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在舒能怎么办?
孟揭就跟走投无路的大反派一样,敲她房门,进她房间,卖着可怜。
晏在舒只能给他一份剧本。
“嗯?”
“嗯什么?”晏在舒恶狠狠的,“不是来对戏的吗?背词!”
孟揭看着这套词,抿住唇,高压高效的超常精英式培养计划里没有过多的娱乐项目,所以他是没有接受过正常素质教育的,不要说话剧,他连电影都看得不多。
“原剧词就这样?”
晏在舒看本子呢,听着话探头过来,点个头:“是啊,你试试。”
“……”
晏在舒表示理解:“没背下来?”
孟揭记忆力很好,就像那种数据库,只要输入过,就不会忘记,他放本子,开始念词:“亲爱的。”
晏在舒浑身发毛,别开眼睛。
孟揭没什么表情:“你的父亲已经答应了把你嫁给我,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这已经是事实了,你这样美丽,绝不能嫁给别人,而我,凯瑟丽娜,我就是天生来将你驯服的,我要把你从一个野性的凯瑟驯成一个温顺柔和的贤妻良母。”
“念词还是诵经呢?”
晏在舒砰砰敲着本子,“带点感情,彼特鲁乔是个特别自大特别精明的人。”
孟揭的学习能力确实挺强,给他要求,他就能消化吸收,再表现出来,很……标准。
第二遍差强人意,第三遍真有点彼特鲁乔的即视感了,晏在舒就让他看一遍原作,再看一遍剧本,然后就跟他坐房间的小沙发上,一来一回地对戏。
晏在舒挺容易进入状态的,有时候情绪推到了那个点,她的五官也会变,神情随着情景和台词产生化学反应,把女主角那种微妙的挣扎和迷茫演得特别好。
孟揭不一样,他是聪明,脑子是好使,但这人从头到尾就懒得在戏剧里共情,用老话讲就是在公式化表演,该扬声的时候扬声,该愤怒的时候愤怒,总归和晏在舒的表现方式不同的。
这就会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晏在舒沉浸演绎,孟揭留有余地,他会在晏在舒说台词时做出细微的表演动作时观察她,好像这具躯壳里另住了一个魂,两道魂分明截然不同,又有彼此牵连的一面,好像看到了点儿不一样的晏在舒,挺有意思的。
接下来两天都是这样。
孟揭天天打早来,白天帮她对戏,吃完晚饭就走。
连唐甘都感慨:“这也太敬业了,他不工作的吗,项目停滞了?缺不缺资金呐?”
“没问,”已经七点半了,晏在舒看着窗户上毛茸茸的光晕,说,“看他那样,也不像。”
“小天才真不考虑考虑转正?”
“转什么正,他只是来对两天戏,你指望他真救场吗,还是赶紧打起灯笼找演员吧。”
“哎,”唐甘一拍脑袋,“就是要说这事呢,舞美老师那边有个师弟,正经科班出身,演过两年音乐剧,条顺人靓,明天一起见见?”
“行。”
“好嘞,”唐甘提醒她,“周末跑山别忘了啊。”
晏在舒才记起这茬,紧随其后记起跟裴庭的恩恩怨怨。
随即在脑后盘个松松的丸子头,翻箱倒柜地开始找东西,等孟揭提着晚餐回来时,就看到客厅里,坐在一堆……垃圾中间的晏在舒。
下意识回退一步,怀疑是走错了门,晏在舒正抬头,把这回退的动作一丝不漏地收进眼里,欠死了,进谁家门站谁地盘上呢,就敢露出这么明显的嫌弃,她立刻抄起一团东西,看也不看地掷过去。
孟揭也不是那夜犯病状态下的孟揭了,他抬手,“哗啦”一下,把那皱巴巴的纸袋子握在手里,当下没反应出来里边是什么东西,只是把晚餐放上桌,才回身说那么一句。
“拆家吗?”
晏在舒不搭理他,低头翻出裴庭一张小时候抱着网兜挨揍的照片,拍给一朋友:【帮我做个这手机壳,周末能要吗?】
那边很快回:【包送到。】
这就高兴了,开始慢悠悠地把地上的东西挨个归拢回去,目光先全部巡了一遍,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收拾,最后觉出点不对劲,目光迟滞地上抬,正好看见孟揭也抛着那只纸袋在看。
好像在透过包装辨析什么,回忆什么,因为专注,眉头微微有点紧。
“这是什么?”
