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扬起下巴,得意地说:“那年工厂裁员,她爸妈一块下岗,还没找到去处,她妈又得了重病掏空了家底,到最后病没治好人没了钱也没了,没多久她爸过马路被车给撞死了。还就那么巧,是个大晚上,连肇事者都没找到,她哥好像触及了红线被捕了,这些事儿全给她碰上了。你说她是不是命里带衰专克人啊?一个人没什么倚靠只能嫁人了,我看她可怜就让人帮忙介绍了任建东,她倒也不挑,还就答应了。”
第103章 103
骆琛这才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个正方形有些熟悉,那人分明就是他在楼道里遇到的那个令他很不悦的人,唯一不同是好吃好喝养了一身肥膘, 五官全都挤在一起,这才没认出来。
一想到梁梦将会嫁给这么个人,尤其还有周婷这个坏种暗中牵线, ,他恨得咬牙切齿, 可更恨自己为何不小心些, 肯定是他发生了意外才让梁梦失了庇护, 从一个天之娇女落到这般地步。
骆琛挣扎着想要脱离梦境,他要把这一切整理清楚。
无奈不随人愿,他又被拉入了一个场景中,看到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非常也痛斥心扉, 但凡他能接触到那些人,他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刀宰了那个畜生。
如果说第一次看到梁梦挨打他是蒙的,现在他可以说是新仇旧恨堆叠起来的暴怒。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眼睁睁地看着梁梦在他面前咽了气, 他却毫无办法。
他看着周婷来参加葬礼时虚伪的惋惜嘴脸, 任建东没事人一样的接受旁人的宽慰。
这真是个操蛋的噩梦。
他的胸腔里装了一团即将爆炸的火焰。
醒过来, 醒过来。
他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 猛地坐起身,此时月亮挂在正中央, 照亮了屋子里的一切, 他飞速穿上衣服, 连外套都没带就出去了。
寂静的夜, 摔门的声响惊得附近的狗叫声此起彼伏。
北方深冬的风如刀一般,却吹不散他胸口的火热, 从他家到钢铁厂宿舍,他走得直冒汗。
他看不清自己此刻的表情,却也知道定是个怒目圆睁,凶神恶煞的阎王。
紧闭的铁门挡住了他的去路,冰冷地告诉他这个时间不欢迎任何人。
他站在那里没走,待了很久,直到那片翻滚的血冷下来,趋于平静。
梁梦对他来说太重要了,重要到向来冷静的他失去了理智。
在静谧流逝的时间中,他找回了方向,嘴角噙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
无论这个梦是一场臆想还是未来真实存在,他都不会让这两个人好过。
他不会强逼梁梦跟他走,但他会想尽办法拉近两人的距离,也让他不满足于眼下所获得的这些。
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拥有一份干净收入不错的事业,和梁梦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他错了,未来即便不是任建东周婷也会有其他人,他要做一面隔绝一切危险的墙,现在还不够,还需要更多。
无人知晓在这个寒夜,不过一个梦就改变了一个人的思想。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护在意的人周全。
这番冲动的结果就是骆琛被冻坏了,发烧、鼻塞,虚弱地躺在炕上昏昏沉沉。
好不容易醒过来,锐利的眼睛水汪汪的,任谁都觉得脆弱。
梁梦在单位门口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所以直接找过来,半路上碰到提着肉和酒的刘博,两人边走边说话。
待看到骆琛这般模样,统一变成了关心加数落。
刘博摸着炕温温的,赶紧添火烧旺,进来见梁梦要出去买药拦下她自己去了。
骆琛看到好生站在他面前的梁梦竟没出息地掉了两滴泪珠,把梁梦都吓得不轻。
“你怎么了?难受的厉害吗?要不我们起来去看大夫吧。”
骆琛拉住她的手,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说:“做噩梦吓到了,我就跑出去冷静了下,回来躺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梁梦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骂他:“一个噩梦而已,你跑外头去吹风,骆琛,你傻啊?”
