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知是陈璧忘了,还是没能说到这里,她跟程雪寒都没有提及此事。
但在慎刑司,章掌殿的确都审问过。
萧元宸看向她:“为何如此关注此事?”
沈初宜思索片刻,认真说道:“因为其他的事情,都有目的和动机,比如木念儿,比如寿礼,即便程雪寒不承认,可就因这几件事,才让德妃失去管宫的权利,名声一落千丈。”
她道:“还有我遇到的鱼骨案,中秋宫宴那一场大火,甚至是碧云宫闹鬼,最后若是事成,都有人得利。”
“唯有两件事,没有利益可言。”
“一件是白婕妤在畅春园遇蛇,一件便是汪亦晴难产。”
宫中怀孕的宫妃很多,但时至今日,除了杨庶人作茧自缚,其余所有人都顺利生下孩子。
因为皇嗣对于庄懿太后是不妨碍的。
皇嗣越多,她能选择的余地也越多。
汪亦晴本身并不受宠,即便她有孕,也没必要一开始就谋害她。
想要让她慢慢肥胖,以至于最终难产,需要从一开始就动手。
沈初宜想不到谋害她的动机。
还有就是白婕妤。
虽然她看似是皇帝心仪之人的妹妹,是心腹忠臣的女儿,但沈初宜慢慢发现,她其实一点都不受宠。
或者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受宠。
况且她膝下甚至没有皇嗣,也没有有孕的迹象,为何侍寝几日就要害她?
这两件事,都没有动机。
萧元宸看着认真思索的沈初宜,淡淡笑了一下。
他道:“你别忘了,还有一派势力。”
萧元宸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眉心的川字。
“如今事情已经算是清晰明了,只要提前防备,就能一一击破,全数歼灭。”
他扶着沈初宜躺下,盖好锦被,道:“另一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颠覆大楚,搅乱国朝,或者除掉朕。”
“为此,她们做的事情,不需要有任何逻辑,也不用去思考任何结果,本身就没有目的性可言。”
“所求唯有一个乱字。”
萧元宸认真看着沈初宜,声音低沉:“蓁蓁,你暂时不用考虑那些人,但你要知道,程雪寒被抓,陈璧落网,有一个人一定会坐不住。”
沈初宜愣了一下,她张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萧元宸说的是庄懿太后。
庄懿太后称霸后宫三十年,手里能用的人很多,但沈初宜却明白,她手里最的用的一定是程雪寒。
程雪寒是尚宫,也非常聪慧,她一定是最锋利的那把刀。
如今这把刀被封住锋芒,还有可能反咬一口,若沈初宜是庄懿太后,一定会慌乱。
人在慌乱之下,可能会做出许多不理智的行为。
沈初宜若有所思:“所以陛下提前把定国公调出圣京?”
萧元宸浅浅笑了一下。
他倾身上前,在沈初宜眉心落了一个吻:“我们蓁蓁真聪明。”
他看向沈初宜,眸色幽深,好似有万千繁星。
“蓁蓁,我是想要除掉宫中的祸患,也想要让前朝后宫恢复平静,可我不能让我的亲人遭受危险,不能让你们有一丁点的风险。”
“为这一日,需得仔细筹谋,万无一失。”
沈初宜舒了口气:“好。”
“陛下要如何做,都可以告诉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全力。”
萧元宸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早些安置吧。”
“不用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之后两日,宫里还算风平浪静。
一直到德妃派人来寻沈初宜,沈初宜才恍然大悟:“我说这几日宫中为何如此安静,原是程尚宫出了差错。”
程尚宫是在两日前的深夜被带走到的,次日尚宫局上差,各司管事姑姑和上监寻不到她的人,却能按照旧例行事,所以第一日还算安然无恙。
等到第二日,众人才发觉不对。
这便上报给了德妃。
沈初宜这边,原也是孙姑姑和冯姑姑侍奉她执行宫事,因此她也顺理成章“知晓”了此事。
这一次的事情非常不同寻常。
按理说长信宫中
的尚宫若是犯错下慎刑司,肯定要通报各宫,提前安排信任尚宫接任,尚宫不比宫中其他官职,掌管宫中大事小情,一人不在,宫中许多事情可能都会混乱。
怪就怪在程尚宫离奇失踪,宫中上下无人能知,也无人安排后续事宜。
还是各管事姑姑自己发现,上报宫妃,才知晓此事。
沈初宜和贤妃一起坐在灵心宫的明间,见德妃眉头紧锁,也不知要如何处置此事。
贤妃想了想,看向沈初宜:“淑妃姐姐,要不你去一趟乾元宫,询问陛下如何处置?尚宫局一日两日还好,时间久了,一定会乱。”
沈初宜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想去,程尚宫此事,怕不是咱们能插手的,”沈初宜轻声细语,“贤妃妹妹你想,若此事能安排,一早便能安排,不会等到今日。”
贤妃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她不由有些羞赧:“是我太心急了,姐姐莫要生我的气。”
“自然不会。”
两人说了这几句,一边的德妃就若有所思道:“不如去询问懿太后娘娘?”
