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到尚宫局都欺负她,本来答应应该有两名宫女,就给了她一个人伺候。
现在见沈初宜懵懵懂懂,比她还小两岁的如烟不由有些着急。
“小主,您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陛下若是一直不来,咱们可怎么办?眼看御膳房都要欺负到头上了。”
沈初宜愣了一下,片刻后她对如烟笑了笑。
她真的生得很美丽。
美丽的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
“如烟,我以前一直都在永福宫伺候,一早是扫洗宫女,后来才被升为二等宫女。”
“我没见过宫里的娘娘们,现在还认不全人。”沈初宜看着这不算奢华,却也明亮宽敞的厢房,终究是叹了口气。
“这宫里的荣华富贵,许多我都不曾见过。”
沈初宜声音清润,神态温和,她对如烟很客气,也很和气。
大抵也是出身宫女,她没有任何的轻蔑冷傲。
也没有一朝翻身之后的趾高气昂,她有的是清醒和平静。
做了答应,似乎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只有在第一天,看了答应的膳食之后,沈初宜才夸了句不错。
除此之外,就再没显露出喜悦来。
如烟本来觉得沈初宜有些丧气,但现在这么一说,又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小主,你看这膳食,晚膳还不知是什么样呢。”
沈初宜笑了一下。
“陛下赏赐了两百银,倒是能用上一阵子,”沈初宜安慰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就这样磕磕绊绊过了两日,宫里的日子似乎才恢复如常。
因为顾庶人之前隐瞒病情,太医院也被责罚,这几日一直在认真给各位娘娘请脉,从上到下一个都没落下。
沈初宜和几名刚入宫的宫妃都没侍寝,暂时没有轮到她们。
等娘娘们都看完了,确实都没有问题,宫里才算恢复平和。
而此时,沈初宜也终于习惯了作为答应的生活。
平心而论,做主子确实好。
独自一人住在西配殿的南厢房,外面有个稍间,再往外是堂屋。
稍间里放了几组檀木柜子,上面还摆了几样古董。
另一侧的窗边放了一组茶桌,桌边有个小书柜,摆了几本书。
往里去就是她的卧房了。
一个简单的架子床,四周挂着青纱帐,一点都不闷热。
往里侧隔了一间暖房,暖房有明窗,透气干净,能如厕沐浴,非常方便。
而且沈初宜住进来没两天,尚宫局就送来了她的宫装。
答应份位再低,也是小主,吃穿用度自然要比宫女好。
宫装一共送来三身,都不是时兴的花样,腰身也有些大了,但沈初宜却一点都不嫌弃,反而很高兴。
她自己针线做的一般,还同如烟嘀咕了几句,这几日如烟都在给她改衣裳。
如烟也发现,自家主子是真的沉得住气。
而且她也有沉得住气的本钱。
这几日,她还没认全人,沈初宜已经认识了荷风宫上下伺候的所有宫女黄门。
就连偶尔过来送水的扫洗黄门她都能叫得出名字。
一晃十日过去,原本如烟一颗蒸蒸日上的心也渐渐淡了,跟着沈初宜一起平静下来。
总觉的这样平静度日,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她们这边平静了,可有人却看不惯。
对面东配殿的邢昭仪,正坐在堂屋里吃桃子。
这时节京北的水蜜桃最好吃,又大又甜,一口下去都是桃汁,邢昭仪最喜欢吃这口,银子都拿来吃了。
她正吃着,身边的大宫女巧圆却蹙了蹙眉。
“娘娘,对面那沈答应,也就刚搬来时给您请过安,一晃十日过去了,都未再来,也太不懂规矩了。”
巧圆可还记得呢,之前沈初宜来荷风宫的时候,还只是个二等宫女。
卑躬屈膝,娘娘赏赐个点心都惊慌失措。
上不得台面的小主,还不把她们娘娘当回事。
邢昭仪慢条斯理吃着桃子,等桃子吃完了,她才道:“本来也没有答应给昭仪请安的规矩,再说,我又不是这荷风宫的主位。”
话是这么说,但邢昭仪的面色却沉了下来。
巧圆眼睛一转,趁机道:“娘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若不是娘娘关照,她如何还能这般安然度日?确实当了答应,可陛下也得看她一眼才成。”
“她不过就是走了运,背主求荣,能是什么好货色?”
