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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千野渡)


但她自己站起来了,脸上干干净净,闷红的,眼睛像雨后洗涤过的明镜,闷声不响,绕边走进门里。
靳邵“嚯”了声感叹,走在她后边锁门,她看不清路,走了两步就停,又继续走,靳邵转头看见她靠记忆走向楼道墙侧的灯泡开关。
和啪嗒同时响起的是楼道里边的一扇门,那儿有两扇对门,紧接是搓麻回来的靳勇履两只大拖鞋走出,胡子拉碴,老腰弓挺,看见他俩时,手还扶着木门。
黎也懵了挺久,听见还是自己先叫了声:“靳叔。”
靳勇应了半个字音,黎也眼前一黑,靳邵挡着了,肘侧被他推了推,“先上去,认得哪间房吗?”

第18章
靳邵, 她很少思考起这个人,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他俩毫不相干又丝丝牵系。
大幅度跳脱的环境差异, 黎也从前真没见过这种人, 他或许跟李聪他们一类, 镇里土生土长, 风水养人, 他又独树一帜, 时不时就跳出来给人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比如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已经不怎么能想起那刻使得浑身发凉的第一眼。
还比如现在。
黎也很费劲摸到二楼楼道的壁灯, 这儿没有陈兰静那常有的呲呲响,但暗, 行将就木地维持勉强能瞧清路的亮度,她顺着墙蹲下去,蹲在两层阶级之上的楼道口。
光亮一阶一阶往下照,重沓折叠的影子,然后隐没,再亮起一段一楼往上透的光。
两道声音对峙到高潮,伴随踢砸物体的震响,黎也听得糊涂,思维能力下降太多。
高亢的吵声像一波不平一波再起的浪,黎也听进了“卖房子”三个字, 不知道谁说的, 也可能谁都说了, 接在之后, 靳邵总算在这场争执里抻高嗓音:“我妈走了,她那份儿就是我的, 你想卖房子,先把我卖了。”
还听见了前台桌柜上的笔筒砸地上的啪啦响,试图透过扶手间的缝隙,盲区,什么也看不到。
“你个孩子懂什么!”他爸粗放的声线硬气回说:“谁的教你骑到老子头上?我干点什么还得跟你商量?你算老几!”
隔着一层,吼得她跟着心惊,目光一瞥到楼道角落堆垒的杂物,压着根淤积尘灰的铁棍儿,十秒钟,她过去拿了起来,走回楼梯口,吵闹死寂良久,听到激动劲儿一过,靳邵摆烂懒散的第一句话:“我不懂,您有本事儿别求着我个孩子拿钱。”
靳勇闷了声。
雷轰电掣后诡异的安静里,黎也在楼道口丢了棍,啪一声,咕噜噜撞到墙停下,这声音一直传到底下,两个人都暂停,靳勇伸脖子站两级阶梯看,黎也就在这时脚步匆遽,掏钥匙走回房。
“我是不是早说过别动房子?”靳邵把地上的笔筒和笔收好,放回柜台,拍了拍手,边字句咬清说:“怎么,又是那个女人求着你卖房套钱了?还是没钱赌了?没钱就去多抽几管血呗,您少活几年都给祖上积德。”
“靳邵!”登时就气涌如山,指着他,面色胀红地骂:“你无法无天了!你还认不认我这个爹!你妈早早跟野男人跑了!就他妈老子把你拉扯大!我找你拿钱?你这辈子给我赚钱都是应该的!只有我愿意养着你这个神经病!”