沈初宜心中叹息,还是德妃敏锐,一下就抓到了关键所在。
后宫事暂时还是由两位太后掌管,但恭睿太后一贯不操心宫中事,多是按部就班问一句,一般不会有口谕。
庄懿太后则一直管宫,大事小情都知晓,尚宫局的事情,她肯定比三人知道得更早。
她们不知要如何处置,庄懿太后肯定知晓。
贤妃思索片刻,倒是没有立即回答,只看向沈初宜。
“淑妃,你说呢?”德妃也看向她。
沈初宜便笑道:“全凭德妃姐姐做主。”
这就是同意了。
于是,三人先派宫人去寿康宫通传,等庄懿太后愿意见她们,才一起往寿康宫行去。
今日的寿康宫依旧很安静。
三人进了正殿明间,就看到庄懿太后坐在上首的主位上,正在侍弄一束鲜花。
她挑挑拣拣,却都不甚满意,见她们三人过来,才道:“都坐吧。”
三人落座之后,都没有立即开口,只安静等庄懿太后插花。
庄懿太后神情平静,垂眸看着鲜花的时候,目光里还带着喜悦。
她仿佛完全不知程尚宫的事情,亦或者,这件事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左挑右选,庄懿太后终于选了一枝月季,手里的银剪子咔嚓一声,剪短了多余的花枝。
等她终于把一瓶鲜花侍弄好,才看向众人:“今日你们过来,为的是尚宫局的事吧?”
她倒是开门见山。
德妃便开口道:“懿太后娘娘,尚宫局的事情娘娘应当是清楚的,一两日还好,时日长了,尚宫局便没了章法。”
德妃声音很冷静,她就事论事:“咱们都不知程尚宫因何下慎刑司,究竟犯了什么事,是配合审问,还是作为犯人被刑讯,自然也不知她是否还能出慎刑司,重新回到尚宫局。”
“故而想来问一问太后娘娘,是否要临时选出一名尚宫,或是掌殿姑姑,暂代尚宫局差事。”
德妃说话干脆利落,清晰明了。
庄懿太后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等德妃说完,她才看向沈初宜和贤妃。
“你们如何看?”
沈初宜跟贤妃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全凭太后娘娘做主。”
庄懿太后慢慢颔首,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沈初宜,才道:“程尚宫的确犯了宫规,今日一早,陛下就让姚多福过来禀报哀家了。”
她叹了口气,神情有些伤感。
“哀家同程尚宫是十几年的旧相识了,未曾想她竟是这样的人,心里很是惋惜。”
庄懿太后忽然开始说旧事。
她顿了顿,才道:“如今看陛下的意思,程尚宫可能一时半会离开不了慎刑司,既然如此,尚宫局肯定要临时安排人当差。”
有她这句话,三位妃娘娘都松了口气。
若是尚宫局群龙无首,所有差事就都落在她们身上,那可就要忙得脚不着地了。
“娘娘英明。”三人异口同声。
庄懿太后浅浅笑了一下,神情略有些和缓。
“不过这人选,你们可有头绪?”
