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确实有些晚了。
当年的事情不好查,甄顺拐弯抹角才打听出来,说程雪寒是新洲人士,原本是不想入宫的,不过后来新洲大旱,他家中一下就没了营生,加上母亲又得了重病,这才迫不得已送她入宫。
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当时沈初宜就说,这种情况,一般会选择二十五岁离宫回家。
甄顺就说:“这个小的也打听了,不过时间太过久远,已经二十几年过去了,即便程雪寒如今成了宫里官职最高的女官,当年的故事也无人能知。”
“小的还去问了问年姑姑,年姑姑倒是隐约记得过去的一些小事。”
“听闻程尚宫当年是要离宫回家的,不过离宫那一年,她收到家乡的一封信,似乎是说她家里遭了灾,父母都没了,妹妹们都嫁了人,只剩下一个弟弟,日子也很艰难。”
“大抵是因为这个,所以程尚宫没有回家,继续留在了宫中。”
“毕竟那时候程尚宫在尚宫局已经混出了名堂来,留在宫中,总比回到父母都不在的家中要强,到时候还要跟着弟弟一家过活,哪里有尚宫局的女官自在。”
沈初宜听到这里,就问:“那程尚宫同太后娘娘是什么关系?”
程雪寒是八年前成为尚宫的,当时宫中几乎是庄懿太后一人天下,那时候慧贵妃已经病逝,大皇子宁王和二皇子平王先后失去了成为皇储的机会,萧元宸一跃成为最炙手可热的人选,彼时先帝病重卧床,庄懿太后已经成了实际上的胜利者。
她选择的尚宫,自然是跟自己关系最好,自己最信任的那个。
若非之前太后随口说了一句,沈初宜也没想到两人身上来。
毕竟程尚宫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即便面对庄懿太后也没有笑脸。
说起这个,甄顺倒是打听出一二来。
“听年姑姑说,懿太后娘娘自从早年小产
之后,一直都有头风之症,这个病症很折磨人,厉害的时候,懿太后娘娘甚至都没办法正常生活,头晕目眩,恶心难受,就连饭食都难以下咽,生生把自己熬得骨瘦如柴。”
“那时候程尚宫还不是尚宫,只是尚宫局的司职宫女,那年她也不过二十几许的年纪,倒是心思活络,听闻了这件事情之后,就想起家中有一名专治头风的老大夫,据说是用家传的药丸治好了很多人,在乡中远近闻名。”
“她当真是很厉害,当时就给家乡的弟弟写了信,让弟弟去找了老中医,买到了几枚药丸,叫什么不知道,不过当年药丸是送入宫中了的。”
“药丸到手,却也不能立即就给皇后服用,她先呈给了太医院,太医院分析了方子,认为可行之后,才拿给太后娘娘服用。”
“在当年,这药丸药效是极好的。”
甄顺说:“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服用之后立即好转,几乎不再日日疼痛,她非常高兴,就连先帝也是龙心大悦,特地请了那名老大夫千里迢迢入宫,跟太医院留下了药方,还给了重赏。”
“不过那药在当年有效,十几年过去,药效越来越弱,太后娘娘的头风症也因此重新开始病发。”
难怪程雪寒可以成为太后娘娘的心腹,头风这种病,疼起来非常要命,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程雪寒能提供这样一味药方,让太后娘娘平静度过十几年光阴,已经殊为不易。
程尚宫能走到今天,运气和心智都至关重要,
这样说来,程尚宫跟太后之间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十几年,难怪如今宫中的大事小情,庄懿太后还是会放心交给程尚宫。
这是十几年的情分累积下来的。
回忆到这里便结束了。
沈初宜看向舒云,倏然开口:“你说,程尚宫同太后可还有其他的交情?”
舒云有些疑惑:“娘娘的意思是?”