他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只默然接受了所有冲脸来的发泄,回以一声冷笑。
靳勇没有停止,他的疯话像喷闸的水,他仍在继续,他想淹死的这个儿子却没再驳半句话,揣着外套口袋,绕路到墙侧,不管站在厅里的男人,揿灭吊灯,房门摔得砰响。
夜色浓沉,天末凉风,这种温度还成,不冷不热,降焦降躁,反正效用在他这儿是起到了,听着门外的男人发泄余火,对着通气儿的窗口抽了两支烟。
靳勇冲空气输出完就回了房,靳邵接棒似的又出来,信息响进来时他没理,摁开手机灯,借光看见大喇喇敞开的玻璃门。
没几秒李聪换拨个电话来,靳邵接通出去,边反锁门,听着李聪刚从网吧奋战出来要找他约一顿烧烤夜宵。
挺是时候,靳邵问他地方,他还挑上了:“上之前那打折的烧烤店撸去?不然就露天排档,那个有滋有味儿点……我问问姚子,看他能不能偷摸出来。”
“最近他爸妈看得紧。”
“也是哦,那咱俩找个地儿坐坐,喝点儿酒聊聊天。还有黎也今儿那事儿,我听姚子说了,我靠,真他妈牛逼啊!我已经不知道先激动哪个了,我现在精神特亢奋,那新机换的真不错,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我刚才那局操作有多猛……”他现在分享欲爆棚,话题扯偏得连自己都拿不准,自鸣得意吹起对局高光来拦都拦不住。
靳邵惯性自动屏蔽,手机都揣进口袋,锁好了门才拿出来,找他刚停墙边的摩托,一只脚跨上去,隐隐听到上头有什么动静。
嘟囔着啥,前脚他没在意,后脚连打招呼挂电话都忘记,听着碰撞玻璃的响动,抬头看,二层最靠边的玻璃窗往外推开两扇。
近两年这边的城镇建设赶上来,土墙都要糊层漆的程度,中心位置方圆三里地就没几家不安防盗窗的,当然他家的小破旅店算一个例外——那两只手就那么扒着布满锈斑窗沿倾身,夜色底下,身形忒清瘦一姑娘,脑袋低垂,吃力地将上半身伸出窗外。
略窥一斑,真像个要跳楼的。
换个人这会儿已经打110开始劝嘴皮了,但也奇异,他第一念头就认定了的理儿,是这人决计干不出这事儿,加上楼层高度,她真跳下来,他也得边把人送卫生院边笑不合嘴。
现在表情也没停,笑着,站在下边放心托胆,嘴里的烟都要咬不住。画面很诡异,像是一个跳楼,一个看戏。
他也不讲话,就这样盯着,李聪嘴炮打完了,问他来了没有,不声不响,扬起音量喂了几声:“你搞什么鸡毛?”
就听得他一声讽笑:“没什么,有人在我家二层小破楼跳高。”
“跳……跳高?”
“看戏呢,不来了,你回网吧窝着吧。”
“我呲——”
哔一声挂断。
靳邵跨下摩托,抱臂站直,头仰四十五度,眯起眼仔细她进行到哪一步,似乎又缩回去了,脑袋掩着,手臂还托在外头悬空。
他站得松散些了,单手扶腰,掌心抛着一串钥匙把玩,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我看高度不太够,死不透啊,要不给你拿点家伙?”
刻意扬高的声量在空旷一片场地飘起,清晰,醒神,响耳,黎也一听脑袋就耸了,风沙迷乱,只能睁个眼缝看人。
她揣着事儿,不想鬼叫,但这人又真的耳聋听不见苍蝇叫,心底连叹几声终于,请求没来得及出口,被他的接话堵住。
“你挑挑,是想上吊还是嗑药,割腕也行。”他数着手指,有模有样:“我大方点,工具费得到位吧,跑路费就不给你算了!”
“……你他妈的,是畜牲吗?”
靳邵对这个词儿免疫是被骂多了,但被她这么个人骂一回,还觉得新奇好笑:“是吧。”抓钥匙揣进外套兜,烟置回唇间。
黎也当时有种冲下去给他弄死的冲动,想着要不然算了,看到他要走,还是挺没骨气诶了一声。
靳邵拐回来:“真要工具?”
雨后空气有股潮乎的清凉,风速时慢时疾,乱舞的几绺发丝飘起一段一段,她紧抓窗沿,组织话开口,脸朝的方位较侧,对不准底下的人,她也看不清人,所以这里边儿,其实是有很大一部分酒壮怂人胆的劲儿头在——
她叫了那两个特傻逼的称呼,“房东,”十万分真诚地说:“负个责吧。”
他把烟用牙齿咬着,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碰瓷儿?我干什么了就负责?”
“帮忙……”她含糊停顿,“套个被套。”
无声无息地烟嘴滑出唇齿,火星子砸地上溅起微弱光亮,他不敢置信地主动对准了黎也朝的方位,“你说什么?套被套?”
