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人看似散漫,心里却有自己的天平。
太过松懈和紧逼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只能慢慢来,让她知道,他和从前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不会再带给她麻烦,也不会想从她身上获取到强烈的回应。她只需要做她自己就好。
但该表达的好感,他同样会表达。只是换了种更缓和的方式,让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放弃。
他还喜欢她。
不会因为时间产生偏移。只是学会了克制自己。
吃过早饭,两人来到了小镇附近的采摘园。
这是一处大型果园,里面不仅种着水果,还有各式各样的蔬菜。
此时正是桃李等水果成熟的时令,还没进门,就看到枝头挂着的水蜜桃和荔枝。
江羡鱼把车停在指定位置,守在门口的老板见状,笑呵呵过来打招呼,询问他们要摘点什么水果。
叶藻想到好朋友喜欢的水果,随意说了几样。
老板拿了两个篮子给他们,热情地说道:“只要不浪费,里面的水果都是免费品尝。”
江羡鱼接过采摘篮,又问老板要了个小板凳,跟叶藻一起进了果园。
果园里都是土路,叶藻腿受伤了不好行动,江羡鱼让她坐在板凳上,摘了几颗荔枝塞她手里,“先尝尝好不好吃?”
叶藻无奈道:“我没这么脆弱。”
她抬手剥开荔枝,味道清甜可口,不由眼前一亮,让江羡鱼帮忙多摘些。
江羡鱼拿着剪刀,剪了些个头较大的。
叶藻环顾一圈,发现好几个品种的桃树,又道:“再摘点蟠桃和水蜜桃吧。”
江羡鱼也不嫌麻烦,她说摘什么就摘什么,选的水果都又大又好。
见他长身玉立地站在果树下,鞋上沾染着湿润的泥土,叶藻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察觉到她的视线,江羡鱼侧目看过来,笑问道:“怎么了?”
他笑起来时眸色温柔,整个人都柔软了。
叶藻摇摇头,“没什么。”
江羡鱼把摘好的水果放进篮子里,在叶藻的提示下又摘了些其他品种。
不多时,两个篮子就装满了。
果园这边可以直接发快递,叶藻取了四个箱子,把水果分成四份,除了寄给自己的三个朋友,最后一份在写地址时她看向身侧的江羡鱼,“写你家的地址还是会泽宏悦的地址?”
江羡鱼愣了愣,“我也有份?”
叶藻点头道:“本来就要给你的,你今天辛苦了。”
他穿着的衣服已经沾了不少灰尘,鞋子和裤腿也被露水打湿,跟她出来这趟,他显得尤为狼狈。
江羡鱼顿了几秒,才说:“送到我家吧。”
他在叶藻的指导下把水果分装好,填写好地址后才轻声说:“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
叶藻怔了怔,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和江羡鱼的相处,基本都是他单方面靠近,自然也不需要付出什么。
但他语气中的惊喜和动容却让叶藻有些茫然和无措。
“水果而已,”她低声道:“你要是喜欢,可以再多摘些。”
但这对他来说何止是水果呢,他要是想吃水果,每天都有空运过来的时令生鲜,不需要大老远的邮寄回去。
他在乎的是,送东西的人是谁。
即便她送的不是水果,而是路边的杂草,对他来说都意义非凡。
“这些就好,”江羡鱼扬眸看着她,不吝自己的感受,“我很喜欢。”
见两人不缺钱,果园老板还想问要不要买点果干,发现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后赶紧躲到一边。打扰人谈对象,天打雷劈啊。
驱车离开果园时,江羡鱼问叶藻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叶藻思索片刻摇摇头,江羡鱼道:“附近有个农家乐,有几道本地菜味道还不错,要不要过去看看?”
叶藻看看时间,的确该吃午饭了。
“你不想回去换衣服吗?”她问江羡鱼。
江羡鱼迟疑道:“换完衣服你还愿意跟我出来吃午饭吗?”
明知他这句话有装可怜博同情的意思,但叶藻不觉得他矫情,反而道:“你先回去换衣服。”
江羡鱼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极力压制的情绪好像又翻涌起来,让他忍不住去看叶藻,她的眼睛、鼻尖、嘴唇……
从她脸上寻找到他想要的反馈,但叶藻眼睫微垂,看不出丝毫表情。
但江羡鱼并不失望,他能感觉到叶藻悄无声息的改变。
她在尝试着跟他接触,这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好,”他微笑道:“换完衣服我们再出门。”
回到民宿,陈老师和学生们都不在,只有几个客人在餐厅吃午饭。
民宿老板看到两人,询问他们吃过午饭没有?今天又到了新的山鲜,可以安排一桌子。
江羡鱼看向叶藻,她不紧不慢道:“不麻烦了,我们出去吃。”
民宿老板闻言也不失望,“那你们晚上回来吃饭吗?”
“嗯,”叶藻想到今晚是跟陈老师还有学生的最后一次聚餐,问道:“能在院子里烧烤吗?”
