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管事忍不住低声问。
“跟李大将军来的。”上官月不待他说话就答。
那管事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愁眉苦脸看着厅内。
上官月倚着门向内看。
他也没说谎,他就是跟着李大将军来的,只是李大将军不知道他跟着来。
先前在李府门外还没进去听到李十郎出事,然后就看到李成元带着人气势汹汹杀向出来,其他的纨绔子弟也不敢看热闹了,一哄而散,唯有他跟着过来了。
没想到来到定安伯府。
定安伯府被这突然的阵仗吓的乱哄哄,也没有人管他,他就这样大摇大摆进来了,看着李大将军对着定安伯骂,紧接着陆文杰被拎出来,李大将军和定安伯一起骂。
现在婢女仆妇以及一个年轻女子也被带出来,一边哭一边被定安伯大骂。
“就是你,天天为了哄骗老夫人高兴,编造些荒唐话!”
“接你回来孝敬祖母,不是让你搅的家宅不宁!”
“立刻收拾东西,把她送走!”
女子哽咽的辩解“不是的,伯父,孩儿没有。”
“还说不是!她们都说了,是你送给翠儿那丫头的!”
“在家里引来妖孽迷惑人心,如今终于还蔓延出去害人了!”
伴着啪脆响,有盒子被摔在地上。
门口的管事跟着哆嗦一下,看着盒子里滚落一朵荷花苞,在青石地板上,粉嫩妖艳。
旁边忽然有人戳了戳他,管事再次哆嗦一下,看着是那个俊美少年。
俊美少年视线看着室内,声音轻轻:“你有没有闻到香味?”
香味?管事愣了下,脑子有些嗡嗡,腰里挂着香包,厅内熏香,院落里种着香木,就连他这个管事身上的衣服也是熏过的,香味无处不在。
闻不到香味才奇怪吧?
“什么香?”管事结结巴巴问。
上官月视线看着地上那朵荷花苞,说:“是梦里闻到过的香。”
与此同时,厅内有尖锐的女声喊。
“这不是我的,是东阳侯府那个新少夫人给我的。”
“少夫人,这张字写得好。”
春月端详着桌案上的字,除了写得好,也写得快。
曾经每次只写一两行,几天写不完一张的纸,此时半天不到就写满了。
春月看着庄篱,提议:“少夫人要不要抄经,送给夫人?”
东阳侯夫人送了皇后生辰宴的赏赐,虽然并没有给庄篱只言片语,也依旧不让去问安,但春月觉得婆媳之间的关系可以缓和一下了。
庄篱摇头:“我的东西,还是别给夫人送了。”
是说自己写的字不好?春月刚要说礼轻情意重,外边脚步匆匆。
“少夫人。”春红冲进来,“不好了,夫人让少夫人过去。”
这话说得没规矩,春月忙喝一声春红。
春红顾不得纠正自己的不规矩,急急说:“定安伯夫人来了——”
春月心里咯登一下,定安伯夫人?来做什么?
庄篱走近门口,听的内里有女声哭,夹杂着陌生妇人的喝斥,东阳侯夫人的劝慰。
“你还哭,你哭什么!留点眼泪等抄家灭族的时候再哭吧!”
“唉,伯夫人别这样说,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锦娘还小——”
红杏在门口看到庄篱,神情复杂,高声喊“少夫人来了。”
内里的哭声呵斥声微顿。
庄篱走了进去,先看到跪在东阳侯夫人膝前掩面哭的陆锦,另一边坐着一个穿着石青色衣裙四十多岁的妇人,簪着金玉珠宝,但脸长嘴沉,眼神不善。
不待东阳侯夫人介绍,看到庄篱走进来,她喝道:“没错,锦娘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事,你这个嫁了人的,被尊称一声嫂嫂的,怎么能乱送东西?”
视线狠狠看着庄篱。
红杏忙将帘子垂下,自己也站了出去,屋子里本就不多的人也更将头垂低。
东阳侯夫人神情几分尴尬,看向庄篱眼中带着几分恼火,伸手指着桌案,喝道:“这是你给阿锦的东西?”
春月悄悄抬头,看到桌案上摆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扔着一支,荷花苞。
荷花苞!
这,就算不值钱,定安伯夫人也不至于大动肝火兴师问罪来吧?
以此为由头来发作?
