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便站起身唤来了亲卫,要把谢锦绑回来给景平赔礼。
她们这帮公主里,就属长公主脾气最厉害,景平都给吓得结巴了,一把拽住姑母:“其,其实也没那么大事儿,我自己解决就行,不劳动您了。”
长公主还是不干:“你别护着他了,就算你说他是吃软饭的又如何?你又没说错,都是他的错!”
景平急的冒汗,伸手要捂她的嘴:“姑母您饶了我吧,当我什么都没说行吧!”
这俩公主都是脾气大底气足的,沈椿在旁边瞧的一愣一愣,心里却被什么挠了一把似的,又麻又痒,很不是滋味——她想到了谢钰。
她和昭华干架的事儿,谢钰处理得非常好,是他一贯滴水不漏的风格,冷静又理智,事事按照章程来办的,就是皇上有心来问责怕也挑不出毛病来。
她本来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委屈的,但她看到长公主如何对待景平和人干架的,她就知道自己隐隐别扭在哪儿了——谢钰只想尽快解决问题,他其实并不在意她的情绪如何。
哪怕景平做的不好,哪怕她不够周全,长公主的第一反应依然是不问青红皂白地护着她,因为景平为这件事伤心难过,在这件事儿里受了委屈,就算不讲理,长公主也要为她出了这口气。
——而她这辈子,从未被人如此偏爱过。
俩人虽然没有明着吵架, 但总归是闹了别扭。
随着谢钰好几日不曾回来,沈椿的日子也肉眼可见的不好过起来,同学都敢当着她的面儿议论起她的是非,除了周先生之外, 其他老师也不像之前那般护着她, 对她落后于人的进度表现出了明显的挑剔和不耐。
这样的落差, 逼的沈椿不得不自己反省起来——她是没资格和谢钰叫板的, 谢钰也永远不可能向她低头。
谢钰没有像长公主袒护景平一样的袒护她, 这并不是他的错,只是她对他没那么重要罢了。
他保证过会一直将她视为妻子敬重,事实上, 他的确对她很好,在外给足了她作为妻子的颜面, 在家人面前护着她,为了给她出气当众得罪代王,得罪皇上,这种绝对强势的袒护,让人很难不动心。
那次的肌肤之亲也给了她不一样的错觉, 让她以为俩人之间已经成了亲密夫妻,实际上,他仍是那个高高在上, 可以对她生杀予夺的人——他甚至无需做什么,只用稍稍冷落她, 就能让她认识到世情冷暖。
他对她的好也是有条件的,也许嬷嬷说得对, 是她‘恃宠生娇’了,不够听话, 也不够识趣,谢钰已经够给她面子的了。
单从这件事儿来说,俩人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和昭华干架的事儿了,是她居然胆敢跟谢钰置气闹别扭。
沈椿闷坐了一下午,终于在沉默中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她问春嬷嬷:“阿姆,明天是什么日子?”
嬷嬷想了想:“十五,既望。”
十五是谢钰和她说定要来寝院陪她的日子,等到了第二天,谢钰果然没来。
春嬷嬷帮她选了一身嫣粉的襦裙,上面搭了件嫩柳色的披帛,乍一看像是湖畔才露尖尖角的小荷,这一套衬的她整个人都鲜嫩嫩的,春嬷嬷都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我们娘子真是秀色可餐。”
沈椿托着下巴,叹气:“阿姆你这么说,感觉我像是一盘菜似的。”
春嬷嬷在她唇上点了点儿嫩粉色的口脂,叮嘱道:“这都十五了,郎君还是没过来,可见是真的不快,明着在点您嘞,您今天可千万要把他哄好了,不然以后的日子要更加难过了。”
沈椿对着镜子照了照,才慢慢点了下脑袋。
谢钰今天沐休,人却还在外院,沈椿独自一人拎着食盒让人通传,不出意外的,谢钰顺利放她进去了。
谢钰正在案前练字,听到她进来才
搁下笔,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今天换了新装,嫩柳色上襦,嫣粉下裙,发间斜插着一只芙蓉玉钗,细碎的流苏垂到脸颊,打扮得很讨人喜欢。
女为悦己者容,看到女子为自己精心装扮,没有哪个男人能不有所触动,便是谢钰亦不能免俗,他神色略微和缓了些:“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她被晾着这两日果然还是有些效果的,沈椿表情明显拘谨了很多,眼神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她把食盒往前推了推:“给你蒸了点米糕。”
谢钰问她:“只是为了送糕点?”