三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倒是沈初宜开口道:“娘娘,程尚宫本就年轻,又得力能干,宫里暂时没有更换尚宫的打算,因此尚宫局就连得力的能人都没有,大多都是专司一职的姑姑们。”
“如今忽然要选出一名尚宫,怕是不好选的。”
德妃也道:“尚宫局的几名姑姑,皆是各司其职,没有程尚宫引导,即便选出人选,一开始也会手忙脚乱,且不知尚宫之职有多重要。”
“还得娘娘定夺。”
庄懿太后看她们三人愁眉不展,便知确实拿不出人选,思忖片刻,道:“如今德妃宫中的慕容姑姑,这两年一直在处置宫事,哀家很是欣赏,不如选慕容姑姑如何?”
德妃倒是愣了一下。
三人之前都没谈及人选之事,但心中的人选,其实是庄懿太后身边的钱掌殿。
她陪伴庄懿太后三十载,一直都是她最得力的左右手,若说有谁能迅速处置尚宫局的差事,怕是只有她。
倒是未曾想,庄懿太后先点的是慕容姑姑。
德妃反应很快,她直接就起身,对庄懿太后行礼:“太后娘娘,臣妾宫中的人,臣妾是有数的,慕容姑姑侍奉臣妾宫中的小差事还得心应手,若是处置宫事,怕是捉襟见肘,定会搞砸差事。”
即便对于自己宫中的管事姑姑,德妃也没有留情面。
慕容姑姑今日没有跟随德妃前来,跟在德妃身边的是晚书。
此刻晚书低垂着头,表情一成不变。
德妃倒是进退有度,她甚至满含歉意地道:“娘娘,臣妾宫中之人不得力,还请娘娘责罚。”
庄懿太后叹了口气。
她淡淡道:“罢了。”
说到这里,她目光又看向沈初宜和贤妃。
沈初宜不用等她开口,就直接起身,福了福:“娘娘,臣妾宫中的舒云实在年轻,刚当上姑姑才几月,说句实在话,景玉宫的事情都叫她焦头烂额,疲于应对,可是不能着手尚宫局事。”
这倒是,舒云能当上姑姑,只是因为沈初宜得宠,份位高罢了。
她实在年轻,不当大用。
贤妃也跟着起身,恭敬道:“太后娘娘,臣妾身边的黄姑姑是臣妾娘家侍奉的嬷嬷,对宫规并不甚了解,并非宫中多年行走的宫人,亦不能着手尚宫局差事。”
三人都拒绝了,德妃才启了话头:“太后娘娘,臣妾等有个不情之请。”
太后叹了口气,似乎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想法。
“哀家身边最得力的就是清辉,这些年,都是她陪伴在哀家身边,若她去了尚宫局,哀家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没个着落。”
她这样一开口,宫妃们就不好劝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行,这尚宫的职位,还真不是人人都能当得。
就在这时,钱掌殿倒是开了口:“太后娘娘,诸位娘娘,奴婢要侍奉太后娘娘左右,不便离开,不过奴婢倒是有个人选。”
太后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邹姑姑?”
