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露台上站的那一会儿,夜浓不仅手脚冰凉,全身也被冷风穿透,她贪这一时的温暖,说了声谢谢。
十多级的台阶下,一身黑色西装的沈屹骁,仿佛和这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车停得远,他淋着雨跑来的,西装外套没有扣,领带也被他拧松,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更是被风吹得凌乱。
可那又怎样,为她风尘仆仆,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画面。
他看着举止亲昵的两人,笼着薄薄一层雨雾的眼,像深海,藏着不为人知的汹涌。
但是他没有踩上台阶,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她穿着那个男人的外套,双手攥着衣领,拢紧,感受着不属于她自己,也不属于他沈屹骁的温度。
乖巧听话、莞尔一笑,眉眼垂下时,含一缕娇羞。
鲜少给他的,总是随随便便就给了别的男人。
落在眼睑下的暗影似有若无地轻颤了几下,攥紧在身侧的两只手也慢慢松开。
原来这就是她删他微信,拉黑他手机号的原因。
沈屹骁嘴角提一味「懂了」的自嘲,笑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选择来这个地方。
跟别的男人来这里,就不会想起他给她的过去吗?
还是说,那铺满爱莎的露台、只属于她们的玻璃城堡的卡座、刻了她名字的钢琴,对她来说早已没有意义。
不然她怎能做到淡然处之的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和别的男人,旁观这一切。
回去的路比来时要漫长得多,手机震了又停,停了再震。
终于走到车边,才发现车子没锁。
上了车,他脱掉湿透的西装外套扔到一边时,看见了中控台储物格里的香水瓶。
视线定格几秒后,他伸手将那瓶香水扔到了副驾驶。
闭上眼靠向椅背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她和男人并肩的画面。
那个男人不会是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
既然她有了下家,这段时间又何必默许他的靠近。
是有心看他的笑话,还是说,享受这份暧昧。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
沈屹骁沉沉笑了声。
他竟然会去想她的以前,以前她有多无情,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
沈屹骁吐出沉沉一息,掏出来接通。
没等他开口,话筒里就传来急不可耐的催促声:“你怎么还没来啊哥,她都走了!”
沈屹骁缓缓掀开眼,当时他整个人兵荒马乱,没分出心神深想,这儿会他整个人平静下来就感觉到了各种不对劲。
沈屹骁眼角眯出短暂的思路,“谁跟你说我有女朋友的?”
他不疾不徐的声音里,质问声明显。
齐冀一时哑口:“...我、是我自己看到的。”
“你看到的?”沈屹骁冷眼看着窗外:“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在大街上牵人家的手,哄人家笑,还把自己的跑车借给人家开。
但是齐冀不敢说这么细:“就、就看见你们一起逛街。”
“在哪?”
他的追问,让齐冀整个人都六神无主了,只知道他问什么,他答什么:“半月广场旁边的宝藏街。”
原来是在那。
沈屹骁眉心拧了拧:“你自己?”
上次因为给他和许梓清牵红线,惹他不高兴,这次齐冀哪还敢提到那个女人。
“还有一朋友,”说完,他又加一句:“你不认识。”
沈屹骁心里的疑惑还没有完全解开,他又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沈屹骁这么问的目的,是不确定齐冀有没有在齐祯那里打探到什么,毕竟他没见过夜浓,但这话在齐冀听来,就是试探他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职业’。
齐冀犹豫了几秒,决定招供:“知道。”
“知道?”沈屹骁一秒皱眉:“所以你哥也知道了?”
齐冀坐在出租车里,目光锁着前方的同时,点头:“嗯。”
沈屹骁:“......”
耳边的沉默,让齐冀猜出他可能是觉得颜面尽失。
“哥,没事的,”这个时候,齐冀只能安慰他:“你这么多年没交女朋友,有点需求,我能理解的。”
沈屹骁听出不对劲,眉梢一压:“什么需求?”
这人真是的,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装什么呀。
可是没办法,男人都要面子,齐冀只能成全:“她是挺漂亮的,别说是你了,我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沈屹骁听笑一声:“...你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齐冀:“......”
他是疯了吗,怎么能说这种刺激男人占有欲的话。
齐冀忙解释:“我就是看看,没其他想法。”他才不会对那种女人有想法。
“哥,虽然她是挺漂亮的,可到底也不干净,你看你对她这么好,又是给她房子住,又是给他车开的,可她呢,脸一转就跟别的男人走了——”
“等等,”沈屹骁拧着眉,眼神蓦然锋利:“你说谁不干净?”
齐冀吞咽了一下。
话是说得不好听,可他也没说错吧。
齐冀现在只希望他能迷途知返,也不跟他打哑谜了:“干那行的,能干净到哪去,说难听一点,她一天接几个客人,她自己记得清吗?”
“齐冀!”沈屹骁低吼出声:“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齐冀被他吼的,耳边的手机都差点没拿稳,瑟瑟发抖间,话筒传来警告声——
“她夜浓就是再对不起我,也轮不到你说这种话来作践她。”
齐冀眼睛陡然睁圆了。
夜、夜浓?
