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里拿出来放到梁梦手中:“眼下我身上最值钱的只有这个,但只要你想要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办到。”
梁梦虽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但看到存折上的数字还是有点惊讶,这完全是一笔巨款。
骆琛无疑是一个好运的乘风人,在这个竞争激烈,人们热情奋斗的时代里会取得不凡的成就。
梁梦意外,梁父梁母两口子可以说是震惊了,他们一辈子都不敢想这么大一笔钱,甚至担心地问:“你没在外面做坏事吧?”
骆琛被逗笑了:“阿姨您放心,我的钱来路都正,是我和几个朋友合伙开厂生产商品得到的分红。自打和梁梦在一起那天,我就下定决心绝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梁父对这个年轻人也是愈发佩服,那次把梦梦送到医院,哪怕再喜欢梦梦也没借着这个由头来逼迫梦梦,现在累死累活赚的钱也一分不留的给梦梦,他们也不是看重钱的人家,但做父母的没一个不希望儿女未来生活充盈,富贵无忧。
梁父作为一家之主狠话自然得他来说:“我们妹妹打小备受疼爱,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和人红过脸,她的事情一旦自己做了决定,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干涉只会支持。你说的话我记下了,如果有违背,我女儿要和你分道扬镳,你不能纠缠。”
梁父一番话让骆琛的笑变淡了,他不能想象往后和梁梦老死不相往来。
梁梦偏在这时也笑中含着认真:“听到了吗?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走到那一步,我们再无瓜葛。”
骆琛知道她是认真的。
而他也不禁自问,接下来的人生琐事众多,他真的能如他所承诺的那般,不会疲惫,不会生气,永远包容,热爱,保护眼前这个女人吗?
然而无需迟疑,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他可以。
如果说在他的人生中有什么是让他放不下的,他只能说是梁梦。
为了她,他抛弃所有的放纵和孤独,变得自律上进。
为了她,他重新燃起对家庭的渴望,想拥有一个温暖的居所和属于他们的孩子。
因为她,他愿意用温和的视野和心胸去面对这个世上的生命。
因为她,他愿意舍弃一切,拼了一切去护她的名声和安全。
他无比真诚地说出了自己的许诺:“真有那一天我不会纠缠。”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我可以确定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梁梦备受用的同时还用略带惋惜的口气逗他:“那还真可惜,我想到那个时候,你骆厂长肯定是名满全国的大老板了,就算咱们散了,我也能分不少财产,到时候还能找个好看年轻的。”
这种话在很多人听来都会觉得危险,组建家庭的人最看重的就是彼此的忠诚,偏偏梁梦在两人还没结婚的时候就说出这种危险的话。
这代表了梁梦的心里有这么个备用选项,也再次证明了两人的关系中,不管骆琛多么的强势和霸道,然而有最后决定权的从来只是梁梦一人。
她站在巍峨的高山上看着他辛苦的向上攀爬,告诉他这是她给他的一丝善心,如果他不老实,她就会让他跌落到粉身碎骨的深渊。
骆琛并不觉得难过,他从其中读出了在意的味道,因为在意所以才用此来威胁他。
梁梦出格的话在梁母的瞪视下以开玩笑的形式结束,也给了骆琛一颗定心丸:“你们的事儿我们同意了,我得空找个师傅给看看日子,定下来和你哥通个信,这么大的事儿,他得回来一趟。不过咱们也不能急,也得顺着他的时间,别让他为难。”
两人对梁母的话是认同的,梁成毕竟工作特殊,永远都在家事之前。
骆琛得到自己想要的已经很高兴了,虽然还没到过年那天,可他已经有了双喜临门的感觉。
夜深了, 梁梦送骆琛下楼。
骆琛站在寒风中,璀璨明亮的星眸温柔地望着立于半明半暗中的未婚妻。
他们已经走在迈入婚姻的路途中。
“我不会给你找比我年轻比我好看男人的机会。”
梁梦困得厉害,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游魂似的叮嘱他回去路上小心,等着听完他的回应好转身回家睡大觉,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当即让她清醒过来,眼睛睁大, 咧嘴笑起来。
手从口袋里掏出来, 温热在寒风吹拂中沾了凉意, 她捏着他的脸颊调皮地说:“啧,心眼也太小了,我就是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啊?”
