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你叫什么名儿?以后把你调来乾元宫,也能伺候陛下了。”
小宫女面上一红,小声说:“奴婢叫琥珀。”
“好名字,你是个有前程的。”
这般说着,那姑姑就打了个哈欠:“你先忙,我略睡一会儿。”
在临睡前,她还道:“万不能去陛下寝殿,等你扫完就喊我。”
很快,小书房里只剩下打扫声音。
小宫女认真扫地,片刻后,抬眸看向姑姑。
见她的确睡着了,她放下手里的扫帚,轻手轻脚离开了书房。
很快,她就站在了寝殿房门前。
寝殿房门雕刻有福禄寿喜,上面都是成群结队的蝙蝠,寓意着福气绵长,健康长寿。
小宫女深吸口气,才静悄悄推开了寝殿房门。
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小宫女忍不住露出一抹浅笑。
终于等到了今日,终于!
她轻手轻脚行走过稍间,绕过
雅室,终于看到了珠帘之后的青绿山水屏风。
药味和血腥味越来越浓,让她的心扑通直跳。
今天的机会太难得了,若非他们行事终于成功,让一直侍奉云麓山栖的几名黄门腹泻生病,无法当差,否则她是压根进入不了云麓山栖的。
所有人的性命都背在她身上,她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小宫女深吸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如同猫儿一样,快步进入寝殿。
一绕过去,她就看到拔步床上窗幔轻轻垂着,遮挡了里面的光阴。
殿中理所应当没有宫人侍奉。
如今陛下这般情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根本不可能让宫人近身侍奉。
她动作飞快,一刻不停,两三步来到拔步床前,直接掀开了帐幔。
屋中幽暗,没有天光,小宫女根本看不清床上人如何姿势,她直截了当举起匕首,狠狠往那人脖颈处刺了下去。
这一下刺了个空。
她感觉手感不对,以为没有刺中脖颈,立即抽出匕首,重新在斜后方狠狠刺入。
动作又快又狠,丝毫都不犹豫。
但这一次,依旧是空。
这被褥中仿佛没有人,只有一团被捆成人型的棉花。
小宫女面色骤变。
此时此刻,她忽然明白事有蹊跷,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过转瞬功夫,她就做出选择。
她没有掀开被褥,也无暇查看被褥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她脚尖一点,直奔后窗行去。
就在此刻,一道熟悉的嗓音悠然响起:“白昭仪,事未完成,你要去哪里。”
————
太极殿上,气氛十分焦灼。
数名朝臣一起出列,联手质疑今日主持大朝会的孝亲王和几名阁臣。
这几名朝臣有的年轻,有的老迈,虽并非朝中的肱股之臣,可人数却也不少。
聚沙成塔,如此多人一起质疑上峰,大朝会的气氛异常紧绷,许多朝臣都不敢开口。
也有胆子大的朝臣当面质疑:“你们口口声声说陛下重病,身受重伤,为何我从未听说?”
“尤其是你杨世子,”那人直接对杨思忠嘲讽道,“之前杨庶人火烧宫殿,意图谋害宫妃皇嗣,这样大逆不道,虽然陛下宽宥杨家,但大家心里都有数。”
“你们杨家究竟参没参与,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杨思忠目眦欲裂:“林敬,你休要胡言!”
林敬上前一步,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依旧落到杨思忠身上。
“你如今煽动这样多的朝臣,究竟意欲为何?”
林敬抿了抿嘴唇,还是说道:“你们要逼宫不成?”
最先开口质问的官员名叫郑为民,他一步上前,拦住了即将要发作的杨思忠,不卑不亢看向林敬。
“林大人,你是闻大人的得意门生,乘龙快婿,即将飞黄腾达,自然替凌烟阁说话。”
他深吸口气,声音洪亮:“陛下勤勉不懈,殚精竭虑,未尝有一日松懈,即便再苦再累,今日这样的大朝会,陛下也从来不会迟到。”
“今日因何就要交给孝亲王主持?”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郑为民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微臣早就听闻,之前在饶临驿发生动乱,陛下身受重伤。”
他顿了顿,给众人思索时间。
然后才道:“若非如此,陛下因何转道回畅春园,而不继续去东安围场围猎?”
