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诣话音刚落,穆谦立马道:“如此听来,他们就是冤枉的!至清的品性儿臣极为了解,从来不近女色,素来不喜欢与人有身体接触,纯洁的跟个雏儿似的,哪能瞧得上苏迪亚那种女人。”
穆谦一着急,顾不上言辞,什么浑话都敢往外说,气得成祯帝瞪了他一眼。
穆谦话音刚落,容含章亦道:“陛下容禀,家弟虽然不肖,但素来洁身自好,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苟且龌龊之事。”
容成业是在成祯帝膝下长大的,成祯帝听了容含章的话面色稍霁,点了点头,又把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穆诚和肖瑜。二人对视一眼,肖瑜才拱手道:
“如秦王殿下方才所述,事情的不合理之处黎左司谏先时已经申辩过,显然两人都是冤枉的,不过,此事无法放在明面上大张旗鼓的审理,得看看先如何压下去为宜。”
“为何?”穆诣有些不忿,他主理外事多年,还没遇到这么大胆的番邦,“此事明显是胡旗做局,就该审个水落石出打他们的脸!还是若素以为无人能将此案审明白?”
肖瑜轻轻摇了摇头,对着穆诣拱手道:
“一来,此事本就算不得什么光彩之事,明面上审理对容少卿和黎左司谏名声都有损,二来,苏迪亚公主之事是和谈定下的,出了这档子事儿,无论公主是否主谋,大成都不会有世家肯娶她,那和亲之事又当如何算?”
成祯帝不露声色,“你有主意了?”
肖瑜低眉敛目,“和谈之事,互放被俘将领和公主和亲既已定下,就莫要再给前方增添负担。若胡旗揪着此事不放,不妨就私下查个水落石出,届时与胡旗博弈岁币一事,想来胡旗使臣闹了这两出,也是为着岁币。若是胡旗愿意配合大成将此事压下,那陛下不妨就悉心为苏迪亚公主择个佳婿,算是对她识时务的嘉勉。”
成祯帝未置可否,只对着穆谦吩咐道:“明日朕得空,你宣胡旗苏迪亚公主和使臣来暖阁。”
“是。”穆谦嘴上领了命令,心中一直挂念着一直羁押在枢密院的黎至清,忙道:“那成业和至清怎么办?听说被皇兄扣在枢密院了。”
成祯帝沉吟半晌,“现在把人带到暖阁来。”
穆诣应了一声出去传令,不多时人便到了,不过来人只有一个容成业,却不见黎至清。穆谦见状,刚想开口询问,却被肖瑜一把扯住,朝他摇了摇头,警告的意味甚是明显,穆谦只得作罢,静观其变。
容成业入内,本来想扑到成祯帝跟前大诉委屈,眼见着自家兄长在,不敢放肆,规规矩矩站到他身侧,然后在御前行了礼。
成祯帝不叫起,他便在地上乖巧地跪着。
“朕有没有说过,不许你再卜卦了?”成祯帝开口皆是帝王威严,“不仅不听话,还闹出了这样的笑话,丢不丢人!”
容成业被训得不敢抬头,他仗着成祯帝宠他,委屈道:“这事儿能怪臣吗?要不是关系到大成的颜面,臣哪能这么沉不住气,再说了,臣熬夜了一夜找那块破石头,整个人疲乏不已,哪能想到第二天会出现在那个女人的床上?还是跟黎兄一起,哪有这么荒谬的事!”
“你还有理了?”成祯帝把茶盏重重地往小几上一拍。
容成业被吓得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容成业提起黎至清,成祯帝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不是让你们两个人一起来么,怎么只来了你一个,左司谏人呢?”
一听这话,容成业沉不住气了,膝行上前抱住成祯帝的大腿,开口就带了哭腔,“舅舅救命啊,午后黎兄发起了高热,这会子人已经昏迷不醒了,枢密院也不肯请太医给他瞧瞧,简直是草菅人命!”