骆琛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 磁性沉稳的声音任凭风如何吹都干脆地冲入她的耳中:“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当真。”
梁梦“嘶”地抽气,喉咙里滚着笑:“以后会很累,不怕吗?可别半道上吓跑了。”
夜晚是一切躁动情意的最好袒护者, 尤其骆琛这阵子已经习惯了和梁梦的亲昵举动, 这会儿才能随心所欲地去亲吻她。他贪心地想这么一直下去, 又怕她吹了风生病, 情感和理智在不停地相互拉扯。
“已经走到半道了,我更舍不得。好了, 我以后再不提这个了, 你也不许怀疑我, 好吗?我们要相信彼此。”
梁梦点了点头, 呼出的气息化作白雾被风吹散。
在骆琛眼中她像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惹得他的心软成了一片温柔的水波。
“回去休……息吧。”
骆琛又看到了今天遇到的那个男人, 如果说那时的怪异只是一条小溪流,此刻就如一条河流哗啦啦地冲刷着他,让他的防备心苏醒。
梁梦没有看到不远处有别人,打了个哈欠,木呆呆地转身要回去。
还没走两步,蓦地一股力量将她拽过去,她惊讶地回头,只见骆琛面色凝重:“怎么了?”
“我还是送你上去。”
梁梦好笑不已:“我送你,你送我,这么下去什么时候能回家?我家门口,我还能走丢……不成……”
这话在她看到不远处的那个人时底气蓦地消失。
怎么能忘呢?
周母将房子租给了原主嫁的妈宝男一家子,因为工作的缘故碰不上,再加上她忙完工作会到店里帮忙,可以说是和父母同进同出,没什么机会遇到,所以渐渐抛到脑后。
再见这个男人,梁梦心里集满了为原主而生的愤怒、不甘、委屈和仇恨,她的身体因为生气而发抖。
但在骆琛的眼中却是另一番光景,这个给他感觉不怎么好的男人让梁梦害怕,说明他以前伤害过梁梦,哪怕只是吓唬,骆琛也不能容忍。
骆琛揽着她的腰一路送她到家门口,看着她进去,神色倏然变冷,握着拳下楼,果不其然遇上了磨蹭上楼的任建东。
他像山一样横在路中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冷眼看着被看破手脚后眼神慌乱躲闪的任建东。
在做吓人的坏人这块他算得上是老行家,但凡在外混过的人都明白容得下两人过的一条路偏堵着不许一人通过是什么意思。
任建东这人在家里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能人”,但到了外面还是看人下菜碟的,遇到惹不起的人就变得懦弱紧张,尤其现在,在阴冷的楼道里他居然满头大汗,下意识地龇牙咧嘴,一副焦虑无比的模样。就在他要撑不住崩溃的时候,男人侧开了身子,犹如突然开启的生命之门,他想也没想直接冲了过去。
骆琛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哪怕回到家躺下来,眼睛还盯着窗户外的月光发呆。
不知道过去多久才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的媳妇再次入梦,哪怕在梦中他也知道自己笑了,和梦中一样,他伸开胳膊熟练地要将人拥在怀里。令他错愕的是梁梦好像不认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骆琛不可置信,心口疼的连呼吸都艰难,他不甘心地跟上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看到那个衣着干净时尚的女孩变成了头发乱糟糟,面色憔悴的妇女模样,穿着洗的发白的衣服弯着腰身在一个小摊子前买菜。
这种变化让骆琛不禁自问,他是破产了?还是出事了?不然梁梦怎么会过得这么狼狈?
看到这样的梁梦让他比刚才不理他还让他难受。
骆琛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听到她用讨好又自然的口气和不住翻白眼的老板恳求。
“大哥,你看这菜都蔫儿了,能不能便宜点卖给我?”
