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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归美人,美人归我!(雁东鸣)


林玲珑立马伸出小手捂住了容清扬的耳朵,“姐姐不许听,不许听!”
容清扬非常听话,“好好好,不听不听,其实,我还是希望妹妹嫁来我们家,含章虽然已经定了娃娃亲,但我们阿业还没有哦,我们阿业可是个聪明又上进的好孩子,比起谢家老二和肖家老三那两个不爱读书的可强多了。”
容清扬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给林玲珑指男宾席上的容成业,却是座位空空。
两人正错愕之际,却见容成业偷偷摸摸伏在成祯帝腿边,身后还跟了几个平日里爱玩的小兄弟。容成业是那个挑头的,手里捏了条毛毛虫,正要往成祯帝靴筒放!
容清扬没想到刚把弟弟夸上了天,弟弟立马就调皮捣蛋给她拆台,还仗着今上宠他,做弄起今上来了。容清扬秀眉一挑,登时冲着一帮小崽子杀去,势必要把阿业的耳朵拧下来!
“诶,姐姐!”林玲珑要拦却没拦住,在琢磨着要不要跟母亲和姨母说时,一支百合玉钗突然来到了眼前。
眼前的小少年如同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他有些不好意思伸着手,手里端着钗,磕磕巴巴道:
“这个,这个是给你的,六哥帮着选的。”
“七殿下——”林玲珑被突如其来的簪子惊着了。
林玲珑手足无措之际,一只手过来直接抽走了簪子,“让本世子瞧瞧,这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嘛,穆诀,你就是个小气鬼。”
小穆诀是在穆谦的多番鼓励下,才下定决心来送簪子的,没想到还没送出去就被讨厌的穆谚搅了局,当时就委屈的有点想哭。
“快还给我。”穆诀朝穆谚伸出了手,他素来胆小,连本来占理的话也说得畏畏缩缩。
穆谚把簪子放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往前襟里一揣,“不还,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归本世子了,本世子回头再还你一个贵的。”
穆诀霎时委屈地红了眼眶。正当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时,一声带着愤怒的童声如天籁一般传来。
“你不许欺负他!”
穆诀回头一看,正是平日里带着他一起疯玩的六哥穆谦,穆谦如遇就行,直接倒腾着小短腿冲上去,抱着穆谦的腰,把脸埋进人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六哥——六哥——簪子,给玲珑妹妹的簪子,被穆谚抢走了。”
“别怕,六哥帮你讨回来。”穆谦疼惜地抚了抚自家小弟的后背,哄了半天,又对穆谚道:
“穆谚你还不把簪子还回来,你怎么老欺负他!”
穆谚听罢,脖子一梗,摆出誓死不还的架势,“这是本世子抢来的,就不还!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本世子已经答应再给他一个新的了!”
穆谦把穆诀从怀里扒拉出来护在身后,对着穆谚下最后通牒,“你当真不还?”
穆谚下意识把手捂住前襟,看来样子是要硬扛到底。
穆谦也不废话,一拳就招呼上去。
穆谚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还手。
眼见着两个小头目动了手,两方阵营的世家公子们纷纷撸起袖子加入了战局……

第247章 陨落(3)
已经入秋,京畿天牢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败的味道,让初入天牢的人忍不住阵阵作呕。而那些已经入狱多时的人早已经适应了这令人反胃的环境,或是翘着二郎腿躺在甘草上出神,或是几个一堆凑在一起吹牛皮。
