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田家兄弟,全都答应下来。
冬小麦之间轮作大豆,众人只知道从前有人失败过,谁也没干过,并不会种。
他们不会,姜舒月却是熟手:“豆种我来出,一家一亩地,不用翻地,铁茬直播。”
听说豆种东家出,众人脸上全都有了笑模样,可对不翻地仍旧持怀疑态度。
地里旱得厉害,麦茬梆硬,不翻地怎么种大豆?
见他们仍有疑虑,姜舒月现场做示范,结果又出现分歧。
“大豆耐旱咱们都知道,可东家播种为何播得这样浅?”众人心中都有疑虑,最后还是一个老者没忍住问了出来。
他们从前种大豆,跟种麦子差不多,没有任何技巧。
准确点说,他们种什么庄稼,都跟种麦子差不多,很少有人动脑筋。
东家愿意动脑筋很好,但这种得也太浅了,有些种子甚至半边露在外面,不怕被鸟雀叼走吗?
“想要豆苗齐,播种在地皮。”姜舒月指导左宝树的时候,还能跟他讲一些理论知识,但面对这些三四十岁的农民,只能像指导立夏和小满时那样,用一些农谚或者顺口溜来加强记忆。
“深种麦浅种豆。地越旱,大豆越不能种太深,太深难出苗。”
为了增加这种说法的可信性,姜舒月想了想又道:“各位叔伯,我识得几个字,为了管好田庄,我专门买了几本农书回来看。还有我额娘留给我的陪嫁里,也有一些农书。这些农书我都看过了,受益匪浅。”
原来是书里写的呀,众人这下安心了。
书在这个时代仍旧是奢侈品,刻印一本书的成本就要十六两白银,其售价可想而知。
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就算能消费得起,买回家也看不懂,因为不识字。
姜舒月之所以选左宝树做助手,就是因为整个田庄,只他一人略识些字。
百姓不识字,也买不起书,却对读书识字的人格外信服。
一提到书,所有人脸上的疑惑都消失了。
恰在此时,冯巧儿出来找姜舒月,说二房的大姑娘到了。
姜舒月对众人道:“农时不等人,你们先回去,告诉邻里一声,有愿意试种的,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过来找我拿种子。拿到种子,立刻下地,趁凉快赶紧播种。再晚,恐怕会误了冬小麦的事。”
再次提醒:“深种麦,浅种豆。五月豆,半边露。苗距,看我刚才的示范。”
说完匆匆离开,并没回家,而是跑去玉米地看。
上回来,玉米秧的叶尖还有些枯黄,这回已经全绿了。茎秆长高了一些,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姑娘,你看,苞谷抽穗了,长势很好!”左宝树指着其中一株玉米秧苗给姜舒月看。
姜舒月检查过,也笑了:“你做得不错。”
左宝树眼中泛起亮光:“我找种过苞谷的庄稼把式来看,他们都说没见过长得如此壮实,个头却矮的苞谷。还说今年这片地里的苞谷,一定大丰收,侍.弄好了,亩产五百斤能有。”
区区五百斤么?可不止。
玉米地已经缓过来了,姜舒月没再逗留,跟着冯巧儿返回小院。
第44章 堂姐
马车照例进不来,舒心是被婆子背下山的,她简直不敢想象舒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在这里生活。
站在院外,看着粗糙的青砖围墙和瓦房,舒心抽了抽嘴角。
进到院中,看见满院子的蔬菜瓜果,又觉得好像还可以。
很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乡野情趣。
想到陶渊明的诗,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上辈子住过的圆明园。
与圣祖爷一样,胤禛非常重视农桑,圆明园西北面的景观几乎都与农事有关。
她经常去的两处,是稻田和菜圃,后来改名淡泊宁静、杏花春馆。
名字改得再文雅,也是一处种庄稼,一处种菜果。
每年的二月二,胤禛再忙都会抽空去扶犁,亲自耕田。
她一般也会跟着去。
春天耕地,夏天插秧,等到收获的时候,还要参与稻谷的脱壳筛选。
除了种粮食,还种蔬菜水果。
作为皇后,她每年要主持亲蚕礼,过程复杂到令人头疼。
别的皇后主持亲蚕礼,把仪式走完就行了,胤禛却要求她去圆明园亲自养蚕,亲自抽丝剥茧,还要亲自织布做衣裳。
她和胤禛的袜子,很多都是用她织的布,由她亲手缝制。
