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揭打断她的话,迎着她眼神给了回答,丁点儿拖泥带水的犹豫都没有,干脆的态度反倒弄得晏在舒不知道怎么答, 有一会儿才意识到不需要答的, 游戏而已。
幸而是个游戏。
可巧第二局她又赢。
脑子里有个声音说转话题吧,问点别的吧,但嘴巴更快,几乎是以一不做二不休的气势问出口了:“那你弄明白性和爱的区别了吗?”
孟揭全程都盯她眼睛, 晏在舒观察他的同时他也在从她脸上捕捉细微的神情变化,这又是游戏之外的另一重较量,无声,持久,黏稠, 闻言他仍旧立刻回答:“没有,”顿一秒,补充, “但没差。”
想要你, 和喜欢你,两者没差, 在孟揭这里是可以混淆的,那都是指向明确且日渐浓烈的情绪, 这回,他脑子处理这类情绪的速度,比在东城跑山那次更快一点儿,也更清晰一点儿。
晏在舒连赢三局。
她问:“你高兴点儿没有?”
所以她看出他情绪上的低迷了,然后耗掉一个游戏机会问他真实感受,孟揭没答,他转头喝了一杯酒,放杯时又抚着晏在舒后颈,用喝过酒的嘴唇跟她蜻蜓点水似的碰一下。
这就是回答了。
而两局过后,晏在舒就开始连输,孟揭把酒杯移开,拉她过来,跟她膝盖抵着膝盖,皮肤贴着皮肤,好像现在才等到游戏的乐趣一样,有种要慢慢地一根根拆她骨头的架势,但在她看来是很怪的,因为孟揭问的问题都偏,比如问晏在舒喜欢甜口的面还是咸口的。
“咸口。”
“车开不开得惯?”
“开得惯。”
“不同居,又留箱子是不是在逗我?”
“是钓你。”
孟揭的表情带点儿兴味。
晏在舒在喝茶的间隙趁机反问,“那你给不给我钓?”
孟揭说:“给。”
“真给假给?”她问。
“现在是你在问我?”孟揭侧一下眼神,让她看手上明显的胜负结果。
“……”晏在舒忍了,“你问。”
“跟话剧新搭档有没有火花?”
“平稳。”
“我问的是有没有火花。”
“……没有。孟揭,你心眼儿只有针尖大。”
“喜欢前戏长还是短?”
“怎么说呢,时间长,次数少这样。”
“有说法?”
“没出拳呢,你再赢我一次我才答。”
孟揭就问:“你准备出什么?”
晏在舒想了下:“拳头。”
而真出手时,晏在舒出的是剪刀,孟揭仍旧是拳头,他这会儿的表情就有意思了,看得晏在舒脸颊一阵烫,掰着膝盖跟他用力碰一下,听到他带着笑的一句:“现在可以答了小骗子。”
晏在舒很不乐意,但愿赌服输:“一次就行了,两次腰特别软,我在上边坐不住。”
接着还是她连输,好像次次都被掐住规律一样,孟揭还在问。
“喜欢在上边?”
“看你表情看得比较清楚……还有你是不是耍什么花招了,为什么石头剪子布也能一直赢的?”
孟揭没应她,是估摸着再有几局她就该改策略,就没那么好猜了,于是接着上题问:“最喜欢什么体/位?”
“抱着。”
“坐着抱,站着抱,还是躺着抱?”
“这是下一个问题。”
可就像开玩笑似的,孟揭的连胜偏偏终结在这里,晏在舒绕着头发丝儿,认认真真把他看了半晌,问:“小时候天文台那次,你为什么走了?”
孟揭顿了四五秒,然后转头喝了杯酒。
晏在舒略微皱眉,在下一次赢的时候再问:“二年级的时候,我们两家一起吃年夜饭,我从楼梯摔下来,摔掉了一颗牙,摔断了一只手,你就在楼上看着我,我那时候喊你,你为什么不来?”
孟揭又喝一杯酒。
再赢,她问:“高中……高二暑假,阿嬷过寿,我们吵起来,那次吵很凶,互相撂狠话,我说绝交吧你说有过交情吗,但后来想想也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坏,搞得我好讨厌你。”
他终于答:“我有病。”
答又不像答,晏在舒一时语塞,下一轮又赢了,前一时的语塞导致这一场的问题迟迟没想出来,孟揭耐心等着,等的过程里看着电影,一口口地,又喝掉了两杯酒,一瓶威士忌就剩底了。
晏在舒拦了一下,问:“孟爸爸是不是对你很严格?”
