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宜晃了一下萧元宸的臂膀,难得撒娇:“陛下,等妾学有所成,再来求陛下和太后娘娘,只盼着那时陛下莫要忘了这句承诺。”
萧元宸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能猜到她的小心思。
无非就是怕太后嫌弃她学识不精,又想让太后教导,便撒娇卖乖,让他给一句承诺。
他倒是不生气,只是垂眸看了看她,最后也只是握了一下她的手。
“好,朕一言九鼎,不会食言而肥。”
说到这里,萧元宸忽然有些闲心:“怎么看着,你有些怕母后?”
沈初宜抿了抿嘴唇。
“睿太后娘娘有些严肃。”
沈初宜只能这么说。
萧元宸竟是笑出声来。
他眉目舒展,笑容干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只有满目苍穹,没有半分阴霾。
“母后瞧着严肃,但心是软的,你不用太害怕,做你自己就是。”
“你聪明又勤勉,母后应该会喜欢你的。”
萧元宸顿了顿,又补充说道:“母后真的是个很慈和的人,只是不善于同人交流罢了,时间久了你就明白了。”
沈初宜可不这样认为。
不过她很机敏地没有说这个话题,只开始说自己最近的胃口。
“说起来,妾如今快三个月了,身体好了许多,也不再疲倦,就是胃口好了些,总是觉得饿。”
萧元宸又想去摸她肚子。
这个孩子其实来之不易,沈初宜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保住了他,萧元宸自然期待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不会有任何波折。
“饿了就好好用膳,朕一早就让姚多福叮嘱御膳房,他们不敢怠慢。”
沈初宜羞涩笑了笑。
她伸出手,覆盖住了萧元宸的手。
父母的手一起落在小腹上,不知道为什么,沈初宜似乎忽然感受到了那乖巧的小家伙。
她慢慢说:“不能多吃的,太医院给妾列了单子,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每日要吃用多少,都写得清清楚楚。”
“前几日妾去看望汪姐姐,发现她手脚都有些臃肿了,妾还怕以后太过丰腴,陛下不喜。”
萧元宸却神情一凛。
“汪才人的确有些丰腴,但太医院说没有大碍。”
同样都是有孕的宫妃,萧元宸不可能不关心。
关于汪才人的身材,萧元宸已经叮嘱过太医了,他即便不是女子,也知道生产凶险。
但太医院却保证说汪才人没有大碍。
萧元宸知道,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可事关皇嗣,事关宫妃,事关两条人命,他们不敢敷衍。
太医院保证无碍,萧元宸才没有过分追究,只不过看望汪才人的时候,总会让她少吃一些。
沈初宜垂下眼眸,她轻声细语,看似温柔婉约,人却很笃定。
事关两条人命,沈初宜即便人微言轻,也不想置身事外。
“陛下,可汪姐姐的确太丰腴了些,等到了生产时,会非常艰难。”
沈初宜道:“这话臣妾同旁人不敢说,只敢跟陛下说,妾宫里的宫女,是见过家乡肥胖妇人难产的。”
其实这宫里怀孕的宫妃,萧元宸从小到大见得多了。
他之后还有三个皇弟,四个皇妹,弟妹的母妃有孕时,他又不是没见过。
德妃宜妃和耿贵嫔有孕时,他也时常看望,如何能不知妃嫔有孕是什么模样。
他只是没想到,沈初宜会对旁人这样用心。
不过想到她对曾经永福宫的宫女们都那么上心,想来一直是这样善良的性子。
萧元宸轻轻拍了一下沈初宜的后背:“你说。”
沈初宜这才低声道:“宫女说,当时那名妇人难产而亡,孩子太大,怎么也生不下来。”
这话其实不吉利。
但萧元宸却知道,沈初宜的确是为了汪才人才冒险开口。
在这后宫里,她看似是最人微言轻的那一个。
“妾知晓太医们医术精湛,也知晓他们都忠心耿耿,但汪才人这般,妾还是觉得心中不安。”
她仰起头,看向萧元宸。
“妾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个才人,说实在话,妾同汪才人都不熟悉,也不过就一起说过话,吃过茶,妾此番同陛下言论,属实多管闲事。”
这宫里最要紧的就是明哲保身。
但沈初宜却偏反其道而行。
她选择求助的对象,从来都是萧元宸。
“可这个闲事,若妾不管,妾心中难安,若汪姐姐当真无事,那皆大欢喜,若有事……早一日医治,也好过最后那一造力挽狂澜。”
沈初宜说到这里,仰头看向萧元宸:“陛下不会觉得我搬弄是非吧?”
