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照常去毓庆宫吃点心,正赶上太子不在。从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除了见不到人有些遗憾,对冯巧儿的影响并不大。
吃点心只是一个笼统的范畴,其实是太子在毓庆宫的第二进院子,也就是寝院的西厢房专门布置了一处闺房。
从外面看并无稀奇,走进去才能发现别有洞天。
西厢房一共三间,全部打通,从北往南数分别是餐室、起居室和寝室。里面的家具是一水儿的金丝楠木,只因为冯巧儿喜欢金灿灿的颜色。
地面通铺毡毯,花纹用金线织就,上午过去,阳光照进屋中,金灿灿,暖融融。
冯巧儿很少去起居室和寝室,只爱在餐室流连。因为餐室里不光有御膳房最新出炉的各种糕点,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水果和地方小吃。
太子说那些都是各地孝敬的贡品,皇上吃不了,总会送一半到毓庆宫。
哪怕是半数,太子一个人也吃不完,便请冯巧儿过来一并品尝。
有这样的好事,冯巧儿当然不会错过,于是与太子约定,每隔十日过来一趟,帮忙消化库存。
既然只是消化库存,太子不在,冯巧儿自己消化也成。
可她才开动,太子忽然失魂落魄地闯进来,样子有些可怕,好像被鬼魂附了身。
冯巧儿问怎么了,太子坐在她身边,痛苦地说:“我要成亲了。”
餐室是冯巧儿亲自设计的,靠墙摆满了食案,中间摆放一张罗汉床,床中间有食几相隔,食几上摆放餐具。
如果姜舒月在场,肯定会告诉冯巧儿,这样布置真的很像后世的自助餐。
但这里的食客只有冯巧儿和太子两个,委实奢侈。
平时聚餐,都是冯巧儿坐一边,太子坐另一边,今天太子紧挨着冯巧儿坐下,让她多少有些不适应。
可太子长得好,对她也好,冯巧儿心里的那点不适很快消散:“我娘说人长大了,总要成亲。成亲之后,还会生小孩,一家其乐融融,多好。”
冯巧儿说话从来自成逻辑,最能安抚人心,这也是太子离不开她的原因。
话音未落,脸被太子捧住了,冯巧儿眨眨眼,听他说:“可我只想和你成亲,和你生小孩,咱们一家其乐融融。”
冯巧儿吓了一跳,羞得想逃,但没成功。
第99章 出局
太子的脸压下来,身体压下来,紧接着耳边响起食几沉重落地的声响,和屋外太监小心翼翼的询问。
裙摆被撩起,凉飕飕的,然后是一阵疼痛,好像身体某处被撕裂了,疼得她想哭。
冯巧儿在王妃身边服侍,并非一张白纸,因为每隔一段时日主屋总会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有一回轮到冯巧儿在外间当值,听到里间动静不小,最后王妃哑着声音求王爷,不要弄出孩子。
后来她偷偷问左小丫,孩子是怎么来的,左小丫便将王妃带来的小册子给她看了。
她看到眼直,与现在的状况不谋而合。
刚刚太子也说了,他想和她成亲,想和她生孩子。成亲是不可能的,但生孩子可以。
太子是这个世上,除了她爹之外,对她最好最有耐心的男人。
他之前还救了她的哥哥,而他只想跟她生个孩子,有何不可?
于是冯巧儿忍着疼,闭上了眼睛。
然而热流涌动之际,太子仿佛才清醒过来,飞快退出她的身体,一边抱着她流泪,一边说:“巧儿,对不住,你生气就打我两下!我大约是疯了,我怎么能……怎么能……”
冯巧儿虚弱地躺在榻上,轻轻抚着太子颤抖的后背,柔声安慰他:“巧儿愿意给太子生孩子,巧儿不生气。”
话音未落,太子趴在她身上呜呜哭起来,就像个孩子。
之后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冯巧儿每次过来的活动范围从餐室,逐渐扩大到了寝室和起居室。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太子不再去后院,一心都扑在冯巧儿身上,并且严密封锁消息。
直到冯巧儿怀孕,东窗事发,老四告诉他,冯巧儿出不去宫门,就是个死,太子才从醉生梦死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跑到院中,对追出来的四爷说:“老四,你去告诉汗阿玛,就说这个太子我做够了,求汗阿玛废了我,立你为太子!”