当然察觉得出来 Ɩ ,她又不傻,不论是今晚五湖楼前那一幕,还是各种家宴场合上父子间淡薄的相处,亦或者是这几年孟揭父母疑似婚变的传闻,多多少少让她有这方面联想的。
没意外,孟揭再倒一满杯,仰头喝掉了。
这也是回答。
所以这么个看起来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私底下没有松过弦的时候,没跟朋友扎堆玩闹,没玩过饭局游戏,没跟哪个同伴有过这么个“秘密基地”,他的业余爱好也就是死磕那些高难度的小游戏,怪不得心理那么扭曲。
电影播放到激烈的打戏,斑驳的光影闪动在四壁,晏在舒拢了下毛毯,认认真真说:“那你以后跟我玩儿呗,攒局我带你。”
孟揭回她个“你是不是也有病”的眼神。
操了。晏在舒朝他用力甩个抱枕:“你不是很可怜吗?游戏游戏不会,只会打单人电动,饭局饭局不懂,只会掺和雍小叔那种中年局。”
“少过度解读。”
“你少狗咬吕洞宾。”
“我得谢谢你?”
“什么?您大点儿声,听不见。”
晏在舒张开手指搭耳边,一个劲儿鼓动他,孟揭就笑,笑着一把拽她小臂,嘴唇贴紧,跟她接了个又呛又辣的吻,而后可能是吻热了,也可能是酒熏热了,他们提着两瓶酒和一盏露营灯出了门,走过深夜的白沙滩,来到几百米外的一座露台。
这儿支了顶遮阳篷,还有几张桌椅,原先是临时用来放冲浪补给的,雨刚停,椅子上凝着水迹,孟揭把自个儿外套脱了,铺椅子上,晏在舒让他自个儿坐。
孟揭个高腿长,晏在舒披着毯子,盘了腿也能坐他腿上,他们迎着海风讲话,头顶云没散,空气湿度仍旧高,夜雾浓重,顺着风的路径缓慢流淌,海的鼾息连绵于耳,她穿着短的睡裤,孟揭就把毯子给她拢紧,手贴着她手臂,把她拉得近点儿,挨在胸口上。
酒就搁在边上的椅子,孟揭时不时会喝一杯,他酒量挺好的,威士忌和白酒这么混着喝了两瓶都没倒。
晏在舒不想他真醉,觉着自个儿照顾不了人,就又问他还想不想玩儿?
“换种玩法。”
“那你说。”
孟揭就摸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单机游戏,叫I Wanna Be The Guy,晏在舒瞄了眼,觉得挺熟悉,没两秒想起来是方歧玩儿过的,一款特别考验手速和反应力的游戏,唐甘玩这摔坏了俩键盘。
晏在舒想了下,轻轻戳他一指头:“你教教我。”
她把脸凑过去,看孟揭玩儿了一把,觉得还成,看起来挺简单,可真上手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十秒都不到,她就“噗”地扎上了尖刺,挂了。
“啊?”她把着手机不撒手,难以置信,“就死了?”
孟揭笑,“不服是不是?”
“哇,”晏在舒差点儿想跳起来了,可孟揭卡着她没让动,她转头,“新手福利期你给不给?”
孟揭笑就更坏:“这点儿也赖?”
晏在舒别他一眼:“你给不给赖?”
这都撒娇了,孟揭能怎么办,他说:“你赖着吧,我就不上手了,你撑够半分钟没死就算我输你。”
真是很嚣张,可晏在舒也真是游戏黑洞,二十秒刚过,又吧唧地摔死了,她啪一下锁屏,推过去,“我不玩儿了,这辈子都不玩儿了。”
孟揭悠哉地倒酒,风把他额发往后吹,露出张干干净净的脸,他倒满酒,晏在舒也很干脆,换了个姿势,说,“你问吧。”
孟揭就问了一句话。
咸湿的海风一卷卷袭面而来,不远处夜潮汹涌,左侧棕榈树摇落成片水滴,晏在舒的发丝全往侧旁扫,她伸指头,往后拨了拨,之后才看孟揭,“你说什么?”