“之前有人说过,太后娘娘的手早就不干净了,”沈初宜道,“作为皇后,她膝下无子,却屹立多年不倒,这本来就很耐人寻味。”
尤其先帝虽然尊重她,也看中定国公府,但那时候先帝真心爱护的是慧贵妃。
慧贵妃曾经膝下有两子,在朝中呼声很高。
何种情况下,庄懿太后的后位却十分稳固。
“处于劣势的时候,没有人能一直赢下去,”沈初宜声音很低,“她既然能赢,就肯定用了手段。”
“这皇宫里,不存在幸运,只有胜者为王。”
“她自己手里若真的干净,就肯定有人替她做了脏事。”
舒云心中一紧,也明白了沈初宜的意思。
“奴婢明白了,”舒云道,“但年姑姑和徐姑姑虽同程尚宫关系尚可,却并非程尚宫的心腹,对于程尚宫的事情并不太清楚。”
沈初宜颔首,道:“让甄顺去同姚多福说一声,让姚多福低调查一查,问一问皇庄的老宫人们,他们或许知道早年事。”
舒云道:“是。”
沈初宜舒了口气:“慢慢来吧。”
“不急。”
“对了,”沈初宜道,“另外,你亲自告诉徐姑姑,让她看着尚宫局,看尚宫局是否有异常。”
这几日,沈初宜一直在想之前萧元宸的话。
她自己思索出来一个疑点。
无论是中秋宫宴的纵火,还是红豆樱桃的事情,无论哪一样,动手的人,或者是一群人对宫里的关系和人情都很清楚。
要想做到这一点,他们这些刚入宫的宫妃是不太可能做到的。
需要这几十年都在宫中,经手人员调度,熟悉人情往来,才能如此得心应手。
当时沈初宜就把心思放到了尚宫局。
作为宫里掌管所有宫人女官的庞大司部,尚宫局中有所有宫女的档案,这其中侍奉的宫人们,对其他宫事的情况都更熟悉。
他们侍奉的并非一宫,而是整个长信宫。
要想动手,尚宫局的宫人是最合适的。
她们先天就有优势。
娘娘们身边宫女比黄门多,也更信赖宫女,所以即便尚宫局伺候不到陛下身边,在长信宫中也同样重要。
不过之前萧元宸已经仔细查过尚宫局和司礼监,没有查到端倪,所以此事也就搁置了。
但沈初宜总觉得还可以再查一查。
主要是庄懿太后的心思,实在难猜。
也多亏之前庄懿太后随意说了一句,沈初宜才把视线放到程雪寒身上。
不过如今看来,事情似乎并不复杂,也没有其他事情能查出。
想要找到最终的真相,还得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急不得。
舒云就笑了,道:“之前已经同徐姑姑说过了,娘娘竟是忘了。”
沈初宜无奈地笑笑:“也是关心则乱。”
这边景玉宫搬完家,沈初宜歇了一下午,等到晚膳之前,她去了一趟乾元宫。
她不太放心萧元宸,怕他刚痊愈就又废寝忘食,还是要亲自盯着才放心。
果然,她到乾元宫的时候,萧元宸还在召见朝臣。
沈初宜叹了口气,同刘三喜道:“你去同姚大伴说一声,就说晚膳已经备好了,本宫在这里等着陛下一起用膳。”
果然,略等了两刻,萧元宸就匆匆而来。
沈初宜起身,仰头看他面色,见他精神尚可,没有虚弱之色,这才放心。
沈初宜笑着对萧元宸行福礼,道:“陛下晋封臣妾份位,臣妾十分感激,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特来谢主隆恩。”
萧元宸伸手扶起她,直接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来到桌边落座。
“淑妃娘娘真是兴师动众。”
沈初宜就眯着眼睛笑了。
“臣妾能升为淑妃,全赖陛下垂怜,心里自然最感谢陛下。”
“如何都不算兴师动众。”
“再说,臣妾也没能为陛下做什么。”
萧元宸忙了一整日,此刻见了她,只觉得疲累和倦意瞬间散去,只剩下满心欢喜。
沈初宜是很真诚的人,她说感谢,就是发自内心感谢,不是嘴上说说的虚伪。
他为沈初宜着想,沈初宜也都记在心里,时时刻刻为他打算。
若非为了他的身体,沈初宜是绝对不会让姚多福打搅他的政事。
知不足斋中还有朝臣,若是传出去,被人说成是祸国妖妃,那才得不偿失。