角落处一间相对干净整洁的牢房内,一位中年男人正盘腿坐在用木板搭成的矮床上闭目养神,旁边杌子上坐了一位青年男子,两人虽身陷囹圄,但掩饰不住通神的气派。
一个身着连帽斗篷的男子,忍着生理上的不适感,跟着一名带路的狱卒,穿过臭气熏天的走廊,来到了天牢中这独有的几间特殊的牢房外驻步。
狱卒四下瞧了瞧,确定无人把目光放在此处,这才上前打开牢门,然后朝着斗篷男子努努嘴。
斗篷男子甚为乖觉,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子,递给狱卒,颇为客气道:
“您行个方便,容我同谢公爷说几句体己话。”
那名狱卒接过金子,拿在手中掂了掂,又放在口中咬了一口,拿袖子擦了擦,对着手里的灯笼光照了照,这才心满意足地把金子塞进前襟,拿腔拿调道:
“快着些,别叫兄弟们难做。”
“必不教您为难。”斗篷男子连忙应了一句,又塞了一块金子给那狱卒。
狱卒喜上眉梢,等斗篷男子进了牢门,他自顾上了锁,这才快步离去。
并不算狭小的牢房内只余下三人,斗篷男子打量了一圈周边环境,确系无人偷听,这才压着嗓音道:
“国公爷,楚州情况危在旦夕,咱们若是从了新帝,那谢氏不出三代,将不复今日辉煌。属下启程时,肖家大公子已经向着楚州进发了,算算日子怕是已经到了,楚州该怎么办、谢氏该怎么办,二爷让属下进京,来跟您讨个主意。”
谢湛恭顺地站在父亲身侧,知道来人乃是楚州二叔派来的人,自己作为小辈不该置喙,只留心听着,并不多加言语。
谢峻缓缓睁开眼睛,虽然已经身陷囹圄有些时日,但眸子仍颇具神采,他略作沉吟,问道:
“老夫身系枷锁,早已身不由己,又有什么主意能拿?想来老二遣你进京,自是有了主意,直说吧。”
斗篷男子闻言似是早有所料,又道:
“二爷的意思,楚州察举可多择寒门,但府兵不能交,倘若肖大公子和京畿以国公爷一家相胁,二爷怕是要为难。”
谢峻冷冷一笑,“谢氏长子袭爵,次子继业,老二身为家主,要弃了长房一脉,老夫也无可厚非。”
“国公爷说哪里话?”斗篷男子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二爷因着顾念与国公爷的兄弟之情,这才派属下进京与您商议,其实,眼下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属下当讲不当讲。”
谢峻都快气笑了,眼前之人大费周折入天牢相见,绕了半天的圈子,不就为着后面的话?不过他明白,楚州这时候派人来,显然并非仅为着救长房一脉,肯定还有事让自己出力,心下悲凉之感顿生,索性道:
“难道老夫不让你讲,你便不讲了?如此,你便退下吧。”
斗篷男子没想到谢峻竟是这般态度,他领命而来,自然不能无功而返,只得干笑两声略略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后道:
“二爷知道先时谢氏与京畿其他三大世家不分伯仲,您先时辅弼秦王,为着一份从龙之功,更为着荣耀满门,二爷一直敬佩您为谢家筹谋的心胸,却不曾想还是棋差一着,今上践祚后,谢家一朝败落。不过,现下二爷已经替您在朝廷谋到了另一份不世之功,马到功成之日,您将官复原职,甚至比如今更得今上青眼,不知您可愿一试?”
谢峻听得此话,面色略有松动,他这些年为穆诣鞍前马后,除了因为穆诣的母亲是他的亲妹妹外,也有心盼着谢氏更上层楼,如今这份心意被人点出,他不禁动容。
“你想要老夫怎么做?”谢峻缓缓开口,眸子里充满了探寻之色。
斗篷男子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笑道:
“国公爷先时在枢密院任职,想来对大成兵陈何处甚为了解,同样大公子当初任职禁军,对这些亦是手到擒来。属下想要一份南境五州地方常备军陈兵图和京畿禁军布防图。”
谢湛顿时变了脸色,连一直稳如磐石的谢峻也不似先时沉着。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布防何等机密,老二疯了不成?他不想活,老夫还不想连累谢氏满门!”谢峻沉声。
斗篷男子笑道:“您力保秦王那会儿,就已经连累谢氏满门了,现在不过是绝处逢生。”
谢峻想了想,“老二是什么意思?他是想通敌,还是想造反?”