这话就难听了。
可话糙理不糙。
这十日萧元宸都没招沈初宜侍寝,当时封为答应时多风光,现在就有多惨淡。
甚至还有宫人议论,说陛下只是赏罚分明,压根就看不上她。
陛下是什么样的龙章凤姿,能为美色所动?简直是笑话。
这样说着,众人也几乎都要信了。
而此刻,邢昭仪想起自己曾经在顾庶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心里也慢慢被拱起火来。
当时沈初宜可就在边上看着呢。
“你说得对。”
邢昭仪道:“去告诉她,以后每日辰时过来陪我说话。”
说到这里,邢昭仪美目一眯。
“她原只是宫女,不懂宫妃的规矩,没有被管教嬷嬷教导过,”邢昭仪浅浅笑了,“既然都在一个宫里,我就费费心,教导她宫里事吧。”
巧圆立即眉开眼笑。
“还是娘娘心善。”
邢昭仪还没登门,沈初宜自己就出了一趟门。
她前几日是身体不适,就连登门溜须拍马的宫人们也没怎么见,都是如烟在招待。
后来她身体好
一些,却没人来了。
沈初宜安安稳稳过了几日小主的日子,每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日日劳作辛苦,不得不说,确实很舒服。
怪不得这么多人想要一朝翻身,永不为奴。
不过眼看御膳房给的饭菜越来越不像样子,沈初宜这才梳妆打扮一番,对如烟说:“咱们出去走一走吧。”
如烟心里一喜。
沈初宜这几日也在观察如烟。
如烟年纪虽然小,却很有上进心,而且她直爽、稳重,也很有分寸。
更重要的是,如烟没有歪心思。
年姑姑教导沈初宜,最要紧的就是看好身边人。
宫妃只一个人,可偌大一个宫里,十数人围着她转,只要一个出了差错,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等适应了答应生活,也看准了如烟,沈初宜才开始行动。
如烟激动极了。
“小主,咱们去哪里?”
沈初宜笑了:“咱们去西寺库。”
沈初宜就是西寺库出来的,现在飞黄腾达,若是对年姑姑避而不见,反而惹人闲话。
还不如大大方方去看望,还能落下一个不忘旧恩的好名声。
如烟有些惊讶,却并不反驳沈初宜。
她认真问:“小主,可要准备什么?”
沈初宜道:“你让晓芹跑一趟御膳房,取一盒巧果、一盒荷花酥,再另外要一只卤猪蹄,给包好。”
“是。”
如烟办事利索,很快晓芹就回来了。
晓芹姓吴,一直在荷风宫做扫洗宫女,荷风宫虽然没有主位娘娘,可主子却多,她被使唤来使唤去的,早就习以为常。
不过这沈答应倒是很和气,还给了她赏钱。
如烟姐说话也好听:“咱们小主说了,她也是这么过来的,知晓难处,不会为难你们的,你尽力办就是。”
这话一说,晓芹就觉得心口温热。
所以这差事就办的格外利索。
甚至还多拿了一包卤鸭爪,说是她说好话取来的。
沈初宜没有让她白费人情,多给了赏赐,然后就带着如烟出了门。
如烟跟在沈初宜身后,即便只是三等宫女,却很有大宫女的样子。
她跟着沈初宜一路往西寺库行去,路上还给她讲各宫位置。
这些沈初宜其实都知道,却也耐心听,等到了西寺库,如烟就自己上前禀告。
“沈答应到。”
西寺库里安安静静,很快就有小黄门过来开门,一脸热情。
“小主可算来了!”
