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根本没存多少心思,去趟陈记赌坊只是为了离间陈青林与郁家的关系,算是小小的试探一下,若是柳家三房后续依旧能在陈记赢钱,她就得想个更周全的法子保全顾家,结果柳三输了钱,陈青林也没到顾家来,陈青林怎么想她懒得多琢磨,毕竟是贡康陈家出身呐,哪怕只是旁枝的庶子也比顾家强了不知多少倍,主动往上凑只能是白费功夫。只要陈青林不跟郁家凑一块,光靠郁家想对付顾家,就问题不大,顾家好歹有个童生,且童生交友颇广在当地还算有点名声。
娘这般说,顾元杰听着心里便有数,知道要如何行事。他回了前面店里,到二哥跟前嘀咕两句,顾元正边听边点头。
陈记赌坊的老板出手自是阔绰,点了近两百文的小食,盘腿坐着有点不习惯,他往左右瞄了瞄,与他同桌的人见状顾不上没吃完的小食,缩着脖子老老实实的下了炕。
陈青林挪着炕桌往墙角去,靠着墙伸直了两条长腿,悠悠闲闲的吃着小食,看着牌桌上的热闹与喧嚣。
一直到他离开店子,都不见顾记两个主事掌柜到他跟前说话,是不知道老太太曾去过陈记赌坊?还是不知道老太太曾与他说过的话?不应该,当日老太太身后跟着三个儿媳,老太太没与儿子说,当媳妇的总会跟自家丈夫说。
顾二顾四对他满不在乎?到底是顾二顾四不在乎,还是老太太的意思?
陈青林倾向后者。
次日上午,吃过早饭沈有后带着儿子向妹妹辞行。
“昨天开店,两个大炕烧了整整一日,温度适中不烫不冷,昨天傍晚关店后,我和宝方又细细检查了番,一切妥当。离家好几日,家中就你大嫂与侄媳带着明哥儿,我和你侄儿得回家去,省得她们多有牵挂。”
顾菲菲心有不舍却也知道哥哥与侄儿是该回家:“早些家去也好,省得大嫂牵挂。”看向侄儿,笑着说:“你媳妇怀了孩子,这趟回去,趁着天好请个大夫看看,把过脉心里也踏实些。”
朱凤喜拿出昨儿就收拾好的包裹放桌上。
“哥,一些吃的穿的,拿好带回家。”顾菲菲将包裹往哥哥手里递:“不值几个钱,就是一点心意,下回去吴大夫家是什么时候?说个日子我让你外甥到宜和接,天寒地冻别自个出门。”
沈有后拿着沉甸甸的包裹,一手拿着有些吃力,便用双手捧着:“吴大夫说吃完这个药方,便不用喝药了,寻个晴天过来趟,拿些药丸日日吃着就成。”不想让妹妹担忧,多添了句:“羊羊的满月酒我定会来吃个席,顺便到吴大夫家拿些药丸。”
“行,行行。”顾菲菲连声应着:“初二清早我喊人来宜和接哥哥嫂嫂。”她看着侄儿说:“宝方啊,若你媳妇经得住,你俩带上明哥儿一道,都来热闹热闹。头三个月最是重要,若是不成,万万不可勉强你在家里陪着你媳妇,明哥儿随他爷奶过来,到时让明哥儿捎些吃的给你们。”她笑着说:“便是你们俩口子没来,姑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俩。”
沈宝方自是叠声应好,能得姑姑看重心里头热乎乎。
灶上准备得差不多,顾记食馆开店门。
在店里干活的伙计看见站在店外的柳丰年,愣了下,连忙往后面跑喊来了顾阳鸿。
“阳鸿哥我来找姑父说点事。”
六房的事顾阳鸿不太想往里掺和,他点点头没说多余的话。
“姑父。”
一声姑父,正张罗着酱肉的顾元良往门口看去:“丰年?”拧着眉头不太高兴的说:“没喊你来店里,你怎么跑店里来了?”
