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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暗恋的死对头(海月火玉)


他对底下的两位侯爷说道:“昌邑侯,此案容后再审,关于贵孙之死,本官也颇为遗憾,但是死者已矣,还望节哀。至于忠勇侯,与此案无关,当庭释放,退堂!”
孔大人起身,与身后的张公公对视了一眼,张公公冲他淡淡一笑,颔首道:“孔大人请移步公堂后一叙,咱家有话想与孔大人说。”
“公公请。”
二人绕过公堂旁的拱门,进了后面的厅房。
此案虽未完全结案,但是依照方才堂上的表现,凶手应该已经伏法。
这与昌邑侯所设想的完全不同,脏水不仅没泼到谢翎身上,反倒泼了自己一身。
明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谁料底下那两人竟然在此事上撒谎害他摔了一个跟头,昌邑侯越想越气,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直接晕厥过去。
幸好昌邑侯世子眼疾手快抱住他,否则脑袋着地,神仙都难救。
堂上关家众人叫喊成一团,侍卫帮着抱起昌邑侯,奴仆在前头开路,恶狠狠地推开还未完全散去的百姓,阔步离去。
有人被他推倒在地,他们视若无睹,抱着昌邑侯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百姓互相搀扶着起来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活该没了孙子。”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原本人山人海的衙门登时空了下来,他们四人也不便在此处停留,一道往衙门口走去。
踏出衙门朱漆门槛,许如年一打折扇,笑吟吟地说:“小爷一出手,便是手到擒来,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破绽的,谢翎你可得请我吃顿好酒,不如咱俩去醉仙楼……云归楼,说错了。”
许如年差点忘记了崔荷还在这儿,竟当着崔荷的面邀请人家未来夫婿去烟花之地潇洒,他赶紧捂住嘴,轻轻掌嘴道:“郡主莫怪,实在是糊涂了,我们去也只是光喝酒不点姑娘,最多听听曲……”
“也没听曲,就是人家在底下弹,不……不收钱。”许如年还想找补,崔荷已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
许如年干脆闭上了嘴巴,樊素乐得见他吃瘪,她正欲与崔荷调侃两句,就见崔荷心事重重,似乎是有话要与谢翎说,樊素知情识趣,主动说道:“郡主,一道去云归楼吧。”
“不去了,我此番出来,娘肯定知道,我得回去了,素素,你先上马车,我与谢翎说两句话。”
樊素应了声,便提步往马车走去,走了半程又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就见许如年还站在原地。
樊素冲他使了个眼色,许如年刚开始还扭捏着不肯过来,见樊素烦了,皱着眉头要跺脚,他才志得意满的,慢条斯理地走到她身边,纸扇轻拍她的脑门,笑着问:“我过来了,小娘子要与我说什么私己话?”
樊素把人骗过来了,便不再搭理他,扶着丫鬟踩着马凳上车。
许如年以为她要邀请自己进去,笑容里多了几分狷狂,小娘子真是个胆大妄为的,他喜欢!
他正要踩马凳上去,小丫鬟已经收起了马凳,对许如年说:“公子,我们家小娘子乏了,让您先回去。”
许如年:“……”骗狗过来杀是不是?
许如年站在车窗旁冷哼一声:“樊素,你最擅长就是过河拆桥,往后可别找我帮忙!”
马车里的人不吭声,他自讨没趣,自己走了。
崔荷从他们二人身上收回视线,扭头问他:“方才为何不把我供出来?”
谢翎轻呵一声,伸了个懒腰,余光瞥到了她一眼,手掌划一个弧度,于空中落下,最终轻拍了她的后脑一下,骂道:“笨,供出来了有何用,反倒落人口舌,方才那些人怎么说你的你都忘了?”