黎也萎下头,再一股劲拔起,眼眶又红一圈,靳邵吓得脖子都直了,和在摩托车上一个鸟样,有点矫情,有点可怜……有点性情大变。
她没想过,神经敏感四个字有天能套自己身上,把到这里憋了大半月的眼泪一次性倾泄完了,没有发疯,没有吼叫,就是盯着跟秦文秀的通话记录泪如泉涌。
坐在窗口,缩起来,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手机亮着躺在掌心,摊在脚边,晃晃灯下,屏幕里现在是一面信息页。
靳邵给她套好厚被,摊平了三件套,像个老妈子反复折腾得有十来分钟,撑坐床沿,想跟她拌两句嘴,看她动也不动在那,走过去脚碰到她,低头时看见了那部亮屏手机,电话本里的备注是伟光同志,最近的信息来往停在几月前一条:【一路顺风。】
她那时只回了一个“嗯”
面子这东西,黎也觉得有时候也挺害人,她当时应该说多点的,比方祝她爸身体健康,再遇到个好人之类,偏偏脸皮比命都硬。
“诶。”
她听到他在叫她,眼睛不酸了,提了口气抬脸,只有几丝哭后的红晕挂在眼尾,泪痕干涩。
靳邵单膝跪她身前,单手捧着脸,侧歪,笑说:“之前怎么看不出来你那么脆弱?”
黎也两眼无神,很迟钝地理解了这句话,朝他膝盖猛推,他重心不稳,后坐下去,背抵住床沿,她严肃板脸:“你高兴什么?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笑不可遏,重复她那句:“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兜里捏出了她当时丢给他的多嘟棒,慢慢转着糖球包装,剥出口子。
她嘴不停:“你是觉得,我还不够倒霉?跟你,你们,扯上关系,我还不够——”
靳邵面无表情把拆好的硬糖塞进她胡乱叭叭的嘴里,效果显著,声音瞬息没了,人也懵了。
糖纸扔进床脚的垃圾桶,他拍了拍手掌撑起来,“你这种二两倒的货也是稀罕物,以后出去干脆说酒精过敏算了,外边儿像我这种好人不多。”

第19章
黎也睡到了八点半左右, 醒来时头疼眼酸,闹钟可能响过,怎么关的, 她去洗漱时看到了床下躺着的“尸体”, 钟表外层的薄玻璃摔了几条裂。
放好床头, 她去洗澡换下昨夜带进被窝的脏衣服, 洗脸着重搓眼睛, 清醒许多, 到床边瘫坐,又缓了好半天。
收拾完东西, 黎也走前深深递给床褥一眼,套得角对角, 平平整整。
没断片,没到那程度,但记得比忘了崩溃。
她是有病才会半夜爬窗把人叫上来套被套。
还他妈的好像哭了。
哭给他看?
她打算装失忆。
一楼的大门从外边锁住了,黎也第一念头是去前台翻靳邵最初留过在纸盒上的电话号,没找着,被扔了也说不定,她坐椅子上,翻手机,想打给陈兰静,先看到了昨夜的通话记录。
不算太陌生, 号码开头, 有一闪而过的记忆, 她再拨过去, 响铃快结束才被接起。
“靳邵?”她那么轻声问。
他轻淡嗯一声。
天岗中学最古早的时候真是立在山上的,时代进步, 山头往下建出道路,筑起楼房,所以沿途有条挺长的水泥路,下来了就是街区。
靠近这条水泥路的店面多是超市、小吃摊、早餐店,每天风里刮起赶早读的学生们叮铃铃单车铃响的时候,这片儿小摊的大喇叭就叫得特凶。
这时候的喇叭当然焉了。靳邵神闲气静靠坐在千里香馄饨店的木椅上,前边的李聪埋头干饭,他手机里琢磨游戏,腾出的手要么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桌面,要么握着白勺慢悠悠搅着晶莹剔透的馄饨。
中途跳出去接电话时,没顾及李聪在场,对方说了两个字,他应了声,同时起身,给李聪打个手势,走出在馄饨店门口,询问情况。
“这个点?我还在想你是不另辟蹊径走了。”他默一会儿,特意补充:“跟昨晚似的。”
她不认,忽略这句,“现在怎么办?你在哪?”
靳邵挂电话前就丢了三个字给她:“我回来。”
意思让她继续等。
黎也又想到:“你爸呢?他不在吗?”
