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冶炼之法不在了,姚逊、姚夫人、小梅、军械监、你、我......我们之前所有的付出都白费了。”
“不会的。”贺重锦俯身抱住她,“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会纠正所有的错误。”
“纠正错误……”
江缨没听懂他话中的言外之意,就这样攀上了绳索,然而这时,船身再次倾斜,这个角度让锚钩承受了双倍的重量,绳索瞬间断裂。
下面的小岁安哭着大喊:“娘亲!”
她吓了一跳,好在坠落的一瞬间,贺重锦当即探出半个身子,紧紧抓住了江缨的手。
文钊见状,当即滑动船舶,将船调整好位置,站在船上准备接住江缨。
就在这时,最后一名大盛士兵倒下了,大梁士兵握着刀剑簇拥上前,她听到刀锋划过皮肉的声音,瞳孔骤然一缩。
贺重锦闷声一哼,鲜血顺着他的衣袖滑落,染红了他,也染红了江缨。
“贺重锦!”
他却是要放手的意思,江缨大惊:“贺重锦,你要做什么?!我们……我们一起走!”
可从大梁士兵来到船上的那一刻,贺重锦就已经做好了留在这里的打算,梁帝要的是他,只要他回到大梁,不再是贺重锦,那么他的家人就会平安。
“缨缨……”
酝酿片刻,他望向江缨的目光里,充满了万分的爱恋与不舍:“照顾自己,好好活着,还有我们未出世的……”
江缨愣了一下,脑海中闪现出了许许多多的画面,平稳的船,梦里的蛇,生辰上他戏谑的笑……
她的泪水涌出的更多,伤心欲绝地开口:“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贺重锦松开了江缨的手,她的身体在夜风之中下坠,是那样的凄凉又无助,船上的贺重锦在痛苦中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无声诉说着告别。
可怕的是,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贺重锦!我准你救了吗?!我不要你救!不让你死!”
“缨缨。”虚弱的声音飘了过来,贺重锦竟是说着,“从始至终,都是你在救我啊。”
“贺重锦!!!!别走!!!!”
天地万物,骤然化作了深不见底的黑。
江船一事发生后,江缨昏迷了整整五天,说来也巧,这五天里,文钊带着贺家人在桃花村落了脚。
经历了爱人背叛的刘裕,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哭了几场,出来后已然变了一个人,与文钊商议着过几日去边关。
而昏迷的江缨根本不进食,红豆只能强行喂进去粥。
郎中说这是心病,她还怀着孕,如果再不醒来,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江缨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再次看到了那条嘶嘶吐芯的蛇,只是那条蛇背对着她离开了。
她不怕他,她喜欢他,拼了命地去追,不管不顾地跑,无论怎么追都追不到。
她听到了贺重锦的声音:“缨缨,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痛苦的呜咽声吸引了屋外红豆的注意,红豆推门而入,便见小岁安在塌边急的团团转,看到红豆来到,小泪珠像断了弦一样掉落。
“红豆,娘亲醒了。”
可是看起来好痛苦的模样。
红豆赶紧上前去看,便见江缨面色惨白,双手撑着塌吓得不知所措。
她的寝裤下丝丝凉凉的,有血浮了出来,染红了雪白。
贺重锦为了救他们落入了梁兵的手里,生死未卜,这个礼物,还未来得及亲口告诉他……
幸好红豆在一旁安慰道:“夫人别怕,夫人昏迷的这几天,红豆给夫人喂安胎药了,不会有事的。”
不大一会儿,刘裕与贺景言匆匆赶了过来,随后郎中提着药箱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为江缨把脉。
“夫人且放心,只是悄有滑胎的迹象,但夫人几日未醒,极少进食,即便有安胎药,滑胎也在所难免,醒来后切记要进食,不出几日便可痊愈。”
闻言,众人松了一口气。
贺老太太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下厨了,今日亲自下厨给江缨做了一锅阳春面,江缨全吃光了。
她想保住这个孩子,只要孩子还在,是生是死,贺重锦就会回来,他舍不得的,一定舍不得的……
夜里,小岁安与贺老太太都已经睡下了,江缨睡不着。
江缨独自坐在院子里,抬头仰望着满天繁星,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在船上的那一幕。
桃花村是贺重锦答应她的,如今却只剩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悲伤更多,心里却还有淡淡的疑惑。
这时,刘裕从屋中走出来,忽然听到江缨在院中自言自语:“不对,大梁未亡,战事还在,贺重锦要守护大盛,他不会轻易送死的。”
此话一出,她又开始自我怀疑:“可他是宰相,落入梁兵的手里怎么可能会生还?”