晏在舒站起来:“饼干。”
“过期了。”
这是克罗地亚那家咖啡店的饼干,晏在舒很喜欢这款,她喜欢的东西,没道理会放到过期,孟揭的眼神定在她脸上,很静,像要把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捕进眼里。
晏在舒看着那皱巴巴的纸袋,哦声,若无其事道:“本来要送你的。”
“为什么?”
“礼物咯,”晏在舒伸手,把那包装袋一点点抚平,“在克罗地亚那会儿,你不是喜欢吃吗,顺手就带了,本来要在你送本子过来时给你的,后来忘了,放着放着就过期了。”
纸袋在指尖下簌簌响。
没出口的台词他们都懂。
在克罗地亚那会儿,孟揭在研讨会行程里挤出了一晚上的空闲时间,乘飞机到理事馆,又坐了五小时车,才“从天而降”式地出现在晏在舒跟前,结果早餐也没安安生生吃一顿,就赶着时间走了,晏在舒回国前,本来是没把孟揭划在伴手礼范畴里的,但临了还是改了主意。
对,因为那时候没有好好吃一顿早餐,所以给他带了那家咖啡店的饼干。
明明是能刮着他掌心,皮得要死,撩得要死地说出“我就是没良心啊”,这样的人,转头却把那种小事记了好几天。
不知道为什么。
晏在舒的手指在纸袋上轻轻抚,把那褶皱抚平了些,孟揭只是看着,就觉得脊骨上一直绷着的神经也被抚平了,那股强烈的破坏欲和入侵欲逐渐消失。
就好比一个人长久在雾霾浓重的海域里沉浮,看不到登岸的可能,只有那么零星的机会能浮上水面,吸一口救命的空气,随后又要被那跗骨的病瘾拖下水底,再在即将窒息时浮上去,再沉底,循环往复。
但现在,仿佛整个人彻底从水里脱身了,爬上了浮板,虽然前路还是浮满雾障,但总算能自如地呼吸。
心理作祟,孟揭在这一刻似乎闻到很多味道,有储物箱里旧书旧照片的味道,有打包回来的虾饺和海鲜饼的味道,还有晏在舒身上的柑橘沐浴露味儿,和她头发里散的清香。
非常清晰,非常丰富,也十分寻常。
可,不就是几块饼干吗?
他以为前几天夜里,在他进门时,在他生理上最不稳定的时候,短暂地亲那么一下,就能让情绪稳定20%已经很了不得,但这一刻的感觉比接吻更复杂。
这礼物甚至不具有唯一性。
可能只是晏在舒买咖啡时,随手带的那么一件东西,为什么能比那造价昂贵的蓝色药片更管用?
几块饼干而已。
他不明白。
边角都碎成渣了,吃一口搞不好要见祖宗。
长久的沉默里,晏在舒不知道他搓着饼干袋看什么,可能是在嫌弃,可能是觉得带礼物这行为多余,她不太在乎:“走的时候记得帮我丢了啊。”
孟揭说好,随后隔着袋子把那碎屑拨了拨,走到玄关,有犹豫那么三五秒,然后把纸袋放在架子上,跟他的车钥匙一起。
晏在舒不知道。
孟揭带的晚餐很好吃,他这种嘴叼得上天的人,会开半小时车去打包,就能看出味道好坏来了,他们吃过晚饭又对了一会儿戏,中途唐甘打过电话来,问她明晚能不能空出时间。
“跟那位师弟约了时间,晚上八点半在付玉酒店,行不行?”
“好。”
“那我去接你。”
“嗯。”
“孟揭那边?”