店老板抽了口烟,不耐烦地说:“你就逮着我一家占便宜啊?卖菜的那么多你怎么不去找别人?天天来我这里求我给你便宜,你不害臊吗?吃不起就别吃。”
骆琛瞳孔蓦地放大,这是怎么回事?
梁家开店,梁梦自己也端着铁饭碗,就算自己真有个好歹也肯定给她留下了足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钱,难道是被人骗了?被比他好看年轻的小子骗了?
店老板虽然凶到底还是卖给她了,还给她拿了一把豆角,嘟囔着:“精精神神的人儿去哪儿不能活?怎么非得跟姓任的坏东西搅和在一起?”
那个男人姓任?
骆琛见梁梦提着菜匆匆离开了,赶紧追过去,然后看到一直赔笑的人跌坐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失声痛哭。
骆琛很想问她怎么了,可因为在梦中梁梦压根看不到他。
他能做的只有跟在她身边,看她回到钢铁厂宿舍,随着时间流逝,和周边气派的高楼大厦不同,这里承载着停滞、落后,好像发展的风没有来到这里,也告诉众人生活在其中的人是何等窘迫和狼狈。他们更像是被时代抛弃的人……
骆琛无法理解。
他才待过不久的客厅已经看不到旧时的陈设,昏暗的空间里一切都显得杂乱,叔叔阿姨不在,梁成不在,那个姓任的也不在,只有他要捧在掌心里疼爱的人在小厨房里做饭。
梁梦不会做饭,他是知道的,两人在情浓的时候,她还撒娇说她这辈子都不会下厨,可此刻,她已经能够熟练的用菜刀切菜,开火炒菜。
他像个无头苍蝇找不到答案,烦躁地抓着头发在那里团团转。
过了一阵,她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盘子底部沾着桌子的时候,骆琛看到了她的手在发抖。
做好了饭菜,她没吃,而是回去了她的卧室。
骆琛这才看到在书架上放着叔叔阿姨的黑白照片,梁梦走过去捧起来抱在怀中,泪水稀里哗啦地往下落。
“爸妈,我好想你们,哥哥恨我,我好久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骆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梁梦是梁家最受疼爱的小孩,命运简直开了巨大的玩笑,在这一刻她居然失去了所有。
骆琛迫切地想要找到解惑的线索,他刚要行动,就听到外面传来砰砰砰地砸门声,原本坐着的梁梦快速把相框放回原位,腾地站起身跑过去开门。
骆琛承认自己是嫉妒的,甚至因为这个姓任的不能给梁梦好的生活而嗤之以鼻。
他看着一个肥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几近于正方形,黑乎乎的像块煤炭一样的人进来时,可以说下巴都要惊掉了。
就算他不知道去哪儿了,凭梁梦的长相和学历也不至于找这样一个人吧?骆琛身体里装了气和不原谅,还不待他消化,那个正方形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拿起筷子在两个菜盘子里拨拉一遍,眉头竖起,吼:“怎么没肉?天天吃这个,喂牲口吗?”