耳边是庄篱的应声:“是。”
定安伯夫人冷笑一声:“什么乡村野外的胡精妖怪都往府里带?你可知道引来多大的祸患!”又骂陆锦,“你还哭,我还想哭呢。”
说着落泪哭起来。
“我可怜的儿,几乎要被李大将军家打死。”
陆锦哀哀滑倒在地“伯母,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室内再次嘈杂。
“别哭了!”
有声音说,陆锦和定安伯夫人觉得耳膜被撞了下,下意识的停下哭。
东阳侯夫人张着口,有些怔怔,她是要劝,但还没发出声音呢,这是……
她不由看向庄篱。
庄篱看着她们:“先把话说清楚吧。”
婆母在跟前呢,哪里轮到她说话!定安伯夫人回过神,竖眉:“你心里不清楚吗?”她指着荷花苞,“你自己也说了,叫什么永生花,古怪诡异,妖魔怪道,放在家里让人迷心窍乱心神幻听幻信!”
东阳侯夫人再次张口。
庄篱先一步说话:“这东西的确不生不死,但不是什么妖魔怪道,只不过是干花熏制。”
陆锦掩面哭:“哪有这样的干花……”
“你没见过。”庄篱视线看向她,“是你见识少。”
陆锦一噎。
好伶牙俐齿,好没规矩,进了门连个头都没低过,礼都没施过,谁说一句她就顶一句。
怪不得偷偷摸摸送回京城,原来是个粗鄙不堪的东西!
定安伯夫人气的咬牙。
“景云原来娶了这么一个妻子。”她冷笑说,看向东阳侯夫人,“我真是长见识了。”
东阳侯夫人脸色发红,再次张口,但无奈又被庄篱抢先一步。
“我也长见识了,我进了门还没给长辈见礼,就被兜头指着骂。”庄篱也看着东阳侯夫人,屈膝施礼,“媳妇失礼了。”
东阳侯夫人觉得好气又好笑,看看定安伯夫人,又看看庄篱,好好,两个人都厉害,她在她们跟前连话都论不到说。
两个人此时都盯着她,也终于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她先握住定安伯夫人的手:“姐姐,您先别急。”再看庄篱,“这是定安伯夫人,锦娘的伯母,景云先前的岳母。”
庄篱屈膝对定安伯夫人施礼:“庄篱见过夫人。”
似乎此时才刚进屋刚见面,并没有你来我往对质几句。
定安伯夫人冷冷说:“少夫人好大的气势。”
庄篱起身说:“晚辈不敢,夫人您是长辈,训斥晚辈之前,可否能先告诉我,我送的这干花怎么了?”
东阳侯夫人沉声说:“这花让人生幻,先是家里的丫头们胡言乱语,然后文杰,也就是定安伯府的公子,也被迷惑,喊着能治百病,起死回生,拿去给李大将军府的十公子了,结果反倒让十公子病情加重,李大将军上门问罪了。”
听到这里,陆锦再次嘤嘤嘤哭起来。
定安伯夫人也红了眼眶:“真是天降灾祸,我们定安伯府从未受到如此屈辱,老夫人差点没撑住——”
东阳侯夫人面色惭愧,她自然知道李大将军的做派,也能想像定安伯府乱成什么样。
耳边有庄篱的声音喃喃“真是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东阳侯夫人看向庄篱,这时候知道怕了?乱送东西就是她不对,休怪运气!东阳侯夫人恨恨瞪了她一眼,看向定安伯夫人,说:“姐姐,我真是——”
她的话没说完,庄篱的声音再次响起。
“夫人这我就听不懂了。”她看着定安伯夫人,“是谁胡言乱语,是谁被迷惑,说这荷花苞能治百病?起死回生?”
定安伯夫人捏着手帕看着她:“是你说这是永生花,它——”
“我说它是永生花,花永生,又没有说它让人永生。”庄篱说,看着定安伯夫人,又看陆锦,“它就是一支特殊技艺熏制的干花,是你们定安伯府自己胡言乱语的,怎么能怪我身上?”
陆锦放下掩面的手,急道:“就是你这花有古怪,让伤重要死的小丫头活了过来。”
庄篱看着她,好奇问:“花怎么让伤重要死的小丫头活过来的?”
“她做梦梦到——”陆锦说。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荒诞,自己也停下来。
庄篱笑了,看着陆锦:“你家小丫头做梦梦到的事,你们家信了,你们家的事,你们怎么来问罪我了?”