然后朝着某处虚空大喊:“雍郡王比我更合适!”
吓得隐在暗处的暗卫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二哥,你胡说什么!你要害死我!”四爷简直火大,忙将太子连拖带拽地弄回屋中。
但太子的胡言乱语还是很快传入康熙耳中,康熙心累地闭了闭眼,什么都没说。
太子是赫舍里留下的唯一骨血,是他从小带在身边长大的孩子,是他耗费二十年心血培养的接班人,怎么可能说废了就废了。
康熙心里苦,但太皇太后去了,他只能把苦水倒给太后。
“太子小时候多么孝顺体贴。”怎么就越长越歪了呢,太后没把话说完,转头安慰皇上,“皇上年轻的时候也莽撞过,大婚之后有了孩子才沉稳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言下之意是,早点让太子成亲,早点生孩子,就会好。
康熙也是这个意思,回到乾清宫便叫来礼部和钦天监的人,开始筹备太子大婚。
太子只比大阿哥小两岁,却比大阿哥晚成亲好几年,究其原因就是各种不顺。
先是准太子妃的祖父去世,守孝一年,之后是太皇太后崩逝,守孝三年。三年才过去,准太子妃的母亲又去世,又是三年孝期。
堪称坎坷。
原以为不会再出意外,奈何不出意外地又出了一桩意外。
贵妃薨了。
贵妃虽然不是皇后,却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其子十阿哥守孝三年,诸皇子,包括太子守孝一年。
大婚再次告吹。
太子成亲如此不顺,连康熙都有些迷信了,难道是他立错了人?
“皇上,今儿上午给贵妃娘娘哭灵,三福晋告假没来。”梁九功的声音将康熙拉回现实。
康熙蹙眉问:“三福晋又怎么了?
梁九功谨慎回答:“说是病了,病得还不轻。”
太子不成亲,风平浪静,但凡露出一点消息,立刻就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康熙不往迷信的那方面想都难。
他与贵妃情分淡淡,也不看好十阿哥,可十阿哥毕竟才没了生母,他这个做阿玛的怎么也要关照一二。
暂时将迷信思想压下,转而问起十阿哥的情况,梁九功据实禀报:“十阿哥这几日都住在五所,由雍郡王和王妃亲自照料,还有十三和十四两个小阿哥作伴,只是哭灵有些疲累,一切如常。”
“如常便好。”康熙放下心,不由感慨,“孝懿去世时,老四也只有十岁,现在他长大了,都可以照顾丧母的弟弟了。”
最近皇上总是念叨雍郡王的好,让梁九功有些猜测,更多的还是不安,破天荒没顺着皇上的意思往下说:“还是雍郡王妃会带孩子,每天都给小阿哥们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把十三阿哥都养胖了。”
康熙看他一眼:“老四媳妇也是个好的。”
当晚,康熙去了钟粹宫。
荣妃见皇上来了,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果然听皇上问起了三福晋的病情,忙跪下请罪,把什么都说了。
“你说什么?老三染上了花柳病,带累了三福晋?”康熙砸了茶盏,茶叶沫子弄脏了荣妃的裙摆。
宫里什么好的没有,老三竟然跑到外头寻欢,还招了脏病回来。
委实可恨!
差事差事办不好,家事弄得一团糟,早听说老三与他媳妇不是很和睦。
每回康熙问起,荣妃都护犊子,说什么三福晋骄纵,脾气大,总对着爷们儿指手画脚。
与准噶尔的战事才打完,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天下百废待兴,瞧瞧他的儿子们都在做什么?