世人只道皇上累,她却累死在了胤禛前面。
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没有口腹之欲,甚少情.欲,对自己要求极严,对别人的要求更严。
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爱恨分明,心狠手辣。
不见菩萨心肠,唯有霹雳手段。
很遗憾,她并非他所爱,还与他相看两厌,这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悲惨遭遇。
李氏和年氏,还有后来走上人生巅峰的钮祜禄氏,都非他所爱。
舒心觉得,被胤禛真正爱过的人,只有年羹尧和十三爷胤祥。
年羹尧恃宠而骄,被赐死。
十三爷鞠躬尽瘁,被累死。
总之,都难逃一死。
重活一回,她早已将名利看淡,只想离那个瘟神似的男人远远的,不要与他产生任何交集。
所以她今日登门,就是为了提醒小堂妹,珍爱生命,远离胤禛。
同时结合自己上辈子宝贵的人生经验,给小堂妹的未来做一个趋利避害的规划,然后深藏功与名退出选秀舞台,寻一个情投意合的郎君嫁了。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夫妻恩爱,儿孙绕膝,白头到老。
想着,余光瞄见道旁的秧苗中间有一根杂草,舒心蹙眉停步,弯腰拔掉。
匆匆赶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的姜舒月:对植物友好的大堂姐能有什么坏心眼。
不过眼前这位拔草的小仙女,不仅是她的大堂姐,还是未来雍正帝唯一的皇后。
哪怕常妈妈昨天吓唬了她一晚上,姜舒月对这位大堂姐的好奇,还是压过了害怕。
她转头朝道旁那排红甜菜看去,整整一畦,好像只有大堂姐手里那一根杂草。
都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大堂姐果然与历史上的雍正帝一样,眼睛里不揉沙子。
貌似还有点强迫症的疑影儿。
“大姐姐。”没人给她介绍,姜舒月也不知道该喊什么合适。
舒心回头,看见姜舒月,忙把手里的野草扔了,几步走过去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好个标致的姑娘,难怪把祖母稀罕得什么似的。”
对方被夸了,也不知红脸低头,自谦几句,反而笑呵呵地夸回来:“大姐姐也很漂亮。”
舒心:……至少大大方方的。
眼神也不差。
其实大堂姐生得很是寡淡,算不得漂亮,但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从容,让人瞧着很舒服。
再加上刚刚拔草那一幕,在姜舒月心里狠狠加分,舒服立刻升级为漂亮了。
小姐妹俩长大之后第一次见面,都给彼此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之后便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舒心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压根儿没有对雾隐山田庄的印象,也不记得有这么一位嘴甜,笑起来更甜,蜜枣儿似的堂妹。
舒心不记得原主,姜舒月却久仰眼前这位孝敬宪皇后的大名。
就连做事严谨的雍正帝,给她的评价都是:孝顺恭敬。
乾隆帝更是曾为她写诗,歌功颂德。
可见贤良。
严格来说,孝敬宪皇后是姜舒月穿到康熙朝之后,见过的第一个历史名人。
如果说雍正帝是明君,那么孝敬宪皇后便是贤后,一个管着前朝,一个管着后宫,同样有条不紊,举案齐眉,相得益彰。
抛开私人感情不说,至少算一对非常称职的帝后。
第一次见到历史名人,让姜舒月既兴奋又激动,哪怕手拉手都让她有一种很真实又很抽离的感觉。
想到雍正皇帝,就不可避免地要聊到明年的大选。
“明年大选,二妹妹可有什么想法?”明知道对方在山里长大,知道的不如自己多,舒心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
大堂姐礼貌地问,姜舒月就礼貌地回:“左不过是被撂牌子出宫。”
