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大福晋还笑着告诉她,皇子月例少得可怜,应酬却多,银钱就没有凑手的时候,大阿哥有惠妃补贴,合账时也没有多少余钱。
大福晋不一样,她的嫁妆丰厚。
所以夫妻感情好,合账总是女方吃亏一些。
她也问过大堂姐,大堂姐婚后第一时间收缴了姐夫的小金库,却没有合账。如今小夫妻俩的吃穿用度要么公中出,要么从姐夫的小金库里出,她自己的嫁妆一分没动。
这样做表面看是大姐夫吃了亏,可大堂姐也有自己的成算。
“高产小麦的种子我分了一半出去,全家受益,高兴得像过年似的,再没人惦记我的嫁妆。”大堂姐如是说。
两种做法都有提前,也都有道理。
姜舒月两辈子头一回嫁人,属于两眼一抹黑,她也没想好哪一种更适合自己。
直到长命跑来借钱,她才想起大福晋的话,觉得自己吃点亏也没什么,反正早晚有回报,且回报极为丰厚。
这会儿四爷来还钱,更加坚定了姜舒月的想法。都是一家人,借钱还钱太生分,不如合在一起省事。
至于合在一起谁来管,姜舒月觉得可以商量,但一般情况下是女主人执掌中馈。
她暂时吃点亏也情愿,谁知四爷不愿意。
“等出宫建府再说吧。”对方轻飘飘道,一杆子不知支到了何年何月。
姜舒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可以。”
四爷不想占便宜,这个亏她也不是非吃不可。
晚上四爷回来就发现不对了,他问姜舒月:“你见过年羹尧了?”
姜舒月敷衍地“嗯”了一声:“我的银子花出去,总要知道用在何处。王爷真是贴心,为了拉拢一个秀才居然出钱帮人家养外室。”
“年羹尧还未成亲。”四爷解释。
姜舒月不以为然:“早晚的事。”
年羹尧虽然轻狂,却不傻,总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
所以说外室就是外室,不管婚前还是婚后。
四爷被怼了,也不生气:“那女子是犯官家眷,曾与年羹尧订亲,并于他有恩。”
“那他会娶她吗?”姜舒月明知故问。
四爷摇头。
姜舒月撇撇嘴:“还不是一样。”
救风尘的桥段在男人看来既风雅又风流,可本质不是纳妾就是养外室,纯纯给正妻添堵。
犯官家眷确实可怜,但姜舒月作为正妻,实在无法共情。
“你今日是怎么了,说话这样冲。”四爷抬手捉住姜舒月的手腕,将人带到身前,搂住腰,亲昵地问。
姜舒月就事论事:“年羹尧还未成亲,王爷便出钱帮他养外室,将来正头娘子进门心里不知会堵成什么样。”
缓了口气,又道:“若那外室是良家子,还能抬进们做妾,可她偏偏是娼妓,到时候可有的闹了。后宅不宁,鸡飞狗跳,一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一边是青梅竹马、有恩于他却抬不进门的外室,左右为难之下让年羹尧如何安心为王爷办事。”
最后盖棺定论:“这个大才子怕是废了。”
正妻和外室之争还在其次,主要是四爷如此迁就年羹尧,恐怕会助长其气焰,越发不把四爷放在眼中。
四爷与年羹尧相识纯属偶然,大功臣也非常值得一提,那就是得了花柳病的三爷。
没错,正是三爷。
三爷居心叵测,又是想给四爷戴绿帽,又是想设计让太子给四爷戴绿帽,还亲自截胡了李四儿给四爷准备的干闺女,却一次又一次有惊无险地被皇上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差事没了,人还好好的。
可自打入了瘦马的圈,尝到甜头,自觉被荣妃亏待的三爷嫖.娼那是嫖上了瘾。
而且瘾头很大,逐渐从睡暗娼到逛青楼,一发不可收拾。
好巧不巧,嫖到了年羹尧的小青梅柳世世跟前。
柳世世不从,三爷便想用强,被年羹尧撞见起了冲突。
三爷没敢亮出身份,却让侍卫将年羹尧围住打了一顿,还当着年羹尧的面把柳世世强占了。
柳世世受家人牵连,为娼之后一直是清倌人,属于卖艺不卖身那一挂,遇见年羹尧才委身于他,并不曾接客。
醉花阁顾忌着年家,倒也没有逼迫。如今清白被毁,柳世世寻死觅活,年羹尧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她劝住。
劝住柳世世之后,年羹尧便开始谋划报仇。
年羹尧是有些狂妄自大,但不是个傻的,先去醉花阁了解到仇家的真实身份。
三爷微服逛青楼,醉花阁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四爷知道啊,通过隆科多的关系让醉花阁的人也知道很容易。