第138章 当局者(下)
穆谦感觉心脏停了一拍,恨不得当场冲出门去,但到底没敢在成祯帝眼皮子底下失态。
一直留意着他动静的肖瑜见他没有轻举妄动,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把藏在袖中攥紧的手松开了,但面色显然没有先前轻松。
使臣接待之事,太子穆诚一直作壁上观,这两位兄弟闹得越难看,他越能坐收渔利,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乐见其成。是以自打进了暖阁,他一直一言不发。本来黎至清的死活对他来说毫不相干,奈何肖瑜做事向来不瞒他,他也知道黎至清是肖瑜看中之人,又见肖瑜听闻他生病变了脸色,且当下暖阁内氛围过于凝重,穆诚适时开口道:
“父皇,公主失贞之事先按下不表,追查贡品失窃成业和黎左司谏到底有功,没有放着人生病却置之不理的道理,儿臣想着,不妨先把人放出来。至于旁的等您见了胡旗公主再说,说不定她是有心要给自己挑个驸马呢?”
此话一出,容含章和穆谦双双变了脸色。
容含章乃是襄国公府嫡出的长子,容氏一族未来的掌舵人,定然不会轻易让一个不清不白的番邦女子嫁进国公府的门,再加上他们兄弟素来亲厚,更不愿让自己的亲弟弟受委屈。
而穆谦则是因为穆诚一语中的,方才在馆驿,苏迪亚话里话外的确透着这个意思。事涉黎至清,穆谦终于忍不住了。
“太子殿下,和亲之事,自然是西府议定人选,再交东府复议,哪能由着她一个番邦女子挑肥拣瘦,若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周边小国岂不是纷纷效法,臣弟以为不妥。”
容含章见机亦道:“成业年纪尚轻,行事还不稳重,难免委屈了公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穆诚在成祯帝面前不似他人那般诚惶诚恐,见二人这般惶恐,笑着和起了稀泥:
“孤不过瞧着气氛紧张,玩笑一句,此事还是要父皇做主,毕竟成业可是父皇的心头肉。”
容成业一听可能让自己娶那蛮女,赶忙抱着成祯帝大腿晃了晃,“臣不要娶那女子!”
穆诚一打岔,容成业一撒娇,暖阁内气氛缓和不少,成祯帝嗔怪似的瞪了穆诚一眼,然后轻轻踢了抱着自己大腿的容成业一脚,佯怒道:
“成何体统,还不滚起来。”
容成业从善如流,起来立马又去拽成祯帝的袖子,“宣个太医吧,咱们的左司谏还病着呢,舅舅。”
成祯帝被容成业磨得没了脾气,眼见着黎至清生病却无人问诊之事穆诣责无旁贷,刚想吩咐他去宣太医,穆谦立马把话接了过来,“儿臣去。”
成祯帝若有所思地瞧了穆谦一眼,挥挥手放他走了。
有了成祯帝的口谕,穆谦直奔枢密院衙门,等见到黎至清时,后者面色潮红,正趴在案上昏睡着。
穆谦走上前去,把人揽在怀里,轻唤了起来,“至清?至清?”
唤了几声,却并未得到回应,穆谦一摸黎至清额头,热度灼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样的情况,穆谦片刻不敢耽搁,当即将人打横抱起,琢磨着他们的新住处条件有限,快马加鞭回了晋王府。
风驰速度极快,不多时黎至清便被安置在了穆谦的卧房内,而此刻银粟去请的太医还在路上。
等待中的穆谦焦虑不安,不为别的,这次病中的黎至清在榻上辗转反侧,与往日病中安睡相去甚远。不仅睡不踏实,额头还时不时渗出豆大的汗珠,让穆谦揪心不已。
穆谦亲自绞了帕子,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拭着冷汗,一边向着卧房外东张西望,眼见着太医迟迟未到,刚想扬声催一句,却听到了黎至清一声呓语。
“难受……好难受……”黎至清双颊满是病态的潮红,紧蹙着剑眉,额上洇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在床上如同烙饼一般翻来覆去不得安宁。
穆谦闻言,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尝试唤着昏睡中的人“至清,阿豫。”
刚握住黎至清的手,便被他反攥得生疼,穆谦便知他此刻忍得极为痛苦,眼见着刚敷在额头上的帕子被甩了下来,穆谦心一横,索性把人揽在了怀中,温声哄着:
“阿豫,你再忍一忍,太医马上就到了。本王保证很快就不难受了哈!”