“二爷说,有些事该知道的时候您就知道了,而现在您该知道的是,只有这一个法子,才能保您长房一脉安全。”
谢峻沉吟半晌,“你先回去,容老夫再想想。”
京畿诸方势力各怀鬼胎,西境倒是平和宁静许多,特别是联合北境制造的狼牙拍制造完毕后,已经沿着这一年逐步趟出来的商路向南运送了,西境高层了了一桩心事,明显松了一口气。
几个已经主事的少年差事干得漂亮,难得偷闲,都一头扎进了黎豫的书房里,跟着他学着理政。
等寒英进了书房,就见到谢淳和卓济一左一右围着黎豫,案上摆了一张图纸。那是一张南境五州的地图,黎豫正对着图纸给二人讲解南境五州的山川风物。
黎衍则乖巧地窝在黎豫怀里,面上虽然懵懵懂懂,但一双大眼睛却始终盯着图纸,试图讲自家爹爹讲得东西在图上找到。
玉絮虽抱着胸站在一旁,但也在认真听着,时不时露出豁然开朗的神色。
“姑父——”黎衍因着年纪小,对这些东西还不能完全听懂,率先意识到寒英进门,他圆圆的小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冲着寒英伸开了小短胳膊。
黎豫见状,宠溺地笑了笑,放开了钳制在儿子腰间的手。黎衍方一下地,立马一溜小跑扑到寒英怀里。
寒英略蹲下身子,把小人儿抱起来,这才对着黎豫道:
“主君,狼牙拍已经成功运抵南境,刚入襄州,便有越州和滇州的人前来接应,银两已经收讫,正分两批分别运往西境和北境。”
黎豫听罢,笑着点了点头,“发封函给赵大哥致谢,卓济还是由你来起草,交给让雁之改一改,他文笔还是不错的。”
“是。”卓济知道这是先生有意锻炼自己,赶忙应下来,听着寒英的描述,不禁道:
“没想到滇州和越州这么着急,竟然巴巴跑到南境边上来等。”
“说是刚刚出了荆州地界,立马就把狼牙拍交付了,都没劳动咱们的兄弟深入南境半步。”寒英非常中肯的将南境的情况又做了补充,说完想了想又道:
“主君,还有一桩事,想来还是跟您知会一声,听说咱们那一千架狼牙拍没有都运往边境,反倒是在楚州留了四百架,殿下他们已经到了楚州边界。”
楚州地处南境腹地,西北有襄州隔开京畿诸州,东有闵州隔开东境诸州,南边还有越州和滇州隔开了南蛮,四邻皆是同胞,着实没有用狼牙拍守城的必要。如今防范的是谁不言而喻。
黎豫不免担忧起来,一来若是禁军和地方常备军若真因着改革起了冲突,难免殃及无辜百姓,二来穆谦还在前方,虽说叮嘱了他要明哲保身,可依着穆谦那满腔热血的脾气,但凡百姓遭了罪,穆谦肯定会挺身而出。
一想到万一穆谦率军攻城,会伤在他自己发明的狼牙拍下,黎豫就忍不住后悔起来,早知滇州和越州还能把军械匀给深入南境腹地的楚州,西境和北境再缺钱,他也不会接这一单买卖。
黎豫蹙着眉起身,踱了几步才道:
“此事可知会殿下了?”
“探听消息的兄弟知道兹事体大,往西境和北境送信的同时,也想办法给殿下那边传递消息了。”
黎豫点了点头,心中稍定,只盼着穆谦认清形势,千万不要以身犯险。他踱了几步,又觉得穆谦那个性格旁人拦不住,快走几步来到案前,略作沉吟,挥毫泼墨,一封手书一蹴而就,继而对着谢淳道:
“归朴,八百里加急送殿下。”
自打寒英进门,谢淳一直沉默寡言,如今听了这一切,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了下去。若是楚州以武力抗拒改革,那他在京畿的父兄就难逃一死;若是禁军兵围楚州,那他的族亲和一直护着他的六哥将会两败俱伤。这些都是谢淳所不想看到,但如今又不得不面对的。
谢淳怔神之际,连黎豫唤他及冠时新取的字都没听到,还是一旁的玉絮发现了他的异样,赶忙拽了拽他的衣袖,谢淳这才缓过神来,忙对着黎豫道:
“主君恕罪。”

第248章 陨落(4)
谢淳这一走神,同时也把黎豫从担忧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不禁暗暗后悔起来:方才他只顾着担心穆谦可能的处境,却忘了京畿谢家已然陷入更严重的危机。眼见着谢淳从当初京畿那个飞扬跳脱的明媚少年,变成了如今成熟稳重的西境铁军将领,黎豫的心忍不住隐隐作痛,因为他经历过,所以他深谙对于京畿一个少不知事的纨绔来说,这蜕变的代价,着实有些大了。