他刚刚没听错吧,那个女人叫夜浓?
这么巧的吗?
他大脑快速运转着,刚想再问,电话被挂断了。
齐冀看着手机屏幕,呆了几秒,再抬头,看见前方指示牌显示是去机场的方向。
但是他现在哪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一个电话打给了齐祯。
“哥,你说巧不巧,那个女人也叫夜浓。”
显然齐祯也被他这句说懵了,“...也叫夜浓?”
齐冀点头像捣蒜:“嗯,我哥自己说的。”
等他把刚刚和沈屹骁说的那些话复述给齐祯听之后,话筒那边传来一句脏话。
“你怎么还骂人啊?”
“骂你都是轻的,”齐祯教训起他来丝毫不留情:“就你那猪脑子,让你去销售部都是抬举你!”
不等齐冀想还嘴,电话又被挂断了。
接到齐祯的电话,沈屹骁丝毫不觉意外,唯一的意外就是他竟然沉住气到现在才问。
“说。”
“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女人扯到一起的?”
他直接,沈屹骁也懒得再遮掩:“你跟我说她回来之后。”
齐祯:“......”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沈屹骁问。
齐祯气笑一声:“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怎么的?”
雨已经停了,车却还停在路边。
沈屹骁半只胳膊搭在窗外,他弹了弹指间的烟,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明亮了。
他唇角微勾,心却堵得厉害:“压根没好,谈不上忘不忘的。”
就知道他没从过去那段阴影里走出来,偏偏还被他之前的故作轻松给骗了过去。
齐祯深吐一口气:“所以你就找她复合了?”
“复合...”沈屹骁拖着音调,闷声笑了。
这声笑,让齐祯瞬间回想起当初他的消沉。
作为兄弟,他是真的不想再看见他为情所困的颓丧样。
五年时间,真的不算短,怎么就忘不掉呢。
“沈屹骁,别让我看不起你。”
沈屹骁嘴角笑痕依旧:“不需要你看得起。”
齐祯被无语住了,“你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呢?”
出了三天的差,他睡眠时间本就不多,如今又淋了一场雨,心力像是被消耗了大半。
沈屹骁一个字都不想再说,果断挂了电话。
雨后的空气湿漉漉的,有种厚重的沉闷感。
从机场回来,夜浓又去取了车,再回铂悦府已经凌晨。
电梯门开,不过一个抬眼就看见了东面那扇门。
夜浓强迫自己无视掉,回到家刚准备换鞋又看见那双从他家穿过来,至今未还的男士拖鞋。
她视线快速偏转开,继续无视。
准备烧一壶热水,又看见流理台上的中药包。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房子里竟然处处都是与他有关的东西。
夜浓想都没想,伸手将中药袋提到手里,走到门后,又拎起那双拖鞋。
“滴答”一声门开,夜浓大步穿过走廊,将不属于她的东西物归原主地丢在了门口。
又一“滴答”声落地,沈屹骁也从沙发走到了门后。
原本他是准备回梦蝶山的,中途又不知为何将车掉了头。
或许是想看她今晚到底会不会回来,又或者想和她打个照面,看看她面对他会不会有几分心虚。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等了她快三个小时,等来的竟是如垃圾一般被她不要的中药,和他那双拖鞋。
嘲讽浮出眼面,积在眉宇间。
“砰”的一声门响,余声都盖过了密码锁的提示声。
夜浓心脏忽得一提,下意识扭头看向门的方向。
他回来了?
还是说又是那个女人?
但是视频里看不见和她同在一面墙的那扇门,夜浓握着门把的手落回去后,摆弄起锁上的设置键,将提示音关掉后,她才小心翼翼打开门。
东西依旧放在门口。
夜浓皱了皱眉,难道说那个女人一直在他家没有走?
留到现在是为了等他出差回来吗?
大脑不受她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夜浓突然好笑一声。
她关心这个干嘛?人家是男女朋友,别说是住一天,就是住一年,一辈子,也跟她没有关系。
“对,没有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夜浓好笑一声,回到客厅,坐到沙发里时,压到了松软的抱枕,她抽出来往旁边一扔,但是力气大了,抱枕跌到了地上,她也没管,抱起胳膊,自言自语地冷笑一声:“一边交着新女友,一边关心前女友,沈屹骁啊沈屹骁,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
翌日早上八点,接送沈屹骁的车惯例等在车库。
沈屹骁刚一走到车边,视线就在一点钟方向定住了。
并不显眼的蓝色牌照,车牌号里却有着在他看来极为显眼的「QZ」两个字母。
视线从车牌缓缓移到挡风玻璃,一个黑影在他眼前晃了过去,沈屹骁凝眸两秒后,笑出一声气音。
司机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一眼:“沈总。”
沈屹骁朝他挥了下手,默不作声地绕过车尾朝那辆车走过去。
虽然车窗玻璃贴着遮光黑膜,但还是能看见里面趴着个人。
沈屹骁抬手在玻璃上敲了敲,歪身趴着的人顿时肩膀一抖。
沈屹骁在车门外等了等,见他还不出来,他掏出手机,电话拨过去。没两秒,昏暗的车厢里瞬间亮起冷白的光。然而下一秒,那片光就被一只手卡了过去。
垂死挣扎了几秒,大概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齐冀这才一点一点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抬头往窗外瞥了眼,正好和俯视下来的一双眼对上。
那眼神,好像戳了把冰刀子似的,齐冀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他定了定心神,这才一点点抬起手,随着车门打开,齐冀可谓是一秒变了脸色,他眉眼、嘴角全都堆着笑:“哥,这么巧呢?”