说到这里,小腹又开始抽痛了,她不敢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能把所有的苦痛都咽了下去。
“表嫂。”
刘裕走上前,寻了一把椅子坐下,经受过重创,他整个人都变得闷闷的。
“陛下。”
“朕也怀疑这里有问题,文钊说,表兄和他商议把贺家人送到桃花村后,他独自前往边关,表兄似乎是在保护你们母子。”
“保护?”闻言,江缨觉得甚是不解,“我和小岁安居住在皇京,即便是战乱,皇京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为何要把我们送到桃花村?”
除非有仇家要杀他们,才不得不把贺家人送到桃花村这种地方。
刘裕摇了摇头:“表嫂,朕觉得此事不简单,总觉得表兄还活着。”
他的身世至今都是个谜,他的生死至今都是个谜。
他究竟是谁……
第二天,刘裕和文钊准备启程去边关,而贺景言则留在桃花村,照看贺家人。
刘裕说,少了一批流火箭,边关的战事想必是吃紧,所以他要亲临战事,与边关的将士们共存亡。
宅子外,正当他们整装待发之时,江缨背着包袱走了出来,缓缓道:“陛下,我同你们一起去边关。
此时此刻,小岁安正在房间里沉沉睡着,贺老太太看着小岁安,想到贺重锦的叮嘱,叹了一口气。
她心知,贺重锦落入梁兵的手里,是断然不会死的,可对于贺重锦而言,怕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临到颍州的这晚,边关传来了急信,当刘裕拆开信,看清里面的内容时,当即大惊失色。
“梁……梁质子?”
边关来报,梁质子死而复生,继承大梁太子之位,被梁帝任命为了三军统帅,对抗大盛。
不仅如此,那梁质子的长相,与大盛宰相贺重锦简直一模一样,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贺重锦的确没有死。
难怪……难怪贺家带贺重锦冷淡,贺镇死于梁兵的手上,母后又偷天换日把他送到贺家,这根本就是养了仇人的儿子!
好巧不巧,江缨突然敲了敲门,对刘裕道:“陛下,我听说边关来信了,找到贺重锦了吗?”
第88章 黎明
刘裕的大脑快速转动着, 为了防止江缨察觉,他没有立刻收回心,而是强装镇定地笑了。
“那个,表嫂把这件事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还没找到呢, 朕已经尽力让人去找, 不日就会有消 Ɩ 息。”
闻言,江缨并没有过多怀疑,她叹了一口气:“他一定还活着, 对吗?”