沈椿吭哧了声。
这让她怎么回答?她想做什么不是明摆着的吗?
她深吸了口气:“我,我来看看你。”
谢钰听她这般说,便唔了声,轻轻颔首:“有劳,东西送到,人你也看了,尽早回去歇着吧。”
沈椿急的想跺脚,谢钰不是第一聪明人吗,怎么这么明显的事儿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脚步不动,支吾了两下才道:“其实我...”她眼一闭,鼓足勇气:“我想你了。”
“想我了...”谢钰轻轻重复,视线扫过她精心装扮的一身,低声道:“所以是故意这么打扮的?”
沈椿有种小心思全被看穿的羞耻,她彻底溃不成军,胡乱点了点头:“打扮给你看的,你满意了吧?”
她什么都老实交代了,一口气不停歇地说完:“这发钗是你送的,衣裙也是嬷嬷帮着挑的,说是显身条,你会喜欢,嬷嬷还给我用了香粉,说这样闻起来就是香香的,她让我务必把你哄好了,千万不能再惹你生气。”
她说完,神色幽怨地向谢钰看去一眼,又怕他看出自己眼里的嗔怪,忙心虚地躲开视线。
谢钰被她的傻样儿逗得唇角微翘,终于没再为难她,取出软垫放在一旁:“好了,留下吧。”
沈椿再不敢跟他闹别扭,拎着裙摆坐在他身边,他翻出一卷闲书递给她:“不要随意乱翻乱走,若是无聊就先看会儿杂书,等我处理完信函再来陪你。”
她当然不敢打扰谢钰公干,低头认认真真地翻书,遇到不认识的字了还出声轻轻念叨着。
谢钰处理公事素有决断,手头这些事儿,小半个时辰大抵就能结束,没想到他却渐渐有些分神,到现在还没看完三篇,下意识地看向身畔少女。
她皱着眉头,指尖一行一行滑动,嘴里絮絮念着是什么,眼睛几乎要贴在书页上,胸口柔软地紧贴着桌子,领口坦开一截也未曾察觉。
这杂书讲的是一个剑仙豪侠的故事,文章通俗直白,有快意恩仇有英雄美人,她看得入神,指尖摩挲着书页,竟似浑然忘我,完全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
谢钰闭了闭眼,微微吐了口气。
沈椿念了会儿,又觉得口感,伸手去拿桌上的凉茶,手腕却忽的被握住,她不解地看向谢钰。
谢钰手中稍稍用力,便把她拎坐到了了自己怀里,她一愣:“怎么了?”
他取过她手中书本放到一边:“忘记自己来做什么的吗?”
虽然他语气平静,但沈椿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快,她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怎么惹着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忘。”
她疑惑道:“你不是在处理公文,不让人打扰的吗?”
“已经处理完了。”谢钰面不改色地说完,又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搭在自己腰间玉带上:“先为我更衣。”
之前的两回,都是谢钰主动,沈椿哪知道怎么脱男人衣裳啊。
她脸上臊得慌,又不敢拒绝,免得再惹他生气,手指沿着腰带一寸一寸地摸索,那只手便顺着他的腰身划了一圈。
谢钰脊背紧绷,伸手按住她的手,轻声问:“嬷嬷没教过你怎么解男子革带?”
嬷嬷教她这个干什么,她是什么人啊去学解男人衣裳带子!