沈屹骁冷着脸,目光锁在他脸上:“有多巧?”
齐冀嘿嘿两声,一只脚迈下车:“捡东西的功夫,你就过来了,你说巧不巧。”
沈屹骁懒得和他绕圈子:“你来这做什么?”
“等、等你啊!”
一天到晚,嘴里没一句真话。
“别怪我没警告你,别去找她,”沈屹骁一语戳破他心思:“让我知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被他说对了,齐冀这趟过来就是来找夜浓的。
昨晚齐祯言之凿凿,说那个女人就是沈屹骁的前女友,好说歹说,齐冀就是不相信,后来齐祯从一本相册里翻出夜浓的照片给他看,他才彻底懵了。
他拿着手机里拍到的照片作对比时,齐祯在一旁骂他蠢。
齐冀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他不是蠢,他只是不相信他哥会在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哥!”齐冀追到车尾喊住他:“她过去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沈屹骁走到车后座的双脚蓦然一停。
“昨晚我在环鼎大厦看见她了,人家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
沈屹骁缓缓转过身。
一夜未睡,他眼底红血丝明显,即便这样,都遮不住他眼底摄人的光。
“所以呢?”
齐冀被他问愣了两秒:“...我不是说了吗,她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沈屹骁垂眸笑了声,再抬头,他眉梢一扬:“那又怎么样?”
齐冀:“......”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他还想把人家拆撒了?
齐冀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他:“至于吗?”
“不是你说的吗,她过去都那么对我了,”他嘴角不经意地一抬,“我岂能这么算了。”
明明是带笑的语气,可听在耳里,就是有一种异于冷静的清醒。
齐冀愣住了,他看得出他不是开玩笑,“你、你要干嘛?”
今天周四, 距离上周五报给雾色的方案已经过去三个工作日。
夜浓把刘蕴叫到了办公室:“雾色那边,你联系了吗?”
刘蕴说:“周二联系过一次,但是祁总说, 他那边还要再讨论一下。”
夜浓点了点头:“张秘书的电话你不是有吗, 下午先从他那边问问情况。”
“好的。”
结果刘蕴出去没半个小时就回来汇报:“祁总说方案还是要重做。”
“还要重做?”夜浓皱眉:“有没有说具体哪里不行?”
刘蕴索性将祁孟在电话里说的原话复述给她听:“不是说让你们推翻重做吗, 怎么立意还是以前的。”
连立意都要推翻。
按理说, 用「拨开云雾见天明」作为「释怀」的立意, 本该挑不出错的。
难道是对方觉得过于直白?
同样的问题,在一个小时前,祁孟也这么问沈屹骁。
“你当初确定这个名字的时候,想表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沈屹骁语波淡淡:“你也说了是当初。”
知道他挑剔,但不知道他这么善变, 祁孟无奈皱眉:“难不成你想换个名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似是而非的笑:“只要没上市,一切都没有定数。”
要说以前, 祁孟还会意外他的各种不按常理出牌,但是现在, 他早已见惯不怪。
因为截至目前,雾色上市的六款香水, 名字、立意,甚至香水瓶的造型都是出自于他的想法。之前合作的那些设计公司,虽然都给出一整套的设计方案, 但最后派上用场的不过是包装盒上的字体、插画、图标以及效果图的制作罢了。
给这样的老板打工,说不累是假的,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因为不管中间经历再多次的质疑和否决, 最后一切都会有他来兜底。
“要我看,还是你和设计公司那边直接对接吧。”
知道沈屹骁不想被人知道他是雾色的真正老板, 所以祁孟也就是随口,谁知却听他说: “还不到时候。”
以前祁孟被他的挑剔挑出脾气的时候,也这么说过他,可他都是怎么回的?
要么——
“要我出面,那还要你祁总挂名法人做什么?”
要么——
“你让我去跟几个设计师讨论这个,像话?”
要么直接两字——
“不去。”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竟然说「还不到时候」。
祁孟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偏偏那人吊他胃口似的:“挂了。”
接下来的两周,莱欧报上来的四次,共计的六个方案,都被打了回来,至于原因:立意不符,重做。
刘蕴被气哭过一次,说从来没遇到这样的甲方,这哪是挑剔,根本就是找茬。
这点,夜浓没有否认。
尽管她遇到过比这更加难以沟通的甲方,但像雾色这种,不明确指出哪里不满意,只说重做的,却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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