唐甘只负责捅窝,不准备善后的,晏在舒知道她调性:“明天先见人,见完我跟他说。”
接电话时眼睛也往孟揭身上放,晏在舒的房间也是套房式,书房和卧室隔着一扇门,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富丽堂皇,是晏爸爸在她小学时一点点布置出来的,暖色调木质系列为主,扇形书架,小落地窗,东西都放得很满,有各种唱片海报,也有零零散散的摆件奖杯,吉他歪在书架底下,边上还有一卷上了色的画轴,怎么说呢,生活气息很重,个人风格也很重。
孟揭就坐在她房间的小沙发上,一只手架在扶手,手指头垂着,慢条斯理翻动膝上的剧本,翻一下,额前的头发就飘一下。
这低眉垂眼的认真样儿,真是怪好看的。
亲吻自然而然。
说不上谁主动,却跟之前两次都不一样,没那么急迫,没那么强的胜负欲,他们陷在沙发里,仿佛被柔软的布料捕获了,她屈着膝侧坐,他还是那个姿势,只是单臂环住了她的腰,好把她带得更近些。
两个人短而绵密地接吻,蜻蜓点水一样。
亲一下,再拉开距离,额抵着额,视线却还黏着,像一把丝线,紧密地缠连在一起,晏在舒就笑了,凑过去再亲一下,拉开,再亲,等孟揭迎上来时,她就往后仰首,定定地看他,脸上的表情和“接收病号”那夜的表情如出一辙,带点儿坏,带点儿挑衅。
“你每天往这里跑,不是为了对戏的吧?”
“不是。”
“为了什么呢,你说。”
孟揭额头贴着她的,轻轻,蹭了蹭她鼻尖。
好了,晏在舒心口缓而沉地一下起伏,这比任何言语还有煽动性。
晏在舒忍住亲过去的冲动,隔着咫尺的距离问:“那你感冒好了没有?”
“好了,”孟揭问,“你例假结束了吗?”
“你知道?”
“知道,你那几天脾气很差。”
“哦,如果要做,我得先吃点药。”
“嗯?”
孟揭的手贴着那截腰线,把她往上一提,一转,跟她面对面地坐,沙发往单边陷得更深了,晏在舒扶住他肩膀,说。
“维生素或者板蓝根什么的,我不想被你传染。”
孟揭笑,他每次笑起来都好看,以这种距离,以这个姿势,全神贯注看着你的时候,真像漩涡似的卷着人往里吞吃,但他又格外克制。
她凑过去,亲到他薄薄的眼皮。
孟揭松下来的那根弦又“啪”地绷紧了,这并不难受,他也不觉焦躁,先前的愧疚感也消失了,因为他很清楚,现在他不是为了治病来到这里,这场亲吻也跟病瘾没有关系。
被掏空的胃慢慢填进来松软的东西,就好像精卫填海填了几千年一样,就算没法把那空洞洞的躁郁感填满,也让它有了点儿底。
不再……
孟揭配合地抬起手,被晏在舒拽着衣摆往上提。
不再酸涩发苦了。
所以,他也顺手提起了她的T恤。
对视的时间很长,孟揭目光缓缓下落,落在曾经在脏衣篓里见过的那件法式胸衣上,现在它很饱满,不像被雨打落的软韧模样,而是被撑起来了,被喂得鼓润润的,蕾丝边沿的皮肤白得晃眼睛。
然后,被晏在舒单手勾着,解开,慢慢地缠到了他右手手腕上。
而这全程,不论是提T恤的过程还是缠胸衣的过程,晏在舒的眼神始终瞄准孟揭,平静地看他,平静地做那些事,然后,孟揭就看到了从她耳后一点点蔓延开的红色。
他也一样。
他们拥抱。
说起来,这竟然是他们第一次正正经经地拥抱。
他们接吻。
安静地亲吻,时而对视,她的肢体柔软,呼吸温热,水一般,从他皮肤表层一点点漫过去,再钻进血管里,变做烫人的 Ɩ 火种。
“很热……”晏在舒微喘气。
孟揭偏过头,有意识地调低了温度,随后单手托起她,推开了卧室的门。
孟揭是真的会亲。
唇舌交缠的时候, 好像真的情深似海了,好像全副心神都拴在晏在舒身上了,她的耳根一下子烫起来, 那热度沿着脖颈往下, 一路烧到心口, 再从她贴着他后腰的手心爬出来。
浑身都暖融融的,成了一块放在高温下的巧克力,一点点化开,一点点被舔食。
孟揭很有耐心, 两人湿软的舌面滑在一起, 偶尔拉开来,细细地吻她嘴角到脖颈的位置,呼吸经过时总是有点痒,还有点麻, 那两股感觉缓慢地攒在一块儿,把对视也变得黏稠,浓得化不开。
晏在舒受不了。
她会盖住孟揭的眼睛,送上唇,用咬的, 用抱的,放肆到自己的手臂逐渐失去支撑,软软地掉下去, 跟他在窄窄的温热的口腔里来回纠缠。
呼吸揉在一起。
等到发丝开始一缕缕地黏在颈后的时候, 晏在舒短暂后仰,细细的腕骨就搭在他颈后。
“你做过吗?”