不管是内定,还是选秀的时候被选上,大堂姐肯定是要嫁给四阿哥做嫡福晋的。
历史摆在那里,姜舒月这个穿越者,可不想在这时候扇动翅膀,把一代贤后给蝴蝶没了。
且不说她没有这个本事,便是有也不会如此做。
一旦大堂姐被选中,她这个堂妹基本没戏留在宫里。康熙皇帝的后宫确实有好几朵姐妹花,可没道理跟儿子成为连襟。
也没有哪对姐妹花,能同时嫁给两个皇子,让人家兄弟成为连襟的。
如果印家足够给力,能求来皇上给印四和她指婚,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姜舒月不敢奢望太多。
谁知她这样想,大堂姐却鼓励她:“你生得如此漂亮,又有乌拉那拉家和祖母做后盾,选秀之前合该有一番思量。”
她和印四都说好了,不想再思量什么。
况且想了也是白想。
见大堂姐兴致勃勃,姜舒月忍不住给她剧透:“大姐姐早晚要嫁给四阿哥,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她不跟着凑热闹,却想提前抱大腿。
刚穿过来那会儿,是一条大腿都没有,也不知是她在心里拜的哪位神佛显灵了,最近两个月大腿噌噌往外冒。
想不抱都难。
原本姜舒月只想要一把保护伞,为她遮风挡雨,现在她不介意多来一把。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大,可能会动很多权贵的蛋糕,保护伞当然越多越好。
嫁给印四之后,她可以在印家势力范围内活动。有了孝敬宪皇后这个堂姐的支持,她是不是可以获得更大的活动范围了?
历史上,孝敬宪皇后生了雍正帝唯一的嫡子弘晖,只可惜八岁夭折了。若她这时候扇动一下小翅膀,保住弘晖,算不算从龙之功,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抱上新皇大腿了?
反正雍正帝死得早,新皇很快就能登基,那么她的活动范围是不是就可以扩大到全国了?
新皇的小姨和救命恩人,太后嫡亲的堂妹……姜舒月幻想自己权势滔天,想在哪里种地就在哪里种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的时候,耳边忽然想起大堂姐冷冰冰的声音:“你知道的真不少,不过那亲事黄了,我不会嫁给四阿哥。”死都不会。
姜舒月:全都是泡沫,只一刹的火花……
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是穿来的,熟知这段历史,大堂姐肯定会嫁给四阿哥,然后母仪天下。
也许,过程没有史书中记载得那样轻巧。
毕竟秦始皇统一六国,用了十年时间,合纵连横多少波折,最后也只得了一句“六王毕,四海一。”
好饭不怕晚,瓜是苦后甜,过程波折就让它波折去吧,最后结果是好的就行。
姜舒月哄好自己,又反过来哄人:“好事多磨,大姐姐莫要心急。”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堂姐我看好你。
才与小堂妹见面,舒心本来不想说她和四阿哥的亲事,毕竟两边都没拿到明面上来说,万一传出去恐怕会影响她的闺誉。
奈何上辈子过得太苦,重生之后又无人倾诉,舒心憋了一肚子话,好容易找到合适的听众,不倒出来会憋死。
“你知道我在议亲,肯定也听说了我闹绝食。”
想起那个冷漠的男人,舒心笑比哭还难看:“四阿哥冷情冷性,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他厌恶你,踩你一脚都觉得硌。他若是喜欢你,更惨了,因为你得配得上他的喜欢,并且用十倍百倍偿还。”
年羹尧还不上,被赐死。
十三爷还上了,被累死。
没有活路。
反倒是陪他睡了一觉,之后被抛诸脑后的钮祜禄氏,母凭子贵成了人生赢家。
姜舒月:听这描述,似曾相识。
不过大堂姐的描述与历史上的雍正帝形象大差不差,都是冷面帝王。
“这样的男人……我高攀不起。”准确点说是躲都来不及,舒心只求这辈子与他没有交集。
所以小堂妹的亲事也得尽量避开。
倒不是舒心托大,觉得皇子可以随便她们姐妹挑选,而是命运使然。
上辈子四阿哥娶了乌拉那拉家的女儿,这辈子姻缘仍在。她是重生了,不惜任何代价都要避开,谁知道这份命定的姻缘会不会落在小堂妹身上。
如果小堂妹因为她的退出误打误撞成了胤禛的嫡福晋,那她就成了胤禛的大姨子。