十来秒的沉默里,只有夜雾围绕周身涌动,没人讲话,直到一滴水啪地在她膝盖上溅开,孟揭在“逼一把”和“退一步”之间选择了较为稳妥的后者,意兴阑珊地开口:“我说亲我。”
“有这规则?”
“刚定的。”
“你怎么那么皮。”
“比不过你。”
一来一回对过两招儿,晏在舒也没法子,问他:“现在?”
他点头。
晏在舒就轻轻靠过去,在他嘴边亲了亲。
孟揭不紧不慢地纠正:“不是这。”
管你呢,晏在舒朝他丢个白眼,可下一秒孟揭就侧过了脑袋,把这个不合标准的吻加深了,晏在舒坐的位置是经不起大动作的,她会晃,会跌下去,可孟揭就抓着这一点,把她腰部上下的位置控得严严实实,半点儿没让她跑得了。
风很凉,空气里弥漫着寒露的味道,孟揭是亲了个痛快,晏在舒抚着刺痛的嘴角骂一句混蛋,孟揭一只手倒酒,一只手绕着她发尾,“混蛋和骗子,咱俩绝配。”
晏在舒知道“骗子”是在指什么,难得没回呛,他们在这待了半小时,就在准备回返时,这混蛋还是醉了。
这混蛋还是醉了。
可他醉了也不挂脸的, 举止动作看似如常,怎么发现的呢,是两点半, 晏在舒觉得真冷了, 毛毯的每一道孔隙都被夜雾浸满, 变得又湿又沉,越披越冷,她说回去吧,孟揭就拉着她往房子的相反方向走。
她费了点儿口舌跟这倔驴子掰扯了几句, 无果, 冷得脾气上来了,撂下他自己闷头走,他就慢吞吞跟后边,回了房子就杵冰箱跟前, 晏在舒问他:“找什么呢。”
孟揭也不搭腔,脸是臭的,眼是虚焦的,把冰箱里的东西挨个看过去,眉毛都拧得死紧。
这时候她就有点儿意识了, 开始试探性地问他:“你是不是饿了?”
孟揭把她看了会儿,冷着脸,像是在反应她的身份, 眼神逐渐从带有警觉的探究意味往正常过渡, 过了会儿,说:“九层塔, 炸鸡。”
那一瞬间是有点儿感动的,觉得这人挺够意思, 喜欢就喜欢吧,喝醉了还惦记她这点五脏庙,不合时宜的善心大发作,她开始哄他:“不吃不吃,我不吃哦。”
“不喜欢?”孟揭的语气一下就变了,变得冷,变得刻薄,跟往常一样招人恨。
“喜欢死了,但我还饱,你摸看看呢。”她带着他的手往肚子按。
“平的。”皮肤接触好像有让孟揭情绪稳定点,所以他只是很不满地撂了两个字,没再提什么九层十层塔。
“哪平了,立马鼓给你看,”晏在舒拉着他手腕,用肚子当块肉,遛狗一样把他遛着往房间带,“你再摸摸呢。”
孟揭的骨架大,手掌也宽,伸平了覆在她小腹上,那视觉效果确实很刺激,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昏光里的纠缠,晏在舒没看没想,孟揭看了也想了,还做了。
晏在舒好不容易把他哄进房间里,整个推倒了,谁知道那双手跟铁钳一样卡着她腰,还要沿着那腰线放肆。
“……手拿开。”
孟揭是醉了,但他肢体记忆还在,想要这个人的欲/望牢牢刻在意识里,偏偏理智出走,被长期压在冰层下的情绪开始松动,逐渐占据高峰,他不想放她,甚至用上了点格斗技巧,锁着她的腿不松。
晏在舒肢体受限,干脆使了坏招儿,说:“我要亲你了啊,你松松手,否则我够不着。”
孟揭就真松手,她翻过身,攥着他衣领,枕着他手臂,把他扎扎实实地亲了两口,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也该亲晕了,晏在舒小心翼翼撑着床面起身,可刚拉开一点儿,又被摁着后心带了回去,视线天旋地转,整个人陷进被子里,腰侧发凉。
孟揭上车前是吃过抑制药片的,几乎每次见完孟介朴他都要吃,否则胃里陷进去的那个大洞就会无休无止地蔓延,直到让他心悸手抖,直到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通过自虐般的手劲让自己纾解。
药效很猛,照理说他此时此刻应该完全进到贤者模式了,不应该对晏在舒起什么歪念头,但可能是情绪压过理智,被压抑的部分报复性反弹了,他很渴,很饿,整个胃部到胸腔都被酸性液体蚀透了,烧心烧肺,千疮百孔,四围的风呼啦呼啦往里灌,扯得哪儿都疼。
手轻微抖。
很想她。
很想……要。
晏在舒感觉到了。
这玩意儿带点翘头的弧度,一下下抽她手,压根忽视不了。