萧元宸反而笑了一下。
他本就生得俊美,尤其是那双眼睛,从来明亮而深邃,满天繁星齐聚于此,飞于九天之上。
笑的时候却又透着纯粹,笑容不染一丝杂质。
沈初宜仰着头,眼眸中都是担忧。
萧元宸伸出手,帮她顺了顺鬓边碎发,低头在她额头印了一个温柔的吻。
熟悉的龙涎香袭来,带来无限温暖和柔情。
萧元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你做的很好。”
“此番直言,并非为自己,反而为他人,朕如何会厌恶你呢?朕反而要夸奖你。”
“不过如此说来,朕会让太医院再给汪才人看诊,无论是否有疾,都须控制饮食,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下去了。”
沈初宜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舒心一笑:“陛下真好。”
萧元宸拍着她的后背,问:“你每次都是夸这一句,没有别的词了?”
沈初宜愣了一下。
她还没说话,萧元宸就低低笑了起来。
“逗你的。”
难得,一向严肃冷淡的皇帝陛下也会逗人
开心。
沈初宜眨了眨眼睛,小心看着萧元宸,然后便左顾右盼,似乎要做贼。
萧元宸问:“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沈初宜就忽然仰起头,很精准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
女子唇瓣温软,带着一阵茉莉甜香,让人上瘾。
萧元宸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笑,他手上一用力,好似要把沈初宜整个揉进骨血里。
温柔是你,热烈也是你。
一阵微风拂过,泉水叮咚,枝叶簌簌,就连风也温柔起来。
很久之后,沈初宜才红着脸靠在萧元宸肩膀上。
“陛下,您不能这样。”
“若是让人知晓,会笑话妾的。”
沈初宜的声音还有些哑,嘴唇也是红润润的,声音里都带着少有的娇俏。
萧元宸拍了拍她的后背:“有朕在,谁敢笑话你?”
“再说,这里只你我,再无旁人。”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靠了一会儿,等沈初宜缓过神来,才道:“陛下现在心情可好些了?”
萧元宸握着她的手,笑道:“有沈才人这样奉献,朕若还生气,那就太辜负沈才人了。”
沈初宜红着脸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也是很开心。
萧元宸对不远处的姚多福招手,姚多福就立即领着人端上茶水点心。
“沈小主,这是特地给您准备的银耳莲子羹,点心也是您经常吃的荷花酥和奶糕。”
沈初宜笑着谢过,同萧元宸一边吃茶,一边赏景,倒是难得的悠闲自在。
一碗莲子羹下肚,沈初宜觉得凉爽许多。
她就听萧元宸问:“你可知晓灵心宫的事?”
沈初宜愣了一下,片刻后道:“知道的。”
她放下荷叶盏,用帕子擦了擦嘴,慢慢把事情讲了。
她只说今晨得到的消息,心里很是叹息。
萧元宸便看向她,问:“你以为,此事为何?”
沈初宜确实没想到萧元宸会问她此事,她想了想,才道:“妾以为,是有人故意陷害德妃娘娘。”
萧元宸挑了挑眉。
“你这样信任德妃的人品?”
