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司悬、陈平他们几个自然也都坐在这一桌,陪着喝酒。
蒲子青本住在宝陵县城的描月客栈,打算过完全牛宴再回去复命,宋墨玉也让人把他请了来,毕竟是长期的合作伙伴。
原本宋墨玉也请了谢玉树,但没奈何谢玉树最近比她还要忙,那些椰子糕他全程盯着,不敢出一点差错。
陆云礼因为不喝酒,被赶去和宋之衡、陶溯还有范香兰的孩子们坐一桌。
另外一桌则有纪嫣、宋墨玉、苏如霜,邵奶奶、罗芷、唐惠惠、沈桂、福大娘。
“大娘,包大伯身体最近怎么样了?”宋墨玉主动问起。
她那些药膳纵然可以治包远的胰腺癌,但是后续的身体调理还是得靠日常饮食和锻炼,才能让一个病重多年的人恢复常人的体魄。
“他好着呢!”自从丈夫的病好了,福大娘整个人看着都年轻了,脸上一派阳光明朗,“他托我向你祝好,阿玉又长大一岁了,是大姑娘了。”
“那就好。等会带些菜回去给包大伯。”
“不用不用。真不用。”桌上都是鸡鸭鱼肉,比得上富贵人家过年一般丰盛,福大娘来吃恩人的生日宴,哪里还好意思连吃带拿,连连摆手。
宋墨玉却笑了笑,特意拿了个食盒过来放在福大娘手边,好让福大娘方便打包。
“感谢大家这些年的照顾,对我的爱重。一点酒菜,大家快吃吧,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宋墨玉每桌敬一杯酒,每次都是仰头一倒,喝酒跟喝水似的。
陈司悬心里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宋墨玉的酒量,可不是很好。
他紧紧地盯着宋墨玉手里的酒杯,几次三番想站起来替她喝,终究是忍住了。
宋之衡本来在减肥,今天得了特赦可以放开肚子吃,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只鸭腿,左右开弓。
他边吃边看着陆云礼:“陆哥哥,吃啊!”
陶溯手里也抱着一个猪蹄在啃:“好香好香。”
“那当然香了,这是惠惠姐照着我姐做的。”宋之衡吃着吃着打了个嗝。
另外两个孩子也不遑多让,吃得眉开眼笑,你追我赶。
陆云礼默默夹起一根豆角吃着,心想:“要不下次他还是喝一点酒好了?”那就不至于坐小孩这桌了。
酒过三巡,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吃的那叫一个宾主尽欢。
来这的宾客,临走时还一人提回去了两盒宋墨玉早就准备好的糕点。
陆云礼摸了摸手里准备的礼物,打算亲手交给宋墨玉。这是他精挑细选的礼物,虽然没有千年人参那样贵重,但宋墨玉一定会喜欢吧。
可等他抬头看去,哪里还能看见宋墨玉的踪影,连带着陈司悬也不见了。
晚风吹拂,夜色已悄然降临,宋墨玉正慢吞吞走在河边,走得四平八稳。
若不是陈司悬知道她喝了酒是什么德性,只怕眼下都会觉得宋墨玉没喝醉。他让宋墨玉走在远离河岸的那边,两人并排走着。
陈司悬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她醉了,他便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慢悠悠陪她走着。心里却想,这条河道越长越好,最好永远不要走到头。
“我言出必行,答应你散步绝不反悔!”宋墨玉陡然冒出一句话。
“是。宋掌柜言而有信,陈某拜服。”陈司悬顺着她的话说。
“我是言而有信,但你是个骗子。”宋墨玉断断续续说道。
“此话怎讲?”陈司悬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背了一口大锅。
“旁人都送我礼物,你却不送。你还说喜欢我。”宋墨玉站在柳树边,胃里的恶心涌了上来,她低着头道。
宋墨玉今天收了不少礼物,亲朋好友的,合作伙伴的,这些礼物都放在二楼的包厢里堆着。宋墨玉找了又找啊,却没看到陈司悬的。
陈司悬怔愣了片刻,缓缓地笑了笑。
宋墨玉得不到答案便会一直追问:“为什么不送给我?别人谈恋爱都会送礼物?这是我的第一个生日。”
声音里还有几分哽咽。
陈司悬并不明白她说的第一个生日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想看她伤心。
他伸手把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月光穿过树梢,柔软地照在陈司悬的手上。
那是一把半月形的玉梳,梳身一半为墨,一半柔白。梳背上精妙地雕琢着三朵绽放的莲花,疏朗雅致,浑然天成。
梳子上还镂刻着两行小字——无事绊心弦,所念皆如意。一笔一划都是刻它的人饱含的祝愿。
