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才多有良缘。
陈家和宋家,悬殊得太过分了。汪洋大海是不会在意山沟沟里的小溪的。
宋墨玉本来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不说了。他们是龙凤胎,自然是心意相通的。如果她不是知道这些,那她自然可以毫不顾忌地告诉家里人陈司悬的身世了。所以她以前才会想,算了,谈恋爱嘛,和成亲总是不一样的。她能和陈司悬走多远就走多远。
但是经了陇州这一劫,她已经完全改变了这个想法。没有什么比生死之际更可以让人看清自己的心。她和陈司悬对待彼此的感情都一样真挚。
宋墨玉看着无边的黑夜,托腮道:“大哥,你说我成为大俞朝首富,然后让陈司悬入赘怎么样?”
原本打算劝妹妹要不换个对象的宋雪名:“……”
妹妹的理想太远大了怎么办。
“你说要不你哥我去考个武状元怎么样?”宋雪名拧着眉头认真想到。
“你干嘛,你不会想着也去谋个一官半职好让咱家和他家匹配点吧?”宋墨玉狐疑地看着他。
“这你都看得出来???”宋雪名比划着自己的剑,“怎么样,是不是还行?”
“大哥要做大侠,我要做大厨,以后的事交给老天。”宋墨玉站起身,撂下这句话。
“你干啥去——”宋雪名忍不住问。
“上茅厕,我谢谢您。”宋墨玉捂住肚子。
宋墨玉给出的那两份一为预防二为根治的药方颇为有效,是以这几日疫区都未再有新病人送入。几日后,疫区里头的人已经康复得和常人无异。
他们浑身和“七日死”相关的病症悉数褪去,只是之前因高烧、呕血消耗去的那些体力还需要好好修养才能补全。
县令何启直接下令废除疫区,已痊愈的病人悉数都可以去往棚屋安置,但依旧要按照防疫十法中的办法注意房屋四周和自身的洁净。
人多力量大,原本遍布四处的老鼠没过两日竟然就这样销声匿迹。大家把抓到的打死的老鼠全都堆积在一块付诸一炬,狠狠出了口恶气。
又因没了这该死的病症,出力去通大路的人越来越多。
又两日后,壁山县两面的官路彻底修整出来,可供车马人流畅通无阻。
而那原本被堵塞的地方也好不热闹,不仅汇聚着其余各州、各县官方还有民间前来支援的人马、运送的物资,更有圣上钦派的常平司使还有安抚司使。
两位使者原本都在陇州的其他县镇忙碌救灾事宜,一面要救灾平民怨,一面又要每日写加急公文奏报给圣上,忙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好在上天眷顾,其他地界的灾情都已稳控下来,剩余灾民都在陆续安置中。此前唯独壁山县四面环山又大路堵塞,且盛传疫病泛滥,一直颇让人担心。
两位使者眼见壁山县路通后都马不停蹄地赶来,正巧与其他人都汇在一处。
常平司主管赈灾可调动赈灾粮食、核查赈灾事务,安抚司虽然与常平司同有赈灾慰问职责,却还负责检查当地官府的救灾工作,甚至还可监管常平司权力和地位都要高出常平司些许。
既生瑜,何生亮。
常平司和安抚司不对付这事,可以说朝廷中人人人皆知。要不然圣上派下来的两位主使,也不会各自行事了。却偏偏,不差一个时辰不差一刻地撞在这!
壁山县令何启好容易收拾出一身齐整的官袍穿戴好,站在官道上迎接,一看这两位大人的脸色就暗道不好。只怕今日在这少不得要磋磨些时刻了。
何启却忽然看到这两人都屏气凝神,只见他们一边行礼一边齐声道:“大将军。”
何启回头看去才发现在人群拥堵的末尾处有个人影,他连忙跟着喊:“陈将军!”比起这两位使者可喊得亲切多了。
两位使者不由都向何启投去异样的打量目光。
难道这小小壁山县令还和陈司靖有交情?