“朕这几日真的病愈了,”萧元宸捏了捏她的手,让她感受自己的体温,“晚上也没有熬夜,都是按照淑妃娘娘的叮嘱早早入睡。”
萧元宸笑着说道,神情很是放松。
沈初宜伸手触碰他的额头,片刻后才舒了口气:“陛下能好好保重身体,对于臣妾来说,就比任何事情都强。”
如此说着,沈初宜取来筷子,跟萧元宸一起开始用晚膳。
“陛下,”沈初宜轻声细语地道,“今日臣妾已经搬去了景玉宫,景玉宫中样样都很好,尤其是正殿里的家具,臣妾都很喜欢。”
她细碎地说着,让萧元宸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多谢陛下的用心,臣妾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萧元宸笑了一声:“你喜欢就好。”
沈初宜点点头,很认真说:“臣妾真的很喜欢,景玉宫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是那么好。”
“臣妾觉得,住在景玉宫的自
己很幸福。”
萧元宸就说:“幸福就好。”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站得很远的姚多福,侧过头在沈初宜耳边低声道:“不过景玉宫再好,也不如朕的乾元宫。”
“淑妃娘娘。”萧元宸的声音都染着笑。
又如同带着诱饵的鱼竿,一直陷入沈初宜的心湖里。
“淑妃娘娘,今日可否留在乾元宫,”萧元宸声音低沉醇厚,“朕来好好告诉你,乾元宫的拔步床究竟好不好。”
用得都是百多年的黄花梨,木料结实耐用,花纹细腻古朴。
尤其是四角都很稳固,无论怎么折腾都屹立不动,甚至就连吱嘎声都没有。
夜半时分,寝殿里叫了一回水,等沈初宜终于歇下,留灯都暗了三分。
沈初宜伸出手,仔细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痕。
她肌肤细腻,雪白莹润,天生就不容易晒黑,尤其是衣裳之下的肌肤,端是娇嫩赛雪,稍微用力就是一道红痕。
今日萧元宸有些肆意,一不小心就把沈初宜的胳膊捏出了一片片指痕。
不光手腕上,肩膀处,腰肢上,那红痕就如同春日里盛开的野花,遍地都是。
沈初宜这会儿正在穿中衣,看到细白腕子上的指印,不由红了脸。
“陛下。”
沈初宜压低声音道:“这要是叫人看见可如何是好?”
萧元宸一瞬不瞬看着她的腕子,轻声笑了,在她耳边道:“谁敢看淑妃娘娘的手腕?”
“陛下!”
沈初宜嗔怪地唤他,低声道:“陛下,以后可不能如此了。”
“若是叫外人知道,还不知要如何说嘴?”
萧元宸一把揽过她。
沈初宜的中衣还未曾穿好,他这一动作,衣襟又散了开来,露出里面水红的肚兜。
沈初宜身上的肌肤很容易留下红痕,所以肚兜上几乎没有绣纹,用的都是最金贵的软烟罗,又轻又软,薄薄一层贴在肌肤上。
随意一瞧,就能看到那一团柔云。
沈初宜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脖颈上顿时爬上胭脂色。
总觉得,这样要穿不穿的模样更浪荡放肆。
她一把拽住衣襟,非常认真系了个死结。
淑妃娘娘左顾而言他:“陛下,臣妾困了。”
萧元宸轻咳一声,在她耳边道:“倒是比以前要软一些。”
说着,他不等沈初宜嗔怪他,忙搂着她躺下。
“唉,朕也困了,”萧元宸佯装困倦,“赶紧入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沈初宜只得无奈叹息。
她拽过锦被,盖在两人身上,道:“陛下知道要早朝,还要这般折腾,陛下以前可不是如此的。”
之前在永福宫,萧元宸的确不是如此。
最多半个时辰就结束,结束之后也不耐温存,直接穿衣走人。
颇有些冷酷的意味。
那时候沈初宜觉得这位皇帝陛下高不可攀,冷酷无情,谁知道现在的陛下竟变了性子,怎么比以前粘人了?