她以为是男孩子自然的反应,所以愣了一下,拍拍他侧颈,试图跟他讲道理:“没套我不做。”
但孟揭体温很高,不正常的高,制她的动作招招都是奔着锁死退路来的,她停了三四秒,顺毛一样把孟揭的脑袋按在肩头,看了眼手能够到的几样东西,遥控器,一本书,一瓶复合维生素,一台平板。
随后夹着孟揭脸颊,平静看着他,再次重复:“没套不做,听到了吗,我知道你醉了,也知道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孟揭,你要脱我一件衣服,我们现在就分手,然后我把你打一顿,你选。”
脱衣服,分手。
孟揭花了半分钟反应她这串话,只捕捉到这几个词,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松了劲儿。
“很乖,”晏在舒微笑着,“现在,把手伸出来哦。”
孟揭就抽出了手,她松口气,后背一片冷冷热热的汗,觉得这人醉起来不疯不闹挺好,像个小孩儿似的还能哄哄骗骗,可她刚刚翻过身,手里又被塞了个什么东西,等摸出那薄薄的轮廓,晏在舒反倒呆住了:“你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孟揭从背后把她抱过来,额头贴着额头,闷声说:“车上。”
晏在舒简直都笑了:“你往车上放套啊?有病吗。”
这俩字让孟揭陷入沉默,半晌,才懊恼地说:“我有病。”
“我不是这意思,”晏在舒把他头发乱揉一通,“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你没病,你就是……有点儿狗。”
孟揭仿佛没反应过来这意思,皱着眉毛在努力思索,这模样儿看得晏在舒特别心软,连着在他脑门啵了四五下,亲过瘾了,用舌尖一点点描出他的轮廓,呵气一样地说:“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偏海野岛,谁喝多了,谁就要被扒皮抽骨一口吞掉的,你怕不怕……”
后几句是咬着他说的,含糊,黏腻。
孟揭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压根儿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心跳在耳膜上有力地砸着,咚咚咚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他胸口都烂得不像样了,看似正常的皮囊里,理智全体下线,只依稀记得脱衣服是件十分严重的事,十分十分严重,会死人的,进退两难的感觉让他倍感烦躁,而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令人烦躁的热度突然就停止了叫嚣,跟被顺了毛一样,在谁手里乖乖伏着。
晏在舒被那温度吓了一跳,躲一下,但紧跟着被逮回去,第二下没躲,心惊胆战把着,“你好像发烧了。”
他闷哼一声,唇舌再一次凶蛮地堵上来。
等晏在舒洗完手进房间,看见孟揭仍旧坐在床边,听见声儿就抬头,目光幽怨,她想了想,过去摸摸他脑袋,很宽容地说:“没关系的,十分钟也挺久了。”
孟揭呢。
孟揭都快死了。
从小到大,别说颓成这样儿的孟揭,就连稍微平易近人点的孟揭,晏在舒都没见过,这会儿竟然在酒后挖到了孟揭的另一面,挺新鲜的,她到厨房倒了杯水,又在杯里搅了蜂蜜,递给孟揭,在他喝水时往酒柜里抽出一瓶酒,拎着进房间。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晏在舒把酒瓶往床头一搁,哗啦啦倒了一杯,“今晚玩儿的是游戏,但游戏也有需要遵守的规则,我今晚赖了一次,现在还你。”
孟揭坐在床边,手肘压着膝盖,耳根的红没退,看起来人模人样,但动作很迟缓了,脑子也是浑的,一串话打进他耳里,挤进他脑中,再被酒精撕得稀碎,根本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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