“姑父我有事想跟你说,说完我就走,不耽搁您。”
站在门口的少年,双手握紧成拳,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局促,以及忐忑不安。
本不想搭理的顾元良放下手里的酱肉:“进来吧。”他拿了个凳子坐下:“什么事?”指了不指灶口的小矮凳。
踏进熟悉的灶屋,柳丰年走的很是小心翼翼,得了姑父允许他坐到了小矮凳上,舔了下干枯的唇:“我想告诉姑父要小心郁家,我爹,我爹受郁家蒙骗输了不少钱,家里已经没钱了,一个子都拿不出来,郁家偏要我爹还钱,狠狠打了我爹一顿,说不还钱就要断了我爹的手脚,我爹很害怕,我听见郁家的人说,想不还钱也简单,想法子让我回到顾记食馆,往饭菜里放泻药,我肯定不会同意!”他急急的说着:“我爹的错,我不会为了我爹犯的错而连累到顾记食馆,姑父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定一定要小心郁家,郁家心很黑,特别无耻柳记酒楼就是郁家背后搞的鬼……”
“行了行了。”见他越说越激动,顾元良扬手打断了他的话:“就这事?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姑父的反应跟他想像中的很不一样,柳丰年愣住了,他大义灭亲的来告诉姑父这么重要的事,姑父就这么打发了他?
起身往灶台去的顾元良见他仍呆呆的坐着,拧了眉头很不乐意的说:“你怎么还不走?”接着,想到一桩事,他又说:“对了,回去跟柳家二房说声,赶紧接了岳母到二房去,让有为明儿清早来顾记食馆。话要带到,别想着蒙我,明早看不到有为,你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进顾记食馆了。”
“姑父的意思是……”柳丰年腾的一下站起身,暗淡的双眼瞬间变得亮晶晶。
“什么意思?”顾元良扯着嘴角冷笑:“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哪天心情好看你顺眼了,倒是可以让你回食馆继续留我身边做事学手艺,当然,得让我看你看顺眼,就你那爹娘,我呸!行了行了,赶紧走,现在不想看见你,你爹娘啊就是个祸根,你小子要是不撑点事,迟早得让你爹娘祸祸干净了。”
柳丰年走了。
顾元良看着放灶前的小矮凳,心里有点烦,不知道这小子会干出什么事来。有些话他确实是故意的,看的出这小子是个心狠自私的人,特意跑他跟前说话,存着什么心思一眼就能看明白,所以才会故意说些不中听的话却也是实话。柳家三房俩口子害得春香损了身子骨,这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搁着了,他气不过,恶人自有恶人魔,想借柳丰年的手磨一磨三房俩口子,又怕半大的小子做出没法收拾的事情来。
真有什么事,也是三房俩口子自己作的孽,到了时候罢了!
顾元良自我安慰了句,又想晚上得跟媳妇说声,还有郁家……尽管娘心里有数,也得说一声。
先看两个店的账本。
娘在里间看账本,三个儿子随旁,还有孙子顾文觉,看账本的同时还会说说店里的琐碎,遇到的细小问题通常是这会边看账本边说几人商量着就捋出了适合的解决法子。
坐外间的儿媳们竖起耳朵听一听,偶尔会低声交谈两句。
看完账本顾菲菲往外间走,坐竹榻上拿个引枕靠着,温声问着大儿媳:“有两日没见着元初,他吃睡可还好?读书需刻苦,也要适当的劳逸结合。”她隔四五日便会到侧屋看看大儿,不多说话小坐片刻离开,既是看看儿子也是让大儿看看她,安安心心的读书。不去侧屋看儿子,一天总会问上两三回,知道大儿媳会说给大儿听,得知娘如此惦记牵挂,说不定能激发大儿更多上进心。
为了让大儿能考中秀才,她也是煞费苦心。
“吃睡都好着呢。”想着胖胖的丈夫刘娇杏乐不可支:“就是,本来瘦了些,关屋里读书,近些日子不知不觉又胖回来了,为这事他很是愁,老老实实的将扔下的五禽戏重新捡起来练。”何苦呢,都说了让他坚持练,非不听,看吧,转眼就胖上了,不能想,越想越好笑。
胖?顾菲菲愕然失笑:“我也觉得他似乎又有了双下巴,说是冬衣厚又是竖领才显了双下巴,总不承认自己胖了。”
“现在悔的很,每天早上在屋里练五禽戏,边练边碎碎念说万不该丢了五禽戏,重新捡起来练更难,我寻思着五禽戏确实好,多练练是好事,就在旁时常鼓励着,今儿早上就比昨儿多练了一回。”
顾元良好些日子没见大哥,甚是想念,他也不敢去见大哥,万一扰了大哥清净怎么办?“自从跟着娘练起五禽戏,我日日坚持着,就觉得身体确实轻快不少,干活更有劲了呢。大嫂你得多盯着点大哥,五禽戏不能丢,每逢科举有好多读书人就是因体力不支半道被抬了出来,这事还是大哥跟我说的。”
“还有这事呢?”刘娇杏瞪圆了眼睛,她都不知道,丈夫都没跟她嘀咕过:“真的假的?”不是很相信。
“真的!”顾元良叭叭的重复着大哥跟他说过的话。
屋里众人听了个新奇,还有这事呢?