“嗯, 不然表嫂以为,表兄年纪轻轻是怎么当上一朝宰相的?”刘裕装若无事地笑道,“表兄的本事大着呢,区区几个梁兵而已,要不了他的命。”
今夜仍旧是寻常的一夜, 江缨在榻上翻阅书卷,红豆则熬着安胎药,整个房间之中都充斥着药香。
这一胎非常的安静,安静到她自从有孕以来, 害喜的症状少见, 江缨的脸色也红润如常, 不似第一次有孕时的百般不适。
“红豆猜,这一胎这么安静, 一定是个小女娘,小公子像贺大人, 小女娘像夫人,届时夫人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
红豆的话, 本意是让江缨开心的,不成想江缨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红豆,贺重锦知道我有孕了,我的礼物并不惊喜,他没拆穿我,他好坏,陪我演戏演了这样久。”
“啊?”红豆张大嘴巴,“夫人瞒的这样好,不应该吧,贺大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江缨摇摇头。
与此同时,大梁营帐内。
贺重锦的银色铠甲挂在那里,他披散着墨发,一言不发地躺在塌上,想到了那夜的一幕。
江缨睡梦下的手覆在了小腹上,而他有所怀疑,探摸过去,果然那小腹已经隆了起来,加之江缨有意遮掩很难不让他发现。
他气她没喝他的避子汤,又喜悦着孩子的到来,所以渐渐地就不气了。
正因为江缨又有了身孕,他才那样的果断,让贺家人前往桃花村,免得因为他的身份,而遭到了梁帝的迫害。
缨缨,她现在一定还在怪他吧。
不过几日之后,他将会率领梁兵,用着姚逊的流火箭,攻打颍州的南嘉关,到时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时,一名梁兵从营帐外走了进来,朝贺重锦行了一礼:“太子殿下,陛下召见。”
梁帝在另外一间营帐之中,贺重锦从塌上起来,用手拂了拂身上的雪白寝衣,对士兵道:“我更衣之后就会去,刚好我也要去找他。”
梁帝的营帐内,梁帝正坐在主位上,习惯性地转动手中的玉扳指,贺重锦郑重地行了一礼:“父皇。”
“你能活着,朕甚是高兴。”梁帝道,“大盛的汝南王谋反,你的表现,朕从暗卫口中得知了,待朕百年之后,大梁的江山就交由你来继承。”
贺重锦平静到像是没有任何情绪,梁帝说什么,他就答什么:“是。”
“皇儿,只不过在朕百年之后,朕想看到大盛国破,天下一统,朕这个心愿,你做得到吗?”
梁帝在等贺重锦的回答,事实上,他也心有顾虑,他这个儿子在大盛能做上一朝宰相的位置,必然不简单。
贺重锦微微一笑:“儿臣愿亲自监督,为大梁锻造流火箭,待流火箭锻造成功后,父皇可亲自随儿臣出兵南嘉关,破关而入。”
见贺重锦如此诚恳,梁帝大悦,一时之间放下了所有的警惕,他很难去怀疑贺重锦对他不忠。
因为,梁帝打听过这个儿子在大盛的往事,贺重锦为了权力一步步的攀登,宁死也要往上爬。
为了权力,他在贺家忍辱负重,在大盛太后和刘裕的屁股后面做狗,试问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心甘情愿地当这大梁的太子?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朕能做到的,通通满足你!”
贺重锦眸光暗沉了片刻,随后说:“儿臣在大盛已有妻儿,我离开之时,缨缨已经有孕数月,待大梁一统,儿臣愿父皇能留家人一命。”
梁帝一听,大喜过望:“为大梁诞育皇嗣,那是天大的好事!到时朕会命人风风光光地把太子妃和小太孙接到都城!”
“多谢父皇。”
贺重锦离开了营帐,大步向前走着,忽然一片雪花落在了鼻梁上,他脚步一顿,随后停步驻足在那里,抬头仰望天空。
颍州的雪花就这样一片一片地落在了他的轻甲上,发髻上,他脚下的土地上,一瞬之间勾起了许多令贺重锦恐惧的回忆。
刚巧,他命人去贺相府的人正好回来了,暗卫来到贺重锦的面前,恭敬行了一礼:“太子殿下,这是你命属下找的长笛。”
“下去吧。”
“是,殿下。”
贺重锦注视着那长笛,神色依旧平静,可握着那长笛的手却越来越紧,那是他听过的最悦耳的笛音。
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缨缨......
江缨来到南嘉关后,刘裕命人将她安置在南嘉关的守城将军府中,让她安心养胎。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像三年前一样,看书卷看得双目昏花,无心读书和写字。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照顾她,没有人在夜里安慰她。
贺重锦,你在哪儿?