沈初宜笑着说:“不是信任德妃娘娘的人品,只是相信德妃娘娘的智慧。”
“之前那名内行走都被杖毙了,宫里也无人传扬,若非昨日那名宫女去送爽斋闹事,宫里人是根本不可能知晓的。”
“娘娘根本不会希望此事闹出来。”
所以人肯定不是德妃下的手,德妃要下手,只会等那宫女被带走后,悄无声息解决她。
现在就这样轰轰烈烈死在灵心宫,其实才是对德妃最坏的结果。
萧元宸赞赏地看向沈初宜:“你如今越发精进了。”
这宫里许多人,都是人云亦云。
许多宫人、黄门,听说被德妃责罚的木念儿惨死,立即就认为是德妃下手戕害。
他们不会考虑对错,考虑因果,只是单纯带入自己,酿造了这么多口舌是非。
流言就像污水,一旦混入江河,就会污染清泉。
真相是什么,无人在意。
否则德妃为何要去寿康宫,她需要借助太后的手,尽快平息宫中流言。
沈初宜却看向萧元宸:“那陛下相信德妃娘娘吗?”
萧元宸抬起眼眸,淡淡回望沈初宜。
他慢慢开口:“朕只相信眼见为实。”
沈初宜心中一动。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是忽然头脑发热,想要问一句:“陛下可信任我?”
但话到唇边,理智忽然站到了上峰,让她立即清醒过来。
沈初宜浅浅叹了口气,道:“希望此事对德妃娘娘没有太多影响。”
萧元宸却道:“你对宫中人倒是都很善意。”
这个点评倒是有些意趣,沈初宜不由笑了一下,道:“本来就要与人为善。”
两人说了会儿话,沈初宜关心了一下萧元宸的身体,萧元宸也说了些最近京中的趣闻。
萧元宸平日绝非如此话多的性子,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但每每对上沈初宜渴求的眼神,他就会自然而然说下去。
仿佛回到了那个暖香浓郁的东暖阁,回到了只有两个人的缠绵悱恻。
萧元宸不是很能理解这样的自己,可他却并不拒绝。
一成不变的日子过得太久,忽然出现新鲜花样,难免让人重复热血。
同妃嫔说说话,赏赏景,放松一下,也不失为好娱乐。
萧元宸想着想着,忽然又问:“依你看,德妃应该如何处置此事?”
沈初宜都要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了。
她原来怎么没发现,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如此好为人师,特别喜欢出题考教别人。
沈初宜也不知道旁人如何,但她已经被考教无数回了,就连德妃处理宫事的问题也要问。
她有办法又如何?她也做不成德妃。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沈初宜还是露出深思表情,片刻后才道:“若是妾,会恳请两位太后一起协理,高调把人送去慎刑司,让慎刑司仔细详查死因,等出了结果立即在宫中宣告。”
说是两位太后协理,实际上还是慎刑司操办,只要出了自缢的死因,旁人再怎么说,德妃自己无愧于心。
沈初宜顿了顿,有些羞赧地看向萧元宸:“还能说些别的吗?”
萧元宸给她又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推到她手边:“说吧。”
沈初宜认真道:“陛下,宫里最怕的就是流言,真相如何其实并不重要,若妾是德妃,会立即下令全宫搜查,处置盗窃贪墨结菜户的宫人。”
“这叫祸水东引。”
火都烧到自己身上了,谁还有心思去议论主位娘娘的事情?
这方法其实是最简单的。
“其实流言都只有三日热,等到了第四日,就无人在意了,妾说的第一个方法,是因为德妃娘娘一贯清白做事,不喜被人污蔑,大约会努力自证清白。”
“第二个方法,其实才是最好的处置。”
“说到底,这件事德妃娘娘都没有错,宫人悄悄自缢,德妃娘娘如何能未卜先知呢?”
沈初宜声音清润,娓娓道来,虽然说的话有些出格,但道理却是那个道理。
萧元宸听着她的分析,不由淡淡笑了。
他特地端起茶杯,往前送了送:“娘娘好计谋。”
这一句娘娘,也是在逗她。
沈初宜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妾哪里能叫娘娘呢。”
说完这句,他不等萧元宸的承诺和保证,直接问:“若是陛下,要如何处置?”