“没有。”
“我不信, 你那么会亲。”
“我嘴坏,这不是你说的吗。”
“嘴坏的人就会亲?”
“对。”
“孟揭?”
“嗯?”
“我还是不信。”
孟揭就从床边捞来手机, 给她看了一份体检报告,是前两天新鲜出炉的,他划过几个数据:“有个词叫洁身自好,洁身自好就是这份报告的主题。”
谁随身把体检报告放手机的啊?
晏在舒难以置信,她划拉了几下,可重点跟他完全不同:“你前两天做的体检?”
“嗯。”
“报告出来就直奔我家?”
“……嗯。”
“这两周你都在憋这事?”
“不是。”
“孟揭。”
“嗯?”
“我又不信了。”
孟揭在她颈窝里笑起来:“这件事影响现在继续吗?”
不影响的。
卧室的光线很暗,只留了床头的台灯,那台灯下边有张木质底座,上边是不断旋转的DNA双螺旋结构模型,一颗颗小小的球状体发出微弱的光线,打在晏在舒湿漉漉的刘海上,打在他们十指交叠陷进床单的手上。
孟揭很轻,各种意义上。
说完全控制住自己是骗人的,可能是多巴胺分泌过快,他还是会急躁,会感觉到心里的刺痒,还有胸腔里塞的那黑沉沉的欲/望,但只要注视着晏在舒这张脸,或是握着她的手,就能得到缓解。
是有点自欺欺人。
他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故事里讲的是一个小女孩,划亮火柴取暖时看到了光影里的幻影,她划一次,看一次幻影,再回到冰冷黑暗的现实,最后死了。
他觉得现在他就是那个一次次划亮火柴的人。
但这并不可怕。
或许是那袋饼干的关系。
那袋小小的,碎碎的,过了赏味期的饼干。
孟揭的吻落在她额头,把湿黏的刘海拨开,在滑腻腻的触感里探寻着,然后听到晏在舒的声音。
“你戴……”她声音断续,脸很红,连睫毛都湿得浓黑,“戴了吗?”
没买套。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还是额贴着额,鼻蹭着鼻,但那昏昏的光线打过来,却像速冻一样,让晏在舒的眼神一点点清醒,带着点来不及收的烦闷,还带着点欲说还休的暗示。
于是,孟揭握着她脚踝,一把用力往下拖,自己撑着的右臂同时往下。
晏在舒惊了一跳,紧跟着是出乎意料的湿热软滑,她闷哼一声,撑起的手肘往下落,一瞬间就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背部着床,发丝铺在枕边,看到了天花板上模糊的灯影,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在孟揭发顶,穿了进去。
窗外云飘过来了,天边有闷雷响。
空气又湿又重,风也不动,卧室里只有交错的呼吸和偶尔一两声的低音,冷气持续地打出来。
临近天亮时,一粒雷在云里弹炸开。
晏在舒汗湿了全身,像经历了一场拉锯战,床单潮得不像话,T恤和家居裤都被揉成了团,有咬过的痕迹,也有被匆促地拿来擦拭什么东西的痕迹,到处都乱糟糟的。
手心特别红,腿根也磨破了,浸着汗,酸酸刺刺的。
她一说痛,孟揭就低下头来亲她,但这混蛋东西速度是一点儿没缓,力道也一点儿没收,好像放开她的手就是放开救命的吊绳一样,导致晏在舒的手腕后来全红了。
她生气起来就抓挠他,咬他,把他肩膀手臂咬出一溜儿齿痕,后腰也全是她的指甲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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