年羹尧得知仇家是皇子,也没带怕的,行事却更加隐秘。
在柳世世的协助下,年羹尧想办法调换了三爷点的姑娘。三爷本就好色,见这一个走错房间的比自己点的那一个还美,想都没想便宠幸了。
几次之后染上花柳病。
还是隐蔽性最好,却最难治的那一种。
四爷暗中观察,觉得年羹尧有情有义,有勇有谋,又听说他十五岁便中了秀才,于是起了招揽之心。
四爷不结党,但手底下总要有人办事。招揽一个秀才,哪怕是湖北巡抚年遐龄的次子,也不会有人在意。
彼时的年羹尧就像一匹野马,极难驯服,直到四爷说起三爷的病,他才乖乖低头认主。
但他有一个条件,要求四爷给柳世世赎身。
柳世世是犯官之女,上头没人空有钱财很难救这一场风尘。四爷当时没想那么多,念在他有情有义,这才答应帮忙。
如今听姜舒月这样说,也觉有理。
可他是男子,没有女子细腻的心思,也无法与后宅的正妻们感同身受。
“事已至此,依你该如何处置?”四爷也是人,还是个年轻人,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非常愿意与姜舒月商量。
这里面有男女之情,有道义有恩义,有阴谋有阳谋,还有四爷的求贤若渴,太过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听四爷讲完,姜舒月被人按坐在膝上想主意,想得腿都麻了,也没解开这一团乱麻。
“我想见见柳世世。”她道。
几日后四爷回来告诉她,柳世世死了。
吞金自杀。
“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若说是不堪受辱,也该在青楼里才对,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忽然就想不开了,姜舒月蹙眉。
但很快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年羹尧呢?他去了哪里?”
四爷若有所思:“他安顿好柳世世回老家备考乡试。”
那就对上号了,姜舒月凉凉道:“柳世世遭受了那样的屈辱,才被赎身,年羹尧就走了。现在年羹尧还只是一个秀才,等他通过乡试,便是举人,两人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年羹尧中举之后,年家也该考虑他的亲事了。”
换做她是柳世世,在身心遭受重创的时候,爱人骤然离开,去奔自己的前程,也会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与其在泥泞中挣扎,不如早点解脱。
“王爷还觉得年羹尧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吗?”姜舒月齿寒。
也许年羹尧帮柳世世不过因为柳世世曾经是他的未婚妻,他不想她被人玷污。
可她还是被玷污了,当着他的面被人玷污。
若年羹尧当真有情有义,就该陪在柳世世身边,海誓山盟也好,花言巧语也罢,至少先将她的情绪安抚住。
等对方缓过来,要么将她安顿在京城,要么带她一起回老家备考,而不是把人丢下就走。
这不是救风尘,是逼人去死。
四爷放开姜舒月,让她坐到炕上:“姑且能用。”
但不会交心。
对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还是自己的恩人,都能下如此狠手,可见年羹尧这人没有心。
跟没有心的交心,最后只会伤心。
如果只是相互利用,彼此成就,四爷与年羹尧这对君臣也许能走得更远。
月中的时候,冯巧儿要生了,姜舒月带着佟嬷嬷火急火燎地赶过去。
她赶到的时候,太子已经在院中踱步了,四爷正在劝他稍安勿躁。
听着冯巧儿一声接一声痛苦的呻.吟,太子先是捂住耳朵,然后抱着头,在院中转了一圈朝产房走去。
快走到产房门口的时候,被四爷拦住:“二哥,你进去也帮不上忙。”
这时门从里面被推开,稳婆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来,想要泼掉却被站在门口对峙的两个男人吓了一跳。
“都闪开,别妨碍稳婆做事!”姜舒月忍无可忍发声。
太子现在知道着急了,他侵.犯冯巧儿就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吗?
