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铺床时,两人聊了聊天,黎艾了解到女主人的丈夫是位货车司机,她遂以白天有要事为由,拜托夫妻二人帮她购置生活用品,当然,她会支付相应报酬。
这样一来,她又可以避免一些暴露的风险。
空荡荡的阁楼很快被布置成温馨小屋,三天时间也很快到了期限。
这三天里,她没有调酒,也没有画画,不调酒是因为不敢去买调酒用具,怕被陈添因此而找到,不画画是因为静不下心,每隔半小时左右她就会去搜索宿厘岛上是否发生了刑事案件。
某人的目的达成了——
在她逃跑的这些日子里,她都想着他。
她实在担心。
如果她就在陈添的身边,她不会如此忧心忡忡,他要是真的死了,她陪他就是了,可现在她不在他身边。
她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闷了七天,也念了陈添七天,什么都没做,整日整日地坐在窗边发呆,拿着手机关注宿厘岛上的情况。
到第八天,她终于能静下心来画画。
提笔,蘸墨,在画纸上铺上天空的底色,正要画云,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笃笃——笃笃——”
那声音如同此刻黎艾骤然加剧的心跳。
她紧紧盯着门口,握着画笔的手逐渐握紧。
察觉到自己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后,她深吸一口气,放下画笔,手摸向腿上的枪。
她摸着枪缓步走到门口,警惕地掀开猫眼的盖子往外看——
一名亚裔长相的男人站在她门前,西装革履,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气质矜贵,五官轮廓深邃,面部线条却内敛柔和,有古时世家公子之姿。
不是陈添,她不认识这个人。
谁能比陈添还更快找到她?
直觉告诉黎艾, 门外的人来者不善,她应该保持警觉,把门锁死。
但,那人要是一直不走, 她还能一直不出门吗?
对方没有继续敲门, 只是站在那儿, 似乎知道她在通过猫眼看他。
思索片刻,黎艾将子弹上膛,倚着门口将手里枪藏起来, 而后开门。
“黎小姐,”男人冲她微笑,“你好。”
“你谁?”黎艾语气挺冲,自然也没给他好脸色。
男人似乎毫不介意,仍微笑着,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其允。”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知道黎小姐有没有从陈添口听到过我的名字?”
“没有。”
男人轻笑了一声,“那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陈添的死对头。”
黎艾表情没什么变化, 从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
“黎小姐你不用紧张, 我没想对你做什么,也没想用你来威胁陈添什么, 如果我想这样做,我本人绝不会出现在这里。”陈其允向她解释。
黎艾半信半疑,“那你来做什么?”
“来帮你。”
“我不信。”黎艾完全是秒回的这句话。
似是觉得她有趣, 陈其允唇角微勾着, “我说的是实话,你不是想逃离陈添吗?我可以帮你。”
“我不需要。”黎艾很干脆的回绝。
“黎小姐, 你要知道,我能找到你,陈添自然也能找到你。”
“那又怎么样?”
陈其允被她这话给噎住,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黎小姐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不仅如此,早在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追求你,可惜那时候你已经是陈添的女朋友,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泰国,我保证能帮你摆脱陈添。”
黎艾越听他说,眉头皱得越深。
他把她当什么?
和陈添争抢的玩具?
陈其允这时候却又说:“就算你不打算和我发展任何关系,我也会帮你,我很乐意看到陈添爱而不得的样子,他那个人,也该被挫挫锐气了,而且,在泰国,你和他都不会有危险,泰国是我的地盘,他要在泰国出事,我得不偿失。”
黎艾紧锁的眉头在听完他这话后终于有所松动。
她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但如果真如他所说,去泰国会是个不错的打算。
“和陈添作对,代价会很大,”她紧盯陈其允的眼睛,“只为了挫他的锐气,值吗?”
“值啊,当然值,”陈其允收起脸上的笑容,俯身稍稍朝黎艾凑过来一些,“黎小姐,你不知道,陈添是我从记事起就被指定了必须要去超越的目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这二十多年来有多春风得意,这二十多年,他过得有多顺,我过得就有多不顺,他活得有多爽,我看他就有多不爽,因为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本该都是我的,我本该像他一样活得毫不费力,永远顺风顺水,可这二十多年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睁睁看着他享受着我本应该享受的人生!”