被他打了一下,崔荷竟生不出恼怒,反倒红了脸,粉腮满面,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谢翎低头整理起护腕,似是忆起什么,淡然地说道:“被人在背后说闲话的滋味可不好受,郡主没必要掺和进来。”
谢翎含笑的桃花眼扫过来:“不过,事到如今也没退路了,昌邑侯将我看做是杀人凶手,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太平了。”
崔荷当下不解其意,见他不愿解释,便不再多问。
回到马车旁,丫鬟给她拿了马凳过来,崔荷扶着丫鬟的手走上马车,回头遥望谢翎。
他站在衙门口的石狮旁,负手而立。
对上她的视线,他波澜不惊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正月二十二,正是崔荷的出阁之日。
公主府上下喜气洋洋,院内处处铺红挂彩,就连丫鬟奴仆身上都别着喜红之物,或腰系红腰带,或头戴红绢花。
府里几位管事在院里忙得脚不沾地,宁管事带仆人在后院厢房清点嫁妆,苏嬷嬷陪大长公主在前院招待客人,方嬷嬷则在绣阁里为崔荷梳妆打扮。
大长公主今日特意为崔荷请来了汴梁城中的全福之人开脸。
绣阁里,崔荷坐在雕花铜镜前,忍着泪水任由全福嬷嬷用白细棉线为她绞去脸上绒毛。
“一把枣子生麟儿,两把花生落凤凰。左扯三下中状元,右扯三下福满堂,郡主定能与侯爷白头偕老,子嗣繁茂。”全福嬷嬷年方三十,身形微胖,圆脸厚唇,满脸喜气。
她是汴梁城中闻名遐迩的有福之人,被她开过脸的姑娘就没有一个婚后过得不美满的。
开脸后有丫鬟上前为她更换嫁衣,崔荷是大长公主的独女,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嫁衣也是独一份的贵重。
大婚礼服上用彩丝绣绘祥瑞凤凰,雍容牡丹,上面点缀着西北进贡的七彩宝石,裙摆繁重层叠交织,盖住了绣鸳鸯莲叶戏水的翘头履。
嬷嬷为崔荷梳好发髻,戴上了繁复贵重的凤冠,此凤冠由宫中巧匠亲手打造,用金累丝缠绕成冠,上面点缀着珠翠明珠,冠下以珠帘遮脸,崔荷的一张精致芙蓉面于珠玉间若隐若现。
吉时还未到,崔荷便已整装待发,她与几位闺中密友坐在榻上闲聊,闲聊的内容渐渐转移到了某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题上。
崔荷想起昨夜方嬷嬷给她看的神秘画册。
夜里方嬷嬷曾来过一趟,神神秘秘地将一本册子塞到了她的手中,叮嘱她夜里自己看着琢磨。
崔荷翻开册子的时候,银杏还在一旁伺候,她毫无心理预兆地翻开第一页,忽然猛地盖上了册子,红着脸将满头雾水的银杏赶出了阁楼。
崔荷来到床上踢开鞋履,躲进床榻里,确认四下无人后,又放下床帐,在纱幔穹顶的笼罩下,她才敢翻开册子一个人偷偷看,最后羞得整宿都没睡着觉,天刚蒙蒙亮才闭上眼睛,歇了不够两个时辰就被金穗唤醒了。
昨夜画册上的内容历历在目,崔荷已经懂了些许人事,如今谈及此事,崔荷已是粉腮满面,艳若桃李。
崔荷被她们围着打趣,羞得脸颊都能滴出水来,几人吵着闹着要翻看崔荷压箱底的宝书。
幸好吉时已到,丫鬟兴奋地跑上来通传,新郎的迎亲队伍过了松阳街,再拐几个弯就要到公主府了,几个姑娘这才放过崔荷,起身搀扶崔荷出阁哭嫁。
崔荷来到正厅,厅内坐满了汴梁城的诰命夫人,她们坐在席上,笑盈盈地看着崔荷上前哭嫁。
本来也只是走走过场,可崔荷一想到自己出嫁后,家里就只剩母亲一个人了,不由悲从中来,哭声也情真意切了起来。
大长公主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娇柔美人,一颗心都快软成了秋水。
从咿呀学语,到蹒跚漫步,每逢她回头,都有一个玉粉团子站在她身后,扯着她的裙摆喊她娘亲抱抱。
如今掌上明珠就要嫁做人妇,此后她再回头,再也无人为她值守了。
大长公主拭去眼角泪光,拉住崔荷的手与她低声叮咛了几句。
屋外传来喧嚣震天的锣鼓声,新郎官已经到了,屋内女眷无一不好奇,皆翘首以盼,等待新郎官进门敬茶。
在众人的期盼下,一道身影缓慢自门外踏了进来。
谢翎今日身穿大红广袖袍服,以金冠束发,腰间系着黑色纹云样式的革带,脚踩玄色缎面白底长靴,一踏入厅门,便让人眼前一亮。