她听了这话,没忍住瞪了谢钰一眼,硬邦邦地道:“没有。”
她憋着气:“我学这个做什么啊。”
长这么大,谢钰都没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甩脸子,但奇怪的是,他居然并不厌烦,就好像一只雀儿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他挺直的鼻子嵌在她颈子上,闷闷地笑了声。
他终于不再逗弄她,打横把人抱起来,轻巧放在旁边的软塌上,软榻是专供小憩的地方,两个人躺在一块只能紧紧贴着。
沈椿明显无措,挣扎着要起身:“在,在这儿吗?”
谢钰颔首:“外院是办公的地方,没有床铺。”
沈椿忍不住了:“那就回去呀!”
谢钰扫了眼下裳的轮廓,略有无奈地喟叹了声:“恐怕不能了。”
沈椿:“唔...”
这张软榻躺一个人富余,两个人在上面动作实在勉强,沈椿双腿被迫勾住他的腰,手臂缠上他的脖子,换了个区别于以往的姿势,谢钰微微停顿了一下,越发凶狠。
两人对此道都完全不通,之前也都是最基础的阳上阴下,一整晚都不带变个姿势的,谢钰也不会乱碰她的其他位置,沈椿当然更不敢碰他的,两人只是专心致志地直入直出,如今受环境所限稍微换了姿势,却更见痴缠。
沈椿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不禁呜了声,又想到这里不是寝院,她怕有外人在,慌乱地闭紧了嘴。
她这一声酥酥麻麻,似细细电流擦过耳畔,谢钰呼吸渐沉,眸光越发晦暗不明,他甚至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指尖摩挲她的唇瓣,又故意挑开,迫使她张开嘴,逼的她再发出那样的声音。
沈椿实在没法兼顾两边儿,红着脸让他得逞了。
谢钰自问不是恶人,但她眼含水雾,红着脸说他讨厌的样子,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毕竟是在外院,谢钰招惹她一次也就罢了,等这次结束,他仍旧亲力亲为地打开洗澡水帮她擦拭,换上清爽干净的寝衣,又搂着她在榻上休息。
沈椿由着他摆弄,无力地躺了许久才睁开眼,抬眼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谢钰心情和缓,绕了她的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她注意到她的神色,温声问她:“怎么了?”
沈椿想了想,才问:“你,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谢钰手指一顿:“为什么问这个?”
沈椿眼神躲闪:“就,就好奇,随便问问。”
谢钰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才收回视线,认真答道:“若你指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我不曾有过。”
沈椿追问:“那你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让我如何回答,”谢钰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如今已经娶了你,难道还要去喜欢别的人吗?”
不论是谁在他妻子的位置上,他都会给予应有的待遇,他之前对她的庇护和纵容,也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换做旁人当他的妻子,他一样会如此——这个回答很可以,很谢钰。
虽然这个回答在沈椿的意料之内,她还是闷闷地出了口气。
第023章
之前在乡下的时候, 沈椿最大的心愿就是每天不用干活也有花不完的钱,顿顿能有肉吃有好衣服穿,现在她的这些愿望成倍地实现了,不光如此, 老天还让她年幼时喜欢的人成了她的夫君, 按理来说, 她的人生应该非常完美了——但她却第一次感到有点茫然。
在村里她无亲无故, 没人喜欢她倒也正常, 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人,来到了长安城,她的家里人也不喜欢她, 现在成了亲,她的夫君显然也不喜欢她。
她每天努力地识字, 学功课,还是跟不上同学的进度,更别说跟长公主学如何住持中馈,长公主那一脸头发的表情了。
她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她不够好, 不够聪明,学识不够渊博,一点用也没有, 所以才没有人喜欢她。
谢钰的声音从发顶传来:“好端端的,
怎么哭了?”
