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东西,她不情不愿地跟陈添上了车。
她护照还在出租屋里,她得先回去一趟。
她回去时,出租屋的门是开着的,门口站着四个西装男。
门似乎是被人踹开的,出租屋内空无一猫。
黎艾认栽,拿了护照便跟陈添一道前往机场。
在国外,他们坐的竟然还是私人飞机,宠物不用托运,黎小二早早上了飞机。
宿厘岛没有机场,之前黎艾上岛离岛都是坐的轮船,这次坐的陈添的直升机,不是那两架黑鹰,就是以前她和陈添常坐的那种。
直升机没有往他们的住所开去,也没有去市中心,驶向了市区的南边,最后停在了一栋大楼的顶层。
黎艾没来过这儿,在岛上她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一是不安全,二来她也不爱闲逛,这些年她和陈添去了很多美得不真实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什么外出的欲望,每天能调调酒,画会儿画,练练拳,她就觉得生活很充实了。
“这是哪儿?”下了直升机,黎艾问陈添。
“一个酒店。”
“你带我来酒店干嘛?”黎艾没觉得陈添是带她来开房的,语气并不紧张,只是疑惑。
“Antares想见你。”
“Antares是谁?”
“陈柏西。”
一听这个姓,黎艾觉得自己不用多问这人的背景了,只问道:“他见我干嘛?”
说起这事儿,陈添嗤了声,他吊起眼尾看向黎艾,眼底笑意不明,“他说,他想亲眼看看球花长什么样。”
“球花?”黎艾一脸懵,“什么鬼?”
陈添笑笑没说话。
球花这个名词,黎艾感觉自己不是第一次听见,想了想,她那破记性竟然还真想起来在哪儿听过——
去年全球最美面孔排名出来时,她排在第九,当时秦依依在那儿看评论,突然很激动地跟她说:“哇!艾姐!他们都说你应该排第一,连你的黑粉头子都说你是球花诶!”
是这个球花的意思?
她也没排过第一啊,陈柏西为什么说她是球花?
“陈祁生也来了。”
陈添的话打断了黎艾的思绪。
“他还带了他初恋。”
“啊?”黎艾猛地睁大了眼。
陈添看着她睁大的双眼,唇角往上扬了扬。
他就知道她对这事儿感兴趣。
“想去看看他初恋长什么样吗?”
黎艾猛点头。
“走吧。”
陈添握住她手腕,牵着她往前走。
黎艾垂眸看着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呼吸乱了乱,没挣开。
这栋大楼是岛上为数不多的高楼之一,陈添带着黎艾进电梯后,电梯只下降了一层便停了。
电梯门打开,门口站着两排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黎艾见怪不怪,跟着陈添往前走。这里应该是酒店的餐厅,她看到了吧台和整整一面墙的酒柜,那上面摆放的酒她大多都熟悉,价格不是一般的昂贵。
陈添他们应该是包了场,外面的餐桌都没有人用餐,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外面的露台传出了阵阵笑声。
露台四面临空,却设有可封闭的玻璃墙,如遇大风与雨天,露台照常可开放。
此时,露台上仅正中央的卡座亮着灯,两男两女对坐。
侍应生为陈添和黎艾拉开玻璃门。
坐在正对着门口位置的一对男女齐齐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混血,二十多岁,浪荡二世祖,很帅,五官带着一丝阴冷的漂亮。
这是黎艾对陈柏西的第一印象。
他旁边的那名女性,黎艾认识,一线超模,Violet。
“yo~”
陈柏西抬起三根指头在空中晃了晃,脸上笑容痞浑。
他这一招呼,对面的两个人也回过头来,陈祁生,和他的初恋。
在陈祁生的初恋还没回头时,黎艾的目光就已经早早落在了那名女生的身上,眼里透着隐隐的兴奋。
转过来的那张脸,清极,美极,冷白的皮肤被灯光照出白玉的质感,细腻,温润,一双乌瞳像浸了水般清透,眉眼线条柔和,目光却带着淡淡的锋芒感,即便她轻笑着,也能感受到她骨子里透出的遗世独立,是完美符合小说里白月光女主的存在。
看到她那一瞬间,黎艾眼睛都亮了。
难怪陈祁生一直忘不掉她,这谁忘得掉!
黎艾本来走在陈添身后,看到她后步子都加快了,两步超过陈添,主动坐到了女生身边。
女生看她坐过来,也主动向她伸出手,笑容大方,“黎小姐你好,我叫冉染,久仰。”
黎艾立马跟她握了握手,“你好啊,久仰久仰。”
她是真的慕名已久了!
想到在场还有位女生,黎艾本想着既然跟冉染打了招呼,也不该冷落另一个才是,转头正欲和那女孩招手,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张不断放大的脸,吓得她下意识就要去摸枪,但下一秒,那张脸被人用力推开。
“你找打?”