陈司靖本来在和邵仲平说话,陡然听到有人喊他,他把手里浑圆的土疙瘩往手里一握只点了个头,算是微微行了个礼。
且不说陈司靖本就有陈国公的手令,他自己本身就是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职级正在这两位使者之上,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加之陈司靖身后站的那队官兵更是威风凛凛。这些人中少数几个是陈司靖从镜州带来的家中侍卫,其他悉数都是陇州驻军,原本归属陇州知州王原纯管辖,由陈司靖暂时接手后在援助各县镇灾情上出了大力。现下部分驻军还在其他州县,陈司靖亲点了一百人手跟他来了壁山县。
在壁山县百姓安置完毕前,这些官兵都会驻扎在这里帮忙。
陈司靖应完这声,没理会两位使者,却招招手把何启喊了过去:“何大人,这有样好东西,但请过来一观。”
何启因为陈司悬在壁山县的缘故,和陈司靖通了两回书信,都不敢说自己是认识陈司靖。没想到眼下陈司靖当着众人的面,不叫其他两位大人却偏偏叫自己,倒真是给他面子了。
何启赶忙过去,又和站在陈司靖身旁的宝陵县主簿邵仲平见了礼,这才看向陈司靖说的那些好东西。这些土疙瘩有的圆乎乎个头小得像鸡蛋,有的又老大一个像红薯,且数量这么多足足有几车,实在叫人看不明白。
“咦,这些是何物?将军请恕下官愚钝,白活一把年纪倒是从未见过。”何启看了半晌都看不出个名堂来,毫不避讳地说道。
“何止何大人没见过,本将军此前未曾见过。那就劳烦邵大人介绍介绍了。”陈司靖看向邵仲平,露出一抹赞赏的目光。这一点他和父亲一样,对于有才干且有品行的人从来都不论出身地位,总会颇为看重。
邵仲平笑了笑:“不怪何大人没见过,此物名叫土豆,乃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原本由我介绍也并无不可。但下官听说我们县的宋掌柜现正在此处抗灾,若能寻得她来亲口介绍,只怕比我更清楚些。毕竟这样的奇物,当初还是她交由我们的。”
“宋掌柜?可是神医宋墨玉?”何启现在对姓宋的人颇为敏感,一听到姓宋就不免想起之前疫区里头那位。
“神医?”邵仲平和陈司靖同时问道。
邵仲平拱手:“虽然不知道是否是名姓重复了,但我们宝陵县的这位宋掌柜确实是叫宋墨玉的小娘子无疑,不知道和何大人所说的宋神医可否是同个?”
“既是从宝陵县来的,想必就是了。宝陵县能有宋神医这样义举盖世的姑娘,都是匡大人和邵大人治下有方啊!”何启少不得得夸赞几句。
此时在不远处干晾着的两位使者也走到近前来,忍不住插话:“将军,这土……土豆长得跟石头一般无二,有何作用?”
陈司靖把手里握着的那颗土豆丢了过去,直接把之前和邵仲平闲谈时听到的重复了一遍:“有何作用?一亩地产出三四千斤的土豆,四斤土豆可抵得上一斤大米。且这土豆不惧虫害,不挑土质,成长期短,还易储存,现在两位大人明白有何作用了?”
只是要不是听到邵仲平提及宋墨玉,陈司靖尚且不知道这样的天赐奇物,居然也是这位“未来弟妹”的功劳。
弟弟当宝贝一样喜欢的姑娘,莫不是天上的神仙?
周围的人都将陈司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再看向那些土豆的眼神立即就不一样了。
之前谁看了这土豆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有何作用,没想到居然是和红薯一样能吃能食的粮食!
是粮食啊!而且听起来是周期特别短产量特别高还极易存货的粮食!
一场地动不仅夺走万数人的性命,而且毁坏屋舍良田无数。灾后重建,便是要先修屋舍,后耕农田。
在新一波的粮食长出来前,这么多流离失所的人若是全靠官府的救济,只怕朝廷都会吃紧,但现在有了土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往小了说,这些土豆眼下可以赈灾。往大了说,这些土豆足以改变大俞朝的未来。
宋墨玉尚不知道一堆人正在围观她的土豆。
自打疫区废除,他们搬到棚屋里后,她便一直在和陈司悬、宋雪名一块帮着安置老人孩子们,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歇息的时刻。她是想着反正路没多久就会通,在这能多为受灾的百姓做些事也是好。
正忙着时,就见陈幕还有唯安镖局的人一块骑马过来了。
陈幕率先跳下马,面露喜色道:“宋姑娘,公子,路通了!我特来报信!三公子已随壁山县令去了临时县衙那边,正差我请你们过去呢。”
“你想去吗?”陈司悬问。
宋墨玉摇头,打了个哈欠。
她看向韩达他们:“韩镖头,回程走不走啊?”
