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数你最懂事。”太后说,“近来朝堂无事,哀家觉得,你要不要回尚宫局担任尚宫?除了你,哀家不放心旁人。”
“太后,尚宫局乃是皇后娘娘掌握的,奴婢去了,少不得被排挤。她们知道奴婢是您派去的,不敢为难,可也不会多信任。再说了,奴婢不想您与未来的皇后娘娘有间隙。”竹清把话挑开了说,“太后您就等着陛下与未来的皇后娘娘孝敬您,少操些心麽。”
这话很亲昵,太后听进去了,叹气,“哀家倒是想不操心,可又怕继后也是这一般的。你不知道,废后刚入宫时还算看得明白,可在宫里久了,人心是会变得。要麽变得阴暗,要麽变得疯癫,废后便是如此。”尤其是多方压力下,她自己就能把自己逼入绝境。
“容奴婢多问一句,太后属意哪位娘娘当皇后呢?奴婢好提前准备一份贺礼,免得皇后娘娘觉得太后身边的人不懂礼数。”竹清嘴甜,倒哄得太后笑了,指尖戳了戳她的脸,说道:“你这个妮子,就等着这个。”
“哀家看皇帝,似乎是不打算立继后了。后宫中,唯有淑贵妃最得宠,可惜身份不够。”太后说,不立皇后也无事,只怕没有嫡子,未来为了太子之位,后宫又会起风波。
“如果真的不立继后,尚宫局可就没有人管了。”太后斜睨着竹清,“到时候你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竹清斟酌几番,说道:“太后,陛下信任我,才让我去大阳县做了几年山长培养了许多人才,如果会试有女子得中,可能入朝为官,陛下也不放心她们,少不得要奴婢继续做一两年少师,为她们保驾护航。起码不能让她们傻乎乎的被欺负了,对不对?”
“待她们能安安稳稳在朝堂立足之后,奴婢就不当这个少师了,回来陪着您,到时候您让奴婢当尚宫也成,当个闲人也成。”竹清说,如果真像太后说的那样不立皇后,这个尚宫倒可以做。
“哀家不提,你便不回来了?”太后又问,竹清于是又哄她,好不容易哄完了,伺候了太后歇息。竹清转身把菊儿拉出去,“太后今日怎麽了,有些小性子。”
“没人陪,陛下要大皇子跟着其他皇子一同上学堂,太后心里不得劲。”菊儿解释道,竹清了然。
接下来几日,竹清经常进宫陪太后,为的就是把几年空缺的情谊给补上。在等待中,会试结束了。
这回会试萧扶风也很关注,因为六位女考生当中,有两个来自北安州。最后六人当中一共两人得中,分别是陈学恒还有北安州的管乐弦。而单科中,共有四位女子参考,李双双中了,来自宜州的一个小娘子也中了。
她们便可以参与殿试,最终定下名次。
次结果不由得让人侧目,女子竟然也能考出好名次?下意识的,一些官员莫名有些恐慌,若放任下去,以后朝堂岂不是有女子了,她们也能开口争取权力?
寿仁宫中,已经年老有些力不从心的太皇太后听闻了结果,她有些失望,“晚澄没考上,澄娘啊澄娘……”她喃喃自语道:“哀家还想着她重振上官氏的兴荣,会不会哀家做错了?”