邹姑姑也是寿康宫中常年伺候太后的老人了,她比钱掌殿年轻十岁上下,今年三十几许的年岁,倒也算是年富力强。
不等太后开口,德妃等人便一起躬身行礼:“邹姑姑的确是好人选,还请太后娘娘定夺。”
既然众人陈请,庄懿太后便只能忍痛割爱。
她便道:“好,便让邹姑姑暂时去尚宫局当差。”
“临时当差几日,等选出适合人选,再做打算。”
————
安排好信任尚宫之后,邹姑姑就离开寿康宫,直接去尚宫局当差了。
她毕竟是宫中的老宫人,很快便接手尚宫局各项差事,没过几日就已经能按部就班处置尚宫局事。
邹姑姑的这个表现,让几位妃娘娘都松了口气。
这几日,宫中看似平静无波,但关于程尚宫的流言却甚嚣尘上。
许多私底下议论的,都是之前邢才人心迷之症,离宫修养之事。
毕竟此事牵扯到了巫蛊之术,不可能不了了之,定是查出什么才最终定案。
小宫人们议论,多是说程尚宫就是那个动手之人。
问题是,此事不仅害了邢才人,也意图谋害淑妃娘娘。
如此一想,事情就很耐人寻味了。
沈初宜在景玉宫中,自然无人敢说到她面前,但甄顺却知晓,宫中的小宫人们许多在议论。
都说是淑妃娘娘不满程尚宫打理尚宫局不利,才让陛下务必把程尚宫下慎刑司。
实际上,真正动手的人并非程尚宫,而是管理布料库的陈璧,听说陈璧也没有供述出程尚宫。
也就是说,程尚
宫似乎暂时只有管宫不力的嫌疑。
此事可大可小,不过牵扯巫蛊之术,所以往大处置倒也合理。
可宫人们却不懂得那许多事,有些话传着传着就难听起来。
多是说沈初宜仗着盛宠就盛气凌人,不光能随意插手宫事,还能直接把尚宫下慎刑司,在宫里真是无人能及。
甚至还有人说,当年的庄慧皇贵妃都没有这般权势滔天,如今的这位淑妃娘娘,倒是同早年的文敏皇后一般无二了。
文敏皇后并非文皇帝的元后,是文皇帝登基后盛宠的妃嫔,她从秀女一路成为皇贵妃,在宫中无人能及,文皇帝的元后文思皇后抑郁成疾病,未及而立便香消玉殒,文敏皇后便顺理成章被封为皇后。
她身体并不康健,膝下也无皇嗣,文皇帝为了她,甚至抱养了其他宫妃的皇子给她抚养,记为嫡出,直到文皇帝殡天,新帝登基,才从老宫人口中知晓此事。
那时文敏皇后已经薨逝,新帝念及养育之情,并未改封其封号,只加封了自己的生母。
正是因为这一段过往,文敏皇后在史书中的名声并不光明。
拿文敏皇后比拟沈初宜,简直其心可诛。
沈初宜听到甄顺这样说的时候,神情平静,一点都不生气。
甄顺倒是把自己气得够呛。
“那程雪寒做了如此多大逆不道之事,不说下慎刑司,便是严刑拷打,凌迟处死也不为过,”甄顺义愤填膺,“咱们娘娘为了宫事劳心劳力,还要被这样非议,真是气煞人也。”
甄顺同舒云一般,都是景玉宫的红人。
不过沈初宜对他们期望很高,读书识字一直没有落下,即便如今差事繁忙,便是把差事分类下面的小宫人来做,也务必要让她们把该读的书读完。
也正因此,如今甄顺说话颇有些文绉绉,比以前顺耳许多。
舒云陪坐在绣凳上,手里拿着丝线,正在跟沈初宜分线。
沈初宜安静听了一会儿,才问:“都何人在说?”
甄顺可机灵着,即便生气,该查的也都能查清楚。
“大多是尚宫局、浣衣局和杂役房的小宫人,多数是今年刚入宫的,”甄顺道,“各宫娘娘麾下的宫人以及宫里的老宫人都不敢随意开口,也轻易不同外人多话。”
有娘娘们管束,宫人们自然知道分寸。
况且他们日常都要侍奉娘娘,没那么多闲工夫走街串巷说闲话,有些宫人怕都不知道这些流言。
因此,在宫人扎堆的诸如尚宫局等地,流言是最容易被掀起风浪的。
沈初宜道:“知道了。”
她顿了顿,道:“你们叮嘱好手下宫人,若是在外听到流言,莫要同人争执,近来少外出行走,能留在宫中就留在宫中。”
她神情严肃,语调却和缓,好似并不把流言当回事。
甄顺愣了一下,心里的气愤便慢慢散去,他很快就琢磨过味来。
“娘娘,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沈初宜勾起唇角,浅浅笑了。
“这是自然,”舒云看了甄顺一眼,道,“如今宫中最得宠的只有咱们娘娘,最被太后娘娘们和陛下喜爱的小殿下只有咱们三殿下,你说呢?”
甄顺点点头,神情却并未舒展开来:“娘娘想要如何处置?这并非好听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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