靳邵回了桌位,拿上车钥匙,先回李聪问他的那句干什么,“回去接个人。”
“行,账我付,你先走。”
“你那点仨瓜俩枣都拿去喂网吧了,还剩什么。”他说着,走去前台掏了钱。
黎也默声等他会儿,他再走出去才回她,都跨上摩托了,显然是否定她的想法,却还笑着逗说:“你去敲个响,看看人在不在里边儿。”
“……”黎也叹口气,“你要多久?”
他不给准数:“都迟到了还管迟到多久,好学生的自我修养?”
“……”她就挂了。
翻烟纸盒时,黎也把背包放在椅子上,打电话,人不自觉后靠着,包挤地往侧面滑,刚挂,就滑掉了,她矮腰捡,手碰到包一顿,眼睛斜看。
摞在这张深棕木桌台下的镂空处,层层叠叠垒起些书本,最上面那一本,一半隐在阴影,一半落在光里,可见封皮亮而平滑,应该是经常有翻看,没有落灰。
连课都不上的人会看书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想,致使她触上去,捏起,书名从阴影处抽离,清晰光线下,黑红白的阴森配色,以及一目了然的四字书名——《杀人不难》
黎也:“……”
靳邵其实不大爱吃馄饨、面食之类的早餐,但常有起得晚的时候,那期段的时间早餐摊不是收了就是他爱吃的扫空了,就跟李聪随便找个店对付一下肚子。
他出来前剩了大半碗,最后都进了李聪的肚子,这人过惯了泡吧时啤酒饮料膨化食品,以及各种口味的泡面熏陶自我的日子,吃别的有点儿咸淡都是国宴,吃完了还特意发几条信息夸赞,说自己先去学校。
车停在药店门口,靳邵低头看消息走进去,李聪收尾给他发的一条是问他:【你还来不来学校?】
S:【拳馆下礼拜有比赛,这几天去找手感。】
发完信息,看到店员走出来问他要什么。
他往药柜上看,“拿点消毒的药水儿。”
药店是顺路的,没耽误太久,到旅店才发现途中被摩托车鸣声盖住了一通催促电话,车子靠在常停的墙边,靳邵翻着手机大步跨向正门。
黎也打电话时就背好了包,站在玻璃门前的阳光处等待,他是一眼看见她的,光像透进她白净的皮肤里,裹了面薄雾朦胧的滤镜。
中间隔层厚玻璃,两道影子映在一处,开门时,他有意无意把她打量一遍,衣服换了,除了看他有点儿不同寻常的眼神,没什么异样。
进门先把药袋子扔给她。
“这什么?”
靳邵没答,等她出来再把门锁上回去。
透明袋子,黎也凹出一个小盒子看清,靳邵来叫她上车,就看见那么张愣神儿的表情。
“这么感动?要把它盯出个洞来似的。”
黎也足足花了数秒反应,把书包拉链拉开,药丢进去,拉紧时说:“谢了,但也用不着那么多。多少钱,我回头给你。”
他笑:“等你再挂两回挂彩不就能用上。”
黎也一顿,无语:“……你非得把我每句当台词记下来?”
靳邵去打摩托脚撑,推着转个向,也没告诉她多少,笑着回过头:“直接去学校?”
“嗯。”
黎也跟上去,本来绕过他去后座了,眉头下皱,又倒回去,直身在他侧边儿,跟他四目相对。
刚在想她憋什么屁,这姑娘严肃一脸,单手抱臂,指骨抵着唇,语调很平:“我觉得……你可能有病。”
她当时找号码翻乱了不少东西,一一收拾规整,到某本书时,跟下边那本调换了下位置,堪堪压住。结合靳邵的家庭氛围,真的很难不有所怀疑,她当自己是好心来着。
之后不久,她就又播了靳邵的电话,等待过程,都是这副很难形容的表情,很难形容的百感交集。
靳邵认得这眼神,刚在门前看她的那一眼就这意思,但他没看懂到底什么意思,确切点儿的话,像尊悲悯的菩萨,要普度众生,或者,普渡他。他把脚撑放下,手撑在车头,人微曲腰,“我又招你了?同一个词儿你要来来回回骂几次?”
她还相当坚持:“你是真的有病。你平时没感觉吗?”
“……”
“你没想过去看病吗?”
靳邵也是纳了闷了,被她的莫名气笑:“我有什么病?”
黎也迁思回虑,斟酌四字,“心理疾病。”或者更准确点问他:“你抑郁吗?狂躁吗?想……”噶人吗?
太过直白,她憋回去了。
然后靳邵冲她笑了一声。
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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