沈初宜踏入西寺库,抬头就看到年姑姑站在那。
时隔半月,姑侄两人再见,却恍如隔世。
但这一次,年姑姑却没有再哭。
她那张消瘦刻薄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大大方方对沈初宜见礼:“恭喜小主。”
沈初宜也笑了。
阳光之下,她的笑容是那么灿烂,晃了如烟的眼。
这是当了答应后第一次,沈初宜那么开心。
她的笑容纯粹,明媚,如同天光微熹时的朝阳,并不刺眼,却足够温暖。
如烟恭恭敬敬见过年姑姑。
沈初宜让她同外面的小宫女说话,自己陪着年姑姑进了房中。
等两人坐下,沈初宜就说:“给姑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卤猪蹄,晚上配着桂花酒,多有滋味。”
年姑姑笑着看她,眼睛里都是开怀。
过去的不甘和委屈,心疼和惋惜,都已经随着永福宫的封禁而消失。
人总要往前看。
无论为何走上这条路,既然走了,就高高兴兴走。
这是年姑姑对沈初宜的教导。
沈初宜靠在年姑姑身边,轻声细语说荷风宫如何好,然后才笑道:“御膳房倒是沉不住气。”
年姑姑沉了沉脸,却道:“御膳房的那夯货拿捏这自己的手艺,就连程姐姐也敢下面子,倒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沈初宜还未侍寝,不过三五日就坐不住,眼皮子太浅。
沈初宜倒是不在意,她低声道:“年姑姑,红果姐姐她们如何了?
永福宫的人,日子只怕不好过。
即便有宫里的封赏,可依旧是罪妃宫里出来的,旁的宫人嘴上说着恭喜,心里都敬而远之。
年姑姑道:“只要在尚宫局,就不会有事,尚宫的手腕你也是知道的。”
沈初宜松了口气。
年姑姑见她神色平静,眉眼带笑,就问:“你如何打算?”
沈初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声细语:“答应的份位还是太低了。”
“红果姐姐他们都不能来我宫里。”
年姑姑就知道了。
她也看了看沈初宜的肚子,慢慢笑了。
“那顾庶人倒是做了件好事,”年姑姑道,“她原本想让你为她做嫁衣,现在可好,为你做了嫁衣裳。”
沈初宜同年姑姑说了会儿话,就领着如烟走了。
回去的路上,宫巷依旧逼仄,可沈初宜再也不用贴着墙边,低着头往前头。
她走在正路上,步履不快不慢。
路过的宫人见了她,都弯腰见礼。
沈初宜和气点头,不悲不喜。
她对如烟说:“以后万一有急事,你就来找年姑姑。”
如烟心里一凛,立即道:“是。”
主仆两个刚迈入荷风宫的大门,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沈小主,您去了哪里?娘娘一早就要见你,等了一个时辰却没等到人。”
沈初宜绕过影壁,就看到邢昭仪身边的巧圆站在西配殿门口,神情很是冷傲。
沈初宜没有说话。
如烟开口:“巧圆姐,我们小主出去散步,不知昭仪娘娘有什么吩咐?”
