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将镯子掂在手上,干脆利落地将镯子摔在车壁上,好好的镯子就这般落得个粉身碎骨。
岳绒都惊呆了。
“土豪,你也不能这般浪费银子啊!一千两呢!”
钟毓将地上的小纸条捡起来,声音隐隐紧绷,“一千两银子,我回去就给你。可能不够,你稍等段时间。”
岳绒好奇地盯着纸条。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小纸条是从镯子里掉出来的。所以他要这只镯子就是为了这个纸条吗?
钟毓将纸条紧紧攥在手里,甚至没有展开看一眼,惹得岳绒心里猫爪子挠似的,好奇死了。
“你不看吗?”
钟毓看她一眼,勉强勾勾嘴角:“这次多谢你。回去之后我就将那座小山的地契给你。”
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岳绒也就不问了。
只一心惦记着快要到手的山和鹅。
大鹅·系统固然讨厌,但是用来放鹅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要是让猕猴桃和狼群来看,怕是不过两天,一只鹅都没有了!
就这般定了!
昂脖挺胸走在大路上的系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它顿住脚步。
原来鹅也是会打寒战的吗?真有趣!
有身体的日子真有趣!
钟毓一回家就关上房门,坐在床边呆坐许久,一直没有打开手里的小纸条。其实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左不过是那些腌臜事罢了。
这时,福顺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少爷,不好了!”
钟毓冷冷看过去,“怎么?”
“少爷,方才钟文霖去了。钟文霖突然病发,胡大夫又回去过年了,根本来不及唤人救治……”
钟毓微微颔首,突然笑了起来,展开手中的纸条,确确实实如钟文霖所言,是名副其实的证据!
是柳县令的亲笔信。
恐怕柳县令也没有想到钟文霖看过书信之后竟然没有烧毁而是藏在玉镯里,还亲手将玉镯送给他。
这般也就确定了。
他缓缓起身,“走吧,去看看。派人通知钟孙氏和钟文霖的两个孙子了吗?”
“已经派人通知过了。”
钟毓到了钟文霖家的时候,钟文霖家已经围满了钟氏的族人。
不管钟文霖和钟宏生前干了什么,但人死为大,族人虽然不热络,但还是按规矩准备着钟文霖的后事。
这也是宗族的作用。
只是钟毓看着这一切,却只觉讽刺。
经过上次村人的疯抢,昔日钟文霖富丽堂皇的家如今已经没有几件好东西了。只剩下几张搬不走的床,几个沉重的柜子,唯一值钱的恐怕就是宅子了。
这跟爹娘故去之后,他当时的场景何其相似。
这就是他的宗族!
岳绒闻讯赶来的时候,见他呆呆地立在大门口,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也没说话,只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钟孙氏和两个儿子很快赶来,钟文霖家响起嚎啕大哭声。
钟文霖的丧事办得有模有样。
秀才村的人不管姓不姓钟,都去送了奠礼,烧了香。钟孙氏和她的两个儿子都没有什么闹腾的心思,初七将风风光光将钟文霖下葬,卖了宅子带着银子走了。
这里已经不是他们的家乡,留在这里只不过是惹人非议罢了。
王婆子将一切看在眼里,回去有些沉默,惹得新进门的峰子媳妇儿有些不安地跟王峰说:“娘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王峰去年腊月刚娶过媳妇儿。
媳妇儿是他亲自挑中的,模样好,性子好,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能挑起来,没人不夸的。他掏了五十两银子才娶进门。
五十两银子啊!
寻常人家娶媳妇儿最多五两。
可他并不后悔!
他这多半年来跟娘挣了不少银子,如今也不过是从头开始罢了。再说托他娘的福,他媳妇儿马上也要去肥皂作坊干活,每个月也能拿不少银子呢!