朗如明月入怀,遥若高山独立的谢翎,确实称得上一句: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身姿从容,步调沉稳,来到大长公主面前俯身一拜:“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乖孩子,快起来吧。”
方嬷嬷搀扶着崔荷来到厅前与谢翎并排而立,崔荷以团扇遮面,挡住了谢翎窥探的目光,谢翎只能看见崔荷涂了丹寇的纤纤玉手,竟比白玉扇柄还要皎洁上三分。
奴婢奉上茶盏,崔荷与谢翎先后上前敬茶,大长公主举杯抿了一口热茶,对堂下垂手而立的谢翎与崔荷耳提面命,二人仔细聆听教诲,颔首应下。
一路红毡铺地,谢翎虚扶着崔荷朝门外走去。
走出公主府的大门,便见府外观礼的百姓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看热闹的群众不嫌地方狭窄,皆垫着脚尖去看新婚夫妇。
面前一对新人,男的俊朗高大,女的娇柔秀美,一双璧人如天造地设一般般配。
迎亲花轿由金丝楠木铸造而成,上面雕刻喜鹊松枝纹饰,轿身用锦缎绫罗包裹铺饰,顶部以红绸团花装点,花轿边沿用珠玉璎珞点缀,一派富丽堂皇。
轿夫压下花轿,崔荷矮身而入,一声“起轿”,迎亲队伍便浩浩荡荡沿着临安街头绕行,陪嫁丫鬟金穗银杏随侍轿身两侧。
谢翎骑着高头骏马在前面开路,花轿后有其亲友骑马护送。
一路十里红妆,锣鼓喧天,迎亲队伍蜿蜒曲折,细数之下,安阳郡主的嫁妆竟有一百二十八抬之多,围观群众咋舌,普通人家出嫁,嫁妆不过六十四抬,而她安阳郡主的嫁妆翻了一倍,可见其荣宠。
崔荷坐着的花轿由八人承托,看似七平八稳,实则如坐扁舟般摇晃。
她昨夜没睡好,今日又起得早,如今坐在花轿里困倦得直打哈欠,在花轿有规律的晃动之下,崔荷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崔荷差点撞上轿子侧壁,她徒然惊醒,撩开眼前繁杂的珠帘,朝窗外的银杏问道:“发生了何事?”
银杏解释道:“郡主……咱们碰上了出城下葬的昌邑侯一家。”
崔荷:“……”
昌邑侯一家当真是阴魂不散,明知道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偏要在她出嫁的时候送葬,若说他们不是故意的,她是怎么也不信。
关衢宁死于正月十五,今日正是他的头七,关家选择今日下葬也说得过去,可是恰好选在迎亲队伍返程的时候,便多了几分微妙。
谢翎勒着缰绳,双腿一夹,骑着马来到了队伍最前面迎上昌邑侯世子。
谢翎不假辞色,冷着脸质问:“敢问关世子,阻我迎亲队伍,是何居心?”
昌邑侯一家的送丧队伍皆身批素色丧服,头戴白色布巾,面容沉肃颓唐,身形佝偻,与谢翎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关夫人面色苍白如纸,看到谢翎一身大红喜袍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睥睨他们一家,新仇旧恨积聚在一起,便汇聚成滔滔江河连绵不绝。
她冲谢翎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骂道:“谢翎你这个杀人凶手,怎么敢心安理得娶妻生子,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诸位为我们评评理啊,谢翎他心狠手辣将我儿子谋杀,他这个杀人凶手怎配活在这个世上!”
汴梁城的百姓大多都有去看那日的审判,面对她的控诉,许多人主动替谢翎说话。
“那日青天大老爷都判了忠勇侯无罪,你们怎么还来纠缠?赶在别人成亲的时候送葬,晦气不晦气。”
“就是啊,特意选在人家成亲的大好日子撞上,也太不要脸了。”
关夫人目眦尽裂,望向面前这群是非不分的百姓,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刁民,和谢翎串通好的是不是,他和郡主私相授受,被我儿子揭穿后,一次谋害不成,便谋害第二次,谢翎,我要你杀人偿命!”