萧元宸揽着她,满心都是餍足。
“因为佳人在怀,生活和睦,朕自然就随性一些,”萧元宸道,“否则这皇帝做着有什么意思?”
萧元宸半阖着眼,声音低哑,有一种缱绻缠绵在其中。
“方才淑妃娘娘明明也很喜欢,还同朕说……”
萧元宸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初宜一把捂住了嘴。
“陛下,”沈初宜语气严肃,“陛下再胡言乱语,臣妾以后不来了。”
萧元宸很无赖地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
沈初宜仿佛被他烫了一下,倏然收回手。
“朕知道错了。”
萧元宸抱着她晃了一下:“还请淑妃娘娘见谅。”
“陛下,”沈初宜叹了口气,“怎么觉得臣妾成了淑妃,陛下更高兴了。”
这是自然的,只有妃位之上才能整夜留宿在乾元宫,萧元宸一早就打了这个主意,所以才着急忙慌给她升位。
长春宫也好,景玉宫也罢,都不是萧元宸最熟悉的地盘。
他想要在自己的安乐窝里,把沈初宜牢牢圈在怀中,不让她离开。
这种占有欲和控制欲望,萧元宸自然不会说出口,但他今夜的表现,却让沈初宜多少有些领悟。
原来,一贯冷淡不近人情的皇帝陛下,也会有这样的心思。
有些意外,也有些说不出的甜蜜。
毕竟,萧元宸的所有情绪,全部向她奔涌而来,几乎让她无力招架。
沈初宜现在腿还是软的。
萧元宸无声勾起一个微笑,说:“朕自然是很高兴的。”
想起方才那些见不得人的奇怪姿势,沈初宜不由又嗔怪道:“陛下哪里学来的?”
萧元宸睁开眼,垂眸看向怀里面色红润的姝丽美人,道:“朕天赋异禀,自然无师自通。”
沈初宜:“……”
这是什么值得吹捧的好事?
沈初宜无奈地在他腰上拧了一下,才说:“不早了,早些安置吧,臣妾不说话了。”
萧元宸笑着应了一声,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才道:“好,晚安,我的蓁蓁。”
沈初宜也笑了:“晚安,我的陛下。”
之后的日子,沈初宜又恢复到了宁静中。
她除了要处理更过宫事,又新认识了程尚宫推荐过来的冯姑姑,似乎就没有其他新鲜事了。
这一日沈初宜抽空又去敬安宫,看望已经七个月的三公主。
三公主小名是乐乐,大名叫萧应淇。
可以说,她是静贵嫔以命换命生下来的骨血,身体比寻常婴儿要健壮许多,个头也大,才七个多月就开始吃辅食,生得白白嫩嫩,漂亮极了。
七个多月的孩子也能认人了。
可能沈初宜经常照料她,除了奶嬷嬷们,她最熟悉的就是沈初宜和恭睿太后。
今日沈初宜刚一进偏殿,就见小乐乐窝在奶嬷嬷的怀中,笑得口水都流下来。
沈初宜就道:“乐乐今日如何?”
听到她的声音,小乐乐回过头,认真盯着她看。
被那双纯真的大眼睛一看,沈初宜的心一片柔软。
“乐乐,可还记得淑母妃?”
前几日沈初宜还是纯母妃呢,这几日就变成淑母妃了,乐乐听不懂大人说话,但她对沈初宜却格外熟悉。
她咯咯笑了起来,对沈初宜伸出手。
沈初宜来到她身边,用帕子仔细给她擦干净下巴上的口水,才弯腰把她抱起来。
“哎呦,我们乐乐真是健壮。”
沈初宜说着,夸赞奶嬷嬷:“还是你们用心,才能把三公主养得这样好。”
淑妃娘娘一贯出手大方,即便她们只是三公主的宫人,沈初宜也经常赏赐。
一听这话,两名奶嬷嬷立即就说:“娘娘谬赞了,还是三公主底子好,又有太后娘娘和淑妃娘娘的细心照料,自然生得健康壮实。”
沈初宜力气自然比许多宫妃要大得多,且不提乐乐才半岁,便是一两岁,沈初宜抱着也不算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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