“阿玉,我想与你结发同心,相守一生。”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静得好似能听到人的心跳声。
玉梳沉静地躺在他的手上,散发出温柔的光泽,等待着一个回答。
作者有话说:
感情戏也太难写了吧!秃头了我写秃头了!哭着跑开感谢在2023-11-06 00:47:52~2023-11-07 00:3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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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伴一程就是有缘,但我不愿与你只有一程。◎
陈司悬看到宋墨玉抬头不说话, 心不可控制地紧收缩了一下。从小到大,纵然是为了练轻功被师父从悬崖上丢下去那刻,他的心都没有这般紧张过。
宋墨玉探出手拿了过去, 双手捧着玉梳放到眼前细看, 又用手指抚摸着梳齿。她看了半晌却一言不发。
陈司悬心凉了半截:“你……”
却听宋墨玉嘟嘟囔囔说:“这个看着挺贵的。”
陈司悬忍不住笑了:“是吗?”
宋墨玉点点头,下意识就想把梳子存进随身空间里。毕竟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比那更安全。但在动起念头的那刻, 她猛然意识到这不对。
这酒劲一下就吓醒了。
陈司悬只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眼花,刚才有一瞬间那玉梳好像凭空消失在宋墨玉手里,但一个眨眼的功夫又被宋墨玉稳稳地抓在手里。
酒劲一醒, 宋墨玉先往四周看了看。
他们俩走着走着, 已经顺着河边到了镇西, 这里都是陈年的老宅,都没几户点灯,只天上悬月照得四处幽静得厉害。
“天黑了回家吧。”宋墨玉站住脚步说道,“再走路那前面都是烂的了。”老宅前的青石板路年久失修,少不得有几处陷坑, 不小心扭了腿伤了腰的都有。若是谁黑灯瞎火在这散步, 不是傻就是傻。
“醒了?”陈司悬的声音在她身旁传来。
“什么醒不醒的,我酒量向来很好。”宋墨玉从不露怯, 还在原地蹦了两下。
“那我就放心了。”陈司悬对着她说。
“放什么心?”宋墨玉一边问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的梳子。别说,这梳子触手一半温一半凉,材质上佳,手感极好。
想必是玉器店的能工巧匠雕琢成的,还真不错。
“你刚才说喜欢我。既然你方才醒着,可见说的是真心话, 那便做不得假了。”陈司悬语气笃定, 说得极为认真。
宋墨玉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放什么厥词?我怎么全无印象。”
刚才发生的事, 都变成零零碎碎的片段在脑子里晃来晃去,终究变得清晰起来。
她趁宾客出门时,拉着陈司悬从后门溜出去散步。她在河边质问陈司悬为什么不送她礼物。她听到陈司悬对她说,想与她结发同心,相守一生。
“我明明还没答应你——”宋墨玉脱口而出。
“那你应吗?”四周分明只有黯淡的月光,可他的眼里却仿佛深藏着光芒,直直地照射着她。
秋风吹拂着,柳树的枝条在河边飘荡着,好似也在为他跳舞鼓劲。
宋墨玉感受到陈司悬眼神的注视,心跳瞬间跳如擂鼓,她意识到自己没有机会再多想了,她避无可避。
宋墨玉惶然道:“你……”
陈司悬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骤然一深,他缓缓开口:“你先听我说。深山老林里救我的是你,无家可归收留我的是你,迎月节时劝我离去奔更好前程的是你。一开始或许我真的只是为了你做的饭菜,但后来我知道我每天醒来就想见你,见你高兴我便也开心,更见不得你伤心。我娘曾经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如灯丝一样稀薄,相伴一程就是有缘。但我不愿与你只有一程。”
我不愿与你只有一程。
陈家这一辈里最倔的那颗种子落在云鹤镇,落在宋墨玉身边生根发芽。
陈司悬见她低头,心中叹了口气,语气却依旧平和,“不喜欢我并不是什么需要为难的事,更不是你错,你不必为此感到负担。今夜过后我们依旧像以前一样。”
“有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倒是听我说一说。”宋墨玉有些无奈。
“你说。”
“你不愿只有一程,我也不愿。”宋墨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头,坚定无比地与他对视,“不就是恋爱吗?谈!”