这话说得倒是有理有据。
林敬面色冰寒,他冷冷看向郑为民,淡淡道:“因李氏结党营私一案,牵连数件旧案,陛下待李庶人犹如亲生,二十几载承欢膝下,今被她所害,如何能心情舒畅?”
“陛下毕竟也是肉体凡胎,会伤心难过也在情理之中。”
林敬不愧是新晋进士,思维敏捷,口齿清晰,这一番话说下来,让许多朝臣都安心许多。
“正是如此。”
“陛下之前那样恭敬李庶人,如今这般伤筋动骨,心中如何能平静?”
郑为民同杨思忠交换一个眼神,杨思忠朗声开口:“林敬,你又未去畅春园面见陛下,如何能斩钉截铁,确定陛下无碍?如今在坐几位王爷阁老,可敢对天发誓,陛下万无一失,健康无碍?”
他话音落下,整个太极殿陡然一静。
明明是夏日晴朗,可一阵风吹拂而来,在场众人皆是脊背发寒。
因为被点名的数人,皆沉默不语,无一人站出来宽慰众人。
瞬间,太极殿一片哗然。
喧沸声几乎要掀翻太极殿高耸入云的庑殿顶,所有不知情的朝臣,此刻都已经慌了。
皇帝重病,遴选储君,可是国之大事。
他们今日不过是来参加最平平无奇的大朝会,未曾想却直面国朝动荡,此刻都是心中震颤。
胆子小的都不敢开口,只低头沉默不语。
见场面实在维持不住,孝亲王也撑着扶手缓缓起身。
“肃静。”
他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声嘶力竭,只是平平淡淡两个字,太极殿中却慢慢安静下来。
此刻,一共有七人站在殿中,似要同孝亲王等人作对。
杨思忠上前一步,慢慢开口:“陛下若当真重病,为何秘而不宣?王爷,您存的是什么心思?”
“陛下膝下有三名皇子,虽然年纪皆幼,却都是健康孩儿,即便陛下已经病入膏肓,想要如何遴选储君,陛下也能亲自下达圣旨。”
“因何这样遮遮掩样,今日依旧要开大朝会,为的难道就是要给李氏定罪?既然如此,二殿下就再无继承大统的可能。”
“三殿下的生母虽然是陛下最爱重的贵妃娘娘,但贵妃娘娘寻常百姓出身,朝中无人,即便当真走到那一日,怕也无人为贵妃娘娘说话。”
这话可就意味深远了。
杨思忠的意思是,孝王和姜之巡等人趁乱控制重病的萧元宸,意图推皇长子继位。
姜之巡气得面色紫红:“你!”
“陛下年轻力壮,福寿康健,如何就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杨思忠看着气急败坏的姜之巡,忽然道:“主少国疑,不是万全之策,若真有这样一日,与其在年少的皇子中选出储君,不如看向年长的皇叔们。”
此话一出,太极殿再度喧沸起来。
大楚历一百九十载,这期间也出现过皇弟继位之旧例,不过只因当时的纯皇帝膝下无子,年轻薨逝,才让最年长的皇弟继承大统。
虽然跟眼前情景大不相同,但主少国疑的确不是好征兆。
有多少亡国故事,一开始便是主少国疑?