巧儿只比她大几个月,身体还没完全长开,这时候生产风险极大。
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在这儿添乱,姜舒月又急又气,才对太子出言不逊。
连带着看四爷都不顺眼了。
两人被她一吼,赶紧分开,给稳婆让路。稳婆颤巍巍将血水泼了,反身回屋,继续接生,顺手把屋门上了拴。
哪怕她每个月都带佟嬷嬷过来产检,哪怕佟嬷嬷说一切都好,可真到生产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突发的风险。
比如胎盘植入,或者羊水栓塞。
怕什么来什么,熬过整个白天,黄昏时分稳婆跑出来说:“胎头太大,卡住了,出不来!”
就差问保大还是保小了。
姜舒月霍然起身,急匆匆跟着稳婆进屋。太子也要跟进来,却被姜舒月推了出去,关门上拴。
临门一脚,产妇的信念最重要。
若是让冯巧儿看见太子,没准儿还以为自己快不行了呢。
姜舒月第一次进产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心脏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狂跳,手脚发软。
强撑着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冯巧儿的手:“巧儿,我来了。”
此时冯巧儿已经煎熬了一整个白天,脸上脖子上全是冷汗,身上的寝衣被汗水浸湿,人昏昏沉沉的,任凭稳婆和常妈妈怎样呼喊,都给不出任何反应。
真的力竭了。
听见姜舒月的声音,她才艰难地睁开眼睛,泪水自眼角滑落:“姑娘,你来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喊王妃喊姑娘,显然疼到意识模糊,开始说胡话了。
姜舒月忍着眼泪,一边摇头,一边鼓励她:“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再加把劲儿,孩子生出来就不疼了。”
类似的话,冯巧儿不知听稳婆说了多少遍,已经不相信。
可她信姑娘,从小到大姑娘一次也没骗过她。
“来,咱们再试一次。”姜舒月在外面听了一整天,早把稳婆的话记下来了,原样指挥冯巧儿吸气、憋气、用力。
冯巧儿哭着照做,还是生不下来,产道口太小,孩子头围太大。
“用剪子,把产道口剪开。”姜舒月急中生智,想到了后世的侧切术。
屋中三个稳婆,齐齐后退一步,面露惊恐。佟嬷嬷站在原地,对姜舒月说:“老奴会用剪子,但剪开之后,只能保小,产妇可能挺不过月子。”
这是什么道理?姜舒月问话的声音被窗外太子的吼声盖过:“孩子不要了,保住巧儿的性命!若巧儿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太子话音才落,冯巧儿忽然睁开眼睛:“别听他的,保孩子!”
三个稳婆都是从外头找的,有多年接生经验,却还是第一次听见“陪葬”这种疯批霸总发言,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佟嬷嬷从看见太子的一刹那,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对于陪葬这种事,她也见怪不怪。
只不过医者仁心,眼下顾不上这些,她只拿眼看王妃,等一个明确的指令。
“四爷,你把二哥带到前院去。他再乱喊,我……我就不管了!”碍于产妇的情绪,姜舒月不敢说出一尸两命这种话,可看情形,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院中很快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然后世界安静下来。
问过佟嬷嬷才知道,原来是产褥热。
所谓产褥热,就是产后高热不退,致死率极高。
而动剪刀,剪开产道口,可能造成切口感染,引发产褥热,威胁产妇生命。
要么是孩子生不下来,一尸两命,要么动剪刀,可能引发产褥热。姜舒月看了一眼几乎哭晕的常妈妈,对佟嬷嬷道:“动手。”
别说冯巧儿已然脱力,喝了参汤都不管用,就是她有力气生,到时候多处撕裂伤,感染产褥热的可能还更大。
话是这样说,姜舒月做出艰难决定之后,还是眼珠不错地盯着佟嬷嬷洗手,在沸水中给剪刀消毒,擦干侧切。
一声响亮的婴啼,慰藉了一整天的等待和煎熬。姜舒月匆匆看过,见孩子全须全尾,便让稳婆抱去清洗,她自己则盯着佟嬷嬷给冯巧儿按揉腹部,娩出胎盘。
所幸一切顺利。
孩子清洗完裹在事先准备好的大红襁褓中,被稳婆抱过来,给冯巧儿和常妈妈道喜:“恭喜夫人!弄瓦之喜!”