巧圆只说:“沈小主,娘娘有请。”
沈初宜顿了顿,便道:“好。”
进了东配殿,沈初宜立即就感受到一阵凉爽。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春日已过,初夏来临。
圣京因位于平原,北面有玉泉山连绵,遮挡了天然的风沙,却也围住了暑热。
初夏一来,圣京就很是闷热。
尤其是长信宫中,若是住正殿还好些,毕竟南北通透,凉风习习,可若是住厢房配殿,就显得闷热了。
邢昭仪人略微有些圆润,就比较怕热,刚一初夏就用了冰鉴。
邢昭仪是中三位,虽然都是住配殿,但殿中的摆设明显不同。
桌上那盛放佛手的珐琅高脚碟,就是官窑御造,昂贵无比。
邢昭仪身上穿着柔软轻薄的香云纱,头上戴着红石榴步摇,慵懒靠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捏着这时节少见的葡萄。
那葡萄用冰鉴镇过,此刻晶莹剔透,颗颗分明。
沈初宜躬身请安:“见过昭仪娘娘,娘娘万福。”
邢昭仪那双丹凤眼一瞥,轻飘飘落到了堂下站着的沈初宜身上。
沈初宜今日穿了一身窄袖衫裙,因为天日有些炎热,她没有穿褙子,只穿着单薄合身的短衫。
衫子是普通的素纱,上面绣了老气的如意云纹,不过颜色还算鲜亮,衬得她脖颈修长,肌肤白皙。
尤其是那不盈一握的细腰,走起路来真是摇曳生姿。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
可沈初宜即便穿着去年的旧宫装,却也依旧靓丽出尘。
似乎当真应了那句话。
金珠不蒙尘。
邢昭仪捏了捏手,她脸上端着温和的笑,语气一如往常。
“咱们以前也算是有过往,如今同住一宫,倒是缘分。”
沈初宜垂着眼眸,乖顺道:“能侍奉娘娘,是妾身福气。”
邢昭仪心里好受一些。
这沈初宜倒是很知道审时度势。
邢昭仪看了一眼巧圆,自己就坐在那吃葡萄。
巧圆边得意洋洋开口:“沈小主,我们娘娘念及过往缘分,想要帮衬你一把,你如今刚当小主,对宫规一知半解,娘娘担心你出错,便想着多多教导。”
沈初宜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才道:“是。”
巧圆很满意她的态度。
看了看邢昭仪,见她对自己点头,才道:“小主,以后每日辰时,你就过来东配殿,娘
娘亲自教导你宫规。”
这显然是要拿捏她。
沈初宜低低应了一声,看着有些害怕:“多谢娘娘。”
见她还算识相,邢昭仪随手指了一下桌上的杏子:“下去吧,明日起不要晚了。”
如烟端着那碟子香杏回西配殿,沈初宜道:“给晓芹吧。”
如烟心里憋气,回来后道:“邢昭仪就是摆明欺负小主。”
虽然宫里等级森严,但太后娘娘都不叫人日日请安,她一个昭仪就敢让小主每日都过去请安,多大的胆子。
沈初宜也叹了口气。
她如今刚有孕,正是贪睡的时候,尤其早晨总是困顿,原本还能在卧房躲懒,现在是躲不成了。
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宫女时有宫女的斗争,宫妃自然也有宫妃的斗争。
这泼天富贵,谁不想争一争呢?
沈初宜又缓缓松了口气:“早做准备吧。”
次日清晨,当沈初宜来到东配殿时,邢昭仪就给了她下马威。
她甚至都没有见沈初宜,只让身边的司职宫女出来教沈初宜如何跪得漂亮。
邢昭仪是中三位娘娘,她身边等级最高的宫人便是司职宫女,等到了九嫔,才能有管事姑姑。
司职宫女官职八品,比沈初宜这个从八品的答应还要高半级。
当然,宫里主仆有别,不过面对昭仪娘娘身边的司职宫女,沈初宜自然要顺从。
这宫女名叫冷新枝,人生的普通,嘴皮子倒是厉害。
“沈小主,”她淡淡道,“娘娘说了,要从宫妃的宫规教导您。”
她一口一个您,听着是比巧圆恭敬,可做的事却异常刻薄。
“娘娘们当年入宫,也是这么过来的。”
“做宫妃,自然要跪得漂亮。”
冷新枝眼皮一抬:“沈小主,请吧。”
沈初宜其实已经猜到邢昭仪会如何做了。
当年她在丽嫔面前装乖卖巧,极尽谄媚之事,那时候沈初宜全部都看在眼中。
现在两人同处一宫,邢昭仪又如何能忍得了?
所以沈初宜昨日就让如烟给她准备了护膝。
既然要跪,就跪得舒服一些。
沈初宜倒是很听话,不争不抢,看起来跟个面团子似的。
冷新枝叫她跪,她就规规矩矩跪在了堂屋里。
冷新枝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话,现在见她一声都不吭,倒是有些纳罕,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沈答应也太没用了,好歹为自己辩驳一句也是好的。
沈初宜安安静静跪了一会儿,冷新枝都没回过神,一句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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