陈其允开口的语气一句比一句情绪激烈,表情随之变得略显狰狞,说的话也丝毫不像精英阶层的上流人士,用词粗陋,还不停在重复,可见他对陈添的嫉妒与憎恨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以至于让他在一个刚刚还表达了倾慕之心的人面前亲自撕下了自己表面温润儒雅的伪装,完完全全的将自己内心的阴暗面放大出来。
“所以,”陈其允又笑起来,笑得颇为阴鸷,“黎小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看到他也跟我一样,为了得不到的东西,发疯。”
后半句,他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笑,却让人感觉每一字都是在嘴里狠狠嚼碎了又反复碾上好几遍才从牙缝里挤出。
黎艾透过猫眼里第一眼看到陈其允时,觉得他像极了古时读六书习六艺的世家公子,清俊、矜贵、内敛,现在看他,只觉得他身上之前的那股气质荡然无存,倒像是被阴间的厉鬼上了身,但此刻她对他的抵触反而少了许多,听他说起这些,她想到了陈添给她讲过的那个被逼出精神病杀了人的男孩,陈其允所受到的压力比起那男孩儿,恐怕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二十多年,心理很难不扭曲。
她没有看不起他,反而有些同情。
但站在陈其允的角度,他很难判断出黎艾是这样的想法。
“黎小姐是不是担心,”陈其允仰头,直起身,面上又恢复了来时笑意温和的模样,“像我这么阴暗的人,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危及你和陈添的安全?”
黎艾看着他,顺着他的话说:“当然。”
陈其允轻笑,“换在以前,我确实可能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但现在我不会,五年前我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去泰国,我用三年时间拿下了陈家在泰国的所有市场,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我很享受现在的一切,不会为了一个陈添毁掉现在的生活,但他始终是梗在我心里的一根刺。”
“我想要拔掉这根刺,”他的眼神看起来很诚恳,“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黎小姐。”
黎艾双眉再次蹙紧,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万一对方都是演的呢。
“我……考虑考虑。”半晌,她如是说。
“没问题,”陈其允笑得如沐清风,“如果需要我的帮助,打这个电话。”
他递给她一张卡片,“我随时恭候。”
黎艾接了卡片,上面只有一串电话号码。
默背了一遍这串号码,黎艾抬头,直接赶客,“你可以走了。”
“再会,”陈其允唇角的弧度温柔地荡开,“黎小姐。”
看着他的笑,黎艾有种本能的抵触。
倘若不知道他有那么阴暗的一面还好,既然知晓,总觉得他笑里藏刀,像陈添那样,但陈添的笑里是明晃晃的坏,他是引人不适的阴恻。
没等陈其允转身,黎艾已经“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房门似乎能隔绝一切声音,她忽然感到很安静,连同心跳声也不再聒噪。
陈其允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陈添在这过去的几天里,是安全的。
现在她应该做的事是换地方,接着跑。
陈其允也说了,他能找到她,陈添也能,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窗前坐下来,提起画笔,继续画画。
继续逃跑没有意义,她的这次出逃已经宣告失败了。
用六万人演唱会做掩护都还是被找到,那她临时起意的逃跑只会是徒劳。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再跑一次,这次,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她就在这里等着,等他来找她。
既然注定会被找到,黎艾无需再躲藏,在出租屋里闷了那么多天,她准备出去透透气。
其实,她完全可以现在就联系陈其允去泰国,但她还是不太相信这个人,相信他,还不如相信闻修言。
PlanB她已经想好,只是需要有人协助,如此这次还失败,她才会考虑联系陈其允。
出门,天公作美,前几天一直阴雨绵绵,今天却是晴空万里,天空透蓝,看不到一丝白云,挺晒的,但只要在树荫下就很凉快。
她背着花板拦了个出租,去二十公里外的一处公园。
这边有个公园修得很漂亮,网上的照片像莫奈花园般色彩绚烂,特别适合写生。
到公园,黎艾找到了网上那组照片的拍摄所在地,她以为那些照片是调了色才那么好看,没想到肉眼所见竟然更漂亮,她痴痴看了好一会儿才架起画板开始画。
她花得很认真,仔细观察着阳光流转在花草之间的光影,直到……
余光里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拿着画笔的蓦地一顿,心跳也是。
她以为,这一次重逢,她内心会很平静,原来还是会一瞬间慌了心神。
握紧手中的笔,黎艾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画。
余光里的那抹身影没有朝她走过来,就静静站在那里,似乎不想打扰她画画,像此前在宿厘岛上那样,她画画,他看她画画。
因为他的出现,这副原本写实的画,又变成了梦幻主义画作,花丛里游来一只金鱼。
画完,她开始收拾画笔。
最后一支画笔装进盒子里,一双长腿迈到她跟前。
垂下的眼睫不自觉轻颤了颤,她抬眼——
看见阳光穿过树荫,被树叶分割成一道道光束,随空气里细微的颗粒流动,一张熟悉的面庞浸在流光里,鎏金的夕阳在他立体的五官上分割出明暗光影,光束自上而下倾泻,途径他的眉眼,而后,像都汇聚在他漆黑的眼底,他望向她的瞳孔里也有那么一束光,亮得惊心。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频率再一次加剧,在与他的对视里。
他的眼尾在一点一点往上扬,唇角也是。
“说了,来接你,”男人带笑地声音低沉好听,“我说到做到。”
那嗓音落入耳道里,像带着电流,黎艾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
等大脑空白过那一秒,黎艾将心底的悸动藏起,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是冷的,将声线也压得冷硬,“谁乐意让你接?”