陈添沉冷的声音落下。
“球花诶,我想看仔细一点嘛。”陈柏西笑得一脸无赖样。
“滚远点。”陈添丢过去一句。
陈柏西偏不,伸手在黎艾跟前打了个响指,“球花,你比电视上漂亮好多,漂亮成这样,就算我是添,为了你,我也死都愿意。”
他这话,换来陈祁生一个蔑视,在见到冉染的时候,他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冉小姐,你好漂亮,如果我是生,我也愿意等你九年。
“你还不知道吧,”陈柏西又对黎艾说,“添真的差点儿就死了。”
黎艾顿时面色一凛。
愣了半秒,她猛地转头看向坐到他旁边的陈添。
陈添没什么表情。
静静对视半晌,黎艾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顾忌在场还有其他人,把话憋回了肚子,准备回去再问他怎么一回事。
不过其实,没什么好顾忌的,陈祁生瞥过来一眼,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替她开了口:“你是不是想问他,他为什么放你走?”
黎艾又转头看向陈祁生,用眼神告诉他:你说。
陈柏西坐回去,将黎艾与陈添的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眼神玩味,看戏看得很开心。
陈祁生也不是第一次当陈添的嘴替了,很熟练地开口:“岛上来了一个很厉害的狙击手,半个月前,如果不是恰好有人喊了他一声,他回了头,那枚子弹会正中他的眉心。”
最后一句入耳,黎艾清楚的感觉到胸腔下的那颗心脏猛地一缩,像被绳索用力勒紧,痛感剧烈。
“那枚子弹是从一千米外的地方射出来的,你可能不了解这是多恐怖的实力,总之,防不胜防,”陈祁生继续说,“而且对方准备很充分,有好几波人保护那个狙击手,没抓住他,陈添不放心你继续留在岛上,所以放你走。”
陈祁生将前因后果和过程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你走那天,他没来送来你,因为他要去引开那名狙击手,来保证你的安全,后面,他又冒着会死的风险,以身入局,设陷阱把那个人揪了出来,然后才开始找你,他想的是,如果他死了,你不会知道,那你可以心安地好好活下去,如果没死,再去接你。”
“黎艾,”陈祁生朝她望过来,沉声道,“作为同盟,我不希望陈添娶你,但作为兄弟,我希望他能娶到他拿命去爱的人。”
双眸不受控地颤动,黎艾几乎就要压不住快要漫上来的泪意。
陈祁生和陈添一样, 始终认为黎艾会逃跑,是为了陈添的前程,
“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前程算什么, 到这种地步, 你还不愿意和他回去吗?”陈祁生问。
“不愿意。”黎艾没有一秒犹豫地说出这三个字。
她和他之间岂止前程之阂,与其活着互相折磨,还不如一起死了干脆。
“为什么?”陈祁生不明白。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这话,是冉染说的。
她不光替黎艾说了话,还用身体挡住了陈祁生望向黎艾的视线。
陈祁生微微眯眼,金属眼镜框上折射出一点薄光。
片刻,他轻笑, “好,我不问了。”
身子倚回去,他看了陈添一眼。
陈添一直没动静,也始终没什么表情, 像知道陈祁生劝不动她。
这会儿, 他终于有了点动静,他伸手捏住黎艾的脸, 让她转头看向他,偏头打量着她此时的样子。
她没化妆,肤色又白, 皮肤上透出的一点点红色都特别明显, 比如她的鼻尖,眼尾。
“你是要哭了吗?”他轻抚她的脸。
他这一问, 黎艾再也压不住情绪,眼泪汹涌而出。
人总是这样,原本可以忍住不哭,可一旦被人关心,就怎么也忍不住,何况,她就是为了这个人才想哭。
“为什么哭?”
他用指腹帮她擦拭眼泪,动作温柔,却笑着。
看着他唇角的笑意,黎艾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觉得,她爱他,所以才哭。
他想的没错,但她不会承认。
“我还想问你,”她眼底透出一股倔强,“为什么就是死都不愿意放过我?”
“我就是,”陈添笑里带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死都不放过你。”
陈添本来以为,他向她证明,他能护她周全,她就会愿意和她回去,但如她此前所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百分百能肯定的,他不一定能护住她,也不一定能护住他自己,意外与死亡随时会降临。
他现在需要向她证明的是,他真的一辈子都不会放开她,无论如何。
等她意识到这一点,他想,她会回到他身边。
这可能需要很久,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陈祁生。”
一道清冷的嗓音打破僵局。
冉染盯着陈祁生冷声道:“怪不得你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原来你们这些人都一个样。”
“自以为是情圣,”她眼神里尽是怒意,像忍耐了很久,此刻终于放声骂了出来,“其实都他妈混蛋!”
骂完,她还拿起桌上的酒杯用力泼向陈祁生。
陈祁生没有闪躲,整杯红酒尽数泼到他脸上,他只闭了眼,红色的酒水往下淌,在镜片上留下薄薄的一层红。
带着浓郁果香的葡萄酒顺着他的脸流进他微张的双唇中,微涩的口感,他用舌尖轻舔了下流入口腔的酒液,睁开眼。
他眼神平静,冉染情绪激荡。
对视不足一秒,冉染拿起包转身便走。
陈祁生摘掉眼镜丢桌上,起身追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黎艾有点懵,本来正哭着,这会儿眼泪没流了,怔怔望着两人纠缠着离开的背影。
等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黎艾迟疑地开口:“陈祁生……也是个疯的?”