他拉着媳妇儿让她坐下,“你歇着吧。过了上元节,你就要去作坊干活了,小心不习惯。还挺累的。”
他媳妇儿摇摇头,“不累!我在家每天也是要干活的,还能拿银子。就是,就是我想着每个月给娘家拿十来个铜钱,我肯定不多拿的!剩下的都给你和娘。”
“你留着吧!反正到时候都要给咱们的孩子的。”
王峰还真不在意这个。
他娘和他可是率先投奔村长的,如今两人在作坊也是能说话算数的,自然每个月挣不少银子。犯不着看媳妇儿那点银子,再说以后可不都是给孩子的。
“你歇着吧,我去看看娘。”
对于王婆子的心思,他还真的能猜到几分,左不过是想到了钟宏和他们以前的日子罢了。
进门掀开门帘,就觉得屋子里冷飕飕的,他顿时嚷嚷道:“娘,咱们家又不是少煤炭,你烧暖和点儿呗!多冷啊!”
本来还呆坐着的王婆子吊起眉眼:“哪里冷了?往年咱们都烧不起煤炭的,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如今可是有了银子了,你看你骨头轻的!怎么着,想上天不成?”
王峰听着就笑了:“刚红豆还跟我说您不舒服,让我过来看看您,是不是午饭不好。可我看您挺有力气的啊,听您这声音,啧啧,中气十足!”
王婆子拧了他一下。
“红豆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对人家!早点生个一儿半女的,你后半辈子也算有着落了。”说完又笑,“嗐,啥叫一儿半女,儿子女儿都一样!”
王峰也笑:“可不是!现如今咱们秀才村的姑娘可了不得,各个挣得比男的都多。听说隔壁家小草都要招赘了,任凭她娘说破大天也不肯嫁人,只肯招赘。”
隔壁的小草是个五大三粗的姑娘,下面五个弟弟,平常除了照看弟弟就从来没有见她歇过。
小草她娘老是抱怨小草长得不好看,都没媒人上门,小草嫁不出去。
可谁知道作坊一建起来,一切都变了。
人小草在作坊里比男人干活都利索,凭着自个儿的本事硬是比别人多挣半份钱。从那以后,上门的媒人都踩破了小草家的门槛。
王婆子:“也不必非得招赘。嫁到咱们村子不是也行?咱们村子虽说大多是姓钟的,跟她是近.亲,可不是还有不少像咱们这种外姓人家?”
“当初我还担心你娶不到媳妇儿,还想着实在不行,就凑够银子让你娶了人家小草。这家也就撑起来了。”
王峰想起小草的模样,比他还要高大,顿时摇摇头,“可算了!”
王婆子哈哈大笑。
王峰到底还是提起钟文霖来,“听说钟孙氏没回娘家,带着两个儿子去镇上讨生活了。”
王婆子愣了愣,“也好。她带着一笔银子,回了娘家谁能保证银子还是她两个儿子的?”
王峰攥紧王婆子的手,只觉手中的手干裂得像是老树皮,没一处光滑的地方,倒刺起皮甚至有些刺人。尤其如今是寒冬,小拇指头还冻了,发青发紫,看着就瘆人。
“听说村长专门让胡大夫做了防冻疮的药油,等我一会儿去跟村长讨一瓶。”
“呷,那一瓶五十个铜板呢!”王婆子白了儿子一眼,“你也成家了,省着点儿花!等村长做好往外卖了,肯定会做一批便宜的,咱们到时候买那便宜的就是了。”
“便宜的到底没有贵的好用,贵的那个香香的。咱们又不是用不起!”
王婆子一想也是,咬咬牙:“那我一会儿去跟村长买一瓶!对了,这阵子忙,你还没带你媳妇儿回娘家,你去买点东西。把那香辣地藕带点儿,让亲家尝尝味道!”
“知道了!你快去买药油吧,我听说小草娘也要给小草买呢,别卖光了!”
王婆子一听急了,连忙起身换了衣裳。
“那婆子,平常对小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如今倒装起好人来了!那我赶紧去买!”
岳绒还真没想到秀才村的人都已经用得起五十个铜板一瓶的药油了。
毕竟在她的设计里,这种药油面向的是小康家庭;另一种便宜的药油不过十个铜板,除了质地没有贵的细腻,香味没有贵的那般浓郁,其实作用是一样的。
第一批药油,根本就没能出得了秀才村!
不仅仅是女人来买,男人也来买,毕竟家里的婆娘说了别人都有,就开始闹。男人们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利落拿铜钱息事宁人讨个清净。
大家热热闹闹地瓜分了药油,一下子有了过年的气氛。
岳绒一琢磨,干脆加钱请村子的人过来赶制下一批药油。要是寒冬一过,这药油可就过了季节,不好卖了。
毕竟是过年加班,她还专程加了两倍的工资,村人一听都疯了,踊跃报名!