正方形一挥手把两盘菜全扫地上去了,菜和汤汁甩了梁梦一身。
向来自信冷傲的梁梦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看着一地狼藉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喃喃地说:“不吃这个吃什么呢?我赚的钱你都拿去打牌了,我咬牙厚脸跟人老板求来的……”
“嘟嘟囔囔说什么呢?去买肉,我要吃肉。”
梁梦抓着被糟蹋了的衣服,缩着肩膀,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我没钱,买不起肉。”
骆琛眼看到正方形甩在梁梦脸上的巴掌,重重落在梁梦身上的拳头,这才明白过来梁梦为什么会有那个下意识的动作,显然挨打已经是家常便饭。
他心痛欲裂,牙齿死死地咬着唇,他恨不得抄起椅子砸死这个畜生,无奈他只是梦中的一道虚影。
老天是恶毒的,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苦,他怒喊,崩溃,却无济于事。
正方形用他那粗短的胳膊和腿脚像踢街边的流浪狗一样踢打梁梦,直到打累了才停手,骂了声“晦气”离开了。
骆琛全程没有听到梁梦哭喊过一声,她像个失声的孩子蜷缩在地上,平静地接受狂风暴雨。
瘦了,也佝偻了,许久她才慢慢地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手抓着桌沿站起来身体晃了晃,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菜,泛着乌青的嘴角扬起一丝凄凉的笑。
骆琛看着她重新蹲下去,将还算干净的部分捡起来,沉默地将方才的暴力扫入垃圾桶。
梁梦再不能站直身体,她手押着腹部去厨房端了一碗饭坐下来,就着那些菜安静地吃着。
那些伤痛吗?痛极了吧?她那么娇气,就连两人在一起的那晚,他生涩又笨拙弄疼了她,她委屈巴巴地直掉眼泪,柔弱中又特别的大胆,哪怕他生出退却之心,她还是固执地完成属于两人的小秘密。
看到这样的她,他心很痛。
他好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她,为她出这口恶气,将她带离这个苦海。
无形的墙将两人隔绝到两个世界,他就站在她身边,却不能让她抬头,和他诉说委屈,让他帮忙讨公道。
他的梦梦太可怜了。
骆琛想要从这个世界抽离,可也舍不得梁梦,好像只要稍稍一闭眼,她就要消失了。
天旋地转间,场景陡然转变,再看到梁梦,她出现在一个略显高档的西图澜娅餐厅里,照旧穿得朴素,有别于方才的麻木,她这会儿看起来既窘迫又紧张,连抬头看对面的人都不敢。
对面的人……
这不是她以前的好友周婷吗?这人穿得珠光宝气,一看就是生活富裕,精心保养过的丰腴贵气。
骆琛这会儿的怨气更重,他无法接受梁梦有一天要向一个陷害她的坏人低头。
“梦梦,你也是命不好,那么好的工作居然被人给顶替了,要不然有一份稳定工资,你也不会过成今天这样。对了,你男人……好像是叫任建东吧?他还没找到工作啊?”
梁梦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脸上的情绪也淡了几分,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还没。”
“怎么这么不上心呢?你们年纪不小了,也该要个孩子,添丁家里热闹,兴许运气就好了。”
梁梦垂下眼:“何必连累孩子来这世上遭罪。”说完这句话,她很快转开话题:“不说我了,倒是你看起来不错。”
周婷笑得有些尴尬:“本来该嫁给宁安的是你,可你知道感情这种事不是能勉强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是很恩爱,要不是不符合要求,还想再生一个妹妹给儿子作伴。改天带来给你看看,说不定你看着可爱自己也想生了。”
骆琛坐在梁梦脚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这些甜蜜的生活片段让苦涩的梁梦连一丝敷衍的笑都挤不出来了,他想握住她的手,也不死心地试图去抓。
很多女人最喜欢攀比,尤其是那些小人得志的,周婷炫耀的嘚瑟嘴脸让骆琛一个大男人都看得火大。
两人坐在一块没聊多久,刘宁安就来接周婷了,周婷欢快地奔向外面。骆琛也看到刘宁安透过车窗打量梁梦,眼中透着幸亏没娶的庆幸。
梁梦没有在意这些,她站起身拘谨地叫来服务员说要把两块没吃过的蛋糕打包,骆琛再次心痛,也下决心以后要给梦梦买好多好多蛋糕。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探知过去的欲望太过强烈,他竟然听到了刘宁安和周婷的谈话。
“没想到梁梦会变成这个样子,一点也没年轻时候的气质,那会儿多自信,走到哪儿都是鹤立鸡群,特别抢眼。”
周婷翻了个白眼:“你心疼了?那你当初就不该拿她的工作去献人情,捞了大好处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她在那么个好单位说不定这会儿也当了大领导了,你见了还得对人客气着。”
“我也就是说说,你可是我们家的福星,要不是你我爸和我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命,更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再说了,一份工作而已,梁梦要是有真本事在哪儿混不下去?没个进取心,给她个金刚钻也做不了瓷器活,怪不了别人。对了,她不是结婚了吗?看样子嫁的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