“当然可以。”民宿老板立刻道:“你们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好。”
叶藻发了信息给陈老师几人,说晚上她请客,便让民宿老板尽量多准备食材。
江羡鱼换完衣服下来,他们已经商量的差不多。
叶藻听见脚步回过头,发现他换了印花衬衣和牛仔裤,看起来跟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
还在吃饭的其他客人见状,把他当成了明星或网红,问他能不能合照。
江羡鱼毫不犹豫地拒绝,大步走到叶藻身边:“出发吧。”
叶藻站起身,跟他来到了湖边的农家乐。
这里的菜的确很符合胃口,两人吃饱喝足后,就坐在湖边的树下乘凉,好似又回到了还在参加节目的时候。
“其实这家店还有道独具特色的剁椒鱼头,”江羡鱼看着叶藻沉静的侧脸,声音有些滞涩,“但你现在不能吃太重口的东西,我就没有点。”
叶藻也看到了菜单,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
“我知道,”她望着涟漪阵阵的水面,“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叶藻,”江羡鱼动也不动地看着她,缓缓问道:“你还会介意吗?”
叶藻眼中划过无奈之色,“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气?”
“我是不想我们之间存在任何芥蒂。”江羡鱼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所有让你感到不快的事,我都想解决。”
“已经过去三年了,”叶藻道:“我就算再记仇,也不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她的眼神澄净,没有丝毫阴霾或隐瞒。
她是真的不介意,也不会旧事重提。
江羡鱼沉默片刻,“那等你的伤好了,你还愿意教我钓鱼吗?”
叶藻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很想给出肯定的回答,但话到嘴边,她又迟疑了,“我不确定。”
她坦然地回答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能这样跟他往来,已经是她做出的巨大改变。
也许是在偏远小镇的相遇太过巧合,又或者是那段山路让她产生了吊桥响应,再或者是她现在的心理已经足够成熟,可以考虑生命中的另一种可能……
太多因素累积在一起,让她愿意尝试跟江羡鱼接触。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给出准确的回答。
她心里总觉得还差了什么,是时间吗?明明她都跟江羡鱼认识这么久,对他的性格和家庭背景都有了解,不说知根知底,也不怕他伤害自己。
心动吗?他外形优越,整个人也沉下来,比从前更具魅力。不可能真的没有丝毫动容。
但就是差一点。
她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一个契机,又或许是她还没有做好接受另一个人的准备。
但她没办法忽视。
一段感情的开始应该是她心里没有丝毫疑虑,愿意全心投入,这不仅是对他人负责,更是对自己忠诚。
“我不需要你立刻回答。”江羡鱼并不觉得失望,他甚至做好了叶藻拒绝自己的准备。
“按照你的想法来,”他扬眸微笑说道“你的感受最重要。”
叶藻垂下眼睫,“从前,我也有很多不成熟的表现,我的言辞和行为也曾带给过你很多负面情绪,你会生气吗?”
江羡鱼眼眸微动,“你是说狠狠拒绝我,让我常常很心碎吗?”
叶藻:“……”
“我不生气,”江羡鱼望进她那双比湖水还要清澈的眼睛,勾起嘴角道:“每次看到你,我就会忘记所有的心碎,只想走到你身边跟你说说话,让你不要讨厌我,怎么会生气呢?”
“我对你从来没有生过气。”
叶藻毫不迟疑,“不后悔。”
“我也是,”江羡鱼说:“在没参加节目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也会喜欢一个人。”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痛苦,“刚开始时,我甚至没意识到那是喜欢。”
“只是觉得跟你约会很轻松,如果下次能选择,还想跟你出去约会。”但也仅此而已。
喜欢是什么呢?
那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不觉得自己人生会出现一个不在计划之内的人,即便将来要结婚,也是门当户对利益往来。
喜欢与否,毫无意义。
就像他们一起钓上来的那条鱼,做成什么菜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所以才会同意其他人的提议。
但真的没有区别吗?
发现叶藻因此而疏远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后悔,很想解释,又找不出完美理由。
“所以才会在做饭分组时,调换了纸团,让你和我分到一组。”
听到这叶藻眸色微变,她并不知道江羡鱼做了这些事。
联想到他后来给自己变得玫瑰花魔术,又觉得合情合理。
“可我们一起做饭时,你不是还让其他人过来帮忙了吗?”