这回倒是轮到陈司悬错愕了。
“真的假的?你不会又醉了在这哄我吧?”陈司悬狐疑地问。
“爱信不信,我回家了。”勇敢表白完的宋墨玉气呼呼地走了,也不想等他。
“你走反了,果然醉了。”陈司悬在背后喊。
宋墨玉哽住,只觉得有些丢脸,一个急匆匆的转身却被人抱了满怀。
“明明是你的生辰,倒像是我的。”耳边有呢喃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酒气和一点极淡的檀香味。
秋风萧瑟,这个怀抱却带着无尽的暖意。
宋墨玉愣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想笑,然后真的笑了起来,嘴角一直往上咧。
纵然不知道日后会发什么事,不知日后他们之间的喜欢是否还如今日这般炽热,但在这一刻的心动里,宋墨玉的爱意如山间落下的火星,开始燎原。
回去路上。
宋墨玉把玩着那把玉梳,爱不释手:“这玉摸起来真舒服,雕工也不错。你在哪家店买的?贵不贵?”
陈司悬看了那玉梳一眼:“不贵。我河边捡了块石头自己雕的。”
“你还有这运气和手艺??”宋墨玉把玉梳举起来透着月光看去,“你看看这种水多难得,不过没有之前接风宴上那位夫人送我的镯子好。难道我们河边还有玉矿?”
陈司悬:“……”云鹤镇是没有玉矿,他们镜州的玉矿倒有一半是他家的。
“行了。我当然知道我们镇上没矿,你不会是把这几个月给你发的工钱还有分红都买这个了吧。”宋墨玉又问。
此时陈司悬忽然意识到他沉浸于喜悦中,忘了一件最要紧的大事。他的真实身份还没有和宋墨玉挑明。
“我还有件事告诉你。”陈司悬道。他不想再有任何事瞒着宋墨玉。
宋墨玉看向他,目露疑惑。
“上次接风宴上送你镯子的那位夫人,就是我娘。”陈司悬决定从这件事开始说。
宋墨玉呵呵笑了笑:“你攀什么亲戚,那位夫人出手就是捐了一千两。你看看你身上有一两银子吗?”
穷得叮当响的陈司悬:“……”
他也不顾宋墨玉信不信,反正他就是要说:
“你我既已表明心意,我便不能再有任何事瞒着你。我家并未家道中落。我爹名叫陈瑛,朝堂叫他陈国公,读书人更喜欢叫他陈公。大俞朝四大书院有两家都是我们家出资建的。
我娘名叫薛乔,上次你见过了。她很喜欢你,送你的那个玉镯是我们家祖传的。这次她知道你过生辰,也从镜州给你送了礼物来。就是我让陈平去县城取的东西,现在应该在你桌上放着。
对,陈平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侍卫。我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大哥和二姐都已成家,三哥投军去了。
金和牛场是我小舅舅薛容的产业,我本来是想要七头牛送你做生辰礼物之一,但是舅舅觉得七头牛甚少,送来了七十头,才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我这个人不喜官场,不求功名,小时候身体弱跟着师父在山上待过几年光景,吃过粗茶淡饭穿过布衣草鞋,也学了些拳脚轻功。算是家里闲人一个。
后来突然失了味觉,听了道士的话游历天下,说我会遇到有缘人或许可以恢复味觉。然后我就遇到了你,吃了你的饭菜居然就恢复了味觉,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的有缘人。我怕你不愿意让我留下,就谎称家道中落无处可去……”
陈司悬一口气说了太多,等他停下来后发现宋墨玉呆愣愣地看着他。
离谱,简直离谱。
要不说随手就送她一个珍贵无比的镯子。
要不说陈平和陈司悬好得跟厕所搭子似的,原是一对主仆。
要不说旁人连听都没听说过金和肉牛,一来就给她来了七十头。
宋墨玉两眼一闭,觉得头疼:“我肯定还没醒酒。”这信息量太大,她消化不过来。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刚在一起就自爆骗了她这么久。还想让她原谅?门都没有。