被穆谦箍在怀中,黎至清眉头未纾,“不……还是好难受……”
“哪里难受?”穆谦心中没底,不知这次高热是因为旧疾多些还是单纯着了风寒。
黎至清抬手在心口处抚了抚,带着哭腔呓语道:“心……好难受……”
穆谦知道黎至清肺腑旧疾难愈,却从未听说心脏还有恙,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幸好此刻银粟带着赵太医进了门。穆谦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道:
“赵太医,您快来瞧瞧,他难受,心脏难受的厉害!”
赵太医虽然上了年纪,但脑子极为清楚,尤其对患者病情,可谓过目不忘。他先时为黎至清看过诊,对他的身体状况及旧疾了如指掌,缘何高热不退昏迷不醒也能猜个大概,是以心中有数并不慌张。不过见穆谦这般着急,也不敢懈怠,紧走两步上前来到榻边。
“殿下,先让公子在榻上平躺,老朽好诊脉。”
“可他睡得极为不安稳,不碍事吗?”揽着人的穆谦有些迟疑,怕一放手黎至清又开始折腾,反倒不利于诊脉。
赵太医把黎至清的手拉起,在他手掌下方的一个穴位上按了一会儿,黎至清竟慢慢地安静下来了。
穆谦见状,赶忙将人安置在榻上,起身让出位置,“您瞧瞧,他这几日一直在劳神查案,昨夜一宿没睡,听说今早还给冻着了,午后开始发起高热,人一直昏迷不醒,这会子开始喊心脏难受。”
赵太医从药箱中取出脉枕,垫在黎至清胳膊下,搭了脉,闭目细细诊了半晌,然后对着穆谦恭敬道:
“公子并无大碍,不过有些疲累兼又着了风寒,等下老朽开一副药,按时服用,有个三五日也就康复了。”
穆谦还有些不放心,“他的旧疾如何,可有伤了心脏?”
赵太医又将手搭上黎至清的腕子,仔细摸了摸脉搏才道:
“殿下不必担心,这位公子的旧疾,比之老朽上次来时好了不少,想来这一年肯定是费心将养过了。公子的旧疾乃是血气瘀滞难以根除,且皆在肺腑间,心脏是无碍的。”
眼见着黎至清眉头又紧起来,穆谦担忧不减,“那他的心脏为何会难受得紧?”
赵太医拿起黎至清的手,在方才的穴位上按了一会儿,黎至清眉头渐渐舒展,呼吸比之方才也平稳了不少。赵太医见状笑道:
“许是方才睡梦中魇着了,待醒了就没事了,殿下大可放宽心。”
原来是做噩梦了!穆谦听完赵太医的解释,这才松了一口气,吩咐银粟伺候赵太医开方取药,然后将人千恩万谢地送出了府。
穆谦回到榻边,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泄了气一般坐到黎至清身边,再次把他的手握在手中,口中抱怨道:
“你个小祸秧子,魂儿都给本王吓没了!”
谁知刚安静了不久的黎至清又难受起来,整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穆谦见状,赶忙学着方才赵太医的样子按着黎至清手上的穴位,并温声哄道:
“没事,没事,都是梦,别怕哈。”
“难受……”
虽然知道黎至清是梦魇了,穆谦还是忍不住心疼,语无伦次起来,“怎么个难受法?本王该怎么帮你呢?”
“痛……心好痛……”
“痛?”穆谦试着拿手覆上黎至清的心口,轻轻替他揉着,“有没有好一些?阿豫,都是梦,都是假的!不痛了对不对?”
黎至清的状况并未因此缓解,眉头仍紧紧蹙着,“可是……还是好痛……哥哥……阿豫好痛……”
这话惹得穆谦胸腔尽是酸意,黎至清只有最脆弱时,才会想起他兄长,此刻定然是难受得紧了。穆谦定了定心神,觉得这般跟他对话解决不了问题,索性学着先时在北境骗他吃药时的语气,温声软语道:
“阿豫,你梦到什么了?呐,你告诉哥哥,哥哥就给你逮一只熊崽子玩,你不是最喜欢小熊么?”
黎至清不说话了,翻了个身,挣脱了穆谦的手,自己捂着心口,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这可把穆谦吓坏了,当即吩咐银粟把赵太医的马车追回来!
“阿豫好痛……”
等着的功夫,穆谦坐到床头,再次把人抱回了怀里,一边抚着他的背,一边将语气放到最轻柔,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阿豫,跟哥哥说,到底怎么了?到底是什么让你心痛?”
