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嗔着父子俩,“月子里怎好写信,这会儿六娘该也没出月子呢,可别再去问了。”
冯三老爷和冯九郎忙笑着应不会了。
可就算是三夫人心里也还是不落底。
随着冯三老爷打听详细了,知道燕七爷在西边已是能和各军镇比肩的人物,就算冯妙嫦信里说她掌着家里的生意银钱,这边的赵兴也说他就是夫人手底下的,夫人的生意做得很大,洛安城里云来名头的生意都是夫人手里的,一家人的担心还是与日俱增。
打听到云来的生意做到何种程度后,一家子的担心更甚,这样大的生意只能掌在燕七爷那边,冯妙嫦只是担着虚名还好,就怕将来有别的说头。
冯妙嫦又是和离再嫁的,等将来燕七爷被朝廷封赐了,随着见的人多了,迟早有人会认出冯妙嫦是裴三郎的和离妻,到那时燕七爷会不会觉着脸上不好看?
军镇那些人最不讲规矩,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宠妾灭妻,以妾为妻的事于他们根本不算什么。
到时冯妙嫦和孩子该如何在燕七爷的后院生存下去。
虽说叫邹妈妈过去了,可听赵兴说过,来往的信件走的都是燕七爷那边传消息的渠道,就歇了找邹妈妈探问的想法。
想着帮不到冯妙嫦,也绝不能给她添乱。
这几个月,冯五郎兄弟三个都是不分日夜的埋头苦学,都是一个心思,想着考中了,一门多几个入仕的,撼动不了别的,起码能叫冯家给冯妙嫦和孩子接到家里来养着。
“老爷,前面来禀,说有位褚十三郎来请见。”三夫人身边的婢女过来说。
褚十三?是那个褚十三么?
洛安城里住些日子,就没有不识褚十三的。
想来洛安城里也不会有人冒他的名头。
只褚家来往的都是世家大户,怎会往不入流的冯家来?
冯三老爷站起来,对长子次子道,“你们一起去吧。”
父子三人往前院去了。
花厅里,那一身富贵派头的正是褚十三。
褚十三抢先一步上来见礼,“见过冯叔父。”
又对冯家两兄弟道,“冯兄,冯贤弟,这一向可好?”竟是一副通家之好的熟识模样。
除了皇室之人,世家里人何时这样低姿态过?
压下心里的疑惑,冯家父子三人忙回了礼,四人分宾主落了坐。
冯三老爷客气道,“不知褚公子……”
“冯叔父万不可见外,说起来咱们来往了可有一阵子了。”褚十三笑道。
见父子三人不解,褚十三往下说道,“这几个月咱家往河西捎的,还有燕夫人往这边来的东西,都是我褚家的商队来回送的呢。”
父子三人心里震动,世家一向瞧不上军镇,褚家却暗地里和燕七爷有了来往,只能说燕七爷比以为的还要有实力。
冯三老爷仍是客气道,“劳动了褚公子,多谢了。”
这么客气还怎么亲近得起来,褚十三朝外喊道,“给箱子送进来吧。”
门外候着的他的随扈捧进来两个箱子,在褚十三的示意下,给箱子打开。
冯家父子三人努力保持着镇定,给到嘴边的惊呼生咽住。
两个箱子,一箱子金光灿灿的全是十两一锭的金子,另一箱铺了半箱子十两金锭,金锭上头是一个不大的黄花梨匣子,匣子里头分格子装的各色宝石和珍珠,都是上好的成色。
冯三老爷很快恢复过来,“褚公子这是何意?”
褚十三赶忙摆手解释道,“冯叔父别误会,这可不是我褚家送的,是燕夫人打发我带过来的,说是贴补家用外,后面小妹出嫁,九郎成婚都是用钱处,叫家里万不可省俭了。”
说着褚十三拿出一封信递过来,“这是燕夫人的信,冯叔父看过就知道了。”
冯三老爷接过看了,真的是冯妙嫦捎来的。
只她哪来的这么些金子和珠宝,不会是在生意里扣的私房吧?
还叫褚十三带回来,她怎么这么大胆子?怎么能办这么糊涂的事!