“我来参加节目的初衷并不是恋爱,而是给节目制造更多精彩的看点。”江羡鱼看向她,“再加上我当时还没有搞清楚对你的真实感受,所以我同意了其他人的加入。”
“但我很快就后悔了。”他垂下眼睫,“不该让她打扰我们相处的时间,明明那天我们应该很开心。”
叶藻:“做饭能有什么开心的?每天累的要死。”
江羡鱼沉默两秒:“跟你说正事呢。”
叶藻立刻闭上嘴巴,示意他继续说。
“再后来就发生了你跟其他人出去约会的事,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光芒万丈的样子,我心里升起了莫名的危机感。”
“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对你的好感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围。会特意在小屋里等你下班,会认真观察你的喜好,还想尽快结束跟其他人的接触……”
“你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那么倔强,我再和其他人拉拉扯扯,你肯定会更讨厌我。”
所以他在周清若选择他而弃了祝屿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弃了周清若。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时间只想跟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人接触。
之后他才会带叶藻去看昙花,趁机表明自己的心意。
被拒绝后,他的第一想法不是放弃,而是他们之间存在很多误会,等她了解他对其他人完全没兴趣后,她就会看到他了。
但事实是,从一开始就错过的时机,到最后极力想要挽回时,也只能以失望收场。
“我从前没有爱过人,也不懂得怎么表达好感。对我来说,把一个人留在身边,给她想要的,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叶藻道:“人不是没有思想的机器,不是你想要怎样的结果,就能如你所愿。”
“我到后来才明白这个道理,”江羡鱼望着她的侧脸,“喜欢一个人不是把她绑在身边,是给她自由,在她愿意停下来时,主动来到我身边。”
叶藻没说话,在来这个小镇前,她很难想象自己会跟江羡鱼这样心平气和的交流。
她望着湛蓝的天空,许久才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谢什么,”江羡鱼道:“我之前的表现那么坏。”
叶藻回头看着他,“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
爱是尊重、忍耐和等待。
“我曾经最不能接受的是你带着任务来参加节目,”叶藻道:“小屋里其他人,不管最终目的是什么,但心里始终相信自己会遇到爱情。”
“但你不是,你不应该欺骗大家。”
这是她最为芥蒂的存在。
节目组需要做剧本,那江羡鱼就好好当鲶鱼,要骗就骗到底,不要让他们发现端倪。可他选择了暴露自己,那他之前的行为算什么呢?
节目的确变精彩了,但他的欺骗难道就可以被美化吗?
江羡鱼闻言没有回避问题,“你想知道我对其他人的交代,还是对粉丝的交代?”
叶藻眨了下眼睛,他低声道:“这几年公司跟其他嘉宾都有合作,我也向他们进行了补偿,至于粉丝,我在社交账号上抽了红包道歉。”
“我知道你在意这件事。”
他看着叶藻的眼睛,“这些事需要全部解决好,我才可以来到你身边,不然你会嫌弃我。”
江羡鱼垂眸道:“你太认真也太光亮,我浑身泥泞站在你身边,会显得太过狼狈,也会让我自惭形愧。”
“我们都要站在阳光下。”
他说出这句话时,叶藻瞳孔微缩。
江羡鱼道:“你能试着原谅我吗?”
叶藻回过神来,看着他略显忐忑的眼神,心中莫名酸涩。
她虽然介意这些事,但她不知道江羡鱼也曾补救过。
“我们之间不是原不原谅,”良久,她用很轻的声音说:“如果你没有喜欢我,你会做这些吗?”
江羡鱼沉默了一瞬,但还是诚实地回答:“不会。”
即便是假设,他也不可能因为自己是“狼人”而对其他人感到抱歉。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最终的选择还是在其他嘉宾手里,他完全不需要负责。
但她在意。
他就不能不在意。
花心思处理好这些事有什么难的呢?这样的事他不会再经历第二次,只要她释然,他就愿意。
这个回答在叶藻的意料之中,他本身就是傲慢的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高傲难驯,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像此刻卑微。
“江羡鱼,我是个不相信永远的人,”她缓缓开口:“我相信你现在仍然喜欢我,但我对你的好感很有限,它只能让我像现在这样跟你正常的交流,没办法让我承诺你什么。”
“你的坚持到最后很可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说这话时,她对江羡鱼已经没有任何芥蒂。
那些她觉得没能解答的问题,在此刻都画上了句号。
“你可以不相信,我也不需要任何承诺。”江羡鱼道:“只要你还愿意像这样跟我说话,把心里纠结的问题都告诉我,就足够了。”
“你就当我是你的备胎吧,”江羡鱼看着她的眼睛,“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就给我发消息,不管我在哪,都会以最快速度出现在你身边。”
“我们就这样。”他缓缓道:“不去思考太遥远的事情,也不要给自己任何压力。”
“也许有一天,或许是像现在的晴天,又或许是个阴沉的雨天,你会突然想起我,想让我转正,你就打电话给我。”
“我们正常交往,想结婚就结婚,不想结婚就不结婚。”
“就和其他人一样,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听到这句话,叶藻不知为什么,眼底涌上一层泪意。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坚硬的心脏好似出现了丝丝裂纹。
她撇开视线,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异样,“我不要你当备胎。”
江羡鱼笑着说:“那你让我做你男朋友。”
“不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羡鱼半蹲在她面前,抬头看着她微红的眼睛,“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叶藻,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我不能承诺你永恒不变的爱,但我会把我所有的爱都给你。也许是十年二十年,也许是一生一世,在它存在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人能超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你不用感到害怕,”江羡鱼温柔地看着她,“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叶藻垂着眼睫,心里好似被春水淹过,有种如坠云端的失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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