尤其岳绒还为了赶工多招收了些人,那些原本因着没交赋税不能进作坊的人也跟着哄闹起来。
很快,秀才村出产的药油一下子风靡了十里八乡。
谁家妇人要是没有秀才村药油,那就脱离了时尚前沿。就算是没有五十铜板,也要花十个铜板买个便宜的。
郝文捷年都没过好就为着药油匆匆带着郝保过来,跟岳绒商议了售卖药油的细节,带着一批药油走了。
郝保一脸的生无可恋。
本来还有些肥嫩的小脸都已经瘦了好几圈,他想抓着岳绒质问她,可旁边还有个钟毓虎视眈眈。
毕竟钟毓教过他,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两眼闪着泪花,恳求道:“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做其他的了,让我好好过个上元节?”
岳绒听着心里一动。
现在的情人节可不是七夕,而是上元节。
七夕是姑娘乞巧的节日,大多是小姑娘们凑成一堆儿玩儿;倒是上元节,少男少女可以出门观灯猜谜,说不定还能来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她不由打趣道:“你是不是约了人呀?要不要我跟你郝老爷说一声?”
一下子闹得郝保脸蛋通红,含羞带怯地瞪了岳绒一眼,转身跑了。
岳绒哈哈大笑。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钟毓无奈地摇摇头。
这般模样的岳绒完全就像个街头的小混混,哪里还有当初刚来秀才村时的娇羞模样?都是骗人的!
岳绒却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一拍手:“做完这批药油,大家也能好好歇歇了。要不,咱们也办个灯会,大家伙儿好好热闹热闹!”
钟毓对这个不感兴趣,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那座山你看了吗?准备干嘛?”
“不是有鹅吗?我已经让系……大鹅去放鹅了!我还放了些鱼苗,还有一些河蟹,等到你除服的时候,也正好肥嫩了!”说着,岳绒不争气地分泌了些口水。
一年不吃荤是她的极限了!
钟毓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京城的螃蟹也很好吃。槐树胡同有一家馆子,专门做螃蟹的。他们家每只螃蟹都是鲜活下锅,异常鲜美。清蒸螃蟹、蒜泥螃蟹、银针蟹肉丝、溜螃蟹……,黄橙橙的膏密密实实的,嫩白细嫩的蟹肉仿若凝脂,每年都有不少人专程去吃。”
岳绒眼巴巴地看着他。
“宫里有个御厨最会做清蒸鱼,鱼肉鲜嫩却不散不腥,味道也不重,你应该很喜欢吃。”
岳绒听着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钟毓停顿了下,“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京城吃螃蟹吃鱼?”
岳绒愣了愣,总觉得此时的钟毓眼神认真得可怕。
“现在吗?那不行。秀才村才开始建设呢,作坊里还有很多活没干。还有村里的私塾也差不多腾出来了,等天气暖和一些,就可以让孩子们去读书了!我还是村长呢!”
钟毓脱口而出:“不是现在,是我除服之后。”
钟毓甚至都没察觉到他声音中的急切和恳切。
原本他觉得她是他的未婚妻,自然是夫唱妇随。如若是去年夏天,当时的岳绒一切以他为重,他自然是十分笃定的。
可这半年下来,秀才村大变样。
看着她一点点对他暴露出所有,她的真性情,她的才能,她的想法,还有她对村里女孩子的想法。
先是让女子也进了作坊,跟男子一般干活拿同样的钱;现在又要让女孩子们去私塾读书……
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良久的静谧让钟毓慢慢冷静下来,甚至能听到远处作坊里妇人们的嬉笑声,还有训斥孩子的声音。
他声音有些飘渺不定,“你不肯吗?”
他只听到岳绒轻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京城。”
她从来没有想过去京城?
什么意思?