黎至清被高热烧得神志不清,缩在穆谦怀中,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着穆谦的衣襟,昏昏沉沉吐出一句:“他要成亲了……”
成亲?!
穆谦心脏一滞,醋坛子瞬间翻了!莫非黎至清在梦中梦到了心上人成亲,这才难过成这样?
穆谦急了,忙对着怀中人问道:“谁?谁要成亲了?你把话说清楚!”
“穆谦……穆谦要成亲了……”黎至清说着,一滴晶莹泪珠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滴了下来。
又一行清泪从黎至清眼角滑落,“穆谦……”
难道说,魇着他的梦竟然是自己成亲?莫非也喜欢自己?穆谦想到这种可能人傻了!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一时之间不知该哭该笑,傻愣愣抱着人僵在了原地。
等再回过神来,胸前已经温热了一片,怀里的人紧紧抿着唇,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涌出来。
穆谦顾不上别的,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着眼泪,嘴上哄道:“阿豫,穆谦没成亲!他没成亲!真的!本王发誓!”
昏睡中的黎至清听了这话,稍微平静了一些。
这样的反应,若说黎至清对自己没意思,穆谦是绝对不信的。穆谦咬了咬牙,低头凑在黎至清耳边,轻声问道:
“阿豫,你喜欢穆谦吗?”
黎至清呓语道:“不知……”
穆谦不死心,“那他要成亲,你为什么心痛?”
“不知……但心就是好痛……”黎至清说着又带了哭腔,“你方才骗人的是不是?他要成亲了是不是?”
穆谦怕他再闹起来,赶忙道:“没有的事!绝对没有!哪个混账东西在你面前嚼舌根来着?”
穆谦对着怀里的人絮絮叨叨再三保证,就差对天发毒誓了,说了半晌这才把人安抚下来。得了穆谦的承诺,黎至清不闹了,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等人睡熟,穆谦从卧房中踱了出来,脸上的得意挡都挡不住,呲着牙笑得极为开心。虽然黎至清对情感一事懵懵懂懂,但架不住穆谦是情场老手,要现在这点事还想不明白,穆谦就白有这两世记忆了。
有了这一出,就算改日黎至清矢口否认自己的心意,穆谦也不会信了!
穆谦心中狂喜,乐颠颠的往门口石阶上一坐,今儿的夕阳映出漫天红霞,回廊上金丝雀嘤嘤成韵,都美不过此刻的心情,原来不是他一厢情愿,原来黎至清也对他有意!
穆谦双手托着腮,痴痴地笑着。若非现下形势所迫,若非世俗不允 ,他定然要函告四境,让天下皆知,黎至清也钟情于他。
等银粟将赵太医请回来时,夕阳已落夜幕降临,没了暖阳寒意袭人。一进主院,银粟就看到自家王爷跟中了邪一样,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傻乐,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连大氅都没穿,也不嫌冷。
银粟挠了挠头,自家王爷莫不是中邪了?着急忙慌地请赵太医回来,莫非不是为了给黎先生瞧病,而是给他自己瞧?
“殿下……”银粟忍不住唤了一声。
“嘿嘿,银粟!”穆谦抬脸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他喜欢本王!”
穆谦从前犯浑时,也没这般痴傻过,银粟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转头对赵太医道:“要不然,您先给晋王殿下瞧瞧吧!”
因为被喂了一碗安神药,黎至清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等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午后。
黎至清昏昏沉沉地从床上坐起来,神色并不清明,整个人还沉浸在之前的梦中,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只觉胸口闷闷地疼,眼眶也涩涩的。清了清嗓子,发现喉咙还干得厉害,这才想起来,方才做了个梦,梦里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遇到了让他难过的事,兄长来安慰他,他还抱着兄长大哭了一场,哭得很是伤心。
黎至清想到此处,有些懊恼地以手扶额,怎的还跟个小孩子一般,太丢人了!不过没等他过分羞恼,触手的高温就吓了他一跳,这才意识到,这是又病了。黎至清叹息一声,自打用了智慧道长的新方子,将养了这些日子,感觉身子好了不少,原来还是这般不济!
许是周围的气息让他太过安心,黎至清在榻上做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知身在何处,正要更衣起身,银粟提着食盒端着药碗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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