关荣膺拦下了自己濒临疯狂的妻子,他铁青着脸钳制着自己的妻子,双臂如铁,不让妻子撼动分毫。
关荣膺阴沉着脸解释道:“衢宁下葬的时辰都是经由司天监算过的,酉时于城郊下葬,若是误了时辰,怕是会化为厉鬼纠缠害他性命的凶手,谢侯爷,我想你今日应该也看过黄历吧,正月二十二,宜婚娶宜下葬,我们不同路罢了。”
谢翎警惕地望着关荣膺,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送葬队伍,队伍乌泱泱一片,与他的迎亲队伍比起来,人数竟然只多不少。
谢翎并不想在此时与他起什么冲突,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对关荣膺说道:“既然咱们道不同,便不相为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今日是我的大婚,也是令郎出殡之日,咱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这是自然。”
“好。”
二人达成了协议,谢翎骑着马回到队伍前列,对迎亲队伍进行了简单的排布,今日来的都是他的亲兵,不需说太多,只需一个指令便能迅速变换队形。
不过须臾的功夫,原本蜿蜒占据主街的迎亲队伍便让出了一半的位置。
两边队伍各走一边,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一红一白,一生一死,迎亲队伍与送葬队伍并列而行。
关家扛着的棺木乃檀香木铸造,外头用黑漆涂抹,看上去恍若压制着来自阴曹地府的冤魂,任谁从旁走过都会不禁打个冷颤,邪门得很。
两支队伍头尾相错,就在关衢宁的棺木与崔荷的花轿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扛着棺木的几个壮汉眼底忽然露出了凶光,想也不想便将棺木朝崔荷的花轿撞去。

花轿与棺材,送行途中皆不能轻易落地,否则会带来霉运。
百姓亲眼看着棺材撞向花轿,迎亲队伍与送葬队伍顿时乱作一团,白衣与红衣融汇在一起,两支队伍发生了肢体冲突。
百姓被殃及,顾不得看热闹,连忙四处逃窜,沿街两岸的商贩铺面被掀了个底朝天,送嫁的丫鬟婢女尖叫声不断,四处躲闪生怕殃及池鱼,唯有金穗与银杏不惧对面壮汉猛烈冲击,忠心护主。
“郡主,别怕,我们扶着你。”金穗银杏围在轿门外,防止崔荷跌出花轿,花轿里的崔荷被晃得七晕八素,头上凤冠将掉未掉,她忙伸手去搀扶。
忽然花轿被人从旁猛烈撞击,崔荷应声跌出花轿外。
崔荷尖叫出声,紧紧合上双眼,预料当中的撞击并未传来,反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谢翎铁臂环在崔荷腰间,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崔荷狼狈不堪地抱住谢翎的脖子,被他抱起了双腿,幸好方才她没落地,否则在这场较量当中便要输了。
崔荷左臂环上谢翎的脖颈,右手撩起凤冠珠帘,一双杏仁眼噙着泪,满脸委屈:“谢翎……”
他们实在欺人太甚,故意将她撞出花轿让她出丑,这等故意落人颜面的事,换做谁都没办法忍。
对上崔荷委屈落泪的脸,谢翎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稳稳抱住怀里的人,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他不怒反笑:“哭什么,看为夫替你报仇。”
谢翎抱着崔荷往自己的骏马走去,有麻衣壮汉上前来抢人,谢翎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来一个便踹一个,他处理得游刃有余,仿佛面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而是软弱无力的虾兵蟹将。
崔荷凤冠上的珠玉相撞,发出叮咚响声,她透过珠帘,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谢翎。
他面色沉稳,眼底不见慌乱,镇定自若地将歹徒一一击败,缠在她腰间的臂膀结实有力,仿佛天塌下来了,他都会替她挡着,崔荷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心安来,她抱着谢翎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谢翎将崔荷托举到马背上坐稳,自己踩着马镫翻身而上,抓住缰绳将崔荷护在怀中。
崔荷似乎对骑马极为害怕,不仅人靠进了他怀里,双手还紧紧抱着他的手臂,纤细玉指抓紧了他的衣袖。
谢翎感觉到怀里崔荷瑟缩的动作,他勒住缰绳,双腿夹紧,控制住身下躁动的骏马,低头问道:“怎么还那么怕骑马,不就被摔过一次吗?”
崔荷面色发白,嘟囔了两声,竟没有辩驳回去。
当初见谢翎早早就会了骑马,不服输的她便在春狩的时候央着谢翎教她。
谢翎不肯教,还是他父亲教的她。
后来崔荷不顾谢翎劝阻偷偷潜入马棚自己学马,结果骏马受惊跑进密林,她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谢翎也因为救她而受了伤。
因为这件事,崔荷对骑马有着很深的阴影,从围场回来后再也没骑过马。
此时,谢翎的亲兵已经将局势控制住了,许如年骑着马跑过来,担忧问道:“郡主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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