发疯的模样,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有苏濯灵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她突然猛地抬头向她看来,是恶狠狠的阴毒的目光。
云挽没有避让,她甚至觉得她有些可怜。
她能理解她此时对她的怨恨,毕竟承载着她妖力的心脏和象征着赤狐族根基的神树都在她身上,她爹如今甚至迫于沈鹤之的威胁,不得不将赤狐圣女之位也移交给她,任是谁都不可能平静面对。
若非因那赤狐神树与她性命攸关,云挽其实不介意将妖心和神树还回去,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愿霸占旁人的宝物。
她便将桌上的赤狐翎印拿起,对有苏应寒道:“我可以做你们的圣女,也可以用神树之力协助赤狐族延续血脉。”
有苏应寒大喜过望,他连连向云挽道谢,随后又拎起有苏濯灵的衣领,看向沈鹤之,满怀忐忑地问道:“既已如此,不知我是否能将我这糊涂女儿带回赤狐族教育,免得她再在太虚剑川铸成什么大错。”
他此言一出,那被他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女竟又挣扎起来,艰难道:“我不走!”
她还不能走,燕少慈还在此,她这一走,大概往后余生都无法再见到他了。
有苏应寒闻言又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有苏濯灵却不再与他顶嘴,反而跪了下来,拉着他的衣摆苦苦哀求道:“爹,求你别让我走,我再不会做糊涂事了。”
她哽咽着,唇角淌着血,脸上沾满了泪:“爹,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做败坏有苏氏脸面之事,我也不会再擅自离开梨庭峰,求你让我留下来吧。”
“女儿现在已经没了妖力,也失了神树,只有这一件事是我唯一的指望,求爹爹成全......”
她那副模样,让有苏应寒也露出了不忍之色。
他突然便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想起了他的女儿尚还年幼时的模样,她有着千年难遇的赤狐血脉,他便一直以她为豪,也将她当作自己的继承人培养,希望她能引领着赤狐族走向更好的未来。
所以后来知晓她竟要与一名人族少年私奔时,他才会那般恼怒,甚至用了最阴毒的手段,想将他二人拆散。
却没想到,最后竟会将他的女儿逼上这条绝路,让她招惹了不该惹的人,还弄丢了对赤狐族最重要的神树。
他其实本该杀了她向其他赤狐族人谢罪的,可她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更何况本也是他这个当爹的教子无方......
有苏应寒原是抱着一腔热血,想要带领着赤狐族在昆仑杀出一番天地来,可他如今已经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很多事不是努力便有成果的,他现在只想尽己之力,佑得赤狐族人安康,也护住好自己这个糊涂女儿。
“你现在还不能带走她。”沈鹤之却突然在此时开口。
有苏应寒一时紧张起来:“沈剑君,之前不是说好了......”
他听闻神树现世,又与过去那位祝掌门性命绑定后,便主动提出了要将云挽奉为赤狐圣女,再令全族向她效忠的建议,只求沈剑君可以不必再追究有苏濯灵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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