黎豫素来温和待下,又体恤谢淳这些年的不易,从不苛责,所以操着温和的嗓音,微笑着把方才的话再说了一遍,言语间还多了几分隐晦的安抚。
“你去军中下令,八百里加急,将信函发给殿下。不知殿下那个脾气,黎某能否劝得住,只能勉力一试,希望不要与楚州起了冲突。”
谢淳赶忙接过信,感激地朝黎豫一笑。当今天下,穆谦也就只肯听黎豫几句,若是连黎豫都劝不住,那后果谢淳不敢想。
黎豫见谢淳心事重重的样子,又颇为歉疚道:
“归朴,黎某与殿下商议,想向京畿在西境军中为你请一份军职,有了这份军职在身,纵使谢家真出了什么事,也能保住你。但你的父兄,是今上和郁相亲自来盯的,我和殿下能力有限,怕是——”
当初谢淳和容成业从京畿逃出来,容家是没跟京畿翻脸的,可谢淳前脚刚走,谢家后脚就获罪,若不是穆谦和北境强势庇护,还拿着黎豫把人换下来,谢淳早就跟父兄一样身陷囹圄了。
如今黎豫和穆谦不仅不计较谢家从前作为政敌的嫌隙,还选择了军权相对独立的西境将他正式安顿,谢淳心中只有感激,他虽心中极为忧虑远在京畿的父兄,但也知再强人所难实在不妥。现下听黎豫满心愧疚,朝着黎豫撩袍跪地。
“得殿下和主君庇佑,淳感激不尽。父兄那边,淳会自行再想办法,您不必这般忧心。”
黎豫知道谢淳这么说无非是想让自己宽心,以他和穆谦今时今日的地位,尚对身陷囹圄的谢家无能为力,更别说一个漂泊在外、无根无基的谢淳。
穆诚对谢家的芥蒂太深,又有心拿谢家作筏子,黎豫找不到突破口,只能像一个兄长一般拍了拍谢淳的肩膀,把人搀起来,劝道:
“归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初国公爷千方百计把你送出来,就是为着给谢家留一条后路,你可莫要冲动鲁莽。”
谢淳压抑着心头的哽咽,点了点头,不敢也不忍再面对这个话题,赶忙道:
“谢主君,属下这就去给殿下发函。”
黎豫知他心有郁结,一时之间又无从助益,只能放他离去,只盼着他能珍惜当下,好好生活,也不枉费当年其父的一片爱子之心。
谢淳知道远在的京畿那一大家子必定凶多吉少,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因着着急逃离现下的局面,也没看路,一个踉跄,迎头跟郭晔撞了个满怀,被跟着郭晔一同前来的容修一把搀住。
“哎呦,谢二你小子走路怎么不看道,你不怕撞,可当心本帅怀里的孩子!”郭晔大嗓门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谢淳本就神情恍惚,撞了人就更加不好意思,刚要跟郭晔致歉,看到郭晔怀里抱着的小娃娃,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梒儿?”
郭晔见状大喜,直接把孩子往谢淳怀里一塞,又把身侧的容修往前一扯,“这是容兄弟送来的,点名要给你,本帅刚才还犹豫,现下正好,快快,把孩子抱过去,怕是他再在本帅怀里待一秒,又要哭了。”
谢淳离开京畿那会儿,谢梒才一岁多,刚刚学会叫爹爹,他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一家老小,没想到能再在异乡见到自家儿子,方才那份思亲之情再也压抑不住,赶忙把孩子接过来,紧紧抱在怀中。
谢梒不是穆延那种自来熟,先时郭晔哄了他许久,他才能安安静静待在郭晔怀中。可他已经有些时日未见谢淳,纵使谢淳能认出他,他也认不出自家爹爹,乍一进入一个陌生的怀抱,还险些被闷得喘不过气来,直接忍不住哭嚎出声。
“哇——”小娃娃可没有在书房中要低声细语的自觉,哭起来嗓音颇大,霎时间如魔音穿耳,直接震惊了书房内的所有人。
谢淳从前是个纨绔子弟,也是个听话的好儿子,父亲让他娶妻生子,他便乖乖照做,只不过婚后不改爱玩的本性,没事不着家,家中事务一概不管,更不会带孩子,在一众探寻的灼灼眸光下,直接慌了神。
“诶诶,梒儿,你别哭啊——”
谢梒虽然胆子小,但哭闹起来的气势不容小觑,眼下他就是个委屈巴巴的小孩子,不舒服了就只管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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