还不过千两金,宝石珍珠是直接从蕃胡商人那里购得,也不过五千两银,加起来就一万五千两银子的事儿。
三房攒了这么些年,家里也不过五千两银子呢!
她不会以为担了名头那些生意就真归她了吧?这样想法可是会害了她的。
冯五郎和冯九郎也接过看了,父子三人心里都有些发紧,想着该怎么帮冯妙嫦给这事儿圆回去。
褚十三就知道他们又误会了,一点也没藏着掖着都说了,“冯叔父可不要多想,我这趟差事办不好,燕夫人怪罪起来,我可兜不住。
家里可能不知道燕夫人在西边儿意味着什么,一点不夸张,燕夫人皱下眉,从西边儿到会泽多少人都要反复琢磨呢。
多少人想到她那里露脸而不能,又多少人眼热我能和她合伙做生意。
别以为我褚家就了不得了,我们褚家一门现在都是燕夫人的附庸,她指东,我们肯定不敢往西的。”
冯家父子三人都呆住了,这说的是他们家六娘么?
褚十三这会儿想起被燕七爷召见的情形还是心有余悸的。
洗三宴后, 西岭找过来说是燕七爷要见他。
宴上这么些人,燕七爷只单见他,褚十三心口砰砰跳的厉害。
他当然不会想着是送到面前的大好事, 褚家在燕七爷面前还没那么大牌面儿。
他想好了, 不管什么事,他和褚家都要想办法接住了。
即便做好了准备,燕七爷扔过来几页记录消息的纸,那句“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还是叫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匆匆看过几页纸上记录的内容后,褚十三心里惊喜交加,若是成了,褚家在燕七爷这里又往前迈一大步了。
只是……褚十三很怕自己意会错了。
惜字如金的燕七爷给了准话,“褚家很合适。”
模棱两可的话,褚十三却心里大定。
其实褚家之前就生了这样的念头,是怕引燕七爷和燕夫人不喜,以为褚家手伸得太长了, 还是作罢了。
前头听说别个成事了,家里叹那家好福气,心里还是可惜的。
没想到都歇了心思了, 燕七爷却给机会送到了眼前。
褚十三再一次庆幸褚家烧对了燕夫人这口旺灶。
燕七爷多少大事要忙, 却在这个当口过问起燕夫人娘家的事, 不就是不想扰到坐月子的燕夫人么。
褚十三很有自知之明,燕七爷可不是想用褚家才有此一举的。
还是为着他和褚家坚定地站在燕夫人这边,燕七爷很乐见这样, 才有了这回的机会。
原以为燕夫人也算母凭子贵, 褚十三这会儿却不确定了, 子凭母贵好像也贴得上呢。
冯三老爷的话打断了褚十三的思绪,“就算如此, 也没有出嫁的女儿这样补贴娘家的,还要劳烦褚公子给我家六娘带回去,我必不会叫褚公子为难,会附信和她说明白。”
冯五郎和冯九郎也是一样的态度。
褚十三不急不慌道,“一家子一个过法,冯叔夫可不能这样想。
从燕夫人那里说,她离家几千里思亲不已,给家里补贴些银钱,知道家里日子好过了,也是个慰藉不是?
这些银钱若是她艰难攒下的咱当然不能收,可事实上于她不过是九牛一毛,咱要不收就真的却了她的情意了。
要我说,咱不如先收下,只当借燕夫人的也好。
先换个大宅子,小妹和九郎嫁娶上再花销些,我听说冯婶婶也是做生意的好手,正可拿余的钱来多做几门营生,我相信没两年这点钱就赚回来了。
那会儿燕府的小郎君也能出门了,燕夫人还不得带小郎君回来探看,到时家里又可还了钱,还能有银钱厚厚的招待燕夫人母子,多好的事儿呢!
冯叔父想想是不是这样更合适?我知道咱家不是那等拘泥不变通的。”
见父子三人神色有了松动,褚十三却没再继续。
他从怀里拿出小心揣了一路的那几页纸交给冯三老爷,“冯叔父先看看这个。”
冯三老爷接过看了,没一会儿脸上怒气勃发,“无耻竖子!”