他轻声道:“你知道的。我肯定是会去京城的。我父母的死不是偶然,不是时运不好偶然碰到了劫匪丧命,而是被人蓄意谋害;还有齐家……”
“我知道。”岳绒冷静无比。
此刻,看着岳绒姣好却平静的面颊,钟毓突然意识到岳绒有着本质的残忍。她总是毫不留情地戳穿事实,不给人丝毫希望,总是让人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婆子是,山匪是,而今是他。
岳绒浅笑道:“我知道有事情等着你去做,你去做就好,我就不去京城了。我从头至尾就只想种田而已,我也一直穿的是种田文,而不是权谋文。”
什么种田文,什么权谋文?
钟毓听不明白。
他捻捻眉心,他只知道,岳绒不会跟他去京城了。
等待他们的,只会是退亲,而后千里相隔。
第46章 知晓
正月十五, 上元节。
秀才村要举办灯会的消息一传出去,十里八乡的人都动了起来。
虽说镇上也有灯会,但哪里有秀才村近?
往年想去镇上看灯会, 可是得大早上动身徒步走一个多时辰才能到;有些闲钱的会花两三个铜板坐村人的牛车去灯会。
家里大大小小这般多人, 能去镇上看灯会的人可真不多。
秀才村如若有灯会就不一样了!
小贩们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早早抢了位置支了摊子。过年都要一大笔开销, 趁着灯会能挣点补贴家用也是好的。
白天人少, 小贩们聚在一起说笑解闷。
天气冷也不怕, 琉璃作坊前堆了篝火。
谁冷了就唤熟人帮忙看着摊子, 自个儿去篝火边儿烤烤,不过片刻就暖和了。比过年还多了份热闹。
等到星月当空,秀才村万灯高挂, 灯火通明, 映得天边都是红的。
戏班子一开锣,秀才村周边的几个村子闻风而动。
下至尚在襁褓的婴孩, 上至支着拐杖的老人齐齐出动,走个半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方便得很!
很快, 秀才村就人头攒动。
灯会环着肥皂作坊和琉璃作坊, 处处张灯结彩。
金莲灯、玉楼灯映出一片富贵;荷花灯、菊花灯、石榴灯浸了相应的精油,花香扑鼻;兔子灯、老虎灯惟妙惟肖;秀才灯、菩萨灯劝人向善;
最受欢迎的还数琉璃作坊的琉璃灯, 琉璃罩子绘了奇花异草、仙女下凡, 灯光流转, 让人啧啧称奇。
不仅如此,琉璃作坊的灯还附了谜语。
猜中谜语就能获赠一盏琉璃灯, 引得不少人围观。
北边儿的空地上搭了戏棚子,咿咿呀呀唱着《墙头马上》。
现如今农村的人比较大型的娱乐也就是听戏了, 各个爱听。
每人拿着小板凳在寒风中缩成一团,却听得如痴如醉。
等唱到李千金被弃归家,村里的小媳妇儿们纷纷落泪。
岳绒看着打个寒颤,没敢往里面走,偷摸摸离开。
跟戏剧比起来,她还是对花红柳绿的灯、五花八门的小吃食感兴趣。
琉璃作坊前附了谜语的琉璃灯引得众人围观,看着甚是热闹。
不过猜灯谜的人并不多,毕竟识字的人少;中了秀才的大人又觉得这般争名夺利不好,极少有参加的。
只有几个尚在读书的半大孩子憋着劲儿猜灯谜。
围观的人纷纷还给孩子们加油打气。
王峰漫不经心地将一盏蜘蛛花灯塞给前面的孩子,“行了,别猜了。再猜下去,天都亮了!”
红豆见孩子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王峰。
孩子却高兴极了,拽着蜘蛛花灯去寻了她娘。
不花钱的花灯,总是香的。
王峰啧啧两声:“也不知道村长为啥非要搞什么猜灯谜,卖花灯不好吗?”
岳绒听到这话蹑手蹑脚离开。
这不是她想多了吗?
说好的才子佳人相约灯下,相视一笑,一眼万年呢?
可能是话本子看多了。
她看看往钱箱里扔了几个铜板,拿了盏莲花花灯送给红豆的王峰,两人浓情蜜意。
她笑了。
也挺好。
她顺着一溜摊子慢慢逛着,见到感兴趣的吃食就挤进去,很快手里就拿了几块点心,嘴里塞着一根芝麻糖。
别说,许久不吃芝麻糖,此刻唇齿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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