骆琛继续吸鼻子,病了的他少了那种压迫感,这副好相貌显得乖巧可怜,辩解和撒娇似的。
“不是而已,很重要。梁梦,我梦到你……”
“梦到我怎么了?”
第104章 104
梦中的一切变成一帧帧画面在骆琛的脑海中快速闪过, 痛苦再次袭来,让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但在风寒的堵塞下胸膛剧烈起伏, 眸子里的水意也越发充沛,愧疚不甘像一叶看不到边的小舟在荡漾。
梁梦不解为什么他此刻这么脆弱,眉心微攒, 又不忍用急促的语调催促他来解答自己的好奇心,笑了一下, 微微弯身, 手指微勾触碰他的眼角, 一个热点落在上面又很快冷却。
“我怎么了?难道是把你丢下了?你气不过哭鼻子?骆琛,你犯的着吗?”
骆琛看她笑得这么欢快,既庆幸一切还来得及又心疼她在梦中的所有遭遇。
骆琛咬着唇,狠下心还是决定将这段让所有人不快的梦境说出来:“我梦到你死了。”
梁梦身体一僵, 不以为然地问:“怎么死的?被车撞?还是得重疾?”
骆琛定定地看着她,闻言摇摇头,用怜爱心疼地眼神将她的每一个表情都收在眼底:“你被坏人……打死了。”
梁梦的笑瞬间消失, 唇瓣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话, 扬起下巴, 抬起眼皮望着天花板, 努力消化原主的悲伤情绪,书中的情节化成一幕幕具体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闪现, 最终汇成一股凉意和浸染在唇角。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在你身边, 让你过的那么苦, 还嫁给了一个人渣, 日日受欺负打骂。叔叔阿姨,还有大哥都不在了。我就算不在也会给你留下让你一辈子吃喝不愁的积蓄, 是被骗了吗?被那个叫什么周婷的?她和那个刘宁安怎么突然日子过得那么好?”
“不行,我回去得找人了解下怎么样才能让你有钱花还不会让人骗,也怪我,是我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骆琛自顾自地说着,他不知道这番话在梁梦的心里掀起多大的风浪。
梁梦当然意外,骆琛怎么会梦到梁梦在书中的结局?无法解释的神奇一如她莫名其妙的穿越。不过这个傻子自发地把自己代入进去,还在责怪自己,这让梁梦怎么能不更爱他呢?
感动他的付出,爱他不计自己生死的为她考虑,这一刻骆琛在她眼中再不是那个坚毅冷硬又聪明的男人,而是一个可爱的,值得她这辈子全然托付的依靠。
梁梦捧着他的脸,眼睛晶晶亮,温柔地说:“这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你要相信了不是傻瓜吗?”
骆琛挣扎着坐起来,被子滑落,上半身露出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伸开双臂将梁梦抱在怀里,瞬间心里空旷的空间被填满,让他发出满足的喟叹:“我不信,但它提了个醒,提前扫清麻烦,以后也省心。”
骆琛埋在她的怀里拱了拱:“我不能接受我那么喜爱的人受欺负。”
梁梦的心跳剧烈,骆琛仰起头看她,手放在她的心口:“害怕了吧?你就是嘴硬,别怕,我保证我会活成老妖怪陪在你身边,赚多多的钱让你吃喝不愁。看你去买人家剩下的菜还被凶,我要心疼死了。”
梁梦感觉到心底那颗躁动许久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以惊人的速度生长,从一株小嫩芽成为茂盛喜人的参天大树,春风拂动,透过来甜丝丝的清爽味道,骆琛轻轻触摸一下,树枝就抖动着发出簌簌声响。
“我不会让他们好过。”
骆琛俊脸上虽然带着笑,可嗓音中却带着让人心寒的阴冷。
梁梦心底碍于目前局限形势而被压下陷入沉睡的黑色念想突然被续上了力量,比那一株金灿灿的美好温暖成长的还要更快,没多久就成为另一股的醒目存在。
人性的善与恶,往往在一念之间。
梁梦没有成为圣人的觉悟,也做不了那种道德值得称赞的好人,她同情弱小,会尽可能地去帮助一个急需帮助的人,更不会主动的伤害别人,但是别人犯我就我必犯人。有一段时间她在夜里曾自问,她对周婷的恨有多少,真的就恨到恨不得让这个人消失吗?那上辈子周婷绝望的跳楼,这样的死还不够吗?