大阿哥自打在战场上被俘之后,做什么都缩手缩脚,在兵部行走没有任何建树,只知道与大福晋两个生孩子。
但与太子相比,大阿哥还是好的。
毕竟为皇室开枝散叶,也算个正经事。
太子呢,堂堂储君,只图享乐,不务正业,交给他的差事办得马马虎虎,全靠詹事府在撑。
不务正业,赶紧成亲生子也是好的,大不了做个守成之君。可太子连亲也不想成,为了给雍郡王妃身边的那个宫女求名分,当场给他甩脸。
甚至赌气不上早朝。
三阿哥就更离谱了,后院莺莺燕燕一大堆,还跑到宫外偷腥,招了花柳病回来。
五阿哥天资实在有限,难当大任。
康熙在成年的儿子里扒拉了一圈,只老四一个办差有建树,做事有章法,对君父忠心,对兄弟友爱。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不结党。
于是在贵妃的葬礼之后,康熙准许雍郡王入镶白旗,成为镶白旗的小旗主。
时间拨回半个月前。
“什么三阿哥得了花柳病,把三福晋也给传上了?”听四爷说起这事,姜舒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阿哥宿娼姜舒月是知道的,当初李四儿那个干女儿,现在三所里最得宠的侍妾莲花,就是三阿哥嫖.娼.嫖来的。
听说事后李四儿不依不饶,从荣妃处狠狠搜刮了一笔银子,才将人送进宫。
三福晋进门之后,听说三阿哥的美貌侍妾有孕,怎么能忍,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硬生生让莲花早产,生下男胎却没留住。
那莲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哭不闹,做小伏低养好了身子,重新受宠,打了三福晋一个措手不及。
复宠之后,各种挑拨,让三阿哥与三福晋之间的关系日益恶化。
三阿哥住三所,姜舒月住五所,中间隔着一个五阿哥住的四所,本来没什么交集。
再加上三福晋御下极严,把三所管得铁桶一般,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但该知道的,姜舒月还是知道了。
因为二所就在三所隔壁,宋氏天天有好戏看,每日过来请安都能给姜舒月现场演一出宅斗大戏。
一个月不带重样。
“莲花仗着三爷的宠,芝麻粒一点小事也能捅破天,看着我见犹怜,其实就是根搅屎棍。”
宋氏不知道自己从前比莲花还能搅,但她跳出搅屎棍的行列,再看同类,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三福晋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出身高贵,眼睛里怎么能容下这样的脏东西,狠罚了莲花几回。莲花现在是三爷的心头肉,又刚刚失了一个孩子,还是男胎,咬死了三福晋害她。三爷信了,也恨上了三福晋,婚后几乎不去正屋。”
冬日农闲,姜舒月盯着人把头所、二所和五所的地翻过,土也晒过,便拉着宋氏一边种水培蔬菜一边猫冬聊八卦。
原以为八卦与自己无关,谁知竟然有人找上门来。
这一日五阿哥忽然登门,正赶上四爷不在家,姜舒月带着两小只见了他。
“四嫂,头所和四所差不多大小,我想跟四哥换一换,搬到头所去住。”五阿哥眼下青黑,活像几天几夜没睡。
宋氏不堪其扰,都搬到头所去住了,四所的情况可想而知。
就像五阿哥说的,头所和四所面积相似,换一下倒是没什么。可这样一来,宋氏和李氏便要住在三所两边,吵就算了,也不合规矩。
况且李氏从前与三爷有些暧昧,住得这样近,恐怕不行。
就是姜舒月点头,四爷也不会答应。
但五阿哥第一次求到门上,求的还是她这个四嫂,姜舒月不好拒绝,便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若能办成,一劳永逸。
“这个……能行吗?”五阿哥老实过了头,闻言有些迟疑。
十四人小鬼大,早听出关窍来,笑着给五阿哥解惑:“这事五哥不好做,但宜娘娘可以啊。”
姜舒月赞许地看了十四一眼,心说人怎么可以通透成这样,不愧是历史上四爷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五阿哥一拍脑门,告辞离开,去翊坤宫搬救兵了。
五阿哥从小养在太后膝下,有事习惯去慈仁宫找太后,很少求到宜妃面前。
长子难得跑来求助,宜妃当然要管,但管之前得把话问清楚了:“好端端的,怎么要换院子?”
当初给五阿哥挑院子的时候,宜妃找人算过,说四所的位置、大小与五阿哥最是相合,这才选定。
五阿哥住过去也有一段时间了,没病没灾果然相宜,为何现在闹着要搬家?
五阿哥拧眉把隔壁飘来的八卦给宜妃讲了一遍,宜妃听完立刻抓住重点:“三阿哥得了花柳病,还过人?”