陈添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也不知道陈祁生那俩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能说:“看样子是。”
“要我说,”一直看戏看得挺欢的陈柏西开口,“添啊,你跟生不愧是小时候穿一条裤子的,喜好都一样,都喜欢强迫女孩儿,不像我,我从来不强迫女孩儿。”
“Right?”他伸手勾了勾身旁女孩的下巴,“Violet.”
“Yes.”女孩儿笑着扑进陈柏西怀里。
“Do you understand Chinese?(你听得懂中文?)”黎艾有些吃惊,遂问了维丽特一句。
维丽特摇头,“I don't understand Chinese, but everything Antares says is right(我不懂中文,但Antares说什么都是对的)。”
黎艾:……
“My Sweet.”陈柏西亲了下维丽特的脸。
亲完,陈柏西搂着维丽特的细腰看向黎艾,“球花,其实我两年前就想见你,那会儿你们已经交往三年,添来我这儿出差,我给他介绍女孩,他不要,我问他,是怎么做到只对你一个人有性一欲的,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黎艾一点儿都不想知道,她虽不算保守,却也一点儿不想听别人讲床上那点儿事。
“他说,做一爱做一爱,没爱怎么做,只有性那叫交一配,靠,我他妈成禽兽了,”陈柏西骂一声,却又笑起来,目光转向陈添,“结果,他才是个禽兽,强迫人家女孩儿。”
说着,陈柏西又把目光转回来,“所以我特想见见你,看看什么样的女孩儿让他成了正人君子,又变成衣冠禽兽。”
烛台上的火摇曳着,黎艾的眸色在变幻的光影里明灭不定。
半晌,她侧头,“我想回去了。”
她来这儿是为了看冉染,冉染都走了,她还留着干什么?
“走吧。”陈添站起来。
“这就走了?陪我再玩会儿。”
陈添睨向他,“是谁说他从来不强迫女孩儿,现在女孩儿想走了。”
回旋镖扎自己身上,陈柏西无话可说。
黎艾没管他们,起身就走。
“球花,我们还会再见的。”陈柏西冲她喊。
黎艾当没听见,她一点儿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人,陈祁生也不想见了,冉染说的对,他们都是些混蛋。
回去还是坐的直升机,黎小二已经被提前送回去。
在直升机上看到熟悉的小屋,黎艾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其实,她挺喜欢这里,要说起来,在这里的生活也远比她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都要幸福,即便是过去那五年。
过去的五年她有陈添,有朋友,但更多时候都在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每天都要面对网友的谩骂与攻击,而在这里,她的生活平静而充实,她也一直在做她喜欢的事,即便是身边这个她不想见的人,也是她喜欢的人。
直升机降落在海滩,明晃晃的月光落在海面上,海浪涌动,浮着的光也跟着跃动成粼粼波光,像星芒闪烁。
晚上的海滩风很大,直升机螺旋桨的搅动令风力愈发猛烈,风里带着海岸夜晚的湿寒。
黎艾穿着冰丝的防晒衣,风一吹,身上真的像贴了层薄冰。
她用手环住双臂,脚下加快了步伐,想快点儿回到温暖的小屋,那里还有她的小猫在等她。
刚走出两步,双肩被什么拢住,柔软的,温暖的,她脚下一顿,低头,看见一张白色的毯子,以及一双清晰可见青色筋脉的手。
接着,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后方被风送入耳中:“披着,别又着凉。”
黎艾没有拒绝,伸手去拉住毯子的两侧,手指不经意轻擦过陈添的手。
她的手冰凉,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暖。
以前每到深夜和冬日,他总会替她暖手,她始终记得他掌心的温度。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沙滩上,没说话,耳边只有风声。
离小屋仅十步之遥,陈添该停了,他的住处已经到了,但他没停继续往前走着。
看见他的影子还在移动着,黎艾转身,“你又想干嘛?”
陈添冲她笑笑,伸手往上方指了指。
黎艾顺着她指的方向往夜空看去,耳边在这时响起烟花升空的声音,她长睫一颤,随着“砰”的一声,夜空里炸开一片绚烂的焰火。
接着,更多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升空,几乎铺满了整个夜空,整个世界都仿佛被烟花包围,像一场盛大的告白。
在烟花不断炸开的声音,有另一个声音清晰落入黎艾耳中:
“欢迎回家。”
黎艾愣了下,视线移动,落在对面男人的身上。
她眼底因烟花而升起的喜悦褪下去,声音里尽是疏离:“陈添,这里不是我的家。”
“那你的家在哪儿?”
黎艾被他问得一愣。
如果这里不是她的家,那……她就没有家了。
这里有她买的小房子,有她的猫,这里就是她的家。
她没法回答,只能默不作声地转身,抬步往前走。
走到门口,她发现叶尧站在她家门口,手里拿着个盒子。
“这什么?”她问叶尧。
叶尧看一眼她身后的陈添,“添爷为您准备的礼物。”
黎艾自然没拿,径直开门进屋。
陈添拿了,跟着她进去。
提前被送回来的黎小二窝在沙发上,发现黎艾回来后,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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