梁梦一度也认为到这里就结束了,渣男被赶出去,毒闺蜜也消失,直到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知道了周婷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伤害了一个有爱的家庭,操纵了善良无辜原主的一生,她为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发起反击并无错,这一次她倒是希望周婷不会选那条最为轻松的路,而应该尝遍时间疾苦向原主赎罪。
还有任建东,梁梦虽然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再和这个人牵扯上任何关系,但这并不代表梁梦就想放过他。
所以此刻,梁梦和骆琛的想法是一拍即合的。
骆琛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怕自己的狠厉吓到她,抬手轻拍着她的背部安抚:“我保证一切都在不违法的前提下进行。”
梁梦回以他一笑,俏皮地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说不定这是他们上辈子对我做的恶,这辈子得还回来,兴许哪天我也梦到了。”
骆琛见她并不恼火,加上梦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说开了整个人轻松很多。
灶火上的水壶响了,梁梦把热水和冷掉的白开水兑起来喂给他,让他润润喉咙,刚才说话声音都恨干巴嘶哑。
骆琛就着她的手喝饱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了,说道:“还是不要梦到了,我看的都难受,更何况你。你以后永远也不会有那样的遭遇,睁眼看到的、拿到手中的都是最美最好的。”
梁梦坐在炕沿,侧着头冲他笑:“那我要被养得不知人间丑恶了,都说事教人一教就会,过程也很是惨的。”
骆琛拉过她的手包在掌心里把玩着,摇头失笑:“有我在,就算我不在,还有我们的儿女,事情让我们去愁,你不用操心。”
他的许诺能让每一个女人听得心花怒放,然而这种好是她的专属。
没多久刘博披着一身寒风从外面进来,吸了吸鼻子,把药递过来:“哥,快点吃药。我让饭店做了两个清淡的菜一会儿给送过来,这两天你就在好好躺着养病,需要什么和我还有嫂子说。”
骆琛抬手示意刘博找个地儿坐下来,沉吟一阵说道:“李成在那边也呆习惯了,他脑瓜子聪明,又能说会道,挺吃的开,我也放心了。你说你丢不下家里人,我又在远处也顾不上你,心里一直挺不得劲。我一直有个心思想把产品推广到我们这边来,我打算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一旦事成,整个北方都由你负责。你觉得如何?”
刘博整个人欣喜地跳起来,摩拳擦掌地傻笑:“哥这么看得起我,我拼了这身骨头也得办成了。”
比起纵向从北到南的跨越,他在整个北方也算离家近,虽然他没有做过“开拓事业”这种一听就很高大上的工作,但他知道从无到有的快感是何等让人着迷,也让那些过去瞧不起他们哥几个的看看,他们口中不务正业的“混混”做正经事业也能做的风生水起。
骆琛还有话想叮嘱,但碍着梁梦在一直憋在心里,待到刘博将人送到家回来,他才说:“我不在的日子,你盯梁梦家那边盯得紧点,那个叫任建东的不老实,他要敢动什么歪心思就给我废了他。”
刘博一听这个任建东和梁梦住在一栋楼就明白了。
骆琛皱了下眉,改变了主意:“不用废了他,你打听他家怎么度日,他个人喜好之类的,打听清楚了回来告诉我。”
刘博拍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骆琛吃过药睡了个饱觉,又躺了一天,年轻身体很快又恢复了活力,让原本准备了一系列计划想要照顾他的梁梦落了空,他笑得没脸没皮:“这么好的福利没领到好可惜,能不能换样来替代?”