自从在八年前隐隐猜到陛下的想法之后,太皇太后便写了信回上官家,教他们好生教养小娘子们,让小娘子们与哥儿一同上学。
之后碧桐书院招收女学子,她又赶紧安排了上官氏出挑的五个小娘子去读书,上官晚澄不想早日完婚,也是她开了口。在可以科举后,她也非常赞同她们报考。
上官晚澄已经是举人了,只是太皇太后仍旧觉得可惜,如果这回也中了,能入殿试,那该多好。上官氏已经沉寂了十来年,还得是小辈出众才能让上官氏扬名。
“咳咳。”太皇太后咳出了血,宫女立即让人传太医,待听见一句“不必了”,小宫女还着急呢,“太皇太后,您就让太医瞧瞧罢。”
“不用了。”太皇太后看着那鲜红的血迹,说道:“哀家早就知道活不长了,又何必折腾?早晚都是要死的,舒坦点死才好,老是喝药做针灸,真苦。”
她这个病是当年留下的,年轻时不觉得有甚麽,但是老了身体压不住,各种病症就都涌现出来。
殿试是陛下亲自出题,考生们按照会试的名次依次落座,文武百官就站在考生们的后面,一个个屏气凝神,皆等着贡生考完,这一届的进士同进士也就能定下来了。
天阴暗下来,开始下雨了,倒春寒料峭,竹清被吹进来的冷风冻的一哆嗦。有守着锣鼓的小太监等候着,时辰一到便敲鼓,殿试就结束了。
这回的三鼎甲都已经及冠,有一个榜眼已到而立之年。陈学恒与管乐弦皆是进士,不过名次不算靠前。反倒是李双双,因为单科考得知识不多,她名次更加靠前,是第三名。
不过单科出来的进士含金量明显比传统科考的进士要低,而且陈学恒与管乐弦还要去翰林院走一转,随后出来便能扶摇直上。
而李双双却不能,所幸她很阔达乐观,“我能考上就已经心满意足,哪怕一辈子呆在工部,我也不介意,总归是有个地方能让我凭本事立足。”
“那你加油。”竹清鼓励道。她无限感慨,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有了好的去处,而她,也逐渐年纪大了。
高中的陈学恒与管乐弦能衣锦还乡,回去祭拜祖宗,而单科出来的进士们便不行,少了这个流程,直接进六部当官员去了。皆是从六品七品的芝麻小官做起。
陈学恒早没了亲人,故而留在京都,光明正大地住进了少师府。
这也是陛下授意的,在殿试结束之后,陛下就把竹清召去勤政殿,与她说,“你在朝堂再呆两年,两年之后,她们历练出来了,朕就放你去荣养,不必再忙活这些事情。”
竹清应了,毕竟她是真不适合朝堂,不可能呆一辈子。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过了两个月。
福州的将士们一路打过去,不仅打跑了倭寇,还炮轰他们的老巢,常德将军请令,修整军队,攻占倭寇的岛屿。
时间一番过去三个月,竹清闲来无事,与贺归霖书信了三十封。
因着谢党倒台,京城在这三个月里风平浪静。两位女官员进了翰林院历练,表面上也没有人敢为难她们。当然,背地里还是会有针对,但她们两个都挺过来了,一些想要挖坑害她们的,也被竹清提醒,顺利地躲了过去。
也无人敢甩脸子给竹清看,甭管他们心里怎麽想的,怎麽瞧不起她的,遇见了她,也得客气地聊上几句。如今这位少师的名气非同一般,三个月前,就有消息传来,安州的大阳县为少师塑造了金身,以感激少师默默无名在大阳县当山长,为大阳县开了贫民孩子也能读的书院。
如今大阳县上下都很感激她,平民百姓麽自然是因为有书可读,至于新上任得官员,就是因为这妥妥的是一份功绩,于是也提词写诗,这功绩也就进一步宣扬开来。
她当山长一事官员们也知道,但先前只以为是去挂个名头得功劳的,哪儿知道又是“三顾茅庐”上门劝说孩子读书,又是不辞辛苦奔波收学生。竟然真的是一位踏实勤劳的女子,如此,她因为开办书院一事得来的少师职位,也不再是轻飘飘的一个称呼,而是有内涵的!