陆锦咬着下唇看着她,这花就是古怪!小丫头梦到菩萨,她还梦到被这花打了!
但这事太古怪说不清,说不清的就不能说细节,只需要说事。
陆锦掩面哭起来。
“嫂嫂,我哪里做错了,您怎么罚我都好,陆家是无辜的。”
定安伯夫人在旁冷冷说:“只怕我们陆家在少夫人眼里看着也不怎么顺眼。”
庄篱看着掩面哭的陆锦,再看定安伯夫人。
“一支干花做得精巧,宛如永生,你们自己没见识,非说它是妖物。”她说,“先前薛夫人送我皇后所赐的宫花,花蕊亦是真花熏制,永生不谢,怎么?它也是妖物吗?”
定安伯夫人脸色一僵,是了,皇后的宫花也是干花。
“指罪别人,是要有证据,被人污蔑,也能告官的。”庄篱接着说,说罢对东阳侯夫人屈膝一礼,“母亲,请拿名帖,我要去京兆府告状。”
东阳侯夫人还震惊她把皇后娘娘牵扯进来。
定安伯夫人一拍桌子站起来:“好啊,你还恶人先告状了!告,我倒要看你怎么告!”
“我当然是告定安伯府出了事,诬陷别人送的礼物是祸源。”庄篱说,“如果官府真判了我有罪,也好给其他人提个醒,以后跟定安伯府迎来送往要谨慎小心。”
定安伯夫人大怒:“你——”
东阳侯夫人忙站起来拉住她的胳膊,再喝斥庄篱:“你住口!东阳侯府还不是你当家,轮到你告东告西。”
真要去告了,东阳侯府和定安伯府岂不是成了京城里的笑话,东阳侯府又有什么体面?
“好姐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东阳侯夫人拉着定安伯夫人劝,“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个体面——”
定安伯夫人又羞又恼又气,这个庄氏简直是个泼妇,她反倒闹起来了。
定安伯夫人深吸一口气,冷静,来这里是有别的目的,不能让这女子撒泼闹乱。
“自从三娘死了后,我已经没有体面可在意了。”她落泪说。
提到逝去的人,活着的人心里都悲伤,东阳侯夫人想到如果陆三娘子还活着,家里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顿时眼泪也掉下来。
“我也没想到,日子会过成这样。”
看着两个夫人携手哭起来,跪在地上的陆锦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庄篱。
庄篱倒是没有再喊着要去告官,但也没有说一句媳妇错了,更没有跪下,只站着不动。
看起来还是文弱安静的样子。
但陆锦已经不敢再指责她了,进门不过要摆个气势,就差点被她崩坏了一口牙。
还是速战速决吧。
陆锦跪着拉住东阳侯夫人的衣袖,仰头流泪说:“义母,我和伯母来不是指责少夫人的,实在是我们没办法——”
她说到这里似乎哽咽说不下去。
“怎么?李家难道真要把文杰处置了?”东阳侯夫人停下哭,急道,“他儿子本就不行了,处置不了真正的凶手,竟然要欺负定安伯府,就是告到皇帝那里,我们也不怕!”
定安伯夫人流泪摇头:“他倒没有非要文杰的命,他也没有要跟我家成仇,他非要跟我们家做亲——”
东阳侯夫人愣了下。
“李十郎尚未成亲,原本就说不下亲事,如今成了废人,更没人肯结亲了。”定安伯夫人哽咽说,“李家说文杰害了十郎,为了补偿,要我家出个女儿,嫁给李十郎。”
东阳侯夫人惊怒:“荒唐,这不是强抢逼亲吗?”
“这是我惹出的祸。”陆锦拉着东阳侯夫人的衣袖,哭道,“不能累害其他姐妹,只有我,我嫁过去——”
东阳侯夫人急得站起来:“胡说八道什么!这怎么可以。”
“义母,出了这种事,天下再无我容身之地。”陆锦哭道,人向地上伏去。
“什么叫没有你容身之地。”东阳侯夫人气道,伸手拉她,“还有我呢,还有侯府呢,我做主,你来——”
她的话没说完,门帘响动,有人迈进来,一个男声同时问:“母亲要做什么主?”
男声陡然出现在内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向门口看去,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走进来,正抬手从头上摘下斗笠,露出张俊美的脸。
东阳侯夫人似乎被吓到了,张口无声。
还是陆锦发出了第一声。
“世子!”