“什么?”梁梦说着侧耳付过去听。
骆琛从喉咙里滚出一声不正经的哼笑,故意压低声音,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廓,搞得痒痒的,梁梦笑着往旁边躲:“你好好说话,不然我要打你了。”
骆琛抱着她倒下来,耍赖地拒绝:“那你打我吧。”
他的手揪住她的衣摆,不紧不慢地往下拉,不害臊的说:“水满了,不能积着。”
梁梦惊呼一声,哪怕在屋子里他的手还是冷,贴在她的腹部把她冰了一激灵,翻身压过去,眼中春意盎然,两人目光一碰就知晓彼此都是想的。
骆琛喜欢梁梦的大胆热烈不做作,更喜欢她的欣赏和全然愉悦的反馈,两人在这件事上无比契合,让骆琛相信梁梦现在越发喜爱他跟这事儿也是有关系的。
屋外寒风呼啦啦地咆哮,屋内灶火燃得旺,窗户玻璃上结了一层雾,只看得到窗帘淡淡的红色,殊不知一方小天地里情感浓烈的两人嬉笑玩闹,谁也不认输地想要占上风。
梁梦这回是真不想让骆琛得意,哪怕累得快成一滩软泥了还是挣扎着保持居高临下的气势压制他,感受到他的急切和难耐,她坏心眼地折磨着,实在受不住的骆琛只得可怜兮兮地求饶。
“乖点,就差这一下了,好梦梦好不好?”
梁梦借这个机会谈条件:“往后再不能那么凶了,我说停就停,你听还是不听?”
骆琛如今小命都在她手里攥着哪儿能不听,赶紧连连点头:“听,哪怕你要我一会儿去外面跑一圈我也答应。”
梁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说什么胡话呢?忘了病才好?”
骆琛趁势掌握主动权,深情款款地说:“还是梦梦疼我。”他动作可一点也不温柔,霸道又强势的横冲直撞,说好的一下变成了无休无止的痴缠,任凭梁梦如何骂他,他都是厚脸皮:“我可没答应现在,我说的是以后,梦梦,别跑。”
冬天里,只剩两人热火朝天的你追我逃。
第105章 105
刘博打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彼时是早上十点,推门进来见骆琛半靠着墙在看书,眉眼间荡漾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得意神色, 那是里外通透的舒坦。
“哥,身体好些了?”
骆琛将书丢在一边,坐直身体, 正色道:“已经好了,打听的怎么样?”
刘博脱了鞋子上炕, 两腿交叠:“姓任的小子一家是外地来的, 不过他老子是本地人, 听说外出办事出车祸被撞死了,肇事者家里有背景赔了点钱,还给他们介绍了条路子。之前动了歪心思想花钱顶替人的工作,人家不买账没成, 现在整天待家里也不做事。”
骆琛“哼”了一声,这个人的现状与他所想的差不多,也印证了梦中的梁梦会过得那么辛苦, 并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抑郁不得志而产生的消极, 不过是年轻时候有老妈伺候, 等老妈年纪大了伺候不动找个媳妇继续当老妈子使而已。这种废物留存在世上不过是制造无用的消耗而已。
刘博感受不到骆琛脑海里的思考结果, 他看着为他倒开水的那只有力大手,兴奋中又带着解气说道:“你说多巧的事儿, 他要顶替的那个人竟然是嫂子, 嫂子把他们给臭骂了一顿, 要我说就该把这事报上去, 让这些人吃苦头。”
骆琛倒是从魏京那里听了一嘴,但当时他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让梁梦愿意和自己好, 所以听得不是很认真,现在想来才觉得魏京对此事的评价是很有道理的。
“梁梦处事圆滑,她完全可以举报上去,但是她没有,看着像个受气包是吧?但在我们这种地方更多的还是人情关系为先,巴掌大的地儿走三步就能遇到熟人,她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女孩子背上这些不合适,会被人防备嚼舌根的。但我不一样,她借着和我换工作把我推在前面,就算那些人心里不舒服也不敢找她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