你不会丢下缨缨不管的,对不对?你说过要西窗剪烛,不道相思的。
她夜夜都在想他,念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整个将军府被刘裕封锁了外界消息,他只告诉江缨目前还没有找到贺重锦。
刘裕又说,她先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只要生下来,贺重锦那样喜欢孩子,一定会回来。
江缨在府邸之中满怀希冀,殊不知府邸外,整个南嘉关的百姓都在唾骂那大梁质子。
“你说真的假的?大梁太子是咱们大盛的宰相贺重锦?”“还能有假!?他为大盛卖命,无非就是博取太后的信任,好东山再起,回到大梁做太子!”“甭再提他了!提了也是晦气!卖国贼!呸!”
这些声音全都被外出采买的红豆听了个清楚,她想辩论,想了想还是止住了心中的愤怒。
不能闹大,不能被夫人知道。
前几日,贺大人……不,该叫他梁质子了,梁质子带兵攻打南嘉关,好在陛下亲征,将军死守城门,这才堪堪守住了南嘉关。
刘裕告诫过红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江缨知道这件事,至少瞒到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最后红豆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林槐来到南嘉关的时候,得知了南嘉关的战事并不好,贺重锦从大盛宰相变回了大梁质子,又被梁帝亲封太子,成为三军的统帅。
而江缨怀着身孕,被安置在了南嘉关的将军府,至今仍旧不知道贺重锦的身份,至今还在傻傻地等待着刘裕的消息。
想到这里,林槐不禁冷笑一声:“梁质子,你到底还是害了她。”
大梁质子,曾经一个连烂泥都不如的人,像贺重锦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与他争呢?
以后,站在江缨身边的人只能是他,只能是林槐。
一切来的都是那样的突然,林槐正准备前往将军府的时候,突然一名南嘉关的百姓奔到了街道上,扯着嗓子高喊一声:“梁质子打过来了!!!大梁压城了!!”
梁兵压城了。
南嘉关中的所有百姓顿时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摊子倒了,牛车弃了,哭得哭,逃得逃,本就不安逸的生活,被战争骤然打破。
南嘉关的城门下,手持兵器的大梁士兵列阵站立,犹如一汪漆黑的海,在暗沉的天色下是那样的令人窒息可怕。
贺重锦一身银色铠甲,披风翻飞,冷酷而又极具杀意。
他扬眉,遥遥看向站在城墙上的刘裕,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昔日,那个被太后抱在怀里,爱若珍宝的小天子。
刘裕的心情也很是复杂,过往与贺重锦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脑海中浮现,他还是不肯相信贺重锦会回到大梁,继承太子之位,与大盛为敌。
但转念想想,贺重锦终究是出生在大梁,大梁才是他的家。
就像曲佳儿所说,这人吃人的世道,爱意真情在权力斗争面前,是那样的渺小,又一文不值。
“......表兄。”
刘裕软软地开口,便被城墙之下的贺重锦冷声打断:“刘裕,你怕是叫错了,我与你非亲非故,何来的表亲?”
刘裕“......”
“归根结底,还是贺太后的妇人之仁,这也是你们大盛将要兵败至此的原因。”贺重锦无情道,“她以为她养了一条温顺听话的狗,想不到,最后会是一只反咬的豺狼。”
听到这些话,刘裕狠狠锤了一下城墙的砖块,气道:“好,你无情,朕也不会手下留情!朕若是母后,当初便该让你死在梁质子宫里!”
大军后方的銮驾上,听到这段话的梁帝看着手中橙黄色的宝石扳指,颇为满意的笑了笑。
梁质子说,这是大盛的太阳石,象征着吉祥如意,万寿无疆,是他为自己这个生父做的见面礼。
梁帝摩挲着太阳石,就这样犹如看戏般的观察着前方战事。
大盛城门打开,盛军冲了出来,像从蜂穴中涌出的,护卫蜂巢的群蜂,而大梁的士兵用那威力巨大的流火箭,射死了一个又一个大盛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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