思及此,众人不由自主把视线落到了礼亲王身上。
作为最年轻,也最被皇帝陛下器重的皇弟,礼亲王如今二十有一,膝下刚有麟儿,实在是最合适的人选。
礼亲王退后一步,面色难看至极:“本王承蒙太后娘娘和陛下厚爱,才能有如今报效国家之机会,本王一心效忠皇兄,万没有大逆不道的心思,更何况……”
礼亲王淡淡道:“本王资质愚钝,难堪大任,还请诸位莫要在本王身上做文章。”
“本王愿为侄子们鼎力国祚。”
礼亲王直截了当说清自己全无继承大统之心,却并未澄清萧元宸并无大碍,尤其最后一句,简直是画蛇添足。
因此许多朝臣听到这里,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他们都是从无数书生中考出来的佼佼者,哪会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就在此时,郑为民站出一步:“宁亲王今已将近而立之年,又身体孱弱,腿伤不愈,并非适合人选。”
“礼亲王直截了当拒绝,倒是不好再提。”
今日的事端本就是他们几人引起,此刻他在这里大放厥词,似乎也合情合理。
大部分朝臣都是兢兢业业当差,踏踏实实做人,从未想过从龙之功的事情,尤其今日除了肱股之臣,还有许多圣京普通官吏,他们并不想掺和这样的国际大事。
因此,倒是让这个郑为民等人抢到了先机。
先帝一共只有五位皇子,除去宁王、礼王和当今陛下,就只剩十五岁的怡王。
但怡王性格温吞,一贯都是和和气气的,至今还在御书房读书,听闻课业也不怎么出众。
是个平平无奇的,并不出色的天潢贵胄。
以他的资质,自然是轮不到他的。
郑为民说都没说他,话锋一转,忽然道:“当年平亲王年少时,可谓是惊才绝艳。”
说来说去,最后竟然落在了二皇叔平亲王身上。
有朝臣当即就要站出来反驳,却被身边人拉了一把,对他摇了摇头。
太极殿上慢慢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恰好回京述职的庄慧皇贵妃三弟,新州戍边卫将军魏永忽然
出列,道:“这皇位,本就属于平王。”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乍现,让人惊愕不已。
自从庄慧皇贵妃薨逝,二皇子夺嫡失败之后,魏氏一族就沉寂下来。
前后七年时光,他们才从沉寂中慢慢起复,重新掌控新州戍边卫。
因庄慧皇贵妃的确是病逝,加上当今陛下宽宥了二皇兄的贪墨之罪,还特地封为平亲王,命其戍守皇陵,故而即便当时二皇子夺嫡失败,也未曾牵连魏氏。
也正因此,今日这般特殊情境,魏永恰好就在太极殿上。
他这样一开口,太极殿上陡然一静,随即,朝臣们都低眉敛目,皆闭口不言。
别看魏氏如今并不显赫,但庄慧皇贵妃盛宠十几年,魏氏从普通武家成为赫赫有名的勋贵武将世家,十几年足够累计底蕴和人脉。
今其又掌控新州卫,手中有戍边军达三万人,虽此刻都在新州,却也不容小觑。
有聪明之人已经猜到,今日这一场逼宫,就是魏氏和杨氏联合起来的手段。
两方家族都是宫廷斗争的失败者,他们联手,为的就是推举平亲王登基为帝,继承大统。
一个是母族,一个是从龙之功,都赚的盆满钵满。
这小算盘,在场众人如何能不知?
姜之巡面色微沉,沉默不语,孝亲王也重新坐回椅子上,垂眸深思。
只有宗令端亲王面容整肃,他凝眉看向魏永,冷笑一声:“魏将军,国朝大事,储君决议,还轮不到你一个外臣下决断。”
“且不提陛下如今安然无恙,还能统御天下数十年,即便真到了这个地步,陛下还有数名亲生骨肉。”
“是,皇嗣们都还年少,但恭睿太后娘娘和几位娘娘皆年轻,又都是博闻强识的女才子,如何不能匡扶国祚?”
端亲王这话十分厉害。
“更何况,前朝还有忠心耿耿的朝臣,陛下提拔上来如此多的青年才俊,皆满心忠义,真到了这个地步,也一定会效忠国朝,拼尽全力为百姓谋福祉。”
“何来主少国疑一说呢?”
他的话语拉回不少人的神志。
方才有人的确因魏永的话动摇,可转瞬功夫,只要仔细一想,就明白少主比皇弟继承大统要好得多。
平亲王之前夺嫡失败,不仅背负贪墨之名,更何况因为这件事,庄慧皇贵妃一病不起,最后香消玉殒。
作为亲生子,平亲王还能心平气和,重新回到朝堂上吗?