原来生了一个女儿。
姜舒月刚才只顾着冯巧儿的安危,都没注意孩子的性别,这会儿听稳婆说起,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幸亏是女孩,若是男孩恐怕不好隐瞒。
稳婆习惯性抱着襁褓往外走,想找家主讨赏,奈何几次过来都没遇见,并不知道刚才那两位公子谁是孩子的父亲。
“夫人……”她把孩子抱过来,对着姜舒月欲言又止。
姜舒月接过孩子,示意左小丫给赏钱。
稳婆一怔,但注意力很快被沉甸甸的荷包吸引,倒也没说什么。
另外两个稳婆同样拿到了大红包,乐得见牙不见眼。
“三位辛苦了,且去厢房用饭吧。”冯巧儿身上动了剪刀,姜舒月没让稳婆走,打算全留下伺候月子。
与稳婆一样,乳母也提前备好了。姜舒月想了想,还是把孩子放在了熟睡的冯巧儿身边,对哭肿眼睛的常妈妈说:“妈妈,我去前院应付,等巧儿醒了,请佟嬷嬷给她开奶。头三天的母乳最要紧。”
又吩咐左小丫:“你留下给佟嬷嬷打下手。”
就是不让她跟去的意思。
左小丫巴不得,立刻应是。
姜舒月独自一人去了前院,见太子在院中转圈,四爷陪着太子转圈,一阵无语。
过来的路上,她听见游廊的房顶有声响,循声望去什么也没看见。
走进院中,她看了四爷一眼,对上目光之后又看房顶,沉着声音给四爷道喜:“恭喜王爷,巧儿生下一个女儿,母女均安。”
姜舒月那一眼的意思,四爷懂了,太子在此,暗卫多半也在。接下来她说的话,印证了四爷的猜想,他得把孩子认下,不然暗卫回去不好交代,冯巧儿和孩子都有危险。
谁知四爷嘴唇才动了动,就听太子道:“四弟妹你好没道理,巧儿的孩子是我的,你恭喜老四做什么?”
前院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此时东厢房上潜伏着监视太子的暗卫,西厢房趴着监视四爷的。
听见太子这样说,东厢房的暗卫就知道刚才给雍郡王妃的提示算白费了,他必须把这个雷背回去献给皇上,费力不讨好。
西厢房的暗卫长出一口气,还好他们负责监视雍郡王。雍郡王不像太子,总干这些出格的事,他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皇上不问,他们也没什么好汇报的。皇上问起,得到的全是好消息。
拿一样的俸禄,干轻松讨好的活计,谁不愿意。
得,她和四爷再有默契又如何,太子他不上道儿呀。与四爷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姜舒月被怼得肝儿疼,不想再说话,还是四爷道:“外头晒,有话进屋说吧。”
“老四,你不用劝我,我今天要把话说明白。”太子不转圈了,站在院中,对着北边正屋光秃秃的房顶说,“请各位带话给皇上,就说我这个太子当腻了,请皇上废了我,另立储君!冯家女生的这个孩子,是我的女儿,也是皇上的亲孙女,求皇上看在父子一场的份儿上,给孩子和她的额娘一条生路!所有责罚由我一人承担!”
“……”
四周静极,落针可闻,只有树上的乌鸦嘎嘎叫了两声,竟在院中激起回音。
东厢房上的暗卫直抹汗,太子是不是吃错药了,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让他们给皇上带去,万一惹怒皇上,脑袋都别想要了。
暗卫的命也是命啊!
西厢房上的暗卫闻言越发同情起对面的同行,听见这样的虎狼之词,恨不得重金求一双没有听见的耳朵,怎么敢汇报给皇上。
可他们是暗卫,干的就是窥探阴私的倒霉差事,不怕被监视的人发现,就怕对方明牌。
今日太子这一明牌,对面的同行怕是要遭殃了。
太子在暗卫面前把话挑明,莫说姜舒月,就连四爷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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