比起朝堂之中一些不干实事的官员,这位少师大人也就有了不同的地方,起码教文武百官知晓,有点本事。
五月底,领命而去福州一带的文毅侯与常德将军班师回朝,皇帝龙心大悦,赏赐了他们几处宅子,几处园子,又有其余吃穿住行物品若干。
“少师大人,常德将军说今夜给他留门呢。”秋衣回完话,又嘀嘀咕咕地说道:“每回都是翻墙进来,还用提前说留门麽?得给她们吩咐了,晚上要留着温水……”
今儿白日是个大晴天,故而夜晚繁星满天,完事后,竹清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贺归霖说话,“……福州真是危险,探子特别多,而且是心狠手辣的。倭寇探子一旦探到哪个小村子偏远人少,就直接让倭寇前去劫掠……你看我,他们奸邪得很,背后使刀子,捅伤了我的手,这一道疤痕——”待听见怀里那幽远绵长的呼吸声后,他慢慢止住了话,低声埋怨道:“没良心的。”
贺归霖正当壮年,又是武将,宽肩窄腰、腿长手宽,竹清舒舒服服地与他厮混了十几日,终于,俩人之间有问题了。
是贺家,三个女眷要给贺归霖找娘子了,刚一听见风声,竹清就打算与贺归霖断了,“你家里不喜欢我,而且你快要有妻子了,我们就算了。”心里还有点可惜,毕竟贺归霖动起来还是挺带感的。
“我不同意。”正当竹清想入非非时,贺归霖突然开口,“我已经跟母亲说了,这辈子只认定你,才不要其他的女子。”
“可你怎麽让她们改观?再如何和气,她们也不可能让我这样的人进你们家门。”更何况,她从来没想过成亲。
贺归霖虽然是武将,却也知道多说不如做,他坚定地说道:“你等着,我回去办好这件事,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那你快去。”竹清敷衍地应付走了他,随后开始忙碌自己的事。
这事还没出个结果,贺归霖又被发配去战场了,这回指不定也要个一年半载才回来,竹清松了一口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麽一拖,就过了三个月。
“既然大阳县与北安州开办书院成功,朕决意大文所有的州县都开办书院,让那些符合条件的平民百姓能入学读书。”皇帝以一副通知的口吻说道,“各位爱卿可有甚麽好提议?皆可以说出来。”
“大文的将士们勇猛,为朕打下了无数江山,江山一多,需要治理国家的官员也多了。所以朕要让平民百姓也读书,为朕选出能人。”
官员们面面相觑,朝中才经过了一番血洗,如今有些官员是刚刚升上来的,都还没有站稳脚跟呢,哪儿敢提意见?不由得,大家将目光放在了前面的林丞相身上,这样的大事,也合该林丞相出面。
“林丞相,你觉得呢?”皇帝点名,谢丞相被废之后,这一个丞相的位置就空了下来,林丞相如今算是地位最高的官员了。
林丞相出列,恭恭敬敬地说道:“启禀陛下,微臣觉得甚好,既彰显了陛下的仁心,也能教化百姓,让他们知礼懂事。不过,此举要耗费的精力、银钱不是个小数目,一些州县不算繁华,甚至落后贫苦,如何能有钱去开办书院呢?”
“陛下,微臣了解过大阳县的晖桐书院,学子们的衣食住行皆不用他们花销银子,衣服一年四套,夏冬各两套,回家是统一接送,养了驴子搭了驴车……沐浴也不用担心,书院会承担。瞧着似乎很简单,但哪样开销不大呢?就好比沐浴,每日用柴火,而像文县、章县这样没有山林、不能自个生产木头的县,哪怕是一根柴,也得从外面买,价格就贵上许多。”
林丞相洋洋洒洒列举了一大堆,皆很有道理,末了,他说道:“陛下,这些花销都由官府承担,可是接连打仗,陛下想要继续开疆辟土,国库就必须留下一部分银子不动。如此算下来,大文实在是难以支持所有的州县开办平民书院。”
在他之后,也陆陆续续有其他官员开口,“林丞相所言甚是有道理,陛下,不患寡而不患均,倘若各处所开办的平民书院有不一样的,百姓们势必会觉得不公平,反倒激起了民怨。”
“陛下,税收常年垫底的几个州县恐怕没有这样的能力去开办书院,那些州县目前最要紧的事是让百姓们吃饱,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他们唯有吃饱喝足,才能让孩子上学。不然,百姓们恐怕不会轻易让孩子出门,留在家里,还能干农活,分担家里的活计。”这一位是刚从底下升入京都的官员,一番话下来,看得出他很了解百姓。
竹清点点头,对,她当初开办书院,不也是遭遇了这个问题?读书……吃不饱穿不暖,怎麽会想去读书呢?