五阿哥点头:“是三所两边对骂时带出来的,我就听了一耳朵,不知真假。”
儿子长大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最容易学坏,宜妃宁可信其有。
“换房子的事,不用你出面,我跟德妃说去。”三阿哥招了能过人的脏病回来,确实不能再让儿子与他做邻居,宜妃痛快答应下来。
转念一想,能换去哪里呢?
二所肯定不行,仍旧与三所毗邻。
换到头所倒是清净,奈何隔壁是老四独居的妾室,每日进进出出多不方便,也怕传出闲话。
毕竟五阿哥还没成亲。
换房计划基本搁浅,宜妃素有急智,把眼一眯:“这事你不用管了,也没必要搬家。”
三阿哥招了脏病回来,凭什么连累她的儿子求人搬家,该滚蛋的是罪魁祸首。
打发走五阿哥,宜妃看了一眼天色,派人去找梁九功,把三阿哥的情况告诉了他。
宜妃是宠妃,梁九功是权宦,这么多年一起伺候皇上,早已有了默契,和互通有无的渠道。
梁九功得到消息,又是吃惊又是郁闷。
吃惊的是,三阿哥胡搞,郁闷的是,宜妃想借此把三阿哥踢出宫,却不肯自己动手,非要拖他下水。
阿哥所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却不禀报难逃干系。
于是便有了梁九功在哭灵那日,与皇上之间的问答,以及后续荣妃跟着吃了挂落。
所以办完贵妃的葬礼,有两件事颇为引人注目。
第一件事,是才成亲不久的三阿哥一家被踢出宫,限期搬走。
要知道,第一个出宫建府的大阿哥,那也是在成亲之后,孩子都生了两个的情况下才奉旨搬家。
在大阿哥刚成亲那会儿,皇上便赏了一个前朝郡王的府邸给大阿哥,以示恩宠。
那个府邸从被赏给大阿哥开始,陆陆续续一直在修缮,前年已然修完,搬过去就能住。
以此为例,在三阿哥成亲时,皇上也赏了一座前朝荒废的府邸。
大约因为办差不力,也可能是齿序问题,三阿哥得到的府邸,远没有大阿哥那个府邸的规模,只是前朝一个穷侍郎的家。
府邸规模不如也就罢了,三阿哥还没钱修。
皇上赐下的府邸由内务府负责修缮,但内务府例行修缮,和主人家自己出钱贴补修缮,出来的效果肯定不一样。
“大福晋说为了修缮那个府邸,大阿哥把所有积蓄,连同大福晋的一半陪嫁,还有惠妃的贴补,全都搭了进去,陆陆续续修了好几年,才有现在的气派。”姜舒月与大福晋交好,借着出宫的机会没少走动,所以门儿清。
她对大阿哥夫妻那边比较了解,四爷则更加关注三阿哥:“老三没钱,荣妃也没钱,三福晋不肯拿出嫁妆,搬回娘家暂住了。”
刚上朝站班那会儿,老三有荣妃贴补,家底颇为丰厚,但为了去户部行走,没少拿银子打点。
那时候老三没钱了,还有荣妃。
等老三在户部折戟沉沙,银子没捞到却惹了一身骚,很快被皇上踢去礼部这个清水衙门,彻底断了财路。
后来太子带头追缴国库欠银,老三为了跟他别苗头,咬牙把欠银还上,让荣妃狠狠散了一笔钱财。
紧接着闹出了李四儿干女儿这事,被敲了一大笔银子出去不说,上下打点手续也颇费钱。
最后榨干荣妃荷包的,还是三阿哥的亲事。
荣妃进宫最早,熬死了一个又一个皇后和贵妃,几次手握协理六宫的权柄,没少捞钱。
但三阿哥就像一个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
再加上事情一件接一件,时间紧任务急,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便是荣妃三头六臂也划拉不来那么多银子。
失去了荣妃这个强有力的后盾,三阿哥啥也不是。
四爷看过皇上赏给三阿哥的府邸,位置很一般,比大阿哥的府邸离皇宫远多了,往来十分不便。
平平无奇的三进院子,面积只比三所多出两个花园,到处破败空荡,厢房屋顶长草,下雨估计得漏。
显然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三阿哥自己没钱,跑去内务府催修宅院。内务府也才得到消息,上下都是一脸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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