沈椿怔怔地抹了把脸, 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掉了眼泪。
她胡乱摇了摇头,带了点拘谨地道:“没什么, 我累了。”
她现在明白了,即便谢钰是自己的丈夫, 在他面前也需要保持谨慎,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跟他说的。
她在他面前一向似稚童一般全无保留,开心了向他笑,伤心了向他哭,不然在床笫之间的时候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半盏茶’的事儿拎出来说了,这样遮掩还是少见。
谢钰顿了顿,正要细问,堂外传来长乐的声音:“小公爷,圣上请您立即入宫一趟。”
谢钰微微扬眉,回道:“我即刻就去。”
他利落地起身,又叮嘱沈椿:“先回去歇着吧,不必等我。”他停了一停,许诺道:“等我忙完便回来陪你。”
沈椿懂事地哦了声:“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谢钰又看了她一眼,最终微微颔首,换好官服出了门。
他一进宫,就见皇上手捧着几封战报,神情复杂至极,表情似欣喜似哀恸,他见着谢钰,长叹了声:“你过来了。”
他示意内侍把战报递给谢钰,边道:“三年前,突厥掠走了何道东大半土地百姓,方才河道东那边传来捷报,常明将军已经带兵收复了那半数土地。”
谢钰心头微动。
他十五岁进士及第,只因皇上忌惮谢家,他就被打发到边关做了个空头县令,本以为他会就此埋没,没想到他做县令的第一年,突厥大举来犯,当地的守备以及之下的一干官员尽数被突厥屠戮,他便带领残兵将突厥引至山里设伏,硬是以文官之身打赢了这场翻身仗,从此平步青云,靠着战功一路高升。
皇上眼看不好,先是拍了常明去和他分庭抗礼,又在大战之际紧急召他回长安,卸了他的兵权,又让他当回了文臣,最终使得河道东一役大败,也幸好常明争气,终于找回了这个场子。
如今皇上会找他来商议收复河道东一事,属实有些意外。
他不动声色,诚心恭贺:“恭喜陛下收复失地。”
皇上却面色发苦:“可惜常明却在撤退的时候不慎中了流箭,上个月便亡故了,边关那边担心影响战局,一直隐藏不发,朕知道今日才知道他过世的消息。”
常明虽然是皇上的人,但的确是一难得的将才,和谢钰除了政见不合之外,两人的私交不错,乍然听到他亡故,谢钰也是默然半晌,方道:“陛下节哀。”
皇上掩面长叹了声,沉默良久,方道:“我已经命晏时年暂领了大将军一职,其余将领也各有封赏,只是有一人,我得和你商议商议。”
他目光紧紧盯着谢钰:“你那长兄,谢无忌,我升了他为从三品参将,你意下如何?”
谢钰神色不变,只笑笑:“陛下论功行赏便是,何须知会微臣?”
见他神色淡然,皇上长舒了口气,心中不免畅快,笑的和气又虚伪:“你那长兄是难得的将才,但他的出身毕竟...”
他说到这儿,故意看了谢钰一眼,掩饰般笑了笑:“他出身尴尬,毕竟不能算正经谢家子弟,如今升任从三品参将,级别上和你相若,朕担心委屈了你,你母亲那边,怕也不好交代。”
谢钰见他故作姿态,心中好笑,面上仍旧淡然:“陛下多虑了,不管怎么说,长兄都姓谢,我和母亲自然是盼着他能建功立业的。”
皇上心中更加舒爽,假意安抚:“你放心,就算你们明面儿上同级,但你总归是文臣,身份远高于他,再加上京城官员总比外任要高半级,他不会越过你去的,你们若是关系不好,你不多理会他便是。”
谢钰一向反感他堂堂帝王却气量狭小至此,不轻不重地回了句:“陛下言重了,我当初成婚,还是长兄代我迎娶内子,我们的关系怎会不好?”
皇上面上讪然,转念又有了个主意:“既然如此,我倒有件事交你去办,下个月谢参将要归来受封,你不如就让他住回谢府,免得怠慢功臣,如何?”
谢钰施了一礼:“臣领旨。”
皇上又想到一事,叮嘱道:“常明虽然战死,但朕已经赐了他国公爵位,他那妻子还怀了身孕,大夫诊过是个男胎,如今边关余孽未清,朕担心她无法安心养胎,特意派人将她接回长安照料,待她生产之后,爵位和赏银都由这孩子承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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