“少师,你觉得几位大人的话有没有道理,可有见解?”皇帝扫了一圈,视线落在竹清身上,见她认真地点头,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启禀陛下,大人们所言皆不假。以微臣自身的了解来说,开销是一回事,百姓们能不能信任是一回事。当初书院开办,从建造到落成,一草一木都是自己花银钱,不过到了后面,富商豪绅们自愿为晖桐书院捐赠银钱,也保证书院每一年的开销由他们承担,减轻了晖桐书院的负担。”竹清慢条斯理地说道,一边打草稿一边内心暗想:这个法子肯定不得一些官员喜爱,士农工商,商为最后。
竹清的想法不错,当即就有官员露出嫌弃的表情,与商户勾连在一起,一身铜臭味!
“二则便是刘大人讲到的百姓们不让孩子读书。这是真的,当初晖桐书院招收学子也经历了一番艰难。”竹清长长的叹气一声,说道:“特别是以耕田为生的百姓,一年到头都要侍奉土地,家里人手不够的,七八岁的孩子也要下地耕种。如果让他们送孩子去上学,家里活计没有人干,他们肯定不会愿意。”
读书当然可以,前提是家里宽裕。家里人都快吃不上饭了,正需要人手帮忙,他们也会思量送孩子去值不值得。
要开办面对平民百姓的书院,最快能落成的除了繁华的地界之外,也就只有文风鼎盛的大州了。
“不过——”竹清停顿了一下,“北安州刚刚归顺陛下时,不也是算不得富裕?甚至基础的设施都没有建设完成,可如今也把书院办的井井有条,像管侍读,正是来自北安州,如今高中进士,为陛下、为大文分忧。”
她这话的意思是,北安州当初经济没有发展起来都能培养出管乐弦这样的人才,更何况别的州县?有困难就克服一下,千万不能还没有做就说办不了。
“朕觉得少师一番肺腑之言很有道理,爱卿们皆是通过层层考试选拔出来的人才,面对那一点难处,想必是很容易就能解决。既如此,朕就命各州的知州、县令兴办此事,又着朝中的大臣轮番去检查成果……少师竹清与北安州知州萧扶风统领大文开办书院的一切事宜。”
嗯?竹清抬头,让她与萧扶风抓这件事?
皇帝说道:“少师与萧爱卿都有过经验,你们便下到各州各县,去指点他们,务必要妥善处理开办平民书院的事。”
“微臣遵旨。”竹清确定了,她接下来又有的忙了,大文如今有三十一个州,一百五十个县,其中上县三十五个,中县七十八个,下县三十七个。要是每个县都呆个几日,这也得差不多一年时间了。
“陛下,萧大人如今忙碌着北安州的治理,恐怕没有时间去开办书院罢?”有大人提出疑惑。
因为北安州特殊,所以萧扶风这个知州担任的时间是比规定的要长了许多,很多官员私底下嘀咕:看萧扶风这个样子,不会是一辈子呆在北安州了罢?
“北安州归顺、治理皆已经完成,萧扶风立有大功,自今日起,朕会另外派遣官员去北安州,至于萧扶风,升为工部右侍郎,与少师一样,外派到各县指点官府。”皇帝说罢,已然有许多人暗地里吸气。
侍郎,离尚书只有一步之遥,毫不夸张的说,她身上有功劳,哪怕是接下来在工部碌碌无为,熬资历也能熬到尚书的位置上。
竹清心里为萧扶风高兴,侍郎欸,而且是工部的侍郎,工部是甚麽地方?掌管全国的工程建设、屯田水利、山林捕猎、军器制造等等,与萧扶风在北安州做的事差不多,她去了工部,岂不是如鱼得水。
圣旨快马加鞭送去北安州,竹清回到了少师府,也要开始收拾行李,等萧扶风回京述职完,她们就要外出了。
“又要走,这回更加,不是长时间留在一个县,要是忙起来,你在一个县待几个月也是有的。”陆霜玉絮絮叨叨,手上列着清单,甚麽跌打损伤的药、治头疼的药包、防蚊虫的药粉等等,还有一年四季的衣裳,用的茶碗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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