“谁管你乐不乐意,”陈添挑眉,挺混蛋的语气,“我来接你,你就得跟我回去。”
两句话,黎艾便无需再压抑心动,她现在需要压抑的,是一枪崩了他的怒气。
“怎么?我不跟你回去,你还能用绑的?”黎艾讽刺道,“陈先生不是比法官都牢记律条吗?请问绑架判多少年啊?”
她这么一说,陈添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
“要不要打个赌?”陈添笑得胜券在握,“你会主动跟我回去。”
“要不要打个赌?”陈添笑得胜券在握, “你会主动跟我回去。”
黎艾才不会跟他打赌,她太了解他了,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才会这么胜券在握,遂愠怒道:“你又搞了什么鬼?”
刚问完她忽然反应过来——
黎小二!
“你是不是把黎小二偷了?”她立马厉声质问。
“我是孩子它爸, 父子之间的事, 怎么能说是偷?”
黎艾被他气得眼冒火光, “它跟我姓,它就是我的!”
听她这么说,陈添脸上的笑容蓦地一顿, 眼神一点一点沉下去。
看他神色,黎艾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并直接说了出来:“你肯定在想,我是不是那时候就做好了要离开你的打算?”
陈添没回答。
“当然,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你走到最后, ”黎艾笑起来自问自答,故意气他道,“原本我以为,你也只是玩玩我, 我们各取所需, 等你腻了我们就一拍两散,你再去包养一个小女生, 我也去包养个弟弟,谁知道你竟然是个情种。”
“我拿上百亿捧你,”陈添被她气笑了, “你竟然觉得我只是玩你?”
黎艾耸肩, “谁知道你拿了上百亿捧我,我还以为你只是随手给了我点儿资源。”
“资源不要钱?你拍的那些电影你以为谁投资的?”陈添仍笑着, 分不清喜怒,“我该说你蠢,还是天真?”
黎艾并不买账,回讽道:“蠢的人不是你吗?你这个败家恋爱脑。”
这下,陈添是真被她气得笑出了声。
垂眸笑了会儿,再掀眸,他瞳孔里像燃着一簇火,瞳孔外却又像飘着一层浮冰。
“黎艾,”明明眼神很利,他的语气和声音反而挺温柔,“上百亿对我来说不算败家,为了你,花一千亿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黎艾防不胜防地愣了愣,片刻后才慌忙眨眨眼睛掩饰情绪,将头偏到一边闷声说:“谁稀罕。”
陈添看着她低低笑了笑,而后他蹲下来,歪头去看她,“那你稀罕什么?我给你。”
“自由,”黎艾又把头转了回来,望向他,定定道,“我要自由。”
“我没给你自由吗?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如果你不喜欢宿厘岛了,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
“我想去没有你的地方。”黎艾脱口而出。
陈添轻笑一声。
“你想去哪儿是你的自由,我去你在的地方,那是我的自由,与你的自由无关,”他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笨蛋。”
他弹得挺用力的,黎艾疼得直皱眉,看他的眼神更加仇视。
陈添起身,俯视她。
“黎艾,除了你膝盖受伤的那段时间,我从来没有限制过你的自由,虽然……”他的语调拉长,瞳仁渐深,再开口,声音沉下去一个度,“我很想把你绑起来,绑在床上,绑一辈子。”
“陈添我艹你大爷!”黎艾实在忍不住爆粗口。
“不用艹我大爷,”陈添扬唇,“艹我。”
黎艾怒火中烧,抓起手旁的颜料盘就朝他砸去。
颜料盘里的彩墨全泼在了他身上,在他昂贵的衣服上留下斑驳的墨渍,他脸上也被溅上一抹克莱因蓝,高饱和度的蓝色衬得他肤色异常冷白,像是作为艺术品的雕塑被染上一抹蓝,平添了种难以形容的美感,让他本就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的那张脸愈发迷人。
黎艾忽的愣住。
怒气一瞬间消失无踪,就因为这张脸,这张堪称艺术的脸。
人是视觉动物,所以有些人就是有光凭一张脸就让人原谅一切的本事。
每每这种时候,黎艾都恨不得自戳双眼,他对陈添这张脸是真的没有任何免疫力。
她有些怒己不争地深吸了一口气,将脸侧到一旁,不去看他。
陈添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抬手用食指擦了下脸上的颜料。
瞥一眼指尖上的那抹蓝,他轻笑,俯身用这根手指在黎艾脸上轻抹了下。
黎艾一惊,下意识转头看向他,准确来说,是瞪。
陈添缓缓直起身,“该走了,黎小二在飞机上等你。”
“无耻。”黎艾暗暗骂了他一声,骂得很小声,不想让他听到。
她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跟他一起养猫,养了猫跟生了孩子也差不多,都是难以割舍的软肋。
但养都养了,黎小二现在于她而言就是她的孩子,她不可能弃它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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