“骗子。”宋墨玉怒视着他,“我要反悔。”
“阿玉,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你对我如此坦诚和信任。只要你能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别不理我别赶我走。”陈司悬认错态度极好,语气甚至变得可怜巴巴起来。
宋墨玉莫名有些心虚,这人不会是在捧杀她吧。对他坦诚对他信任……
她自己的秘密可一点都不比他少,而且还都是绝对不能暴露那种。既然都有秘密,那就别大哥笑话二哥了。
一想到这里宋墨玉也没了底气生陈司悬的气了。只不过确实可气,面上还是要装一下的。
宋墨玉故作冷淡地点点头:“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行。”
“好,你说。”陈司悬嘴角微动。只要宋墨玉还肯和他说话,总归是没有那么生气的。
“后厨的冬笋你剥。”
“好。全剥了。”
“明天你要帮我杀牛。”
“好。全杀了。”
“全牛宴后的拍卖会你来主持。”
“好。全卖了。”
“这还差不多。别的事等我想起来再说。”宋墨玉点点头。
陈司悬见她脸上有了笑意,说道:“天太黑了,你看不清路,还是我牵着你好了。”
“行吧……不行——”宋墨玉的态度有如九转大肠变化多端。
“你这到底是行还是……”陈司悬的话说到也哽住了。
他看见前面不远处宋之衡正提着灯笼往这边走,还带着陆云礼和陶溯。
宋墨玉立马离了陈司悬两丈远。她答应和陈司悬在一起是一回事,告诉家里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宋之衡举着灯看了半天,终于看见黑暗中走出两个人来。
“姐!陈哥哥!你们俩怎么偷偷出来玩也不带我们,我们找了老半天”宋之衡几番抱怨。
“吃多了消食。”宋墨玉神色不自然地说,“现在消得差不多了,走吧走吧回去了。”
“墨玉姑娘,这是给你的生辰礼。一点心意,希望你喜欢。”陆云礼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陈司悬默默看了眼宋墨玉。
“好啊,多谢。”宋墨玉笑着接过,完全没看到陈司悬的眼神。礼尚往来,现在收了礼,到时候等陆云礼过生辰她也送一份。
但这一入手,她就觉得这东西的份量和形状都不太对。长长方方的,又非常地沉,跟接了个秤砣似的。
宋墨玉疑惑把上面盖着的红布揭开,然后一根金条展露在众人眼前。金灿灿,比世上任何东西都好看。
“……”宋墨玉、陈司悬。
“哇!”宋之衡和陶溯都瞪大了眼睛,围在宋墨玉身边眼睛都不眨一下,“姐,我们能摸摸吗?你要不要咬一口是不是真的?”
宋墨玉颤抖着手赶紧递了回去:“不用不用不用,还不起还不起。”说着赶紧往前走了。
陈司悬想笑,还是忍住了。
陆云礼看着被“嫌弃”的金条,百思不得其解。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陆云礼紧皱眉头,翻来覆去想人参不行,金条不行,下次送什么好。
陈司悬脸上带着笑,翻来覆去想她答应了她答应了。横竖是睡不着,大半夜的,陈司悬起来把衣裳洗了,地扫了,连桌椅板凳都擦得干干净净。没想到做完这些还是不觉得累,陈司悬又坐在窗前写信,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娘。
宋墨玉则坐在房间的窗台前,看着那桌上据说是陈母送来的礼物发呆。
不得不说陈家人的审美都非常好。
薛乔送给宋墨玉的是一套首饰,其中有:一支银点翠嵌蓝宝石簪,一对金镶珠翠耳饰,一枚碧玉戒指,两条珠玉玛瑙手串。且这手串上每一颗珍珠都是极其圆润难得的粉色珍珠。
随便一样拿到陆家的钱庄去,至少都能当到几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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