科举向来是在县城举办,顾家人去县城都少有,有些甚至还没去过,哪晓得考科举时会发生什么事,听的很是津津有味。
约摸着是小半个时辰后关于五禽戏关于科举才慢慢淡下来,见儿子儿媳们过了瘾,顾菲菲随后又问起别的事情来。
话说到最后该散了,顾元良将柳丰年今早来顾记食馆的事说了说,着重提了提郁家的龌龊心思。
“没事。”顾菲菲很是淡定,面色如常依旧笑的温和慈祥:“郁家不需要担心,成不了气候。”
她的胸有成竹沉稳从容深深的影响着顾元正顾元杰顾元良三兄弟,焦躁的情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几个儿媳更不用说,自从跟着娘去了趟陈记赌坊就觉得,只要有娘在,顾家肯定出不了事!
郁家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一楼二楼各盘了个大炕,顾记麻将的生意是一天好过一天,便是不喜欢打牌或下棋的人都会来顾记,不为别的,就是单纯的想在大炕上窝一天,多舒服啊!只需花二十个钱,就能热乎一整天,尤其是畏寒怕冷的人,店门一天就进了顾记,要关店门了才不甘不愿拖拖拉拉的离开。
又下起了雪,寒风呼呼刮,屋外头是真的冷啊!
别的铺子都是冷冷清清,唯独顾记生意好的不行,宽敞的店子里人满为患。
“二东家这样不成,得关一关店门,不能再进来人了,挤的都没地儿下脚。”
顾元正沉声说:“关吧,写个通告贴外面,店里人满暂时不得入内。”
生意实在是好,前两日又从村里雇了两个伙计来,幸好增了人手,要不然还真忙不过来。
柳春香和朱凤喜妯娌两个因着铺子生意好,也没什么时间呆在后宅,窝灶间忙,饼子烙了一盆又一盆,酱饼能填肚又香,卖得最好还有就是素卤卖得也不错,麻辣兔头冷吃兔店里出得少,总是解不了馋有好些顾客得知是兔子不够,甚至提了活兔到店里,不需要给钱,只需要给他一份冷吃兔或麻辣兔头就行。
这自然不成,生意归生意,收兔归收兔,提来的兔子得给钱,至于能不能买到冷吃兔或麻辣兔头就得看运气了。
顾元正顾元杰觉得拿免换吃也挺好,能省了人力找兔子,说给娘听,不成想娘却没同意,看似没问题细想却埋着隐患,经商啊,就得稳稳当当的来,挣钱不是最重要的。
隐患在哪里兄弟俩没明白,一直到规矩出来后,不能用活兔换吃食,兄弟俩无意间从店里的顾客谈话听到,有些开店至今一直没尝到冷吃兔和麻辣兔头
的滋味,想着一只活兔可以换来一次品尝的机会,便是价高些也无妨,不缺那几个钱,短短不到半日,镇上的活兔价格一下就高了近十文,可惜,顾记收兔但是不给换美味。
听完顾客们的话,兄弟俩恍然大悟,觉得娘想事真的是特别有远见。
上回去了趟顾记麻将,陈青林就再也没去过,觉得也就那样吧,今儿外面下雪,雪越下越大,他坐在屋里脚边放着炭盆手里抱着暖手炉,也还算暖和,可就是不得劲,哪儿不得劲说不出来,总觉得不够舒服……
中午他昏昏欲睡躺到了冰冷的床上,瞬间给刺激的困意全飞,不行!得去趟顾记麻将,什么炭盆暖手炉,通通滚蛋屁用没有。
当陈青林冒着大雪寒风好不容易走到了顾记麻将店铺前,看着紧闭的铺门傻眼了,怎么回事?又关门了?顾家搞什么一天到晚的关门,关门,嫌钱挣得太多?