他气得不轻,呼吸又粗又重,给那几页纸递给两个儿子,“你们也看看,这事儿不能就么算了。”
冯五郎和冯九郎看完哪还坐得住,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往外走,“我们这就去给他揪过来问,问好了就去裴家对质。”
褚十三忙拦住,“那样的烂人叫来做什么,没得脏了咱家的地儿。
这都是燕七爷手底下专探消息的人查到的,绝无出错的可能,用不着问。”
冯九郎道,“那就直接抓着人去裴家对质,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冯五郎拽住他,“咱们就是找上裴家,他们不认账也没辙,至多骂一顿出去,于裴家无多少损伤,反叫人都盯着小妹议论,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可取。”
冯三老爷点头道,“先去陈家给亲事退了,给姓陈的竖子做的事宣扬出去,裴家那里咱们再从长计议。”
冯九郎这会儿也冷静下来,应道,“我知晓了。”
褚十三暗暗称许,遇事惊而不乱,很快就能理清主次,燕夫人的父兄都是能做事的,所缺的不过是机遇,而机遇就在后面不远呢。
定下了对策,冯家父子都有点颓丧,退了两回婚,小女儿(小妹)后面的婚事就不好议了,那样好的女孩子在婚事上咋就这么不顺呢。
褚十三看在眼里,趁势说道,“冯叔父,小侄这里还有一事要提,小侄的一母同胞弟弟,褚家排行十八的,年二十,已有了秀才功名,人长得也还俊秀,勉强配得咱家小妹,冯叔父可否考虑一二?”
冯家父子都有些不能相信。
冯三老爷道,“褚公子说笑了,冯家小门小户不敢妄想高攀。”
除了同皇室和公侯之家缔结婚姻,八姓都是内里相互联姻,从不往外嫁娶的。
前两年,就是李相家的七郎,和裴三并称洛安芝兰玉树的那位芝兰公子,李相想替他求取八姓女,八姓里都没有一家肯许婚。
到这一步了,褚十三也不怕说起,他恳切道,“冯叔父,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朝廷式微,外头军镇林立,世道已乱,我们要还端着八姓的架子看不清形势,那离覆灭也没多远了。
刚我已说了,我褚家一门已依附了燕夫人,所以,这门婚事实是我褚家高攀呢。”
见他连这样不可为外人道的话都说了,冯家父子三人皆信了。
只是一而再的退亲,都有些却步了,不敢再随意允婚了。
“这事得容我回去和拙荆小女商量了再提……”
“这是自然。”褚十三满口应道,“其实我褚家和咱家小妹年貌相当的子弟不少,家里长辈扒拉来去,想着咱家家风清正,不好叫淘气的来给搅了,见我胞弟心性纯挚无伪,又是一门心思读书的,身边得用的婢女通房一概也无,才取中的他。”
他这一说,父子三人不免都动心了。
冯五郎道,“虽说婚事都是父母之命,也不好真就盲婚哑嫁了。”
褚十三早等着呢,“我胞弟现就在洛安,洛水沿岸桃花开得正好,正是踏青赏景的好时候呢。”
冯三老爷点头,“我这两日就给褚公子回话。”
褚十三对自己的胞弟很有信心,只要冯家肯见,这婚事基本跑不脱了。
他越加熟稔起来,“冯叔父你就喊我十三郎吧,我自觉还算讨喜,怎就不入冯叔父的眼呢?原想着就婚事不成,我也要常来叨扰的……”
这样的褚十三谁都推拒不来,“十三郎要来,家里再欢迎不过了。”冯三老爷笑着应了。
冯五郎和冯九郎也和褚十三重新论了称呼。
褚十三这才又指着那两箱子道,“咱自己人,我有什么就说什么了,燕夫人今非昔比,早晚有一日她会站到人前来,到时有多少人会盯着她的娘家,如此,咱家早些强大起来才是正紧。”
知道他这是肺腑之言,父子三人这会儿都听进去了。
无论如何,他们不想冯妙嫦再随意被人发落了。
“十三郎提点的对,来日方长,我们知道该如何做了。”
褚十三越加觉着冯家人投脾气,听劝又有所坚持,这门亲家褚家是结定了。
见三人脸上郁气未散,他笑道,“家里只管等着出气就好,陈家和裴家那里都落不得好。”
这些日子来,洛安城人觉着耳朵都不够用了,一出出的事儿,叫他们应接不暇的。
洛安城做为都城,公侯门第都不够看,小小的五品郎中府上本是没人注意的。
自打冯家开始对上裴家,洛安城里开始注意起了冯府。
所以冯府的小女儿和刚调入洛安的吏科给事中陈守礼定亲时,洛安城里都有些看裴家笑话的意思。
去年冯家六娘和裴三郎和离后,徐氏娘家侄子跟着也和冯八娘退了婚。
原还没觉着什么,等周四娘和裴三郎的私情传出来后,洛安城人都觉着裴家太不地道,坑死了姐姐不算,还不放过妹妹,可说是赶尽杀绝了。
还好老天有眼,冯八娘是个有运道的,离了徐家连个秀才也不是的,转头就说了进士出身的,徐氏的脸该疼了吧?