韩达等人笑了笑,他们这镖总归是完成了的,还有幸结交了一位极好的朋友:“走!”
作者有话说:
周三要去参加妹妹的婚礼,大概率是不会更鸟,周四再写。感谢追更的宝贝们,啵啵啵。小陈小宋以后结婚你们坐主桌。
◎大家没有酒便以水代酒◎
陈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发现大家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竟都是准备回去收拾东西了。
他牵着马茫然:“走?走哪去啊?三公子还等着我们呢。”
陈平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他拆掉身上的最后一条绷带缠到手上:“当然是公子和掌柜的去哪我就去哪了。”
公子要回宋家好食当二掌柜, 那他也要回去当他的跑堂领班。别的不说, 跟着宋墨玉好吃的真多。
陈平勾住弟弟的肩膀:“你放心,你哥我是领班, 走个后门的权力还是有的。我跟掌柜的说说,让你也当个跑堂。不过你刚去,工钱肯定没有我高。”
宋墨玉远远地听到了, 还真欢快地点了个头:“行啊。”
陈幕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陈平走了, 加入宋墨玉他们回程的队伍。宋雪名和宋墨玉兄妹俩, 唯安镖局七人,陈司悬和陈平陈幕三人,一行十二人不出小半个时辰便收拾妥当,
一行人中唯有宋墨玉不会骑马。
陈司悬和宋雪名各骑一匹马,同时向宋墨玉伸出手。
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陈司悬和宋墨玉是一对。他们看到这状况不免面上带笑, 都想看看宋墨玉怎么选。
宋墨玉:“……”这和掉进河里救谁有什么区别。
她扭头连忙喊:“黄信!我觉得还是你的板车最舒服!”宋墨玉三下五除二跳上黄信赶着的板车, 堪堪坐稳后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大家为了放行李又找了个板车拉着,感谢板车, 她爱板车。
黄信哈哈大笑着扬起马鞭:“宋姑娘坐稳了!”
他们来时惊心动魄,走时寂静无声。红尘滚滚,尽在身后。
宋墨玉靠坐在板车上,回身望着壁山的崇山峻岭,望着天边破云而出的太阳。之前倒是未曾发觉,壁山的风景也是这般美。
但知行好事, 莫要问前程。冬去冰须泮, 春来草自生。
车马出了壁山县的路口, 朝着湖州宝陵县赶去。若是路程快,还能赶得及和家人过正月十五呢。
壁山县临时县衙里头陈司靖他们久等都未见人,何启汗流浃背连忙要遣差役去看。
陈司靖摆摆手:“罢了,不用去看了。他们应当走了。”
“走…走了??”何启眼睛都瞪圆了,“不可能吧。”
那位安抚司使者的反应更是激动,一齐拍着桌子:“大胆,镇军大将军召见!他们岂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陈司靖皱眉头看向他:“我小弟不见我就不见我,干你何事?”
安抚司使者:“……”
旁边的常平司使者都要笑出声了,让他平时压自己一头,这回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吧。
邵仲平觉得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宋墨玉的个性,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宋墨玉这个人行事本就大胆,旁人不敢进的县衙她进,旁人不敢说的话她说,旁人筹划不了的活动她办得远近闻名。如今有救援陇州,进献土豆两件大功,却二话不说就走了,丝毫不贪功图名,当真是洒脱。
到时候等他回到宝陵县,自然也会和匡大人先行对宋墨玉进行表彰。至少也得是个年度最佳商户。
何启想了想说道:“将军,壁山百姓承蒙令弟还有宋姑娘一干人等援助,下官尚未有机会代表百姓酬谢。可准下官派人快马加鞭将人请回?”