还是有了交集。
舒心与小堂妹脾气相投,一见如故,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退出把对方推入火坑。
她现在已经说了太多实话,而事实上,她这辈子从未与胤禛见过面。
再说下去,恐怕会暴露重生的秘密。
于是岔开话题,说起别的:“总之四阿哥不是良配,二妹妹若想嫁入皇室,五阿哥敦厚老实很不错。如果二妹妹需要,我也可以求我额娘替你筹谋。”
早答应过印四,姜舒月不想在亲事上浪费时间:“我福薄命浅,高攀不起,还是被撂牌子自行婚配的好。”
大堂姐就是大堂姐,天生的皇后命,看人准得一批。
五阿哥做皇子时不显山不露水,却是康熙皇帝众多儿子当中结局最好的。
晋封一次没落下,清算一次没赶上,最后在亲王爵上寿终正寝,谥号为温。
就连以毒舌著称的雍正皇帝,对恒亲王的评价都是“秉性和平,持躬谦谨”。
可听印四说,恒亲王平时说蒙语,她听不懂。
彼此熟络起来,舒心才有机会细细打量她这个小堂妹,脸蛋足够惊艳,奈何身形太过瘦削羸弱,一看就不是好生养的。
舒心做过十年皇后,亲自主持过两次大选,非常清楚地知道以小堂妹这样的身体,多半入不了皇上的眼,很难指给皇子做嫡福晋。
皇上偏爱身段苗条的女子,可给皇子们选嫡福晋又是另外一套标准。
当年她的那些个妯娌,除了她自己苗条些,哪一个不是珠圆玉润。
就连药罐子似的大福晋也是不瘦的。
上辈子见惯了皇子间的勾心斗角,和妯娌间的尔虞我诈,再看她这个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小堂妹,舒心忽然觉得被撂牌子自行婚配也很好。
到时候,她求额娘给小堂妹攀一门好亲,还可以经常走动。
她上头有哥哥,下头有弟弟,唯独没有妹妹。
眼前这个蜜枣儿似的小堂妹,心地单纯,很合她心意。
姜舒月要留舒心吃午饭,被婉拒了:“额娘许我出来看你,已是法外开恩,再不许久留的。”
又问:“初十你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好奇额娘为什么偏要她避开初十这一日。
“每月初十都有贵客登门。”
姜舒月据实以告,却见舒心轻蹙柳眉:“什么贵客?”
“两位在我落难时曾经出手相助的公子。”姜舒月笼统道。
“外男?”舒心嘴上说,“大选在即,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心里却在想,额娘都知道的事,祖母不可能不知道,为何不管,任凭小堂妹私会外男?
此处田庄虽隐蔽,也并非世外桃源,万一传出闲言碎语,小堂妹如何议亲,连带着乌拉那拉家女孩的名声都得受连累。
回去问额娘,额娘只说不让她管,舒心越发好奇了。
额娘出身宗室,最重名声和体面。平时她出门,除非宴请,中午必须回家用饭。额娘管她管得如此严苛,为何如此放任小堂妹?
小堂妹不是额娘的女儿,却也是乌拉那拉家嫡出的姑娘,与乌拉那拉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初大伯母将小堂妹许给冯家的儿子,额娘都觉得不妥当,认为有失身份。
现在知道小堂妹私会外男,额娘居然不管!
委实说不通。
撇开额娘的双标,只说那两个外男,舒心也觉得格外不对劲。
小堂妹国色天香,天真烂漫,可别在选秀之前被纨绔子弟给哄骗了去。
于是舒心决定下月初十想办法再去一趟雾隐山田庄,到底看看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姜舒月正在问常妈妈:“大姐姐说她的亲事黄了,可有此事?”
常妈妈有个同乡在二福晋身边管事,闲聊时透露过一些大姑娘议亲的事,但消息还停留在几个月前。
“二福晋最善钻营,为了走通宫里的门路,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常妈妈心疼地撇撇嘴,“大姑娘的亲事一早就有了眉目,好像……好像是四阿哥。”
常妈妈仔细回忆了一下:“没听说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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