骂骂咧咧的陈青林听着从铺子里飘出来的阵阵喧嚣,彻底的怒了,拿脚踢着门板:“开门!让老子进去!”
“对不住您勒,店里人太多,不让进了,进来也没位置站,实在是挤您见谅,明儿赶早来。”说着,伙计又道:“您仔细往门上看,写了张通告,实在对不住天冷,店里客人太多了,您明儿赶早,多有包含。”
态度是十足的卑谦有诚意,可陈青林听着就是火冒三丈高,就这破镇子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嫌他来晚了?我呸!他陈青林在贡康确实不算什么,平口这么个小破镇子,他想花钱还不让花了?是看他近来脾气好没打人了?
“给老子开门!”越想越气的陈青林对着门板狠狠踹了一脚:“再不开门,我喊人来踢了你这破店,还不让老子进了,哪有这样的道理,老子进店又不是不给钱,赶紧给我开!”
顾元正开了半扇木板,站在门口堵住,冷冷的看着陈青林:“陈老板顾记麻将店中颇有规矩,您今儿敢坏了这门,往后也甭想再进顾记店里。”
哟,敢跟他冲!就平口这小破地方竟然出了敢跟他叫板的人,陈青林气极反而笑了:“我今天还就踹这门了你要怎么着!”他边说话边伸脚蓄力,是真的打算狠狠一脚踹掉跟前碍事的木门。
就这时,顾元杰也过来了,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外。
陈青林愣了下,没别的原因,出来的顾四眉眼很像顾老太太,想到顾老太太他才愣住了,个乡下老太婆虎是真虎,在他的地盘都敢出言讽刺,可这老太婆要说本事也确有本事,他都查清楚了,顾家能有如此大的改变就是因为她,老太婆曾在府城周家当过丫鬟。对了,老太婆还说过可以到顾家找她去,嘿,他今儿就上门拜访拜访。
陈青林撩起衣摆收回腿:“行,这门啊,今儿暂且给你们留着,小爷我去会会你们家老太婆。”丢下一句话,他朝着侧门扬长而去。
顾元正看向身后的四弟,顾元杰不用他开口就晓得二哥要说什么,道:“我去内宅告诉娘。”匆匆忙忙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顾元正望着雪地里的一串脚印,沉默了下,出门去站店外蹲身仔细看着木门,还好,没落什么痕迹,他放心的进了店内将门板再次合上。
顾菲菲刚从四儿嘴里得知陈青林要来内宅找她,四儿还在屋里没走,就听见那煞星的声音从影壁处远远飘来,中气十足的喊着:“顾老太太,陈侄上门拜访。”
顾元杰嘴里喊了声娘,目光穿过庭院往影壁方向看去,隔了垂花门自是什么都没看到。
顾菲菲笑着说话,眉眼温和,慢慢悠悠的往东厢走:“我去前头看看,你忙你的,无事。”
娘说无事便是无事,顾元杰放心的往西厢去,顺着西厢走廊过了垂花门,路过影壁时眼神向前余光都不带瞄一瞄,上了夹道便是热闹喧嚣的前院铺子。
顾四?陈青林瞥了眼长长的东厢走廊,老太婆肯定知道他在侧门,顾四没搭理他就去了前面铺子,难不成是顾家女眷迎他进正屋?久不见人影,下马威?老太婆知道他差点踹掉前面铺子的门板,不高兴了,故意晾着他甩脸子?
就这小把戏,陈青林扯着嘴角满脸不屑,没了兴趣准备回家窝着,琢磨着要不要跟郁家透点儿口风,一脚踩不死一只蚂蚁踩垮个顾家还是很轻松,搁他跟前甩脸子,挺把自己当回事呢,哼!将将要转身时却见长长的走廊尽头缓缓过来一人,他认真瞧了瞧,一下就乐了,老太婆亲自来迎他?嘿,还真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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