可这回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前阵子忽然传出来,那个陈守礼是成了婚的,因着有把柄在糟糠妻手里一直没和离得成,虽对外说是未婚,也只说家里找人算过不宜早婚还不敢应承别家的婚事。
而他之所以敢遣媒上门和冯八娘定亲,是被裴家指使的!
说是裴家以势压人叫陈守礼的糟糠妻同意和离,转头就指使他来冯家求亲,想叫冯八娘嫁过去当后娘,要知道陈守礼乡下足有四个孩子。
定阳城人都不寒而栗,裴家这也太狠毒了,就是不容冯家人好过了吧?
明明是裴家坑了人,还有冯六娘一条命横在那里,竟还不放过人家,毁人冯八娘姻缘,这家人肠子都是黑的吧。
后面就有知情了人指出来洛安城里哪些是徐氏的买卖,说这样黑心肝的做买卖必也害人谋利,可不敢往她的铺面去了。
一想可不就是,都记住了是哪些铺子,见着就要绕道走的。
裴府正堂里,下朝回来的裴尚书脸罩寒霜地走进来。
也不管儿子儿媳还在,冲着徐氏喊道,“你干的好事,这下我在朝中不用做人了!”
徐氏还想辩解,裴尚书却不给她机会,冷声道,“褚家今日去冯家提亲了,还是嫡支中的嫡支,褚十三的胞弟褚十六,褚家同一辈里出类拔萃的。”
徐氏和裴三郎同时变了脸。
徐氏都有些咬牙切齿了,“怎么可能?褚家可是八姓世家,怎么会同冯家结亲?”
裴尚书何尝不怀疑,只是事实摆在那里,由不得他不信。
他转向嫡子,“褚十八和冯九郎都是八月
和你一起乡试的,到时若考不过,咱们裴家就可笑了。”
徐氏心里直发苦,就是不想冯九郎考到儿子的前头,她才找上陈守礼去和冯八娘提亲。
想着在乡试前叫冯家知道陈守礼是和离再娶的,还有那么一串孩子,到时冯家一团乱,冯九郎又是顾家的,乡试时必要影响发挥。
现在却是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没坑成冯家还叫他们结了贵亲,裴家的名声也彻底臭了。
几个月来手里的生意似被人盯上一样,先是总被截货,跟着铺子边上开了新铺子,她这里卖什么,那家就卖什么,卖价还是她的本钱出,致使她的生意一落千丈。
裴尚书又是手里散漫的,隔不两日就要会友宴客的,每月如流水一样出银子。
原来生意好时不算什么,这几个月徐氏却撑得辛苦。
这还不是最坏的,年前她最赚钱的酒楼边上开起了云来暖锅铺子,人家也没落价,反而因着河套羊肉定价比她的酒楼还贵,愣是靠着谁都比不了的好味道给她酒楼的食客全抢了。
她也设法打着裴尚书的名义找了差役想叫他们去给暖锅铺子搅黄了,可差役一听说是暖锅铺子,直接就说两边都是他惹不起的,根本不接茬儿。
后来她才打听出来,暖锅铺子褚家占着份儿呢,裴家根深,对上八姓也要退让,她只能由着酒楼生意衰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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