众人刚想到这一点,孝亲王就淡淡开口:“魏将军,魏氏和你做的决定,平亲王是否知晓?”
他眼眸一抬,满目皆是锐利寒冰。
“平亲王是本王看着长大的,他叫本王一声三爷爷,本王就要为他着想。”
“当年平亲王陪伴庄慧皇贵妃最后一程,等皇贵妃薨逝,平亲王特地来寻本王和端王,言辞恳切,满眼含泪。”
“他本没有夺嫡之意,可花团锦簇围在身边,他被高高架起,犹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旦火起,就再也熄灭不了了。”
孝亲王这个岁数,不仅看尽了生死,也看透了人心。
宗室、皇族、长信宫。
这金碧辉煌的太极殿,那金灿灿的龙椅上,葬送了多少无辜性命?
孝亲王这六十载,送走了无数亲人,也迎来了无数新生。
他叹了口气:“魏将军,你可知,皇陵是平王自己的选择?”
魏永的面色沉了下来。
“老王爷,”他强硬地道,“臣可是平亲王的亲舅父。”
端亲王此时冷笑一声:“那本王还是平亲王的亲皇叔呢。”
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就在此时,杨思忠也上前一步,他朗声道:“无论如何,平亲王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方才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却站出来替魏氏说话了。
魏永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没有反驳,只道:“正是如此。”
魏永言辞凿凿:“皇子年幼,只有年轻力壮的皇叔继承大统,国祚才能平稳延续,国朝才能昌盛绵长。”
他道:“今魏氏以新州戍边卫将军之名,上请宗亲贵胄,文武朝臣以大楚家国为上,支持平亲王成为皇太弟,以待继承大统,统御山河。”
他话音落下,以郑为民为首的几名逼宫官员一起出列,朗声道:“臣附议。”
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加上魏永也不过只有八人,可在寂静的太极殿,却犹如山风海啸,声势浩大席卷而来。
顷刻间,便淹没了整个太极殿。
一片寂静。
就连呼吸声都停歇片刻,人山人海的太极殿,此刻却仿佛空无一人。
无人回答,也再无人响应。
死寂在太极殿里蔓延,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大多数朝臣现在已经彻底回过味来,此刻,是平王一派和皇子一系两方势力在夺嫡。
众人都很清醒,此刻是一句话都不能多说的。
然而却有人丝毫不怕危险,直接站出身来。
是礼亲王。
他面容同萧元宸有五分像,不过身量略消瘦,并没有皇帝陛下那般气势恢宏。
他犹如邻家少年郎,温柔文弱,是最普通不过的读书人。
但此刻,他身穿亲王朝服,坚定站在大殿之中时,还是有震慑人心的威仪。
让人不敢小觑。
“魏永,你这是要拿新州戍边卫威胁宗室和凌烟阁,妄图拥兵自重,替二皇兄逼宫谋夺皇位吗?”
魏永冷笑一声,道:“不是逼宫,只是夺回本来属于平王的一切。”
礼亲王面容冷峻,不怒自威:“是吗?”
“既然你如此肯定,不如我们直接问一问二皇兄。”
魏永愣了一下,旋即便咧嘴一笑:“等平王回京继承大统,臣自会同新帝解释,相信新帝不会怪罪舅父。”
他说得这般笃定,仿佛下一刻就要事成。
太极殿依旧寂静,无人开口。
就在此时,一道满含怒意的声音响起:“本王怎么不知,原来本王竟也是逆党。”
这一道声音石破天惊,从众人身后响起。
朝臣们一一回身,往大殿门口看去。
天光照不进高大的宫殿,只在那人身后镀上一层暗淡的金。
来人身形高高瘦瘦,同皇帝陛下有七八分像,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常服,越发显得消瘦羸弱。
话音落下,那人一步步踏入太极殿,一路从人群中行来,最终站在了目瞪口呆的魏永面前。
来人面容消瘦清俊,眉心一片愁云,通身上下都是忧愁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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