庄篱抬眼看过去。
周景云回来了啊。
周景云声音含笑:“是我不让他们通禀,要给母亲的惊喜。”
听到惊喜两字,东阳侯夫人又哭起来:“你这不孝子,还知道回来!这都几年了你眼里心里还有家,还有父母吗?”
周景云扶着东阳侯夫人的胳膊跪下来:“儿子不孝。”
定安伯夫人上前来劝:“回来就好,景云他这几年在外也不容易,也是迫不得已——”
说到这里也掩面哭起来。
东阳侯夫人顾不得哭了,忙劝她。
周景云郑重对定安伯夫人叩头:“景云见过岳母。”
这一声岳母让定安伯夫人又开心又哭的更痛,站在一旁的仆妇们都上前来劝,定安伯夫人又亲手将周景云扶起来,和东阳侯夫人一起端详,再感叹“瘦了。”
陆锦也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此时上前来施礼。
“姐夫。”她说,一开口忍不住委屈也哭起来。
周景云看她一眼,颔首说:“有什么事坐下说。”
陆锦红着眼看他,然后用力将眼泪忍住,美人含泪娇俏可怜。
许妈妈带着仆妇婢女们捧了水盆锦帕妆盒来,给哭过的夫人娘子们简单整理下,屋子里乱乱嘈杂,比先前气氛欢悦。
直到这时,周景云看向站在一旁安静的庄篱。
庄篱的视线便迎上他,双目相对,庄篱低头屈膝施礼。
周景云走过来。
“夫人带着先生回亳州了。”他轻声说,“我亲自送了半程,亳州那边有人来接,沿途驿站我也让人打点了。”
庄篱再次施礼:“世子做事让人放心。”
周景云停顿一下,问:“这些日子在这里,还好吗?”
庄篱还没回答,那边的东阳侯夫人说话了。
虽然这边三人在被婢女们环绕伺候净面,但视线都看着周景云,当看到周景云走到庄篱身前,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双目相对,温情脉脉——
陆锦刚擦好脸,眼泪忍不住再次滑落,一面藉着用手帕擦,一面转过身对定安伯夫人鼻音浓浓说:“伯母,世子回来了,我们先回去吧,别扫了世子他团聚的兴致。”
定安伯夫人也看着那边,婢女擦在脸上的粉都遮不住她脸色难看,当年她女儿和世子也是这般,如今旧人已经白骨,新人笑颜如花,心里又酸又痛又恨。
她不想看,也不想走,只想厉声喝散这刺目的场面!
还好在她失态前,东阳侯夫人先开口了。
“景云,过来。”她皱眉说道。
周景云对庄篱颔首示意,庄篱点点头,看着周景云走到东阳侯夫人身前。
婢女仆妇们收拾好铜盆锦帕妆盒退了出去。
东阳侯夫人请定安伯夫人坐,又让陆锦坐在自己身边,再看着周景云:“你回来的正好,家里遇上麻烦事了。”
说着话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庄篱。
“她——”
“母亲,是李十郎的事吧。”周景云打断她,“我在路上就听说了,跟上官府太原王家上官驸马家闹的不可开交,怎么,如今咱们家也被牵扯了?”
定安伯夫人忙说:“是我们家文杰,文杰好心去探望,结果被李家栽赃,说起来这也是……”
“夫人不用说了。”周景云亦是打断她,断然说,“定安伯府的事就是东阳侯府的事,我这就去李大将军府。”
东阳侯夫人忍不住站起来:“这就去吗?景云,事情的经过……”
周景云摇头:“所谓的经过也不过是李家说的经过,做不得数,我去见李大将军谈谈。”说到这里淡淡一笑,“我们不如上官氏王氏这般门庭,但有罪才能论罪,他李大将军非要栽赃,官司我们也是敢去陛下跟前打一打。”
相似小说推荐
-
假千金忙玄学,撤回宅斗申请(灯盏空青) [穿越重生] 《假千金忙玄学,撤回宅斗申请》作者:灯盏空青【完结】番茄 2024-06-24完结标签:现言脑洞,现代言情,...
-
匹配对象是兽人大佬(浣若君) [穿越重生] 《匹配对象是兽人大佬》作者:浣若君【完结】晋江VIP2024-10-06完结总书评数:3466 当前被收藏数:7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