萧元宸抿了口茶,清淡宜人的雀舌涌入口中,慢慢回甘。
萧元宸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在汉白玉桌上轻轻敲了一下:“若是朕,大抵会置之不理。”
沈初宜愣了一下。
她似乎很惊讶,满脸不解,一脸虚心求教地看向萧元宸。
萧元宸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不用故意做这样子。”
沈初宜揉了揉额头,又去握萧元宸的手:“陛下真是火眼金睛。”
萧元宸哼笑一声,才道:“德妃根本不用自证清白,她直接把人送去尚宫局,处置看管罪奴不利的宫人即可。”
“你的第一个法子要劳烦两位太后,第二个法子要调动全宫所有宫人,实在太过兴师动众,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等过三五日,就不会还有人记得这事。”
对于萧元宸来说,一切都是轻描淡写的。
这法子虽然好,但治标不治本,以后万一有人旧事重提,总会成为攻坚德妃的把柄。
还是得证明自己清白。
但萧元宸跟德妃毕竟身份地位天差地别,考虑事情的角度自然不同。
萧元宸看向沈初宜,大约猜到了她的心思,道:“朕同你说这些,就是告诉你,以德妃的份位,宫人最多只敢私底下说上两句,更多的绝对不敢提,若是宫里留言四起,肯定有人推波助澜。”
“抓住罪魁祸首即可。”
沈初宜心中一动,终于明白了萧元宸的意思。
她眨了眨
眼睛,很高兴地笑了一下,乖巧地给萧元宸倒茶:“陛下教导的是。”
萧元宸淡淡一笑,却告诉她:“现在的德妃,还不能下令让全宫自查偷盗事宜。”
沈初宜心中一凛,她茫然抬头,看向萧元宸。
萧元宸的目光很平静,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冷酷。
他没有解释为何这样说,只是告诉她:“若以后你遇到事情,莫要自作主张,万事有朕。”
这一句承诺,的确是沈初宜没想到的。
沈初宜难得多了几分真心,她紧紧握着萧元宸的手,眼底都泛起了水色。
“陛下……”
声音都哽咽了。
萧元宸的心也软了下来。
他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上,低声道:“有什么好哭的?”
沈初宜把脸埋进他胸膛里,声音是哽咽的:“妾好喜欢陛下,陛下真好。”
她夸萧元宸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可越是如此,感情越是真挚。
萧元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低笑了一声。
“傻姑娘。”
这一下午,沈初宜陪伴在萧元宸身侧,在御花园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宫。
然而还没等沈初宜坐下多久,晚膳之前,孙中监亲自送来了萧元宸的赏赐。
这赏赐是从西寺库里搬来的,他到的时候前殿就热闹了一会儿,沈初宜还以为步充容出了什么事,直到若雨偷偷跑过去看了一眼,回来满脸喜色:“小主,陛下给您送了赏赐。”
沈初宜惊讶道:“给我?”
若雨使劲点头,跟着如烟一起搀扶她起身,赶紧给她把松散的发髻梳好。
等孙中监喜气洋洋从外面走进来时,沈初宜已经领着一众宫人迎出了宫门。
这一次,很少笑意迎人的孙成祥立即绽开笑脸,忙上前两步,拂尘一扫,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沈初宜笑道:“劳烦孙大伴。”
孙成祥平时很少笑,这样一笑满脸都是褶子,跟刚开的菊花似得,还挺吓人。
孙成祥朗声道:“陛下有赏。”
“妾领旨。”
孙成祥道:“赐长春宫沈氏才人金百两,嵌宝头面两副,紫檀木大案一张,紫檀木书架一对,黄花梨寿星捧月摇椅一张,云鹤图一卷,张端中秋帖一卷,贡茶十斤、御药十盒、贡布二十匹,另赐懋勤殿藏书五十卷,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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