“随他们去吧。此间事我自会和两位使者上达天听。论功行赏的事圣上自有定论。”陈司靖摇摇头。
他说完便低头看着由邵仲平写就的土豆种植和食用之法。这件事事关重大,他总归要亲自回京向圣上禀报。到时候,总还有机会见见阿悬还有这位未来弟妹。
除了县衙的这些人外,壁山还有好些人兴冲冲去找宋墨玉他们,这才发觉人竟然不见了!
这其中又以江愿、李庆余两位郎中还有壁山其余的大夫、郎中们最为扼腕叹息。
他们将七日死的预防还有治疗药方翻来覆去研究了个彻彻底底,还有好些疑难杂症想与宋墨玉这位神医请教,谁曾想人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返程了。
另外还有许多想感谢宋墨玉他们救助的老百姓。如今大路得通,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的救济都已经发到他们手中。他们得了东西第一时间想着不是自己吃,而是想分些给恩人。没想到恩人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不知道谁高声喊了句:“我们去给恩人挂丝带吧!”
壁山县南侧之前被划为疫区,但那里却有一棵在地动中也未损毁分毫的百年古榕树,现下被大家传成了能逢凶化吉的神树。
去神树上挂丝带为恩人们祈福,总可以略表他们的心意了。
人群浩浩荡荡远去。
宋墨玉等人回程的路上途经七溪镇,这里和他们初来时相比多了些许人气。想来是之前逃离这里暂避地动的老百姓们见官府发布公告后又赶了回来。
哪怕这里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日子一天天往前,总会恢复到往昔的。
因长街上还有废墟挡路,又不时有人,车马便慢了下来。却有一穿着差役官服的人站在路边,只见他满脸犹豫,好半天后终究还是挥挥手试图吸引注意力。
“黄信,这人好生面熟。”宋墨玉托腮看着路旁说道。
黄信睁大眼点头:“就是,我瞧着是面熟。”
宋雪名的马一直跟在板车旁边,听得他俩对话都快倒地了:“你们什么眼神,这不是赵莫非吗?”
赵莫非正是他们过七溪镇时遇到的第一个病人。
他们这些人都只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时候。
那时候宋墨玉做男装打扮,宋雪名和镖局的人也满身雨点泥垢恍若鬼魂,赵莫非则是疫病晚期将死之态,浑身丑陋不堪。
现下再会面却大不相同。宋墨玉依然穿着男装,但用木簪挽发做女子装扮,其他人也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衣裳,满脸的意气风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是刚踏青归来。
赵莫非的变化是最大的,那张脸褪去斑块肿块后白白净净的,嫩得像个鸡蛋似的,真有点玉面郎君那味了。
两边人变化都如此之大,这就不怪大家伙只觉得面熟,却不敢随便相认了。
赵莫非听见宋雪名叫自己的名字,高兴坏了,连忙走到车前:“真的是你们啊!我看着眼熟又不太敢认,但是不认又怕错过了真是你们。”他手舞足蹈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说着赵莫非又把手聚拢放到嘴边,朝着不远处喊:“芸儿、桃娘子、常顺哥,你们快来啊!真是菩萨他们!”
陈司悬听到这个称呼不由笑了,走近宋墨玉:“没想到你在这也有这个称呼。”
之前在壁山县就有不少人“菩萨”“菩萨”地叫着宋墨玉,还有不少老人家也这么叫。宋墨玉听久了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塑成金身去庙里享受香火了。
不过既然是故人重逢,宋墨玉等人都下了车和马和赶来的十余人说话,问问大家伙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官府的救济自然也没忘记村镇,原先大家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都变成了厚实的棉衣,又因为病好了脸上气色也好,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都激动得不行。
桃娘子站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宋墨玉,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惊喜:“原来宋墨郎君竟然是个小娘子。”
宋墨玉不好意思地笑了:“桃娘子安好。其实我的名字还要在后面加个玉字,才是我的本名。之前赶路男子身份便宜许多,并非有心隐瞒。”
桃娘子等人哪里会介意,要不是宋墨玉她们这十多个人早已在黄泉作伴,他们怎么看宋墨玉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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